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昏昏沉沉,沒有知覺,就像一顆行星漂浮在黑暗的天空中一樣沒有痛覺。接著,黑暗中飛來冰冷的石頭地面,劈頭向我撞來。
我在地上甦醒了過來,意識到自己赤身裸體,被關在一間沒有窗戶的石頭地牢裡。我稍稍轉過頭來,看到灰色的亮光從敞開的鐵門中斜著照射進來,看到了那兩個凶殘的傢伙腳上的靴子。這兩個凶殘的傢伙奉他們長官的旨意審訊我,但除了將我打得遍體傷痕纍纍外,沒有問我一個問題。他們走了出去,關上了門,讓我重新進入到一片黑暗中。我躺在粗糙的石頭上,巴不得他們乾脆殺了我。
我無法看到外面的天空,也無法接觸外面的世界,因此我根本沒有任何時間概念。我以為只過了一天,他們卻說我在這潮濕的石頭屋裡已經待了一個星期;而當我以為已經過了一個星期時,獄卒們卻說只有一天。他們想徹底摧毀我的尊嚴。每當我需要排空腸胃時,他們就進來看著我。我只能在屋角的乾草上排泄,而由於他們給我的都是霉爛變質的食物,我排泄時常常苦不堪言。最重要的是,他們來看我是想徹底摧毀我的希望;每當我問他們問題時,他們就會放聲大笑;他們長時間對我不聞不問,想讓我相信我已經完全被人遺忘;然後他們又會開始毒打我,中間間隔的時間越來越短,讓我覺得生活就是不斷升級的皮肉痛苦。但是,即使在遭受這一切折磨的過程中,我仍然看出了矛盾的地方。他們從來不打我的臉,只管給我身體的其他部位造成疼痛,似乎他們不願意讓我留下永久的傷疤。正是因此如此,我安慰自己,他們一定認為我總有一天會被釋放。因此,我仍然抱著一線希望。
我正赤身裸體地躺在石頭地面上鋪著的臭氣熏天的乾草上,渾身發抖,兩個獄卒猛地打開牢門,走了進來,突然撲到我身上,用繩子把我一圈一圈地捆起來。我的雙腿被捆在一起,雙臂被捆在身體兩側,唯一能動的只有頭和腳趾。他們不在乎我的腳趾,只是把我的頭死死壓在堅硬的石頭地面上。然後,他們開始往我的耳朵裡灌冰涼的冷水。
我小時候有一次曾經從掃把上拔了一根草,將它插進耳朵裡,想把我想像中的某個夏天的飛蟲趕出來。那種疼痛非常劇烈,而且突如其來,我後來寧願讓那只闖進我耳朵裡的飛蟲(當然是我想像的)在我腦袋裡生兒育女而不願意再用那種方式將它趕出來。
冰冷的涼水灌進我的耳朵時,那種疼痛非常相似--唯一的區別是我感覺到他們似乎把整個掃把塞進了我的耳朵,而不是掃把上的一根草。我尖叫起來,他們把一隻臭烘烘的羊毛襪賽進我的嘴裡。這種痛苦是雙重的;水進了我的耳朵,再從我的鼻孔裡流出來,我不僅感到窒息,而且感到彷彿在被他們勒死。
每隔十五秒鐘,他們便會重新開始往我耳朵裡灌水。我以為自己的腦子會被凍住。我真希望如此,可就連我耳朵裡的感覺都沒有麻木,反而更加糟糕。
我試圖抗爭。我試圖屈服,痛得昏厥過去,但我做不到。
這種折磨究竟持續了多久,我不知道。他們最終將我側身翻過來,我期待著他們會把一罐水澆到我身上--冰冷刺骨的水,一定是鑿開結冰的河面舀出來的河水--結果我聽到一個人在輕聲說:「坦白吧……坦白吧……。」然後,冰冷的水澆到了我身上。
他們先折磨我的左耳,然後將我翻轉過去,很長時間不來管我,讓我希望一切都已過去;然後他們開始折磨我的右耳。他們一直在不停地說著,「坦白吧……坦白吧……」
我嘴裡塞著襪子,只能含糊不清地嘟噥著;我隔著襪子尖叫著。他們最後把軟木塞一樣的襪子從我嘴裡扯了出來,我猛吸了幾口氣,找到了足夠的體力大聲說道:「我承認我比你們更配做個人!」
他們狂笑著繼續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