「嗚亨沒告訴我,你今天會來。」賀恆楚看到突如其來的訪客後,不禁感到一絲驚訝。
這半年多來,兩間企業合作無間,使他和同樣爽朗的利嗚亨成了朋友。昨天聚餐中,卻沒聽他提到祁駿要過來的事,害向來行事計劃周詳的他,感到措手不及。
「因為他也不知道我要來。」祁駿濃密的劍眉緊蹙著,臉色有點凝重。
賀恆楚隱約感到有事發生了。「公事還是私事?」
滿臉陰霾的祁駿沉思半晌,最後終於發話:「私事。」
「沒記錯的話,鑲敏應該還在廿四樓公關部,你要找她的話,請自便。」
任誰都知道,這個祁大總裁一直力追曲鑲敏,在他看來,鑲敏也已經屬意於祁駿,那私事應該是指這事吧?
「我要找你。」
「我?我和你沒私事可談吧?」賀恆楚莫名其妙地看向祁駿。
「或者,我沒有資格去過問你和她的事……」祁駿猶豫數秒,繼續道:「但我就是不容許自己解不開這問題。」
「你說自己沒資格過問,卻夠膽上來千秋企業找我,我也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氣。」要問他和她的事?他和鑲敏有什麼事好問的?
「我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免得自己繼續胡思亂想,影響工作。
賀恆楚頭大地歎了口氣。「鑲敏那大小姐又搞出什麼狀況?」然後又把他當擋箭牌用嗎?
賀恆楚言談中無奈卻不失寵溺的語氣,令祁駿抑制著的妒意差點翻騰而出,所幸他自制力夠。
「前晚,她在宴會上突然發起我的脾氣來,還說你比我有資格管她。」
聽畢後,賀恆楚突然笑起來。「哈哈,祁總裁,雖然我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這樣說,可是她也沒有說錯啊,我的確比你有資格管她!」
「為什麼?」他竟然直認不諱?祁駿的神情更為緊繃。
「為什麼?」賀恆楚思考了兩秒。「因為我認識她的時間比你早太多了。」
祁駿不甘地問:「時間的長短真的那麼重要?你和她說的話為什麼都一樣?」
「因為這是事實啊,除非……」賀恆楚臉色一轉,凝重地望住他。「你和我的身份不同。」
「當然不同!」祁駿二話不說,準確地把話擲出。「我是她的男人。」
奸計得逞,賀恆楚頓時哈哈大笑。「很好很好,終於有人承認了,看鑲敏嘴硬到什麼時候!」
「我從來沒有刻意想搞地下情。」只是鑲敏一直要求他罷了。
「但她有啊,這個麻煩的女人,我清楚她在想什麼,還不就是什麼公眾形象的問題。」
「她說要顧及千秋企業和祁尼森的形象,所以不宜公開我和她的關係。」這也引來他名不正,言不順的後果。
「嚴重的職業病,可她這套偏偏很吃得開,不能不聽。」賀恆楚無奈搖頭。
「我今天來,不是想和你討論她的工作方式,而是想知道她究竟和你……」
「我和她混在一起已經好久了,而你應該也很瞭解她的性子,假如她和我有男女感情,也不會讓你有自稱為『她的男人』的機會。」
言下之意,假如她不是對他動了真感情,他絕不可能得到清清白白的她。
聰明如他,當然聽得出對方的意思,埋在心裡的疑問也解開,曾是掀風鼓浪的不安也變回平靜。
「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原來不過是這種芝麻綠豆的瑣事。聽你說鑲敏發脾氣,我還擔心你是不是氣得要來跟我們毀約呢!」
祁駿不以為然地回答:「我做事一向公私分明,加上我昨天不是把第二期的合作款項匯入你們的帳戶了嗎?擔心什麼?」
「金錢的事,我一向不是看得很緊。」賀恆楚看了看電腦的帳戶紀錄,又笑笑說「鑲敏的事,你就多耐心一點吧,她不是普通女人,不是只有臉孔的花瓶。」
「我也不是普通男人,所以她是我的。」祁駿不忘霧氣地重申一回。
「好好好,相信我,我絕不會跟你搶這燙手山芋的。」他還巴不得快點把這小妖女嫁出去呢!
「那最好。」他也不會放棄這顆珍貴的明珠!
「其實你並不需要來找我確定什麼,因為她本來就已經屬於你了。再說,即使我和她真的曾經怎樣過,難道你就要放棄她?」
賀恆楚的問話,讓祁駿呆愣了好久,兩個男人只是對坐著無言以對。
「你真的愛她嗎?」
這樣的問題,在來找賀恆楚前,祁駿早已想過。
他曾經問自己是否真的喜歡鑲敏,喜歡到不能捨棄的地步,無論她是什麼人,有什麼性子,他也會繼續愛她。
或者在喜歡她的同時,他會傷心、失望、生氣,甚至因為她而失去主導一切的男性尊嚴,可是擁有她的喜悅,及靈魂因找到相屬的另一半的充實感,已經掩蓋了所有東西。
「假如你不是認真的話,就趁此放手吧,不要再浪費你們的時間。」祁駿和鑲敏,都不是拖泥帶水的人。
「不,我絕不放手!」祁駿眼中的肯定,顯示他對曲鑲敏的重視和佔有慾。
「好,我信你,希望你能盡快把她搞定,別讓她有機會哭著來找我們訴苦!」
「謝謝你像她大哥一樣,一直在陪她身邊。」祁駿為鑲敏有這樣一個好朋友感到高興。
「拜託!」賀恆楚對突然感性起來的祁駿哭笑不得。「說得你好像明天就要娶走她一樣,別忘了你們還在冷戰中呢!」
對,她還在生氣,他怎會忘了?不快點跟她和好如初,在這裡說什麼都沒用!
他祁駿才不是只會逃避的懦夫,只要認清事實,就會有所決斷。
「那我現在到廿四樓去。」
「請便。」情侶間鬧彆扭是家常便飯,他賀恆楚已見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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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大樓頂樓
「可惡的祁駿!」曲鑲敏在頂樓來回踱步,懊惱地想著惹怒她的元兇。
想不到他是如此小氣,竟然三天都不來找她!她只不過是找些人來氣他一下罷了,他怎麼那麼沒氣度?她……她也不介意他去拍花惹草了,他還擺什麼架子!
他們從來沒超過三天不見面,無論工作再怎麼忙,都會約出來吃個飯,甚至到彼此家中「坐」一下,看看對方的。
但他怎麼不來見她?難道他那麼快就愛上別的女人,開始討厭她、嫌她煩?還是他在等她先向他道歉?不,是他有錯在先,為什麼要她道歉?
可是她真的很掛念他,就算這些天來,有一大堆男人爭著邀約她,向她大獻慇勤,她腦中卻儘是他對她溫柔備至的模樣。
只有他,對她是真誠純直,毫不虛假。無論她的個性是否如外表那般,成熟柔美得像一池春水;無論她是不是高高在上,不乏名利的企業主管。她知道,祁駿都會喜歡她,愛她。
天啊,越想他就越想到他的好,越來越忘掉他「不忠」的行為,雖然他只是和別的女人親近一點,不是被她捉姦在床……可就算被她看到又能怎樣,她算什麼?她又不是他名正言順的女朋友,更不是他的老婆,她有什麼資格生氣?
曲鑲敏越想越氣,越想越傷心,連自己上來頂樓泳池,做小型宴會場地設計的事,也忘了一大半。
心煩意亂之際,毫無防備之下,她的高跟鞋不小心勾到小階梯,整個人頓失重心往前栽倒,偏偏一旁就是游泳池,她壓根兒來不及反應,但聽「啊——」的一聲尖嚷,伴隨著「噗通——」的落水聲,當場水花四濺,她掉進水裡去了!
「救命……」曲鑲敏拚命將頭探出水面掙扎呼救,嘴裡卻被灌進好幾口水,眼看又要沉入水中了。
曲鑲敏Z徨又絕望的想:誰能來救她呀,她不會游泳啊!她不會溺死在這裡吧?還是在自家公司頂樓的泳池?假如她溺死後,被新聞媒體大肆報導,那真是丟臉死了!
她又喝了幾口水,猛然發現此刻不該想這些,還是性命要緊!她使盡吃奶之力想游近池邊,可是驚慌過度的她卻怎樣也浮不起來,腳也抽筋起來,動彈不得。
就在曲鑲敏快沉進水裡的一剎那,由廿四樓找上來頂樓的祁駿,赫然發現她在水中掙扎,他急忙脫掉黑色的西裝外套扔在地上,疾風般跳入泳池中,利落的朝她沉入之處迅速游去。
曲鑲敏在意識模糊之際,感到有一隻結實的大手摟上她的腰肢,那箍緊她的力量,束得她差點連僅存的一口氣也洩出,接著溫暖又熟悉的觸感貼近她的唇畔,把氣息灌入她嘴中。
她腦中一片空白,本能地緊擁住救她的人的後頸,並吸吮那賴以維生的氣息。
祁駿緊抓住她,往最近的一端階梯游去,來到階梯旁,他溫柔地托高她,讓她上半身露出水面,方便呼吸。
「咳咳……」灌了好幾口池水,曲鑲敏又嗆又咳的調勻氣息,顧不得身子還濕淋淋貼掛在對方的身軀上。
「你還好嗎?能呼吸嗎?」祁駿擔憂地為她拍背,順順她嗆咳的氣促。
一聽到他沉厚的嗓音,曲鑲敏立即張開雙目,他那雙眼深邃地像是深潭般,緊抓住她的視線,讓她再也移不開。
想不到……想不到救她的人是駿!又是他,每次她有困難的時候,為什麼都是他來救她?
他額間的肌肉微微地聳動,睨著她驚惶失措的神色,以為她真嚇壞了,憐惜地又把她緊緊抱住,安慰道:「現在沒事了,有我在,你不會再溺水的,別怕。」
不知哪裡來的眼淚,在她眼眶裡滾來滾去,凝視他的同時,淚珠徐徐滑下回復為紅潤的臉頰。
她自己都覺得好笑,剛剛還一直生他的氣,甚至失神地掉落水中,怎麼現在一看到他,淚水就忍不住流下來了?
「別哭!天啊,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了?不舒服的話要告訴我啊,我帶你去看醫生。」
她一徑的哭著,毫不答覆他的問話。
看到淚漣漣的她,他的心像被刀割一樣般難受,忍不住斥責道:「你明知道自己不會游冰,幹嘛還一個人來這裡?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萬一我沒來救你,你豈不是要變水鬼了?」
她會這樣不都是他害的,他還凶她?「放我下來,該死的祁駿,快放開我!」曲鑲敏難受的猛力掙扎著。
祁駿挑了挑眉,雙手卻壓根兒毫無放開之意。
見自己力氣大不過他,她便開始迭聲咒罵:「我不要你管,我死了是我的事,關你什麼事?」
「誰說跟我沒關係?」他鐵青的臉隱藏著被她激起的怒火。「你怎能不好好珍惜自己?」
「嗚……」她開始嗚咽地哭泣,望著他指控道:「你還關心我嗎?你不是要移
情別戀嗎?如果不是,為什麼這三天你都不來找我?」
此話一出,他所有激狂憤怒的情緒,全被她的淚水給澆滅了。
原來她一直在等他找她嗎?他還以為她氣得一點都不想見他呢!「你不是忙著
別人的案子嗎?我記得那晚有很多男人找你幫忙。」
「那又怎樣?你別找借口啊,明明是你忙著和別的女人溫存,還說我!」她扁著小嘴,狠狠抹掉臉上不爭氣的水珠。
「我沒有,我說了很多次,我哪有招惹別的女人?」
「我明明看到那晚有個穿得很性感,化妝很妖艷的女人一直往你身上貼,你別抵賴!」
祁駿仔細一想,才記起原來是那個麻煩的記者!原想立即向她解釋的,但他卻想繼續逗她。
「是她勾引我,又不是我勾引她,你不會看不出兩者的分別吧?」
是嗎?原來不是他主動呀,可是這也不能原諒。「誰起的頭都不對,反正結果都一樣!」
「結果?我和她有什麼結果?萍水相逢罷了。」他佯裝不懂。
「你沒有和她怎樣?」
「沒有。」還是直話直說了,否則她亂吃醋,吃虧的人是他。
「你發誓?」
「好,我祁駿發誓,這些日子以來,沒有和曲鑲敏以外的女人亂來!」
她紅了臉,嬌蠻地捶打他胸膛。「你連發誓也不正經,難怪我會誤會你!」
祁駿笑著點了點曲鑲敏的鼻尖,寵愛地說:「對,原來你很會吃醋的,酸得我快吃不消!」
「嘿,你可是始作俑者,還敢笑我!我才沒吃醋,我是生氣罷了。」
「吃醋就吃醋,還不認,口是心非的女人!」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原來早從相遇那一刻起,她就住進他的心裡,強佔地的心,而他甘願為她栽進愛情之中。
「你呢,老奸巨猾的男人!」她不服氣地反駁。
他大笑。「很好呀,那麼我們剛好能配成一對。」
「誰跟你一對!」
他再度擁緊她。「我們別再這樣交往下去了。」
「什麼?」她心頭一顫,恐懼感驟然而生。
「我不要再偷偷交往了,半年了,我受夠這種難受的感覺。」看到她被男人追求,卻不能理直氣壯用男朋友的身份阻撓,令他嫉妒不已,真怕有一天他會瘋掉。
原來他說這件事啊,她暗暗吁一口氣,她還以為他要提分手呢!
「這事我也有想過,可是一旦宣佈出去,我怕會惹來不少麻煩。」
「我們又不是明星,只是一介商人,為什麼要這樣保密?別人知道就知道,怕什麼?」
「你住在這裡都半年多了,為什麼還不瞭解這情況?」她語重心長地解釋:「就算是商人,只要在公眾場合露面過,接受訪問過,就算是半個新聞人物了。除了演藝圈,上流社會的社交圈子,也是大家茶餘飯後的話題,什麼人跟什麼人結婚、離婚,甚至家中買了什麼,只要有人想看,就會有人發掘這些事情,難道你真的想天天上報,過著沒有隱私的生活?」
「我們只是交往,男未婚女末嫁的,有什麼好寫?」台灣人真的那麼閒著沒事幹,專看八卦新聞嗎?
「然後被拘仔隊跟蹤,看看你有什麼破綻被他們找到,大作新聞嗎?」
他默不作聲,不想在剛剛言歸於好之際,又跟她為此事吵架。
可是無論她有什麼論調,他也決定要擺脫地下情的狀況,不想再有心頭空空,沒有安全感的感覺。
「駿,你聽到我說的嗎?」見他不說話,曲鑲敏推推他的肩膀。
他泛起俊朗迷人的笑,吻上那喋喋不休的小嘴,免得她又對他公關教育一番。
她無力抗拒他的蠻橫,眼眸漸漸迷離,悄然合上,嚶嚀地百般迎合他的糾纏,濕透的身子虛軟地掛在他懷中,口中只有他的唇舌翻攪。
他的親吻,像要將她吸入迷亂的漩渦之中。而他的眼神迷人而魅惑,讓她恍若深陷在一種安全的舒適裡。
兩人渾然忘我,融入綿綿的唇瓣糾纏中,絲毫未覺有人闖進頂樓來。
「曲小姐!」
「駿!」
幾聲驚訝的叫聲把兩人拉回現實中。
這兩人在這裡親熱嗎?這舉動令一旁眾人感到錯愕不已,特別是來找老闆回公司的利嗚亨,簡直不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曲鑲敏看到幾個屬下和利墜子,反射性就要揮手甩開祁駿,孰料他卻早一步把她抱回泳池邊,並用自己的外套將她上半身密實地包裹起來。
「我們……」曲鑲敏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剛才的狀況,說誤會又太矯情,明明他們就吻得火熱……
「我宣佈,曲鑲敏是我正式的女朋友,我們剛才……」祁駿朝曲鑲敏壞壞的一笑,才好整以暇的說:「……是光明正大地接吻。」
所有人一聽,差點沒暈倒,包括曲鑲敏在內。
祁駿分明是聽不懂她剛才的訓話,他這樣不就是把戀情曝光了嗎?
「你……」她不禁為之氣結。
「披著吧,別讓他們眼睛免費吃冰淇淋,而且我不希望你著涼。」發覺眾人的視線頻頻往鑲敏身上亂瞟,祁駿半瞇起眼,立刻側身擋住視線,並暖昧地說。
眾人一陣雞皮疙瘩掉滿地,差點全都掉下泳池。
這是平時那個認真嚴謹的祁駿嗎?他怎麼可能會說出這樣的「愛語」,難道英雄真的過不了美人關?
「我……」
「各位,不好意思,我想你們都知道鑲敏有多顧及形象吧,希望大家千萬別把我們的關係宣揚出去……」
他目光犀利盯著眾人,淡淡地笑。「不過沒關係,即使消息傳了出去,我也知道哪些人有嫌疑。」
所有人暗暗止住了呼吸,聽出他話中的威脅暗示。
「祁總裁言重了,我們當然是護著你們呀,一個是我們的主管,一個是我們的大客戶,你們郎才女貌,交往也是很正常的。我們都知道娛樂記者很煩人,所以絕對不會把消息洩漏出去。」一個女職員帶笑回應。
「那先謝謝你們了。」祁駿回頭看向臉上帶怨的曲鑲敏,笑道:「他們都很會說話啊,果然是你的好屬下。」
「是呀,他們很聰慧的,向來聽得出客戶的言下之意。」她悻悻然瞪住這個狡黠的男人。
「別生氣,我也沒說出去呀,是被自己人看到罷了,你不會這樣也怕吧?」
他明知道她有多看重自己的下屬同事,不會特別介意的,他這樣分明是用人情去壓她。
「不會,我覺得輕鬆多了呢,不用偷偷摸摸地跟你交往,是不是呀,祁駿?」她額間快露青筋了,咬牙切齒的說。
「對極了!」祁駿勝利地爽朗一笑。
很好,他的第一場仗那麼快就大獲全勝,想必自己很快就會成功攻城,讓全世界知道自己將抱得美人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