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夫人 第七章
    這一切來得太迅速又沒有徵兆,莫天雖然離莫言山有四五步的距離,但他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更來不及阻止他爹,凌玄已經結實地受了一掌,往後連退三步。

    莫天扶住了她,滿臉焦急地問:「玄弟,妳沒事吧?」

    凌玄只覺得自己骨頭快散了一樣,差點喘不過氣來。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人莫名其妙地揍。

    莫言山看著自己的手掌,臉上的表情卻有點古怪。當他一掌打在凌玄身上的時候,馬上察覺到凌玄的身子骨似乎頗瘦弱,又不懂武功的樣子,原本用了三成的力道,急急收住,剩下一成五。

    讓他覺得古怪的是手掌打在凌玄身上的觸感,未免太……單薄了吧?

    「爹,玄弟她不懂武功,又救過莫娘,你為什麼出手傷她?」莫天怪父親的莽撞,心裡很想馬上扒開凌玄的衣服察看她的傷勢,卻又礙著莫言山跟岳中在這裡。

    凌玄調整呼吸,一抬頭卻看見岳中關懷地問自己:「凌少東,你沒事吧?」

    岳中怎麼會在這裡?這裡誰都可以來,就是岳中不行!

    凌玄整張臉快綠了,轉頭惡狠狠地瞪了莫天一眼,莫天卻一愣,不知所以然,還以為凌玄是因為肩膀疼得厲害的關係。

    「這小子心術不正,對莫娘心懷不軌。」莫言山上上下下打量著凌玄,滿臉的懷疑,「牽著她的手還滿臉通紅,分明有鬼!」

    「老糊塗!」莫娘上前用力推了推莫言山的肩,責備他:「事情沒搞清楚前,你怎麼可以動手傷人?她是……」話還沒說完卻被凌玄一手摀住嘴。

    凌玄強笑道:「沒事!我沒事了。」

    莫娘雖然感到意外,但隨即明白凌玄可能不想洩露身份。

    「臭小子!給我放手!」莫言山濃眉一豎,怒氣又要發作。他最忌諱年輕的小伙子想打莫娘的主意。

    凌玄趕緊抽回雙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般頭低低的,退到莫天的身後避難。

    「好了!這事就到此為止。」莫天舉起雙手道:「爹,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們究竟怎麼回事了吧?」他這是趕快引入正題,免得橫生枝節。

    「他劃了我一刀。」莫娘雙臂交迭在胸前,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妳也砍我一劍呀!」莫言山指了指自己的右肩。

    莫天翻了翻眼,這對夫妻怎麼動起真刀實劍來了,「然後呢?為了什麼?」

    「你爹怪我,因為我的關係,他唯一的兒子不把他當爹,六年來連家都沒回一趟。」莫娘又是一臉楚楚可憐,不過誰都看得出來,她絕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小媳婦。

    莫言山覷一眼兒子的反應,辯道:「我沒有怪妳。」

    「還說沒有?最近老是擺個孤獨老人的臉色給我看,陪我練武的時候心不在焉,就劃了我這麼一刀,我知道這一刀其實你心裡已經想很久了。」

    即使莫言山膚色黝黑,大家卻仍看得出他現在滿臉通紅。

    「誰是孤獨老人!我只是不小心力道拿捏錯了。」

    「連在夢裡也嘮叨,還不像老人?」莫娘隨口又補了一句。

    莫天抓抓頭,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到現在他已經完全明白這一次莫娘的來意,說到底,他為人子女卻讓父親這樣掛念,其實是他不該。

    既然這樣,那昨天在書館前,父親又為何對他那麼嚴厲不講理呢?他實在有點不理解。

    一旁岳中的表情有些僵,似乎忍笑忍得頗為辛苦;凌玄則老實不客氣地躲在莫天身後偷偷微笑。

    「莫天,我知道你不怪我們了,對不對?」莫娘走上前,一手挽著莫天、另一手挽著莫言山,讓他們都坐下來。

    她知道莫言山不懂怎麼跟兒子相處,總是一見面就不知不覺擺出嚴厲的面孔,明明心裡不是這樣想,卻還是會說出不好聽的話來,說到底是拉不下臉,這父子兩人之間相處的模式真教人受不了。

    那天她跟莫言山因練武吵了架,心裡一直不痛快,索性就一個人來洛城找莫天,希望能製造一些機會讓他們父子講和。

    解鈴還需繫鈴人,六年前是她的不成熟造成這對父子的裂痕,現在該是彌補的時候。

    不過因為她沒有留下任何只字片語,莫言山一發現她失蹤,還以為她為了練武的事對他動了氣,急忙率領手下尋跡而至。一直追到了洛城,他才明白,莫娘的目的是莫天。

    莫言山不確定她來找莫天做什麼,又氣她不該不告而別,也氣自己為何這麼粗心,又怪莫天這些年來不通音訊,總之,當時他心裡一團混亂,才會在書館前這樣對待莫天。

    「爹,有空我會回去,而且會帶著我喜歡的人一起回去。」莫天反手拉過凌玄,全不管岳中跟莫言山的臉色有多古怪。

    凌玄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一下子就得面見對方家長,更別說岳中還在場,這實在是一個詭譎的場面。她想甩掉莫天的手,卻徒勞無功,只好把頭垂得更低。

    「你說什麼?」莫言山很訝異。

    「我說,你可以放心了,我對眉兒的感情已經跟六年前不一樣,因為我已經找到了喜歡的人。」

    莫言山臉上可沒有半點高興的表情,兩眼盯著凌玄許久。昨天他派去監視莫天的人來回報,說起在河邊見到的事,他原本不相信,一笑置之,現在看來事情並不單純。

    「臭小子,你是故意在氣我是不是?」莫言山按捺住情緒,「我當年在沙場上是殺了不少人,但也還不到要受絕子絕孫的報應。」

    「絕子絕孫?你怕就快跟莫娘生一個弟弟呀,反正你們都還年輕嘛!」莫天刻意忽視父親的反應,還有心情說笑。

    「我不要。我們有你這個『大兒子』就夠了,不生。」莫天的揶揄,莫娘心知肚明,她不甘平白被莫天取笑,當下在輩分上討回了莫天的便宜。畢竟按照輩分莫天可是應該要稱呼她一聲娘。

    莫天沒料到六年不見,莫娘變得如此伶牙俐齒,幾乎讓他難以招架,只得乾笑一聲。對莫娘,打死他也喊不出一聲娘!

    「你不能因為想報復我,就跑去喜歡一個男人呀!」莫言山苦口婆心,想勸兒子回頭。

    站在一旁的岳中背負著雙手,也輕輕點頭贊成莫言山的話。

    「誰想報復你呀?都喜歡上了我也沒有辦法。」莫天聳聳肩,還是那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我反對!」莫言山一掌往桌上拍去。

    「爹好像沒有什麼立場反對吧!」

    凌玄伸手拉拉莫天的衣袖,覺得他再這麼捉弄自己的父親實在太殘酷了,可是她又沒有什麼立場說話。她真希望這時候岳中不在場,她就可以說出事實真相,至少,不會讓他們父子因為莫須有的事情再生嫌隙。

    凌玄的父親早逝,在世的時候又大多在沙場上馳騁,她對他沒有什麼印象。但是先前莫言山與莫天的一番對話,勾起她滿懷孺慕的情感,因而更覺莫天不該。

    莫天理解她的意思,心想氣也出夠了,再下去大家都不好看,也有見好就收的意思。

    「莫娘,妳跟爹就安心回家等著,我保證回去的時候不會讓你們失望的。」莫天收拾起玩笑的神情,認真說道。

    「我們小倆口忙得很,誰有閒工夫等你?」莫娘起身,同時挽起莫言山的手,「我們走了。」

    其實她也看得出凡事急不來,與其讓他們父子繼續為此抬槓,還不如讓莫天自己去解決這件事情。

    反正她已經親手確認過了,不會有問題的。

    莫言山還想說什麼,莫娘卻向他使了使眼色。

    「凌公子,要不是妳,前天夜裡我可就餓昏在街上了,下一次妳來莫莊換我好好招待妳。」臨行前,莫娘拉著凌玄的手,親切地說道。

    「哼!不歡迎。」莫言山在一旁冷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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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娘跟莫言山終於走了,岳中也很識相的離開,這間屋子就剩凌玄跟莫天兩人。

    凌玄坐在桌前,左手撐著下巴,不斷的在反芻剛剛的一切。

    「哎喲!」凌玄換手的時候不禁哀叫出聲,先前手腕被莫言山的手刀斬了一下,右肩又挨了一掌,現在才發現右手根本抬不起來。

    「怎麼了?」莫天送完客一進門就聽見凌玄的哀叫聲,連忙坐到她身邊,「我幫妳看看。」

    凌玄點點頭,從懷中拿出那瓶藥酒放在桌上。

    莫天替她捲起袖子,拿起藥酒拔開木塞,突然覺得這藥酒有些眼熟。「咦?這藥酒?」

    「岳中送的。」

    莫天點點頭沒有多想,開始替她推拿手腕。

    「莫娘跟你爹看起來好恩愛,也很登對。」凌玄想到他們兩人臨去時相偕的身影,看得出莫娘是一個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

    「是嗎?我以前倒不覺得。以前我總認為眉兒要是跟我在一起,一定更幸福,做兒子的怎麼可能輸給老爹。」

    「那現在呢?」凌玄試探地問。

    「現在?被他們重傷的自尊跟自信,過了六年也已經好得差不多啦。」莫天笑得很豪爽。

    「重傷?他們?」

    原本莫天不想對她重提舊事,但他發現凌玄心裡一直很在意莫娘的存在,自從昨天凌玄想撮合他們兩人,他就決定要找個機會跟她把這件事說清楚。

    他不想凌玄的心裡有疙瘩。

    「六年前,我跟我爹為了眉兒起了嚴重的衝突之後,眉兒卻突然告訴我,她一點也不愛我。我完全不明白為什麼她的態度轉變得那麼快,我做了很多努力,卻只有讓自己更加難堪。

    於是我決定離開,當我要走的時候,她來送我並向我道歉。原來她跟我爹進行了某種競賽,為了扳回一城她才表現出愛我的樣子,目的就是要讓我爹傷心、痛苦。可是在這個過程中,她卻也因此發現自己真的愛上我爹。」

    莫天頓了頓,又道:「當她發現自己這樣的作法同時傷害了三個人時,想補救卻不知道該怎麼辦,畢竟那時候她也才是個二十歲的姑娘。」

    凌玄屈起手指算了算,「那時候你十八歲?」

    「是啊!還嫩得要命。」莫天回憶起當年的情境,「那時我聽到那些話,既震驚、憤恨又痛苦,莫娘選擇了我爹,那個年紀足以當她父親的人,而我不但輸始了自己的父親,還被她當作傷害父親的工具,真是情何以堪。」

    一般人若是情場失意,要是能夠一心一意的怪罪情敵、撻伐情敵:心裡多少能夠好過些。但是那時的莫天,既沒有辦法怪爹,也不能怪莫娘不愛自己,深受情傷的他只好反過來折磨自己。

    這一次莫娘搞的出走戲碼,其實讓莫天內心鬆了一口氣。因為隨著時間的治療,他已經能夠坦然面對過去,卻不知道該如何打破跟父親之間的僵局。

    「那麼你現在對莫娘……」

    「只要眉兒能夠幸福,也沒什麼好計較的,不是嗎?」

    過了一會兒,莫天問道:「我現在要幫妳看肩上的傷,可以嗎?」

    凌玄點點頭,也沒有多想,鬆開衣帶,將外衣從中間開襟處往右邊拉,露出微微發腫的右肩。

    莫天深吸一口氣,倒一些藥酒在手掌上,站在她的右側,用適當的力道推拿、緩施暗勁。還好他爹只用了一、兩成的力道,她才不至於受重傷。

    藥酒的效力慢慢滲入發揮,凌玄感覺自己的右肩跟手腕都熱了起來,甚至可以感受到裡面的血液在奔流。她閉上眼睛舒服地輕歎一聲。

    突然,凌玄感覺到右肩的推拿停止了,還以為是莫天想休息一下,也沒特別在意,但是她卻感覺有什麼輕觸了一下她頸間的敏感地帶,她霍地睜開眼睛往旁邊一閃。

    「怎麼了?」莫天的聲音有些沙啞。

    「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凌玄感覺自己的心不曉得為什麼突然怦怦亂跳。

    莫天的表情有些古怪,「莫娘已經不再是我們之間的問題,而妳欠我的答案也差不多該給我了吧?」

    「我……」

    「我可以喜歡妳嗎?我可以愛妳嗎?」莫天的嘴角揚起。

    凌玄覺得自己連呼吸都急促起來,她不知道該如何啟齒,她不像莫天可以把那些話說得這麼順暢自然。

    莫天一步一步靠近凌玄,而凌玄也沒有躲避的意思。莫天由後抱住她,俯下身來欲親吻她,而凌玄則仰起頭迎上他的唇,兩唇交迭,那勾魂攝魄的吻讓她的腦中一片空白。

    莫天的吻一路蔓延下來,輕啄著凌玄的頸項之間,灼熱得彷彿迸出片片的火花,一點一點地點燃凌玄的身體,慢慢在她體內醞釀一股驚濤駭浪。

    莫天的手掌漸漸大膽,由凌玄背後伸至身前,一隻手隔著衣物撫摸她腰腹的曲線,另一隻寬大的手掌游移向上,更加放肆。

    凌玄整個人被莫天由後緊緊環抱,被安全感跟另一種陌生的感覺填滿。

    在層層的衣服下,莫天摸索到肚兜的繫帶,輕柔地往下一拉,凌玄感覺到身上的束縛都解開了。

    凌玄從未經人事,微微感到害怕。莫天輕輕放她躺在床上,灼熱的吻隨著被脫下的衣服,落在凌玄的皮膚上,直到完整的香肩裸裎。

    他輕輕的咬住凌玄的肚兜,準備扯去橫阻在兩人之間的小障礙。

    凌玄這時卻恢復了一點理智,大叫:「等一下!」

    莫天充耳不聞,還以為那是害臊、欲拒還迎的意思;但是凌玄卻緊緊抓住自己的肚兜,跟莫天的牙齒相互角力。

    「我說等一下!」凌玄用另一隻手遮住莫天的眼睛,再一次喊道。

    莫天這才知道凌玄的喊停是認真的,而凌玄已經把身上的服裝整理得差不多了。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莫天一臉愕然。

    「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凌玄抓了抓頭髮,方才熱情的紅潮仍殘留在臉上,更添一份可愛。

    莫天歎口氣,早預料到她總會有對他坦白過去的時候,可是沒想到她竟會挑這個時間。

    「等到我離開了夫家,我們才可以……那樣……」凌玄絞著手指,有些不安。

    以為自己聽錯了,莫天再問一次:「等妳離開什麼?」

    「夫家。」凌玄的聲音小如蚊蚋。

    「妳這又是在捉弄我嗎?」莫天不禁吞了吞口水,懷疑是自己耳朵壞了,或是腦袋壞了。

    凌玄緩緩搖了搖頭,表情十分認真。

    莫天轉過臉對空苦笑了一聲,深吸一口氣,然後回頭一字一字地問:「誰?妳的夫家是誰?」

    「秘密……」凌玄頭低低的,不敢拾眼看他,「我不能告訴你。總之我快解決了,所以,現在不行,我們要冷靜一下。」凌玄邊說邊撿起莫天的衣物塞進他手裡,把他往門外推。

    「解決?妳要怎麼解決?」莫天還想問,但是凌玄卻不給他機會。

    「反正這一兩天我就會離開他了,他也不知道我是他的夫人,就這樣,再見!」凌玄把莫天推出去,關上房門。

    莫天嘴張得大大的,一個人在外面愣了好久。

    難道是老天爺在開他玩笑?還是他上輩子造了孽、少燒兩百炷香?怎麼他總是特別對有丈夫的女人有興趣?

    冷風颼颼的吹過,莫天頭一次不滿自己老處在被動的位置。他不知道凌玄的真名,因為她說以前的名字不重要;他不知道她住在哪裡,因為這裡簡陋到擺明了以前沒有人住過;他不知道她除了丈夫還有沒有其他的家人,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究竟要到什麼時候,他們兩個才不需要再「冷靜」!

    莫天實在很想再衝進去,卻克制自己這麼做,因為那於事無補,他只能對著合上的門喊:「好吧,如果妳想自己擺平,我可以等!」

    但他心裡同時也決定,絕對要好好調查凌玄的身家,以免再有這樣讓他手足無措的情況發生。

    一個人衣衫不整地吹夜風,這滋味可不是人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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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玄的背脊抵著門,耳朵高豎著側聽莫天離去的腳步聲,不知是放心還是失落,她輕歎了一口氣,自己也無法分辨。

    方才莫天留在她身上的溫存氣息,久久縈繞不去。她雙手緊緊環抱住自己,心裡自問:為什麼還是放不開呢?

    明明已經心意相通,卻還是不敢放膽去愛。

    坐倒在床上,凌玄望著一室的空洞,生平第一次感到深切的寂寞與孤獨。

    這難道是自由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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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玄回到留月軒,整理地板上的書。

    看來只消再兩趟就能完事,離她自由的日子真的不遠了。

    「少夫人,妳的書也快搬完了,妳最近到底在計畫什麼,可以告訴我了吧?」小雀兒早察覺少夫人有異,平時一天也離不開這些書的人,哪可能說搬走就全搬走?

    凌玄遲疑了一會兒,放下手邊的整理工作,跟小雀兒面對面坐下,把自己想離開岳府的打算告訴了她。

    「我反對!」小雀兒大聲說道。

    「咦?為什麼?」凌玄頗感意外,她以為小雀兒會喜歡她這個計畫,樂意擺脫偷偷摸摸鑽狗洞的日子。

    「少夫人,妳想離開是因為那個囉唆的傢伙吧?」小雀兒一想到在食館裡莫天欺負她的事就生氣,她的神情、語氣帶著責備道:「妳已經不能喜歡別人了,妳是少爺的妻子啊!」

    「我等了六年已經很夠道義了。」凌玄不喜歡小雀兒的表情,好像她正要做的事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敗德壞事。

    「少夫人,少爺他冷落妳,不來看妳,那是因為他不瞭解妳。」小雀兒還繼續耽溺在自己編織的大團圓美夢中,「只要他瞭解妳,妳一定可以輕易打敗梅夫人,成為真正的大夫人!」

    「我不喜歡跟人家搶。」凌玄嘴翹得高高的,連連跺腳。

    「是人家來跟妳搶,不是妳搶人家!」

    「那就讓給她,我不希罕。」這一次換鼻尖翹得高高的,凌玄連裝高傲都裝得不像。

    「少夫人!」

    「小雀兒!」凌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那麼大聲對小雀兒說話。「我是認真的。」

    小雀兒不說話了,她知道每當少夫人這麼說的時候,她怎麼反對都是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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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中這幾天一直將自己關在書房裡,悶悶不樂,一會兒窩在太師椅裡,一會兒又起身走過來、走過去,一股煩躁的情緒讓他坐立不安。

    桌上燭台中心的紅色火焰裡,居然出現了莫天跟凌玄在一起的親密畫面!岳中猛搖頭,好驅除自己腦中的幻想。

    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凌玄那日在船頭對月清吟的詞句猶在他耳邊迴盪,這幾句話說得極輕,卻字字打在他的心坎,引他不斷地回想玩味。

    他怎樣也不相信凌玄會跟莫天這小子在一起呀!

    岳中突然想起,凌玄曾經提過,想跟他借岳家那本傳家手稿一觀。

    雖說是傳家之寶,其實是包含岳中的父親岳綱將軍在內,由開國四將軍凌,莫、韓、岳聯合手書的一本兵法手稿,因為朝廷近年偃武修文的政策,一直不能付梓刊印,外界很少人知道,傳到岳中手裡不過才第二代而已。

    那日岳中一方面心裡生凌玄的氣,另一方面又覺得凌玄不懂行軍打仗,於是當場便婉拒了凌玄的要求。

    凌玄也沒有很堅持,只是笑說因為其中一位將軍跟他同宗姓凌,所以才想拜讀一下。不過岳中看得出他有些失望。

    既然這樣,也許可以藉這個理由去拜訪他,順便探一探究竟吧!

    打定了主意,岳中心情也平靜了些,拿出一向放置手稿的錦盒,但是錦盒的重量馬上讓他感覺有異,搖了搖盒子,裡面顯然空無一物,岳中臉色登時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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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夜,岳府出了大事,鬧得上下皆不安寧。

    岳中發現家傳手稿失竊,勃然大怒,整個岳府人心惶惶,下人們議論紛紛說從來沒見少爺發這麼大的脾氣。

    家僕們翻遍府裡每個角落、訊問每一個家丁婢女,還是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只有一個家僕的說法最為可疑。

    「小的那夜看到一個生面孔的婢女出入書房,問了她要幹什麼,她說是梅夫人的丫頭,受少爺的差遣來書房拿東西。」

    岳中讓那名家僕在梅姬那裡一個一個指認。這件事出在二房裡,梅姬的面色十分難看,等全部的人都指認過確認不是,她才鬆了一口氣。

    「想必是賊人隨口報的。」梅姬試著緩和現場的氣氛。

    岳中的臉色卻更加難看三分,「如果是這樣,手稿恐怕已經流出府外了。」沒想到岳府都遭賊了還沒有人知道,要不是今天他動了將手稿借給凌玄的念頭,只怕三年五年還沒有察覺這件事。

    一想起凌玄,岳中不自覺地抬眼看了梅姬兩眼,突然有一個奇怪的念頭浮上來,他居然有種感覺,說不定手稿是梅姬偷去給了凌玄。但是這又怎麼可能呢?岳中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不僅心緒不定還老是胡思亂想!

    梅姬看出岳中眼神之中似乎對她有幾分懷疑,連忙說道:「這個家裡還有一個地方,誰都沒有查……」

    「不可能!」岳中斬釘截鐵地打斷梅姬的話,他知道梅姬指的是留月軒。

    「為什麼不可能?賊人分明清楚你每晚都在我這兒。」梅姬的聲音提高了兩分,其實她心裡一直不願意承認,但留月軒的存在對她而言宛如一根刺。

    岳中陡然站起,「如果是那邊拿去,也不算賊了。」留下這麼一句話,走了。

    梅姬絞著手帕,一顆委屈的淚水掉下。

    為什麼岳中總是這樣,只要一提到跟留月軒有關的事,就會一改平常態度,所以她總是提心吊膽,總是害怕著有一天自己會失去岳中。

    這是一種屬於女人的直覺跟預感,就像她從不曾覺得自己真正完全擁有過岳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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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中背負著雙手,一個人踱步來到留月軒前。

    梅姬的話並非完全沒有道理,只是,他拿什麼臉去搜查裡面的人有沒有拿走傳家手稿?他哼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還是選擇離開。

    這時小雀兒恰巧追著小橘子經過軒門附近,一低頭就從門縫看見岳中的身影,嚇了一大跳,連忙伏下身來。

    「是少爺?果然……」小雀兒暗自咧嘴笑了笑,像是想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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