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肆虎之愛 第五章
    海,有著雙重性格。

    白晝時,它熱力滿滿,開心地款待著每個到它懷裡作客的生物;當夜降臨,日光抽盡,它也變了臉,變容之快,總是讓人措手不及。

    波地一聲,奈奈子直直墜入海裡。

    伊虎算得很準,她沒撞到礁巖也沒撞到美人魚,但即使只是海水,那驟降的溫度依舊讓她險些心跳停止,且感受到那沉重的水壓幾乎要使人滅頂,但她並沒孤獨太久,一個緊隨而至的溫熱軀體,很快地就在無垠的海裡尋著了她,將她密密護在懷中,一塊往上蹬游上去。

    她在他懷中嗅著了純然男性的氣息,一股讓她可以安心的氣息,相信他會像將她由薔薇城堡中安然帶出一樣地將她帶離任何險境,所以她硬是耍賴撒嬌地將自個兒的重量全交給他,連掙動都懶。

    沒多久,海面上,破水而出一對濕漉漉的俊男美女,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火光蔽天,奈奈子定睛一看,才看清那造成火光蔽天的來源是兩人的滑翔翼,她雙臂掛在伊虎的頸項上,貪戀著玩耍的美眸裡,竟是一絲絲的擔憂也沒有。

    是呀!有個本事十足的未婚夫,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她偎黏在他懷裡,那讓烈焰輝映得嬌艷的瞳眸,更形澄澈動人。

    「是你幹的好事?」她側眸好奇的問。

    伊虎點頭,同她一樣將目光鎖往火焰沖天之處,「妳還有其它更好的,可以讓別人發現我們所在地的辦法嗎?」

    她笑著皺皺鼻偎靠在他懷裡,很稚氣的撒嬌動作。「所以,我們還是得等待救援,而不是你要馱著我游回岸上去?」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卻發現他的視線,很難從她那常有細微可愛動作的小臉上稍移開來。

    「小可愛,天色已黑,只要一個方向誤判,我們很可能會直接游回台灣或是日本。」

    奈奈子偏著螓首笑得微顫了身子,喜歡他總能在任何時候依舊保持著幽默感。

    她喜歡他面對難關時的幽默,更喜歡他專心解題時的沉靜。

    糟糕!

    她的美目裡閃過了一絲遺憾,她好像愈來愈喜歡他了,也愈來愈不再去妄想要贏過他而解除這個婚約了,她現在唯一的念頭,只想贏得他的人,只想贏得他的心。

    這個念頭讓她終於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別故意打混,援兵來不來是一回事,你在跳下前答應要回答我的事呢?」

    伊虎低頭睞著她佈滿挑釁、映著火光的一對艷瞳。

    面無表情感覺著她因為害怕沉沒而用雙臂勾緊他、雙腿環繞在他腰上的姿勢,這個懶丫頭,若非他水性強,一人足以撐浮住兩人,否則兩人早成了海中亡魂,而她,卻還沒忘了她該死的問題?

    「反正妳都已經跳下來了,我也已經無所謂了。」他淡淡哼氣,毫不掩飾想耍賴的意圖。「妳想唱『紅蜻蜓』就唱吧。」

    「你--」她恨恨咬牙,嗔惱地用一隻小拳頭拚命捶他胸口,「你怎麼可以騙人呢?」

    「為什麼不可以?」

    他笑得更邪肆了,擺明著對她的惱火不痛不癢。

    「那叫哄妳不叫騙妳,哄妳是為了救妳一命,妳根本沒吃虧,去問妳多桑,去問問全世界的人,我的作法有沒有錯?那天我在姊姊的背上看到黃昏時的紅蜻蜓。我們拿著小籃子,摘著山中田里的桑果,彷彿作夢一般。姊姊十五歲出嫁了,自此就失去了聯繫,黃昏時的紅蜻蜓,休憩在竹竿的末梢……」

    無視於她氣爆了的臉色,他竟然還用怪腔怪調的童音,學起她平日唱童謠時的稚氣模樣。

    「不許唱!不許唱!我哪有唱那麼難聽……」

    一手捂著他嘴,一手掩住自己耳朵,奈奈子氣得發出尖叫,而伊虎卻還在那兒紅蜻蜓地沒完沒了。

    「Tiger!」

    嗔惱滿滿的奈奈子不掩耳也不捂嘴了,她將一雙小手握成拳頭抵在他胸前認真大喊。

    「我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

    「紅蜻蜓」硬生生地斷了音,伊虎瞇冷瞳,一臉古怪地瞪著在他懷中告白的女孩。

    她不管他唱不唱歌,臉色古不古怪,他不說就由她來說。!她嘰哩呱啦用著日文夾帶著中文告白,數也數不清自己究竟說了幾個喜歡。

    「我真的好喜歡你!我想當你的未婚妻,想當你的妻子,想為你生一堆孩子,想到老的時候都還能聽你為我唱『紅蜻蜓』……」

    伊虎皺緊了濃眉。

    冰冷的瞳中卻有種叫做自製的東西,正在迅速瓦解,他依舊沒向她告白,卻也沒讓她把話說完,他只是將她握緊了的小拳往上攀往他的頸項,好讓他可以低頭恣意吻她,恣意吻住那喋喋不休的小嘴。

    奈奈子瞪大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在做什麼。

    他沒說喜歡她,只是他吻了她,這個,就是回答嗎?

    這個,才是她最最鍾愛的女兒節禮吧!

    屬於她和他的……初吻!

    甜蜜一笑,奈奈子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用手纏緊著伊虎的頸項,感受到他加強著舌尖蠻意的虛索,浸在海水中的嬌軀輕輕抖顫起來。

    她半瞇的眸子裡交織著喜悅、驚恐和初次被引誘的迷醉,而他,卻無意多想,無意多看,無意分神,只是順應本能,用力地吸吮、霸氣地愛撫……

    他們吻得意亂情迷,吻得狂肆熱情。

    對於緩緩接近的快艇馬達聲及聲聲「Tiger」的呼喚聽若末聞,更對於他們彷彿正在緩緩下沉中的劣境,毫無所覺。

    吻得難解難分的奈奈子和伊虎,被Tony等人分別拉上了小艇。

    即使一身狼狽,即使身上寒冷,但奈奈子臉上卻毫不遮掩過了個快樂女兒節的表情,兩人身上分別披著一條漫著香氣的白色大浴巾,偌大的浴巾雖能將她從頭到腳包得緊緊的,但她還是蹦蹦跳跳地硬是鑽進了正在和Tony說話的伊虎懷裡。

    對她像貓兒討寵似地黏上身的舉動,伊虎無聲挑眉縱容著她,只是將視線調回,他面無表情繼續和Tony討論著滑翔翼的善後問題,雖沒理會她,但那只環著她的大掌卻自然而然地,用長指插滑進她濕漉漉的髮絲裡,一下一下無意識地撥刷著,像是怕她感冒似地為她將濕發弄乾。

    雖然在人前時他沒了方才獨處的狂肆熱情,彷彿又變回了那凡事無所謂的男子,但她還是能從他的指尖,感受出他對她的不一樣。

    她瞇瞇笑眼、皺皺俏鼻縮在他懷裡,感動滿滿。

    打小起,她就是讓人護在掌心裡長大的,原還以為自己早對這種受寵的感覺免疫了,但這會兒她才知道,那種來自於情人間的寵溺,根本是全然不同的。

    她賴在他懷裡,著迷地睇著他和人說話時薄唇的開合及喉結上下的迷人滑動。

    她在他胸口聽見了平穩的心跳聲,感受著他的長指,溫柔穿梭在她的髮絲間,月色暈暈,水波蕩蕩,她輕歎了口氣,視線收回,弓起膝頭,她將臉兒枕在臂上偎在他懷裡,她突然覺得,這一生,當是再無所求了。

    心情放鬆,沒多久她便在他懷裡熟睡了。

    一覺睡醒,天還是黑的,奈奈子在大床上坐起,皺皺眉環顧著全然陌生的大房間,這裡並不是她住的飯店。

    跳下大床,她困惑地跑到窗前拉開窗簾。

    沒有威基基燈火璀璨的夜景,也沒有喧鬧的樂隊音響,窗外是一座安靜泳池,以及一排圍牆似的高大椰林。

    「所以……」她自言自語,想起了他曾形容過的莊園。「這裡就是他在考艾島上的住屋?」

    當她住在飯店時,就曾提過想去參觀他在考艾島上的莊園,他卻只是淡笑地帶過話題,這會兒他帶她來,是因為太晚了投宿不便?還是,他終於願意承認兩人之間的關係,早已今非昔比?

    奈奈子回憶起海上的熱吻,不由得面紅耳赤。

    夜裡外頭太黑,她在窗旁無法看得太遠,只好踱回大床,直至此時她才驚覺身上薄如蟬翼的睡衣。

    是他……幫她換的嗎?

    還是他叫女傭換的?如果沒記錯,他曾提過在這屋裡,他僱請了不少當地住民當僕傭的。

    紅了紅臉,奈奈子暗罵自己離譜,莫怪會被他喊作小睡豬,否則,又怎會連被人洗了澡、換了衣裳都不知道呢?

    不過,另一個念頭閃過,為什麼他這裡會有女人的衣服?而且,還是那麼性感兼暴露?她不悅地咬緊唇瓣走進更衣室,拉開櫃門,惱恨更甚,因為她發現了滿滿一屋子的女性衣物。

    別說多款性感睡衣了,連洋裝、套裝、騎裝、馬甲、襯裡、高跟鞋等,樣樣都不缺。

    用力甩上櫃門,奈奈子氣得想殺人。

    知道他到處養有女人是一回事,但親眼所見卻還是讓她受了傷,尤其,在她確定了自己有多麼喜歡他的時候。

    惱恨之餘,她不但脫下睡衣,還將那件睡衣撕成條狀,至於櫃裡的,不怕,明天她會去跟女傭借剪刀。

    身上沒衣服穿她也不擔心,順手撈起床上的白床單,圍了兩圈在胸口打個結,就成了她的臨時衣裳。

    跳上床,她將枕頭當成了伊虎,狠狠地又捶又踹,末了還撕破了枕套,弄出了漫天飛舞的白羽毛,羽毛飛滿天還害她打了幾個噴嚏。

    不行!

    她環胸告訴自己冷靜,怎能讓自己在這裡生氣而由著他繼續呼呼大睡呢?既然她睡不著,那他就別想給她睡!

    她再度下床,動手開門,踏進走道後分不清楚東南西北,走道兩邊的房間,看來大同小異,管他的,一間一間闖,總會逮到罪魁禍首。

    她開了幾間空房間和一間看來像是主臥房,床上卻空空蕩蕩的大房間,房裡有伊虎的衣物,有他獨特的氣味,床上卻不見人影。

    「該死!」她暗暗咬牙,活像是即將逮到丈夫偷腥的妻子,「這麼聰明?知道我會來這裡興師問罪?」

    踏出房後她瞇緊眼巡了一圈,二樓的房間都讓她探過了,這傢伙八成是躲在樓下。

    剛下了樓梯她就發現左側一間房,門底輕洩而出的微光了。

    房裡有光就代表著有人,是他嗎?

    沒再多想她躡手躡腳潛近門邊,偷偷開了條縫,賊兒似地伏身爬進,有關於此事一點也不難,畢竟,她曾經立志要當私家偵探的,雖然,她沒想到,有一天她竟會將這捉姦的本事用在自己未婚夫身上。

    房裡很暗,燈沒開。

    那微光,是投影機將畫面投映在白色牆上所發出的,細微聲響,則是影片映轉時的機器聲,配音是現場收的音,有著細細雜音。

    房裡昏暗,有著嗆人的煙味及濃濃的酒氣,而那將身子斜臥在牛皮大辦公椅裡,一雙長腿慵懶交迭在擱腳几上,手持著高腳酒杯,瞇著雙瞳的男子,正是她的未婚夫。

    其實在賊兒爬進門時伊虎就已經知道了,但他只是瞇著眼,不動聲色等著偷兒自己原形畢露。

    奈奈子還來不及看清楚屏幕上的畫面,她才剛爬起身,就和那對在夜裡顯得更為深邃冰漠的深眸對上了。

    大眼瞪小眼,奈奈子瞇緊眸子,這傢伙,竟敢如此有恃無恐像瞧著小賊似地瞧著她?

    也不看看是誰做了壞事,先是弄了一屋子的女人衣服,又是半夜三更不睡覺,偷爬起來看他老情人的帶子?

    真是可惡至極!

    「你很過分耶!」

    她率先發飆,用手怒指著牆上屏幕。

    「半夜三更不睡覺,念念不忘著這種……這種淫騷狐媚、不知檢點、沒有節操的……的……」

    奈奈子的「女人」沒能再擠出口,因為她剛好側過眸,和屏幕上的人兒對上了眼睛。

    嗯,看來她有點麻煩了!

    什麼淫騷狐媚,什麼不知檢點都用不上了,屏幕上,是一個可愛得要命的小女孩,年約十歲出頭的小女孩,而且很抱歉,那個小女孩正是她自己,松鳩奈奈子。

    她震驚不語,伊虎則是淡淡邪笑地將酒杯抵在俊魅唇下,晃了幾下淺淺品嚐。

    「很好!小可愛……」

    他上下打量著她僅用床單包裹著的豐腴玲瓏身段,笑得邪俊。

    「這會兒我總算知道了妳對於自己的評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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