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日,天氣晴。
……我以後還要去坐一次自由落體,那實在太好玩了……
開心的草莓
刺激又疲累的一日游結束後,我們騎了幾個小時的車才回到家裡。
爬樓梯時魏翔走在前頭,我看他邊走路邊槌自己的背脊,也許他背痛的毛病又犯了。
「你沒事吧?」他今天陪我們瘋了一整天,我們都快垮了,他自然也不例外。
「沒事,只是背有點痛。躺一下就行了。」沒在二樓停留,他直接上到三樓。
「晚安。」
這麼對我說以後,他打開房門走了兩步,外套一扔,就倒在床上。
我不太放心地跟進去。「真的不要緊嗎?看起來好象很嚴重的樣子。」我說。
「我脊椎有點毛病,站太久都會這樣,過一下子就好了,你回去睡覺吧!」趴在床上的魏翔聲音微弱地說著。
「你痛成這樣還陪我們玩到這麼晚?」我覺得不可思議,這個人的個性簡直好到離譜。他不應該為了我們而忽視自己身體的。
「開心一點比較好。」他說:「你不覺得今天很過癮嗎?」
「是啊是啊!」草莓笑著說。「今天大家都好高興,從來沒這麼開心過。」
「我們過幾天還可以再去。」魏翔微微笑著。他閉起了眼,昏暗中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拜托饒了我吧,骨頭都快散了。」佐彌很不滿。
「你可以不要出來啊!」草莓戲謔地說:「剛剛和兔子搶碰碰車玩的是誰啊?」
「我只是想看看那是什麼東西。」佐彌哼了聲。
「別吵了你們,阿翔需要休息。」我搖搖頭趕他們進房間。
「沒關系!」魏翔并不在意。
「你房裡有沒有厚毛巾?」我問魏翔。
「浴室裡頭有一條洗臉用的。」魏翔回答。
我走進浴室裡,在洗臉盆中放滿熱水,然後把毛巾放進水中弄熱,過了一下,再將毛巾擰干拿出來,拉開魏翔的上衣,將熱毛巾敷在他背上。
「這樣會舒服點。」我的雙手放在他背上,隔著熱毛巾輕輕地替他將僵硬的肌肉揉開。
「謝謝。」他長長地吁出一口氣。
「你的背為什麼這麼容易痛?」我邊揉邊問著他。
「好象是脊椎側彎。不過我也不太懂為什麼脊椎彎掉會痛,脊椎真是奇怪的東西。」他喃喃念著。「彎腰太久會痛,坐太久會痛。我姐她也跟我一樣,所以後來我們就不理它了。」
他的論點讓我笑出來。「看醫生沒用嗎?」
「醫生只會叫我做復健。先用熱水袋燙、接著用電下去電。煩了就不想去了。」他咕噥著說:「我覺得好浪費時間。」
「是不是你一直窩在沙發上面看雜志,看完又坐在椅子上剪頭發,都沒起來活動活動的關系?」我想及他的日常生活模式。
「也許吧!」他動了動肩膀,為自己挪了一個舒服的位置。「我只要開始做事就會忘記休息,這也改不了。」
「因為你很喜歡你的工作吧!」我覺得魏翔是個執著而認真的人。
「大家都會喜歡的不是嗎?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魏翔說,他的語氣裡還有著十五歲少年的一絲單純。「我知道你是廚師,如果你不喜歡你的工作,煮出來的菜不會那麼好吃。」
「那不一樣。」我回答他。
接著我又去熱了一次毛巾回來,再度替他敷上。「我當廚師是因為我養父是廚師,他需要有一個人繼承他的手藝。」
「你不喜歡下廚?」他聲音裡有著疑惑。
「喜歡吧!」我想了想。「小時候比較喜歡。我還沒被領養走的時候,家裡的廚房是我最愛去的地方。我會煮很多菜,看大家吃得津津有味。我覺得家裡的人快樂,我就會很快樂。」
「你的蛋包飯很棒。」他說。「我沒吃過那麼好吃的蛋包飯。你當廚師是對的。」
他的話讓我眼眶有些熱,我很高興自己有一項東西值得人家稱贊。
「還有沒有毛巾?」我吸了一下鼻涕。「或許弄厚一點會比較保暖。這條毛巾太薄了。」
「有。」魏翔指了指床尾的衣櫃。「櫃子裡面有大浴巾。」
房間有點暗,但窗外有月光透進來,我還看得清楚室內的擺設,所以也不想開燈讓一切變得明亮清晰。只有這樣,我才能在這朦朦朧朧之間和魏翔平穩相處。
大亮的,太干淨的,會讓我覺得無法正視。
我走到魏翔的衣櫃前,推開木板門打算拿他所說的浴巾,哪知道突然黑黑的東西掉下來,定睛一看,居然是顆沒有身體只有長發的人頭。
那顆人頭睜著無神大眼朝我幽幽看來,我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瞬間轉換,退到後頭去。
草莓莫名其妙地被推出來,她在見到那顆頭之後放聲尖叫。「哇啊--」
草莓遁逃,佐彌接著出現。
本來要睡覺的佐彌往地下一看,「干,怎麼會有一顆頭!」他當場腿軟,連忙扶住衣櫥門板,將兔子拉出來頂替他的位置。
「咕咕咕--」兔子把眼睛瞪得比那顆頭還大,被嚇到的它跳了起來,奮力將死人頭踢出去。
匡啷一聲玻璃破掉,人頭被兔子踹飛到屋外,掉到馬路上。隔壁家養的狗開始狂吠,咆嗚咆嗚地叫個不停。
然後我又回了來。大家都跑進房裡,將門關得死緊。
我喘吁吁地連忙將電燈打開,魏翔一臉茫然地看著我。
「你把愛蜜莉當足球一樣踢飛了……」愛蜜莉是他練習剪發的那顆假人頭。
「啊……」我呆呆地看著他。
「沒關系,我去撿回來。」魏翔努力爬下床,手撐著腰慢慢地走下樓去。「沒關系、沒關系,我姊也被這樣嚇過。」他喃喃念著:「塞進衣櫥裡也不保險,下次放床底下好了……」
魏翔把愛蜜莉撿回來以後跟我說了聲對不起,便把我趕回房間裡睡覺。
但是我的心髒還噗通噗通地,靜不下來。
夜裡草莓出來寫完日記後,沒有力氣跟我聊太多,便去睡了。我知道今天大家都很累,又緊張、又刺激、又瘋狂,太多愉悅的感覺讓我們覺得幸福而疲憊,我因此而睡不著,打開了窗,吹著冷風。
房間裡很平靜,一點聲響也沒有,我偶爾會聽見佐彌小小的打呼聲。
好安靜。
我忍不住讓嘴角揚起,變成微笑。
風好涼。
我抬起了頭,讓月光灑在我臉上。
好快樂。
不知道什麼時候,兔子來到我的身邊。它美麗的紅色眼睛一閃一閃地,晶瑩而耀眼。
「阿翔是個好人對不對?」我輕輕搖晃著身體,這麼問它。
它也學我搖晃著身體,仿佛窗外冬天的風,把我們像河邊的蘆葦一樣,吹過來,又吹過去。
「為什麼會這麼快樂呢?」我問著兔子。明知道它無法回答我。
「如果能夠早一點認識他,一定會很好吧!」我說。「他好神奇,可以把一點點的快樂,渲染成很大很大的快樂。」
今夜的月光,溫暖而且溫柔。
兔子閉上了眼,我也閉上了眼。風還是把我們吹搖著。
兔子現在覺得世界是好的。我們很安全。很安全。
『不對、不對,不太對勁。』草莓的聲立模糊傳來,我被她吵醒了。
或許是過於疲憊的關系,起床的時候我發覺已經是下午一點。
「什麼東西不對?」我問草莓。但草莓沒有回答。
我打了個呵欠睡眼惺忪地進廁所盥洗,草莓一直沒出聲,所以我也沒接著問,之後就到二樓廚房的冰箱翻東西准備午餐。
「你要煮什麼?」客廳那頭的魏翔問著。
「炒烏龍面。」我轉了轉脖子,感覺好累,接著把材料放到料理台上。
「那我也要。」他說。
我開始切肉絲和魚板。冰箱裡的魚板是之前就有的,他們不知道在哪裡買來,魚板居然是熊貓模樣,切成片後挺逗趣。這或許是阿貴買來給那個三歲的孩子小洛吃的,熊貓兩個黑黑的眼眶很可愛。
我煮滾一鍋水,拿著烏龍面打算先燙一下去味道。
『是兔子……兔子不見了……我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找不到它……』當握著烏龍面的手挪到鍋子上時,我的腦袋裡突然響起草莓的聲音,而後眼前一片空白,耳朵開始嗡嗡作響。
我失去支撐自己的力量,整個人往前倒,手打翻了鍋子,滾燙的熱水翻倒下來,瓦斯爐的火被澆熄,有種臭味在空氣中彌漫。
草莓在我腦袋裡尖叫。我跌倒在地。
「阿滿。」魏翔被我嚇到。他丟下剪刀慌張地跑過來,匆忙關掉瓦斯爐,接著立刻將我扶起來,拉著我到洗碗槽沖水。
我看見我的手又紅又腫,一種強烈的憎惡感升上心頭。
『為什麼會這樣?』草莓哭著。『兔子昨天明明還好好的,大家玩得很開心,但現在卻不見了。有誰知道它跑到哪裡去了?』
我的腦袋裡塞滿草莓尖銳高分貝的聲音,這一讓我很不舒服。
斷斷續續地,我回想起昨晚最後和兔子相處的片段。它靠在我身上,和我一起想著相同的事情,我們心境平和,一樣的快樂。
融合在瞬間產生,它跨出一步進到我身體裡,然後我閉上眼,它也閉上眼。我們失去了意識,兔子在那時成為了我的一部份。
當記憶被回想起來,那些以前我因為厭惡排斥而分裂出兔子,要它獨立承擔的受虐記憶便開始湧現,回流到我腦海裡內。於是我被迫將兔子的記憶全部接收,成為我的記憶。
強烈的惡心感傳來。
下一刻,我干嘔了起來,吐出味道惡心的褐黃色粘稠胃液。
我想起幼時不堪的回憶,想起某些人拿著狗鏈將我鏈起來,不給我任何衣服穿。他們喂我吃藥,讓我無力反抗,而後一個又一個男人將自己的陰莖掏出來。
當我知道他們又想對我做那種事情的時候,我閉上眼,在心裡面幻想有一個能保護我的朋友,他不會害怕這種事情,也感受不到疼痛。
接著,兔子因為我的想象而出現了,於是他們把東西塞進兔子的身體裡,而不是我的。被他們輪流凌虐的也是兔子,不是我。
我讓兔子代替我,承受這些事情。
被那樣對待的兔子很生氣、很生氣。它想要站起來,卻不斷地被推倒,被插入。
我還看到養父來到兔子面前,想要板開兔子的嘴。但兔子根本沒有嘴,所以他怎麼扳也扳不開。他扇了兔子一巴掌以後,朝著兔子的臉尿出黃色的液 體。
我又吐了出來,胃像火在燃燒一般。我握緊了衣服下擺,雙手顫抖個不停。
我想殺了那個家伙,我想殺了他。
魏翔不停地在我耳邊說話,但我聽不進去,我的心裡、腦裡、身體裡全是那些人的聲音動作和身影。
魏翔扣著我的手,將我拉離開廚房。我不停反抗他,奮力將拳頭打在他身上,他吭也沒吭,不顧我的掙扎將我拖上三樓浴室,我開始大吼,踹倒家具。
「我要殺了你!」我可以聽見自己的聲音。
「我要殺了你。」我的憤怒像是從地獄裡爬起來復仇的死者那般強烈,魏翔也和那些人一樣可惡,我的身體很痛,沒有人要救我,我想要毀掉所有的一切,誰都不可以幸免。
我掙脫魏翔,由左而右狠狠地擊中他的肋骨,他猛咳了一下,松開對我的桎梏,而後我推倒他,將他壓在地上拼命揍他。
腦袋裡草莓和佐彌都不見了,他們不敢出來。
我搖搖晃晃地從魏翔身上爬起來,走進房間裡翻箱倒櫃,將刀子找出來。
我緊緊握著刀子。這時候只存在一個想法,回去找那個把我養大的人,回去找那個以踐踏我為樂、賣我的身體賺錢的人。拿著刀砍斷他的脖子,接著再砍斷我自己的脖子,然後糾纏我一輩子的惡夢就會消失。
我的眼睛,像兔子般紅。灼熱不堪。
轉過身,魏翔沖了過來奪下我的刀子,而後把我拖往浴室,摔進放滿了水的浴缸裡。
我不停掙扎、不停掙扎。水漫過我的臉,嗆進我的氣管,沖入我的肺中。我感覺自己沉了下去,就像棉花吸附了水,變得比鉛沉重。
「阿滿!」他將我拉離水面。
我咳嗽不已,將穢水嘔吐在他身上。
「阿滿你醒醒。」魏翔焦急地喊著:「看著我,你看著我。」他搖晃我的頭。
「我要殺了我爸爸……」我念著。「我要殺了他……他賣我……他和別人一起強奸我……」
「你爸爸不在這裡,這裡沒有人會傷害你。」魏翔搖晃著我。「聽到沒有,聽到沒有?」
我的視線很困難地捕捉到他的身影,他渾身都濕透了,紅著眼眶看著我。
「為什麼……」我問。「為什麼我會遇上這種事……」
他的眼淚掉了下來。
我們的眼睛都是紅色的。
就像兔子一樣。哭紅的顏色。
他把我用力抱進懷裡,而後我的意識斷線,陷入無邊的黑暗裡去。
我聽見草莓的哭聲傳來,但是我好困,睜不開眼。
「阿滿呢?」熟悉的聲音響起。
我記得了,那是醫生的聲音。醫生……我好困……好困好困……
「佐彌把他送回房間讓他睡覺了。」草莓的鼻音濃厚,她可能正邊哭邊講話。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醫生問著。
「不知道為什麼,兔子昨天晚上突然和阿滿融合。它的房間不見了,然後它的記憶就流向阿滿那裡去。阿滿像兔子一樣發狂,還把阿翔打得好慘……」草莓哽咽地說不下去。
草莓停頓了一會兒後,深呼吸了一下。「阿翔他、他想救我們,但阿滿根本分不清楚。就像以前大家和阿滿融合的時候一樣,我們陷入混亂,完全沒有辦法讓身體停下來。」
「我想,接下來阿滿應該會恢復原狀,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行為,你別太擔心。」醫生告訴她。
草莓說:「但不應該是這樣啊!」她不停啜泣著:「照醫生你的規劃,先被融合的是佐彌,然後來才是兔子,跟著是我。但計劃被打亂了,為什麼會這樣?」
「有時候會出現不可預測的變量。但這沒關系。如果兔子和阿滿融合後阿滿可以控制良好,那表示他有了保護大家的能力。我們只是早了一步而已。」
「為什麼會這樣……好可怕……」
「我給兔子下的關鍵詞是快樂,或許它得到了足夠的快樂,所以融合提前發生。你們昨天作了什麼?」
「阿翔帶我們去游樂園,兔子很快樂。」
「一切都是必經的。」
「那接下來會是誰?」草莓擤了鼻涕。
「佐彌。」醫生說:「先幫我把佐彌叫出來,我得和他談談。」
「好。」
「如果阿滿醒過來不記得這件事的話,不用刻意去告訴他。能夠想起來的,他自然會想起來。」
「不能夠想起來的,就不會想起來。」佐彌出來了,他將醫生的句子接下去。
「你好,佐彌。」
「好久不見,你看起來還是一樣可口啊,醫生。」
聲音越來越遠,我漸漸聽不清楚草莓和醫生的對談。我想我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但究竟又發生了什麼事?我還是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累得不得了,而且全身酸痛極了,好困好困。
啊……魏翔剛剛告訴我他想吃炒烏龍面……
我有買烏龍面嗎……
我記不得了……
我好象睡了好久。
醒來時天黑蒙蒙的一片,按了按手表的按鍵,熒光綠下小矮人出來跳舞,而後顯示凌晨一點十五分。
我搗著疼痛不堪的頭爬起床,渾身上下都酸疼得緊。
打開行李箱翻出藥盒取了止痛藥服下,我想我得吃些東西才成。否則照以往的經驗,空腹會讓我像吞下針一樣,過沒多久便鬧胃痛。
走下樓,深夜時分應該大家都在睡覺了,但二樓客廳裡的燈卻亮著。
魏翔背對著我坐在有滾輪的小圓椅上,手裡雖然拿著剪刀,但卻沒對他的假人頭動手,看來像是在發呆。
「阿翔。」我叫了叫他。「你要不要吃東西,我要炒烏龍面。」
「阿翔!」他似乎沒聽見,我走到他背後拍了拍他的肩。
他轉過頭來,看見他模樣的我,著實嚇了好大一跳。
魏翔兩個眼睛像國寶級熊貓一樣又黑又深,那張原本很好看的臉整個腫了起來,嘴角也裂了,慘不忍睹。
「我的天啊,你怎麼搞成這樣?!」被打成跟豬頭一樣。
他看了我一眼,聳聳肩。
「啊……」我會意過來。「該不會是兔子吧?」我往客廳後面的房間看去,大家的房門都緊閉著,但數了一數,數目不太對,兔子的房間不見了。
「我的天啊--」我摸著他因腫傷而些微灼熱的臉。「這是我打的?」是融合,我和兔子融合了,所以兔子受虐的記憶引發我的怒氣,然後我將魏翔打成了豬頭。
他又聳了聳肩。「沒關系啦,我習慣了。」
「真的很對不起。」我好想一頭撞死自己,我怎麼會干出這種事情來,傷害一個待我這麼好的人。
「草莓跟我解釋過因為你正在重整人格,所以常常會發生這種意外。」魏翔也沒心情剪頭發,他將剪刀收了起來。「你又不是故意的,不需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他由圓椅上站了起來,慢慢地往沙發移動,而後困難地躺臥到沙發上。
「可是我……」我真的很想死。
「我要吃炒烏龍面,還有味增湯。」他又轉移開話題。「你睡了一天,我都快餓死了。快點快點,吃完我要去睡覺。」拿著遙控器,他按下電源開關,看起大愛新聞台來。
既然他這麼說,我也不好呆杵著什麼也不做。我立刻打開廚房的電燈,開冰箱拿材料出來做宵夜。
只是在切魚板的時候,那塊印有熊貓圖樣的兒童食用魚板,怎麼看怎麼像魏翔被我打腫以後的臉。我真是對不起他。
幾分鍾後,烏龍面和味增湯上了桌。
我偷偷地瞄他吃飯的樣子。魏翔吃得很慢,嘴巴連張也張不開。他一定被我傷得很重,兔子是自由搏擊賽的高手,也是拿菜刀砍人的冠軍。
『好可憐。』佐彌從房間裡走了出來,跟著我一起為魏翔的帥臉哀悼。
「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我低著頭吃面,回想起那段悲慘的過往。「還沒融合之前有一個叫克拉克的,他是美國報社的記者,還說自己只要鑽進電話亭出來就會變成超人……」
魏翔停止筷子挾面的動作,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我跟他融合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我們家頂樓,只穿著一條內褲,要往下跳。幸好那時候旁邊有人打電話報警叫來消防隊,要不然你現在也看不見我。」我頭低低地說著。
「真的假的?」魏翔問。
「真的。還有上報。」我到現在還是覺得那件事情很丟臉。
「哇……」
我們的宵夜結束在魏翔這一聲贊歎裡。「真是太猛了。」他這樣告訴我。
吃完面後將桌子整理干淨,我和魏翔一起回到三樓,道過晚安後各自回房。
客房的桌子上放著草莓的粉紅色日記本,我坐在床上盯著它發呆。兔子突然就這麼走了,草莓一定很難過。兔子不發瘋的時候還是挺可愛的,常常在草莓身後跟進跟出,咕嚕嚕地叫個不停。
我躺在床上,放空了腦袋。思緒飄來飄去,而後腦海裡浮現了魏翔的身影。
『我要走過去抱緊他。』突然這句話竄了出來,而後我被擠進自己的房間裡。
佐彌站了起來接替我的位置,對著還留有兔子塗鴉的鏡子左右照了照,在不算滿意但仍過得去的心理下,整了整衣服頭發,而後來到魏翔的房間門口,也沒敲門就走進去。
魏翔的房裡沒有燈光,剛要入睡的他疑惑地由床上坐了起來。
「有什麼事嗎?」他問著我。
「我沒時間了,咱們速戰速決吧!」佐彌跳上魏翔的床,橫跨在魏翔身上,脫掉身上的衣服以後,解開了自己的褲腰帶。
他俯身便吻住魏翔,而後雙手靈敏地竄進魏翔的睡褲底下,時而輕時而重地愛撫他。
魏翔深吸了一口氣,下半身迅速充血。
佐彌喘著氣離開魏翔的嘴唇一些,舔著他的舌說:「我知道你很想要阿滿,所以你不會拒絕我對不對?」
「你跟他畢竟不同。」魏翔想掙扎,但他受傷在先,佐彌不費任何力氣便輕易地以單手鉗制住他,曲腳分開他的雙腿,讓他無法逃脫也無法動彈。
「哪裡不同?」佐彌說:「我就是阿滿,阿滿就是我。我是他的一部份,你跟我做愛跟和他做愛一模一樣。我們有相同的肉體。」
「不一樣。」魏翔堅持著。
佐彌不再理會魏翔,他空著的一只手開始玩弄魏翔的分身,在他嘴邊呢喃著:「你想上我,還是被我上。」
魏翔的喘息重了起來,他吞咽著口水,試圖掙脫開佐彌的桎梏。
我的房門半開著,卻無法走出去叫佐彌住手。魏翔的氣息讓我迷惑了,當他喘著氣的表情映入我的眼睛裡,我便忘記現在是誰正在對待他這個事實。
佐彌當初為什麼會帶魏翔回來?為什麼佐彌說我一定會喜歡魏翔?
那天和魏翔赤身裸體做愛的畫面鮮活地回到我腦海裡,他的親吻好溫柔,他的動作完全激起我的欲望。
而後我想起佐彌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存在。佐彌是我宣洩性欲的管道。我突然了解了,因為我害怕這種行為,卻又極度想要享受這樣的感覺,所以我分裂出了佐彌:一個渴求溫柔地被愛、被撫慰的男人。
佐彌脫掉了自己和魏翔的褲子,讓魏翔挺立的分身進入到他體內。沒有絲毫的潤滑,被撕裂的痛楚清楚地傳到我這裡。我痛得冒出冷汗。
『夠了,他討厭這樣。』我警告佐彌。
佐彌不聽我的勸,徑自地搖動他的腰,讓魏翔灼熱的分身摩擦干澀的內壁,快感一波波傳來。我的腦袋要麻痺了。
佐彌接著粗魯地將魏翔睡衣的扣子解開,當他俯身要親吻魏翔的胸膛時,我們兩個幾乎在同時,發現魏翔身上全部都是可怕的瘀青。
佐彌嚇到了,我也被嚇到。
我居然把他打成這樣。是我害魏翔受傷而無法抵抗佐彌,任佐彌為所欲為。
佐彌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地開口。「告訴我,你喜歡我嗎?」佐彌看著魏翔。
「我喜歡你。」魏翔坦白地說:「因為你是阿滿的一部份。我喜歡你們所有的人。」
「可不可以……」佐彌的聲音有些哽咽。「可不可以給我一個吻,只屬於我的,不屬於其它人。」
「你現在可是不顧我的意願,硬要我跟你做愛。」魏翔的聲音沒有生氣,他疲累地說著。
「拜托你。」佐彌懇求著。
「頭低下來。」魏翔將手臂抬起來,佐彌依言彎下身去,他扣著佐彌的脖子貼近自己,輕輕地在佐彌的嘴唇上「啾」了一下。
「騙小孩的吻。」佐彌慘笑。
「我盡力了。」魏翔倒回床上。「麻煩你別再搞我了,你這樣讓我很難過。」
「你只想和阿滿上床對不對?」佐彌說。
「對!」魏翔回答的很干脆。
「那麼,為了報答你的吻,我就送你個禮物吧!」佐彌輕輕地往後仰,緩緩地在魏翔身上搖動。
他的感覺完全傳到我身上來,我的心噗通噗通跳得好快,那種摩擦的快感仿佛就發生在我的臀溝之間,魏翔深深地埋在我身體裡面,我感覺到了他。
「啊……」我往前僕,雙手撐在魏翔的胸膛之上。佐彌將我推了出來而後離開了,現在的我正坐在魏翔雙腿之間,他的分身在我穴孔裡,膨脹得越來越大。
我瞪大了眼看他。
他也瞪大了眼看我。
「阿滿?」他試探性地問著。
「轟--」地一聲,我的臉像廣島原子彈爆炸那樣,燒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