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真是無奇不有,什麼事都可能發生。英文老師不見人影,自動放台風假。
國文老師跑來代英文課,而且,為了實現英文老師之前的小考諾言,還自己動手出題目,荼毒學生。
他本來以為自己跑得掉的,哪知,早上一到學校就開始睡,睡到老師入了門,班長大喊起立敬禮時才醒。於是,他第一堂的英文課沒蹺成,只好乖乖的坐在木椅子上寫考卷。
怪的是代課老師居然允許學生Open book,大概知道他昨天沒讀書,所以大發慈悲吧!
其實很多人都沒讀書,因為以為台風早上就會來的關系。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這個台風爬得比烏龜還慢,苦了一群學生。
「下輩子,我一定要當個美國人!」他轉著筆,翻譯機按啊按地,英文單字多得快把他搞瘋了。
身旁的同學聽到了他的埋怨,打碎了他的白日夢:「最好不要,美國學生還是要學第二種外國語言,而且,通常是法文。」那種詞匯陰性陽性變來變去,是比英文難上幾倍的東西。
「這個翻譯題怎麼這麼奇怪,第五題在搞什麼,地球科學啊?」教室外下起了細雨,八點多,太陽消失了一會兒又出現。
英文考卷上印著斗大的中文字:請將以下中文問句譯為英文,並提出合理答案。
第五題寫的是:『世界由何種物質構成?』
「由什麼構成?」他會翻,不過答案就完全不知道了。
他身旁的男同學想了想,繼而一本正經的說:「LOVE!」
「啥?」他聽了答案後第一個反應是瞪大雙眼。
「世界由愛構成!」男同學斬釘截鐵的回答。
噗哧一聲他哈哈大笑,好絕的答案。
「方曉畢!」
講桌之後,白色粉筆丟了過來,剛好敲上他的頭,掉落地上斷成兩節。
「有何貴干啊,宋老師?」惟明站在黑板前,有些苦惱地望著他。但他只覺得好笑,
題目出得好笑,連答題的學生也認真得好笑。
對啦,對啦!被惟明教得久一點的學生,的確會以為世界由愛構成。只是出了社會,比較沒抵抗力,慘一點。
「對我出的題目有什麼意見嗎?」惟明問。
「不敢有。」
第二節是惟明的國文課,忍了兩個小時的困意,他上完後就往保健室去。
校園內刮著強風,雨雖然停了,但是為了學生的安全,學校後來片面決定下午停課。
台風天讓他不舒服。
保健室裡很安靜,只有個隔壁班的可愛美眉在,他們二人相視一笑,現場僅有張空床。
◆◇◇
忘記是從何時開始討厭台風天了,照理說,像他這樣的學生應該喜歡才對,涼涼的天氣,有假可放,考試延期,光明正大游來蕩去。可是,每當聽見風聲雨聲,他會感覺那麼一點不對勁,胸口有些悶,心情不好。
躺在保健室,方才忙了一陣,他精疲力盡。
合上眼才想睡,就有陣腳步聲傳了過來。
「怎麼又蹺課,不是待會就可以回家了嗎?」
是惟明。惟明歎了口氣,拉來椅子在他身旁坐下。
然後,竟是種,炙熱卻又溫和的目光注視,盡管他閉著雙眼,卻仍能感覺得到。
惟明逐漸靠近他,呼吸吹拂在他的臉上,柔軟的發絲無意碰觸了他的鼻尖,有些搔癢,但他還是硬忍了下。
「小畢……睡著了啊?」
惟明大概真以為他睡了,輕聲細語如同呢喃,那些聲音震動了他的唇,他能感受到,惟明靠得有多近。
他不敢動,伯萬一晃了,會去觸到惟明的唇。
耳根,又熱了起來。
接著,有東西在他的唇上停留了一下。軟軟的,帶著乾澀,還有些顫抖。他整個人一僵,腦袋停止了思考。
什麼東西?是什麼東西碰上了他?
風吹動惟明的發絲,侵擾他脆弱的鼻尖,他再也受不了,打了個噴嚏出來,和著一堆口水,就這麼噴了惟明一臉。
接著,惟明後退了兩步,踢著鐵制的椅子,發出嘈雜聲響。
他看見,惟明整張臉,瞬間變得慘白。
「對下起,我這幾天鼻子過敏,我……」他沒說完,惟明轉身就走了出去,那神色還不是普通的難看,他想,這次真的難辦了!
蓋在他身的薄被底下蠕動傳來,隔壁班的可愛美眉揉著惺忪的雙眼,由被窩裡爬出,「搞什麼?我睡得正好的時候鏗鏗鏘鏘的。」
搞Gay啦,還問搞什麼……
「睡你的覺去!」他把女孩推進被窩裡:心裡卻是惦記著被他給弄得滿臉口水的惟明。
那條曖昧不明的界線在他弄巧成拙下已經跨過。
惟明那個人,心眼死得很,把他看得,比什麼都重。
他實在不願,也不想,傷惟明的心。
◆◇◇
他認為,一個人擁有的幸福多寡,厄運多少,都是有一定數量的。所以,不能一下子幸福太多,否則以後的日子會缺少趣味;至於厄運,也不可想著快點用完,因為太大的打擊,會讓人有點承受不住。
哥哥的離開,帶走他所有厄運,惟明的到來,在奢挪著他的幸福。
他,是喜歡著惟明,不過,不是惟明的那種喜歡。牽牽手這階段他還可以同意,但打啵的話……就真是太勉強了。
他喜歡,惟明忙東忙西整理家務的背影,喜歡,惟明披曬屋外的衣服有陽光的味道。
惟明真的將他照顧得無微不更,辛苦了幾年,半句話也沒抱怨過。
但是,受人點滴之恩,就該泉湧以報嗎?而且,當所有途徑又部指向『以身相許』這個惟明最需要的渴求時。
天!
他煩惱著這個問題不知該如何是好!
以身相許其實也沒啥困難,他在外頭早不知被女人破身幾次了。只不過,惟明畢竟是個男人,說胸沒胸,說屁股沒屁股……
好啦,是有點屁股,還挺翹的。
但,感覺就是奇怪啊!
所以他很掙扎……掙扎掙扎……
「和我上床的時候,你專心點好嗎?」
身下,傳來女人柔膩的嗓音,將他拉回現實。
「我在想著該如何取悅你啊!」他笑了聲,吻住女人的唇,封掉她的抱怨。這種非常時刻,他的確不該想起惟明,但偏偏惟明身影在他心頭盤繞不去,外頭風大雨大,台風已經登陸,他只想著,惟明還沒回家。
台風夜,屋外風拍打得吵雜,屋內,卻有種冷清的感覺。女人來到了他的住所,帶來另一只紅寶石耳飾,見了他的左耳,笑了笑沒有多話。
她說,知道他不喜歡台風夜,所以,趕過來陪他。
但,惟明更知道他討厭台風啊,怎麼,一整個下午都下見蹤影呢?
他相信幸福會有用盡的一天。是否這天,即將來臨……
女人貼著他的胸膛呻吟,塗著蔻丹大紅的指甲陷入他的背裡,他感覺有些痛。他擁抱著女人纏綿:心裡,淨想著惟明。
後來,他終於想通自己為何不願一個人獨處了。他的哥哥是在台風夜失去的,一直以來,這個夜,都有惟明守著他,所以他無暇想起,那種駭人的懼怕是怎麼一回事。
今天惟明吻了他,他很清楚,惟明也想和他做這檔子事。
而且,忍得很辛苦。
他觀察惟明太久了,那個直線型生物。
女人嬌喘連連,已進入緊鑼密鼓的最後階段。大門突然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音,該死,他總不能現在停下來吧!
然後,半掩的房門外,惟明走了過來。
惟明的雙腳似定住了,無法動彈,他眼角余光瞥及惟明,無處可退,他赤身裸體地暴露在惟明面前。
之後,燈光映照著惟明鐵青的面容,他在惟明的熾熱注視下,射精。
◆◇◇
「被看見了!」女人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身體。
「你等我一下。』內褲也不穿了,他直接套上牛仔褲,帶上房門,走了出去。
惟明的房裡不見人影,後來浴室裡傳來蓮蓬頭的水聲,他在外頭遲疑了一陣,最後還是推開那扇鎖已經壞了的門,進到裡頭。
浴室裡四處水花,惟明站在蓮蓬頭下低著頭,任水柱沖著他不該興起的欲望。
水有些熱,就像惟明對他的情感一樣,溫暖,卻不會灼傷人。
「你……搭帳棚了。」他也有些尷尬,看著與他相同型號的牛仔褲下,惟明的隆起,實在,不曉得該怎麼辦,只好,隨便找些話填塞。
「那個姊姊身材很不錯吧,任誰看了她脫光光的樣子,也都會像你這樣。」
呃,等等,惟明是Gay,對女人起不了反應……
惟明回過頭來,眼底有著怒意。
他假假的笑了一下,「不會吧,莫非你是看了我,才沖動的?」明知故問。
「為什麼帶女人回來?不是警告過你不許讓女人到這屋子裡過夜嗎?」
「我以為你不回來……」
「我怎麼可能不回來?明知你討厭台風天自己一個人,我怎麼會不回來!」
「我以為你還在生早上那件事的氣。」
「生什麼氣?」
「我打噴嚏噴了你一臉口水的事。其實我應該可以忍住的,只不過,最近天氣不穩定,所以我鼻子有些過敏。再加上你突然吻我,總使我已經有心裡准備,但還是會被你嚇到!總之,那個噴嚏,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
「……」惟明似乎也發覺了什麼事,一件自己一直以為,瞞他瞞得天衣無縫,他永遠不會曉得的秘密,可能已經曝光。 「過來,我們把話說清楚!」
他搖搖頭,「保持距離以測安全。
「你早知道我喜歡你了?」惟明氣得大喊。
「你做得這麼明顯,誰會不知道?」天涼幫他蓋被子,天熱替他開風扇,不許他帶女人回家,不許他相別的女人太過親熱。愛情是怎麼回事,他國小沒畢業就曉得了。
惟明的哥哥看著他老哥的眼神,和惟明看著他的,一模一樣。
眼裡,有著欲望的漩渦。
突然,惟明一把將他拉入了浴缸裡,放滿的水,溢了出來。惟明強壓住他,瘋狂地吻著他,他嚇到了,壓抑太久的男人一旦失控,即使是天使,也會變成野獸。
惟明的手做多了家事,繭生得粗糙厚重,那雙手順著他的胸膛往下而去,停在他的牛仔褲上,然後,他的拉鏈被拉下。
他辦完事就趕著出來,連內褲也沒穿。
當惟明的手伸了進去,覆住了他,他呼吸都凝住了。
結果,沒多想,一個反擊,他曲腳將惟明給踢出去。
冶不防地,惟明後腰撞上浴缸的水龍頭。他直接的反應卻忘了拿捏力道,使的力太猛,浴缸裡的水激濺起來,惟明整個眉頭糾結一塊。
他愣了一愣,連忙移過去,「你沒事吧?」
臉色有些慘白的惟明將頭埋在雙膝間,雙手緊緊環抱著自己,顫抖著。
「對不起……」惟明的聲音哽咽。
他知道,惟明在哭。
他看似堅強的天使,其實很脆弱。
浴室外傳來聲音,女人探頭進來,黑發如絲絨夜幕,直瀉而下。
「小畢,我先回去了。」
「咦,你不待在這裡過夜嗎?」他站了起來,意識到自己的褲襠開開,又急忙拉上拉鏈。
「不了,我識趣。」女人笑了笑。
「我送你,外面風雨很大,你一個人我不放心!」他要跨出浴缸,卻見女人搖頭。
「你若牽掛著他,就該留在他身邊;而不是人跟著我走,心卻留在這裡。放心吧,我會讓司機來載我。」女人微笑著離去。
直至,大門開關的聲音傳來,他才,再將目光挪回惟明身上。
「我這個人很爛。」他說:「誰想和我在一起,我便和誰在一起。我學不會你的認真,不知道什麼叫唯一。所以我覺得,我不是很適合你。」
他又坐回了浴缸內。許久許久,惟明都沒有答話。水冷,他用腳指勾勾惟明,再泡下去,他的皮都要發皺了。
「如果我是女人,你就不會這麼說。」掩埋多年的情感完全潰堤,惟明只害怕會換來他嫌惡的眼神。
「別以為我在敷衍你,我想,就算你是女人也一樣。」惟明的好性格,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原因。惟明是他最重要的人,而且,兔子是不吃窩邊草的。草一吃光,他的幸福用盡,那以後誰來煮早餐給他吃,叫他起床上學呢?
他打了個噴嚏。
惟明這才從浴缸裡起身,「起來吧,當心感冒。」
惟明是那種,即使自己疼得要死,仍關心著他的人。
他跟著惟明的步伐,進到惟明的房間。
惟明丟了條大毛巾給他,嘴裡念著:「回去換套衣服,自己把頭發擦乾。你的耳朵才剛扎洞,進水容易發炎。」
「不生氣了?」他問。
「誰有空生你的氣。以後記住,別再把女人帶回來!」
「不敢了!」
今天,差點讓惟明給嚇死。
只是,惟明的觸碰讓他耳根好熱。
他轉身出去,將一地濕漉的腳印,留在惟明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