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懿妃愁眉不展地私下召見曲無常。
「皇上,怎麼了?」曲無常語帶關懷的問,「敢情是傾城公主的病又發了?」
「那倒不是。」
即便貴為九五之尊,但在操心起兒女的事時,眼前的皇帝也不過只是個平凡的父親了。
「傾城公主生活作息一切正常,但這孩子卻再也不像從前一樣時笑時怒、時嗔時喜,也不會一個不順心,就跳腳發火罵人了。」
「這個樣子很好哇!」曲無常笑咪咪的,「這不正代表公主不但長大成熟,且連修養都變好了。」
懿妃搖搖頭,「那個樣倒不像是長大,還比較像是少了魂一樣,叫人看了好陌生……」她顰緊一雙黛眉,「尤其我這寶貝女兒都不會笑了,悶不吭聲、失魂落魄地呆坐在窗前看著外邊,這一坐下來就是一整天。」
「公主這樣不好嗎?皇上和娘娘有了個不會亂跑、不會刁鑽胡鬧,只會乖乖坐在屋裡,讓您兩位隨時想要看見,就能夠看得著的女兒。」
「可我不忍心見她這個樣呀……」懿妃忍不住泫然欲泣,「她看起來好像很不快樂,我懷念那個會笑會跳,雖然是驕縱任性了些,卻至少是真真實實著性子的女兒。」
曲無常捏顎沉吟,「如此聽來,莫非皇上及娘娘今日將草民召來,是決定寧可看見公主久寐不醒,也不要見到她失魂落魄,是以要草民重啟公主的夢門?」
「難道真的就沒有……」在想起先前女兒沉睡不醒時的慌張及害怕,懿妃又拿不定王意了,「可以兩全其美的法子?」
曲無常笑了,「娘娘,世事向來難有兩全,而究竟什麼是對您最重要的呢?是見到公主再展歡顏?還是看到她能夠乖乖地守在您們身邊?您可要想清楚了。」
在轉頭與皇帝交頭接耳了一陣後,當懿妃再度出聲時,表情已然堅定了許多。
「曲先生,那就請您放手去做吧。為人父母者,想要的其實並下多,只是想要能見她平安健康快樂,至於能不能將她日日夜夜留在身旁……」她輕歎口氣,「怕即便是我們這做父母親的,也是強求不來的。」
曲無常點點頭,想了想。
「成!草民明白皇上及娘娘的意思了。雖說世事總難兩全,但草民既已受托,自當力求下負所托,非要盡力為公主求得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草民剛剛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先別解開公主的夢門,而以焚香問天的方式,來問問上蒼的意思吧。」
上蒼的意思?
皇帝與懿妃面面相覦,那是什麼意思?
三日後兩人的困惑得到了解答,曲無常以皇命飭派為由,大張旗鼓地派出了上百名工匠到天壇,一夜之間便搭起了一座數十丈高的祭壇。
他說他要問天哪!
但光是設好了壇還不夠,非得要熱鬧喧天、要人氣滿滿才能夠顯出誠意。
於是他請皇帝下了詔書,舉凡是居住在京城的人,無論是官是民、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請在三日後的午時,務必放下手邊的事,至天壇聚集。
由於這項邀約是由當今天子所發出,是以除非真是有要事分不開身的,誰敢不放下手邊的事過來?
還一點,這可是與皇家有關的大熱鬧,誰會不好奇的想過來瞧瞧?
三日後,天才剛亮,天壇附近便被看熱鬧的人群給擠得水洩下通,還有人擺起了攤子,索性做超生意來。
午時一到,身著黑色法師服袍的曲無常,領著秀氣的小徒兒出現在眾人面前。
他一站上台就笑咪咪地和底下群眾揮手致意,不像個來祭天的術士,倒比較像是從戰場上歸來的英雄。
在全場眾人的掌聲中,曲無常幾個俐落騰空翻身,輕盈地躍上了祭壇頂端。
只見他先是焚符唸咒,掐訣默問,然後他在祭壇上舞了一整套眾人雖看不懂,卻絕對好看的桃花劍陣後,驀然之間,眾人失聲尖叫、瞪大了眼睛,因為看見那原本澄澈無雲的天幕,竟然緩緩地飄下了張紙。
曲無常飛身瀟灑地抓住那張紙,再俐落翻身下了祭壇,恭敬地將那張紙送到席設於祭壇邊,頂著大遮篷、備了涼水好來觀禮的皇帝及懿妃面前。
皇帝握緊紙片,皺著眉頭和懿妃一字宇念出了上頭的字。
「鳳棲良人,天賜良緣!」
曲無常聞言,趨前恭敬的一揖,「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此張『天紙』已說得明白,原來傾城公主之所以這陣於會如此失常,竟是已然紅鸞星動了,只要能為她找到適合她的良人,公主不但能夠恢復正常,還能因此而得到一樁良緣。」
皇帝與懿妃聽見這話,深鎖了多日的眉頭終於鬆開。既然是天意,自當要順從,且其實在這之前,下論是皇帝還是懿妃,也早已有心為這女兒超了盤算了。
「可這天賜的良緣……」懿妃困惑的開口,「咱們該從哪兒著落找起?」
畢竟兩夫妻心底中意的人選加了加、減了減,就算沒上千怕也要破百,若要按這種方式去精挑評比、細細考量,他們那寶貝女兒的「毛病」,可不就還得要繼續拖下去了嗎?
「這也不難!」臉上似乎永遠帶笑的曲無常再度開口,「如果娘娘心底有這種疑問,草民就再飛上去,問問老天爺的意思便是了。」
話說完他再度翻身上了祭壇,又是另一套賞心悅目的桃花劍陣後,沒多久,眾人又看見一張雪白紙片,由天降下了。
紙片再度送到皇帝及懿妃面前,而這一回寫的卻是——
繡球招親,緣訂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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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爺」雖是這麼說了,但無論是皇帝或是懿妃,乍聽下總是難以接受。
堂堂大明公主,金枝玉葉般的嬌人兒卻得淪落到拋頭露面,拋繡球招親?
而且還可能會因此而惹來那些壓根無法登上檯面的三教九流草莽人物?
他們怎麼想都覺得此事牽連過深,不宜妄動,於是這件事就被暫擱了下來。
皇帝那邊沒動作,曲無常也無所謂,笑咪咪地照舊過他的日子,一切悉聽尊便,卻沒想到朱傾城不但不會笑,甚至開始連話都不愛說了。
她可以整整一天一聲不吭,一雙明眸大眼明明是直瞅著人的,卻壓根沒將人給看進眼裡,全然視若未見,弄得懿妃又慌了。
於暈幾天後京城內外貼出了皇榜,寫著下個月十五乃良辰吉日,傾城公主將登上東華門外綵樓上,拋繡球招駙馬。
世人一聽說有著舉世無雙容顏的傾城公主,即將繡球招親,全國轟動,不單是大明的百姓,就連一些異族的勇士或皇子,也開始躍躍欲試了。
除了這些,當然最多的還是尋常百姓及江湖俠客,因為聽說此次拋繡球,與會者身份一律千受限,那當然誰都會想來試上一試了,很快的,京城裡湧入了由四面八方、五湖四海聞訊想來當駙馬的男人們。
在眾所殷盼下,繡球招親的日子終於到來。
不再笑的朱傾城毫無意見地按著父母的意思,乖順地登上綵樓,然後看也沒看地,便往下隨意地拋下繡球。
看見繡球落下,樓底下那早已擠得滿坑滿谷的男人們頓時化身為獸,一個個或推、或壓、或擠、或搶、或跳、或踩,搶紅了眼地一致躍向那代表著富貴榮華一世的大紅繡球。
怎知那顆小小的繡球就像是自有生命一樣,它淘氣地飛過眾人頭頂,還偶爾會貪玩兼故意誘人地往下墜了些,再在大家瘋了似地跳上去想抓住時,讓擠碰出了的熱氣,給再度騰飛高起了。
因為參加繡球招親的人著實太多了,與會的人潮至少綿延了方圓數里,就算離得太遠,卻仍是心存著一絲僥倖,不想放過這機會。
於是乎搶搶搶搶搶,跳跳跳跳跳,叫叫叫叫叫,啊啊啊啊啊……
沒想到那顆神奇的繡球竟會在眾人頭頂一飛再飛,不斷向前飛去,而且還斜飛加上九彎十八拐的急速大轉彎,最後它不但飛出城門,甚至落到了一個遠離人群,頹然地窩倒在城門外的流浪漢懷裡。
見此結果,那些奉命跟著繡球的內侍大臣,全都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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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大師!大事不妙!大事不妙了!」
懿妃氣急敗壞地奔進曲無常的房間,自從「問天」事件後,她和皇帝都對曲無常徹徹底底心悅誠服,並改口喚他「大師」了。
「有多麼不妙?」大師就是大師,果真是氣定神閒,臉上還沒忘了笑。
「傾城拋出去的繡球,落在了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懷裡了。」聽說還是拐了幾個彎才找到那人的。
「流浪漢有什麼不好?或許他是潦倒一時的潛龍,尚未遇到明主罷了。」
「什麼潛龍?那是個光頭的。」
「光頭有什麼不好?十個光頭九個富,將來前途無量。」
「是太『亮』了吧?」懿妃苦著臉,「更糟的是,他還是個瞎子。」
「看不見也沒關係,心明勝過目明,此外按我估算,他不過是一時目盲而已。」
因為那小子還沒習慣他的新瞳子,再過個把個月吧,屆時他不但能看,且還是目光銳利得不得了,但有關於這一項並不太重要的消息,向來就沒當自己是個好人的曲無常,一點也沒打算要告訴當事人。
活該!誰讓這傢伙害他的寶貝徒兒胳臂肘老往外彎?
「目盲還有一時的嗎?」懿妃聽得一臉困擾。
曲無常輕咳,嗓音略沉的問:「聽娘娘的意思,竟是對本大師的說法有所懷疑羅?」
「不敢!不敢!只是大師啊,還有一個最後的問題,這傢伙說他擔心目盲無法照顧好傾城的下半輩子,加上他絕無意夫憑妻貴,是以對於駙馬,他只能敬謝不敏。」
「不敏個屁啦!這是什麼狗屎話?這個該死的只會在夢中發飆的大笨蛋!虧我這麼……」這麼煞費苦心、千方百計哪!
真想要放棄,早在他還是夢魔的時候就該死了心,選在這種時候喊退出?頭都已經濕了,還能夠不洗的嗎?
就知道這小子無法融入當人的日子,就知道這小子禁不起他的「玩殘」,為了懲罰這傢伙在小梨子的夢裡傷了他幾掌,他也不過是故意找了些難題去修理他,沒想到他竟然如此輕易地舉雙手喊停,不想玩了?
果真是給他欠揍到了極點!
若非是小梨於整天在他身邊纏磨拜託,他才懶得去理他們這一對呢!
見曲無常破天荒地動容且還罵了粗口,懿妃瞪大雙眼,臉上寫著震驚。
懿妃的臉色讓曲無常回過神,他圈掌微咳,換回了大師風範,微笑的開口。
「請別擔心,娘娘。此人既是『老天爺』為公主精心挑選出來的,那麼自然就會有『祂』的用意,請先安排讓他們見個面吧,相信我,一切都會沒事的。」
如果有人敢再生事,那就別怪他要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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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傾城真是不懂。
不懂為什麼她不想笑、不想說話也會礙著了人?
竟然還礙到了父皇母妃作出要將她嫁人的決定?且還用的是荒謬至極的拋繡球方式。
雖覺荒謬,但怪的是她一點反抗的念頭都沒有。
沒關係,一切都沒關係了,她也不知道那是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感覺,好像這世上所有的事情對她都已不再重要了。
她無所謂的上台拋下繡球,此刻也無所謂的聽從母親的話,讓曲無常伴著她到東樂宮,去見她那據說是「天定」的未來夫君。
她過來,是因為聽說接到繡球的人競不想上她的鳳儀宮去。
沒關係,他過去或她過來還不是一樣?沒分別的,不要緊的,不重要的,反正自古盲婚盲嫁,哪個女人不是這樣?
曲無常陪著朱傾城走進東華宮,看見了那被人強迫洗淨身子,套上了華服,背對著他們,似乎正在生悶氣的男子。
生悶氣歸生悶氣,但當侍衛們高喊「傾城公主駕到」時,曲無常可沒錯過那背對著他們的男子,陡地身子全僵了的反應。
明明想要卻又不敢要,就怕讓心愛的人受罪,這就叫做愛情?
不!這叫做自找苦吃!
曲無常開口支開其他人,再沒好氣地開了口。
「我取了你兩樣東西,實踐了對你的承諾,而她,就算是交易圓滿,免費附贈了吧,但接下來不管你想怎麼做,哼!可都不關我的事了。」
話說完,曲無常將朱傾城旋過身來,默念了咒語,伸指點上她的額心,再度讓她感到頭疼及眼冒金星,就在她眼前仍是一片紅霧、腦袋暈眩時,她聽見了曲無常含笑的嗓音。
「在下欠了公主的夢,這下子可都全還清了喔!」話說完後,人去無蹤。在終於甩去了頭痛及暈眩後,朱傾城張開眼睛,心智彷如終於撥開雲霧的明月,登時一片澄明。
她想起了那些已被她遺忘許久的所有夢境,以及那個讓她愛得椎心刻骨的男人了。
才只是在心裡惦著他,居然眼前就出現了他?
即便他的穿著打扮不一樣,即便他的長髮不見了,即便她能見著的只是他的背影,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但怎麼可能呢?外頭亮晃晃的,現在可是大白天呀!
朱傾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小手掩著嘴,卻仍是壓不下地低嚷。
「魅!真的是你嗎?」
沒有回聲也沒有動作,男子只是背對著她,繼續僵在那裡沒有動靜。
沒關係!反正一向都是他被動而她王動,如同往昔般地往他身上撲去,由他背後環緊了他。
「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怎麼會來呢?現在不是大白天嗎?你的頭髮呢?這一陣子我雖說過得迷迷糊糊、懵懵懂懂的,彷彿隔著層窗在看外頭的一切,但若我沒記錯的話,我娘是讓我來看我那『天定』的良人的,而那人……」
說到了這裡,朱傾城語音生顫,方才什麼沒分別、不要緊,什麼盲婚盲嫁的念頭全都跑光了,她下知道她剛剛怎麼會那樣想,她只知道如果她要嫁的人不是他,那麼她一定會死掉!
一定會傷心的死掉!
「那人是你?真是你嗎?是老天爺聽見我先前日夜不斷的祈禱,甚至寧可折壽以償,而終於願意像允了寧妃美夢成真那樣,也遂了我的心願嗎?」
她環緊著他,搖晃著他,快樂的話語連珠炮似地沒完沒斷,因為分別太久,她實在有太多太多的話想告訴他,卻在很久很久之後,她才終於發現他的過於沉默。
「魅,你為什麼都不說話?莫非你其實並不想……見到這樣的結果?」她的語氣有著憂傷,「你甚至……不想見到我嗎?」
魅終於有動作了,他長長地歎了口氣,然後緩緩轉過身,和她面對面。
「傾城,是的,我並不想見到這樣的結果,因為此時的我,已不再是先前那意氣風發,可以率性昂然地呼風喚雨的魅了,我失去了保護你的能力,所以我也必須要承擔無法再擁有你的結果。」
「什麼意思?」
她困惑的細審著眼前緊閉著眼的男人,即便他已沒了她熟悉的長髮,即便他看來有些頹喪,但俊秀容顏不改,英挺氣質還在,他仍是她打小起便認識、便傾慕上的夢魔男子呀!
他一直閉著眼睛,難道是……
「你的眼睛出事了嗎?」
魅點下頭,緩緩睜開眼,讓她看見那裡頭的瞳子不再蔚藍,而竟是黑色的。
但雖不再蔚藍卻是同樣的深邃,莫非除了顏色改變外,它們還……
「我看不見了。」
果不其然!朱傾城聽見他這樣的回答,及接下來那略嫌苦澀的解釋。
「至於長髮,那是夢魔族人用來施法及煉術的法器,它蘊含著我的百年功力,而我已將它及瞳子與曲無常做了交換,用來做為我變為人身的代價。」
「所以……」朱傾城因替他感到難過而屏息,「你為了我寧可當人?寧可捨棄原有的一切?包括你的世界?」
魅的唇角出現了微諷冷絲。
「別為我感到內疚,傾城,這都是我自願的,我一點也不後悔,只是原先我是極有自信即便我失去了那兩樣東西,仍舊有能力照顧好你一輩子,但是現在我卻發現了……」
他想起了自從成為人後,這些日子以來的狼狽生存以及顛沛流離,和那永無間斷的受挫,「可能是我把自己給估得太高了吧。」
「不!不是這樣子的!是你太過心急,太過苛求自己,又擔心怕會讓我失望,可這畢竟是一個你並不熟悉的世界,再加上你又失去了以往最是理所當然的術法,還有你的視力,別說是你,就算是換成了別人,都一樣會在乍然間無法承受的……」
他們不知道的是,還有一個壞心腸、在暗地裡作梗使壞的曲無常!
「不,其他人或許能夠這樣,但對於一個想要擁有你的男人來說,我已經失去資格了。」魅神情頹唐,「你是舉世無雙的傾城公主,能夠匹配得上你的,不該是個對於未來感到無助,對於自己失去信心,對於成功遙不可及的瞎子,一個瞎子……」
「夠了!我不要再聽了!」
朱傾城怒吼,喝斷了魅,表情著怒。
「我不知道這陣子你究竟發生了什麼,又是怎麼會將你原有的自信銳芒給磨鈍成了現在這個模樣,但我可以告訴你,在這世上,每個人都是舉世無雙的,尤其是對那些在乎及愛他們的人來說,每一個人都是舉世無雙。所以魅……」她的表情悲傷,「不要再這樣殘忍地對待自己,以及對待我了,不要再說那種會讓人聽了難過的話了,即便你沒了魔法,即便你看不見了,但你永遠都是那個在我心裡被認定是舉世無雙,被我由夢土中誘出,被我因御夢而生的魅呀!」
「傾城……」魅說不出話,因為被她深深撼動了。
在他的觀念裡,他仍只當她是個孩子,一個被人寵得有些驕縱任性的孩子,卻沒想到,她竟然僅用簡簡單單的話語,就點破了那困擾了他好一陣子的迷思。
他再想到那時候他在王的威脅下,仍舊不肯放棄對她的思念,甚至之後的冒險逃獄,以及寧願失去雙瞳及法術也非要當人的執意,他低下頭,心裡滿懷愧意。
「如果我說了這麼多都還無法改變你的想法……」
見他不作聲,不清楚他想法的朱傾城懊惱的咬牙。
「那好,你既然可以為我做那麼多,那我也成的,看是要我戳瞎了眼,陪你一塊看不見,還是讓我去找曲無常做交易,不當人去當魔,看是不是會讓你滿意好了……」
「夠了!煩城,你什麼都不用再做,我已經知道自己錯了!」
魅歎了口氣,滿懷感動地伸出手,將心上人用力地攬進懷裡,把臉埋進她的發間,心滿意足地嗅聞著那久違的髮香。
「我好不容易才讓咱們倆能站在相同的位置上,你卻還要跑去改變?不當魔要當人?怎麼,嫌我們這樣的苦戀,過程還不夠曲折嗎?」
聽見他終於變回了原來的樣子時,朱傾城深埋在魅的懷裡,快樂的閉上眼睛,「我聽人說,愈是曲折乖舛的戀情,將來才愈是懂得珍惜。」
「愈是曲折愈是懂得珍惜?傾城,你真能這麼想嗎?」
「聽你的意思……」她推開他,睨他一眼,「難不成是還想給我點苦頭吃吃?」
「不敢,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給我一點時間,只有在讓我適應習慣了這個世界後,我才敢放肆大膽地將你留在身旁。」
多點時問?思,小問題一樁,好辦!
「一點時間……那得是多長?」
她再度笑著偎入他懷裡,彷彿一個遊子在闊別了多年後,終於回到家,全身上下懶洋洋的,一點也不想動彈。
趕在他出聲前她又開口了,「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等待,不知閣下覺得夠用了嗎?」
魅感動得以至於無聲了。
當幸福成了種約定的時候,只要願意付出努力,那麼在未來,所有的夢想花朵都將會盛開。
而他和她,都願意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