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上,神父讚頌著天恩,並為今日的新人祈福。
底下鴉雀無聲,有些女人還因感動而啜出細細的淚珠,並柔弱的讓她們身邊的男人為她們輕輕拭去淚水。
但只有一個男人例外,他拿手帕擦的不是眼淚,而是那倒在他肩上睡得不知天南地北的少女的口水。
「醒醒,小婕。」尹傑輕輕推了推靠在他肩上睡覺的伊婕。
「不要,」伊婕沒張開眼,只是發出可愛的咕噥,「人家還想睡。」
「你可以睡,」尹傑好聲好氣好脾氣的說,「只是,你不該打呼。」
「我打呼了嗎?」
伊婕揉了揉惺忪的眼,無視於前排人射來的白眼,打了個很大聲的呵欠,還好尹傑有先見之明,他們坐的是較偏僻的角落,會被干擾的人有限。
「你騙人,」她改睡到尹傑膝上,「我不會打呼。」
「你會,在鼻子不舒服的時候。」
伊婕哼了哼不出聲。他說會就會吧!認識了這麼多年,有時候她真覺得他比她還要瞭解自己了。
尹傑微側過身讓她賴進懷裡,「你昨晚去當小偷?」他故意逗她。
「沒!」她悶在他懷裡,傳出的聲音像天使,沒惡魔味。
他低下頭認真盯視著她,他向來愛看她睡覺時的表情,很認真、很動人、很可愛,少了清醒時的那股霸氣和壞心眼。以往他們一起讀書比鄰而坐時,他都會這樣一邊聽講,一邊看看她睡得好不好。
見她睡得舒服,他也沒來由覺得安心。
而伊婕睡在他身邊,也覺得比較放心,反正他會幫她多做一份筆記,還會教她功課,最重要一點,他不會趁她睡著時黏她的頭髮或算什麼詭計。
伊婕雖然頑皮,雖然好動貪玩,可當她熱中一件事時,都會全力以赴,連上課打瞌睡也是。
「沒當小偷還打瞌睡?」
「你知道我向來對無聊的事情提不起勁的。」
他當然知道,幼稚園到國小,他們不但同班,而且還是坐在隔壁,有關於此,得歸功於伊婕那黑道老爸的強大勢力,不論他轉到什麼地方,隔幾日她必會笑吟吟的出現在他眼前,和他當同班同學。
對於她,尹傑從幼稚園的害怕,到小學的排斥、迴避,到現在的隱隱習慣,歷時九年,其中可以印證的是,伊婕對熱中的事必定全力以赴,尤其對他。
他有時會不懂,她對他的執意,其源頭真的只是他在她睡著時蓋的那件外套,以及兩人姓名上的巧合?
尹傑向來不是逆來順受的人,他的外表平和,內心卻相反,對於伊婕的糾纏其實他只要向父母稍微提一下,動用些許人脈便可以徹底甩脫了她,可他並沒這麼做,雖然他曾掙扎了幾回,也有幾回在轉學前未先知會她。
不過,每回轉學後,他的心就會有莫名的不安,可當數日後,他又在陌生的校園裡重新睇見她燦爛的笑靨時,他雖無奈,卻又會不知何以的暗暗鬆了口氣。
在他多變的求學生涯裡,她竟和他有了一段最長的共同回憶。
只是,不論在幼稚園還是國小,不論換到什麼地方,小小惡魔女伊婕的頭銜倒是從沒變過。
她放蛇嚇老師,用死老鼠嚇同學;升旗典禮上人家唱歌,她高唱惠妮休斯頓的「IWillAlwaysLoveYOU」:當值日生的時候,在老師杯裡放整腸藥,惹得老師猛放屁;在學校運動會時,用爆竹燒了整座司令台和校長的假髮上地理課時,拿老師的地球儀當足球達陣;生物課時,放跑了整籠青蛙;理化課時,用水導亂了電流,電得老師哇哇叫,下課還多了顆爆炸頭……
談起伊婕的罪狀,那真是三天三夜也述說不清,可她的成績在班上依舊維持著中等,這些都該歸功於她身旁始終有個頂級模範生尹傑。
直到上了國中,因為尹傑上的是只有男生的私立貴族學校,拒收女生,即使老子是黑幫老大,學校也不買這個帳,伊婕才不得不死了心。
雖然沒有辦法上同一所學校,可伊婕還是想辦法進了離他學校最近的一所女校,每天下課後會推著單車、粲笑著,在他校門口等他放學。
為了他,她摒棄了接送她上下學的黑頭車。
而他,也不得不頭一回和母親抗爭,就只為了能夠自己騎單車到學校。
這樣的分隔對彼此倒也是好的,尹傑不僅鬆了口氣,此外,有了距離,兩人才能察覺出彼此在成長中的轉變。
他變了聲,長了喉結,拉高了身子,由漂亮的小男生成了帥氣的大男孩。
她月事來了,雖然頑皮、使壞的性子不變,可眼角唇邊已隱隱有了屬於女人才有的嬌俏風情,像顆即將綻放甜美的青澀果子。
他同學都知道他有個小女朋友,一個每天都會來等他放學的小女朋友。
「尹傑,你的馬子很正點喲!」
幾個和他交好的同學曾如此拍他的肩膀起哄,尹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沒作聲。小婕能算是他的女朋友嗎?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對於她的存在,他已經懶得再做無謂的掙扎了。
思緒回到教堂裡,尹傑緩緩出了聲,「現在你可以好好睡了,反正人都走光了。」
一句「人都走光了」徹徹底底嚇跑了伊婕所有的瞌睡蟲,她豎直身子,遊目四望,急急抓著尹傑問,「人呢?人呢?」
這是外星人綁架事件嗎?
她不是只瞇了小小的一會兒而已嗎?
「都到外頭去了。」
「外頭?去做什麼?」
尹傑聳肩,「禮成了還能做什麼?該是新娘要丟捧花了吧!」
「丟捧花」比「人走了」更讓伊婕心驚,她從座位上跳起,來不及經過走道,就直接爬上坐著的長椅。
「小婕,你穿的是裙子。」尹傑提醒她。
「我知道,」伊婕沒回頭,繼續一腳又一腳的跳過一張張椅子,「別擔心,我熟練得很,不會摔跤的。」
聖母見諒!尹傑轉頭向聖母請罪,繼之起身看到那只穿著裙子的小蚱蜢,咚咚咚的跳出了視線範圍。
踱出教堂,尹傑見到那立在台階上,高舉著捧花,一臉笑容的夏恩老師,和她身邊斯文的師丈。
台階下,方才在教堂中觀禮的人群轉移了陣地。
男性及結過婚的人,都微笑著站在旁邊看熱鬧。
階梯下一群未婚的、想嫁的女人擁擠著,其中,不少是夏恩老師的老友或表姊妹,她們都一樣破了三十大關卻依舊乏人問津。
傳說,能夠搶到新娘捧花的未婚女子,將會是下個步入禮堂的幸運兒,這也就是這麼多女人會在這邊拉袖口,卯足了勁想搶到捧花的原因了。
而在那堆高舉著手的女人堆中,尹傑毫不驚訝的看見他的惡魔小女友,這種湊熱鬧的事兒向來少不了她,只是,尹傑瞇了瞇眸,小婕今年才十五歲,這時候就開始和人搶捧花也太早了點吧?
可伊婕似乎並沒有要和人「搶」的意思,她在眾女中站定,淡淡放話,「捧花是我的,誰也不許搶!」
眾女訝異的瞥了那身高比人矮,口氣卻比人大的小女生一眼後,有人輕蔑的出了聲,「你的捧花?憑什麼?我們……」
說話的人沒接下去,因為突然有兩排戴著墨鏡,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不知打哪兒竄出,一個個微微撩高長風衣,讓眾人「不小心」覷著那一柄柄掛在腰際的槍柄,一瞬間,所有人像龜孫子似的閃遠了。
早就聽說過夏恩老師的學生裡,有個「大哥的女兒」,原來這是真的!
在微有尷尬的氛圍中,新娘子的捧花終究還是扔出手了。
「我接到了!我接到了!我真的接到了耶!」
抱著捧花,跳蹦到尹傑身旁的伊婕,高興得像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搶到那束捧花似的。
「我很厲害吧?」
在其他人紛紛退避三舍之際,伊婕卻渾然未覺,淨是抱著捧花挽住尹傑的手臂,一臉的得意。
「是呀!你是夠厲害了!」
在她身旁多年的尹傑,早對旁人驚惶的反應練就出金剛不壞之身,只是,他皺皺眉有著不解。
「你現在就和人搶捧花,不會太早了嗎?」
「早?」她向他挺高了胸脯,怕他看不清楚似的,「我十五了耶!」
他點點頭,「我知道。」
他當然知道,上個禮拜他才剛和她在麥當勞慶祝了她十五歲的生日,地點是她選的,害他還得去退那家原本預訂了的義大利餐廳,只因為那一期的麥當勞玩具送的是她最愛的史奴比。
「十五歲,不小了。」她提醒他。
「是嗎?」他不置可否。
「不過你放心啦!我不會現在就逼你結婚的,我算過了,」伊婕將花抵在下巴,歪著可愛的小臉蛋思索,「再十年吧!等我們二十五歲再結婚,婚後三年生第一個,再三年生第二個,然後就別生了吧!」
聽她如此肯定的算著兩人的未來,尹傑突然一點也笑不出來了。
他的一生,難道就如此確定了?難道真從六歲起,他對自己的未來就已失去了掌控權?
連婚後該生幾個孩子她都設想好了,該說她是浪漫還是實際?
「你這麼確定我一定要娶你?」他本不想澆她冷水的,可又不願老是用沉默給她錯誤的假定。
「你不娶我還能娶誰?」她嗤之以鼻,用著威脅語氣,「我會盯著你不讓你再有機會認識別的女生,如果真有哪個賤貨敢主動接近你,」她哼哼惡笑,「我會打得她頭破血流、滿地找牙、哭爹喊娘、求生不得、求死無門!」
她的話很霸道,而且絕非說說而已。
她對他的佔有慾其實很單純,就像小狗緊緊守護著那根心愛的骨頭一樣,他是她第一根喜歡上的骨頭,她雖霸氣卻念舊,她雖脾氣壞卻始終對他很執意,可他很不喜歡她這樣威脅的語氣,他再度起了要窒息的感覺。
甩脫她的手,尹傑大步跨下台階,「別用那種字眼形容人,難聽。」他的聲音很冷漠。
「賤貨?不會呀!我家裡面的人都……」都是這麼說的呀!
她咬咬唇,趕緊吞下後面的話,她老忘了別拿家裡的標準用在他身上,人家爸爸是當官的,可不像她們那一窩子的強盜上匪,說三字經像刷牙一樣容易。
「不說就不說嘛!」伊婕追了上去,和他並肩走著,她笑眸一瞇,見風轉舵,尹傑愈大,那股濃烈的男人氣就愈強,已經不是小時候那個她光是用腳板就可以左右的小男生了。
「人家已經改了很多很多了,剛剛只是不小心的反應。」
不小心,才是最直接的!他在心中回應,卻也懶得再去和她討論這個問題。
「你還沒問我,今天為什麼要和人家搶捧花呢!快問呀!」見他不生氣了,她再度推著他,笑得神秘兮兮。
「好,我問,」他沒好氣的睨著她,「你今天幹嘛要去和人家搶捧花?」尤其,在現場有那麼多「超齡待嫁」的阿姨的時候。
「很簡單。」伊婕嬌笑望著兩人身後的天主堂,「我算好了,二十五歲嫁人,十五歲初吻,而初吻的地點以能夠讓聖母見證,且讓我們永遠不會忘記的為最優,而如果,再有束添了祝福的花束,那麼一切就再完美不過了!」
初吻?!
尹傑聞言心悸,停住腳,面對著那笑容中隱含著算計的少女。
「所以……」他皺了眉頭,下意識的退開了兩步。
「所以,」她走上前將花夾在兩人中間,雙臂柔柔環上他的頸項,雖是同齡,但她的身高只到他的肩頭,所以得踮高腳才能湊近他,睇著他,她微瞇的雙眸是醺然的春情和等待中的喜悅,「你可以吻我了!」
「吻?!」
在他漲紅臉,驚訝的複述那個字時,她已經猝不及防的壓低他的脖子,奪去了他的初吻。
尹傑原是想立即掙脫的,可在觸及伊婕那柔軟得不像話的玫瑰色唇辦時,卻由不得自己的向下沉淪,他從不知道女生的唇是這麼軟、這麼香、這麼甜似蜜……
不遠處,傳來了細細雜雜、紛紛擾擾、大驚小怪的耳語,可他都無暇顧及了。
十五歲的他們,在伊甸園外,初嘗了彼此的滋味。
三年後
男校的畢業旅行,向來除了師長是不可能有女生的,但「不可能」三個字並不存在於伊婕的字典裡。
於是乎,那原只有五部大型遊覽車浩浩蕩蕩的車隊後面,突兀的跟了輛黑色賓士550一起上了高速公路。
學校只能禁止閒人一塊兒搭車,卻管不了閒人的車跟在後面。
「嘿!尹傑!是你馬子耶!」
閉目養神的尹傑眼睛睜都沒睜,他早該想到她會來這招的。
「別理她。」
尹傑懶得搭理,但那位同學卻不做此想,十八歲正是愛瞎鬧起哄的年紀,只見他打開車窗,和從賓士天窗探出頭的伊婕打招呼。
「喂!大頭!」伊婕圈著嘴大喊,「尹傑呢?」
大頭韓育文是尹傑在學校裡最要好的同學,所以伊婕和他也算滿熟的,這會兒只見大頭搔搔頭,看了眼無動於哀的尹傑,對著窗外大喊。
「他在睡覺!」
「睡覺?!」伊婕怪叫。「出來玩還睡覺?肯定是你們的遊戲太無聊了,幸好我早有準備,畢業旅行嘛!怎麼可以在車上睡覺呢?」她嘟嘟噥噥的抱怨,也不知道這到底是誰的畢業旅行。
言語間,伊婕鑽回車子裡,片刻後,再出來時懷中抱了好些東西,「接好了,大頭!」
話才剛完,東西便已扔出手,幸好大頭和幾個同學夠機靈,總算沒漏接。
「哇靠!最新款的掌上型遊戲機,還可以連線上網耶!」某個同學發出了興奮的低呼,接下來遊覽車靠賓士這邊的車窗全打開了,一顆、兩顆三分頭,和一隻隻粗壯的手臂,全爭先恐後的伸了出來。
「我要!我要……」
「別急!別急!慢慢來!」伊婕笑得像極了聖誕老公公。「東西多得很呢!別擔心!」
接下來好幾台遊戲機,以及好幾袋零食,甚至,還有好幾本閣樓雜誌,就這麼漫天飛舞的,在遊覽車和賓士間傳起,即使遊覽車上的老師大聲嚷停,都阻止不了這樣鬧烘烘的場面。
未了,無計可施之下,在休息站稍作停留,老師只得讓伊婕和她那一袋袋東西上了遊覽車,以免這樣一路鬧下去早晚要出事。
「謝謝老師!」
伊婕一上車,就是一個九十度鞠躬和甜甜的笑容,還將整組的SKII保養品送到老師手裡,像極了乖巧的媳婦兒拜見婆婆。
不好意思的女導師推了幾回,最終還是收下禮品,還幫伊婕安排尹傑身邊的座位,至於坐尹傑旁邊的大頭,則是心滿意足的抱著他的新遊戲機,換到後面的座位。
伊婕上車後,一路笑吟吟的和那些拿著她「貢品」的男同學們打了招呼,走了半天才來到尹傑旁邊。
「喏!給你的!」她笑嘻嘻的遞給他一個用天空藍棉布細細包紮的小布包,「猜猜看,裡面是什麼?」
尹傑瞥了她一眼,卻懶得有動作。
在看清了他蹙著眉頭,代表心情不好的意思後,她的笑容終於歇下了。
「你幹嘛不高興?」她問得有些委屈。
「我應該高興嗎?」他沒有表情的問。
「當然羅!你女朋友排除萬難來陪你畢業旅行耶!」
「我夠大了,不需要人陪!」他將頭轉到車外。
「你不需要我需要呀!」她將他的頭轉回,出聲抗議。「畢業旅行耶!這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件事情,難道你不希望有個對你很重要的人,和你一起留下美好回憶?」
尹傑撥掉她的手,臉上依舊沒有表情,「我有大頭了!」
「你的意思是,大頭對你比我還重要?!」她咬咬唇真的生氣了。
該死的大頭,她東防西防,卻沒想到要防男生!
「小婕!」尹傑沉了嗓,「你還是沒弄懂我的意思,女朋友是女朋友,朋友是朋友,在不同的時間會有不同的需求,我的人生不可能時時都和你相連一起,你整日這麼綁著我,我會受不了的!」
「女朋友也可以當朋友呀!」她嘟嘟小嘴抗議。「你們聊什麼、玩什麼我都有興趣的。看是要上線打Game、聊八卦、Men'stalk、玩橋牌、打籃球鬥牛、打撞球,甚至於,如果你們想在街上把妹妹,我都可以隨行,我又不會限制你這個不行那個不許的。」
「那種感覺就是不一樣!」他終於冷下了臉。
「好啦!好啦!不一樣就不一樣嘛!」伊婕歎口氣,難得一個七天畢業旅行,她不想和他這麼大眼瞪小眼的過,真正聰明的人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頂多我保證下次不跟就是了。」
下次?還能有下次?
「好啦!別生氣了,快、快!」她再度將小藍布包端在手裡遞給他,一臉的興奮,「快猜猜我幫你準備了什麼!」
她塞給他,他卻沒打算接,就這麼一塞一推之際,小藍布包摔到地上,還發出瓷器碎裂的聲音。
伊婕瞪瞪眼、咬咬唇,倏然別過臉去,尹傑沒忽略在一甩頭之際,她眼角突生的晶瑩。
低下頭,他從地上拾起了布包,打開後,赫然發現是個用史奴比天藍色磁碗裝著的花壽司。
壽司是他愛吃的東西,瓷碗是她心愛的紀念品。
壽司看來新鮮卻很醜,他可以想像是她一大早爬起來,專程為他準備的。
讓個賴床慣了,又向來只會支使人的大小姐在這麼個連續假期裡,天剛濛濛亮就爬起來幫人準備吃的,這個人,對她肯定很重要。
尹傑撥開碎瓷片,拿起一個壽司送進嘴裡。
「別吃啦!」伊婕轉回頭,悶悶出聲。
他沒理會,只是再度在殘骸裡尋找全屍的倖存者。
「喂!我說別吃了!」伊婕一把從他手中奪過碎碗和布包。
「為什麼別吃?」他凝睇著她,「這不是你一大早專程為我做的嗎?」
「裡頭摻進瓷片了,還吃什麼吃?」她用惡惡的語氣轉移他對她眼角濕潤的注意力,「不想活了呀?」
不再說話,她低著頭,一層層包裹著碎碗和剩餘的壽司,他定定看了她一會兒,良久才歎口氣,連同她的小布包將她攬進自己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