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絲綢之路,一條刻印著悠悠歷史痕跡的文化長廊,始自我國長安古都,穿越河西走廊,沿行新疆塔克拉瑪干大沙漠南北緣,越過蔥嶺,進入中亞草原,再越過伊朗高原,最後抵達地中海東岸。
它一直是中國古代先後一千多年來與西方交流的主要古商道,藉著這條宛如珠光寶帶般的絲路,中國的綢緞、綾絹、瓷器、鐵器、青銅、火藥、五彩紅布等,得以源源不斷傳至西亞各國;西亞諸國的宗教、胡樂、毛皮、黃金、奇禽猛獸等,亦得以輾轉傳入內地。
古老的絲綢之路上,商賈絡繹,車馬鞭驅,恰似大漠中的駝鈴聲,叮噹悅耳,隨風陡轉,幽無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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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
玫瑰色的夕陽映照著天馬(汗血馬)背上的戰士,隨著他們的馳騁奔騰,餘光移轉如火如荼地投射在他們身後的黃沙地面上。
他們依著新疆境內的大路,風馳電掣,刻不容緩地往南騎,奔向那條眩惑銀蛇──千年不化的天山。
巍巍天山,乃一冰川區,冰川共有六千多條,不僅是天山以南遍佈著無數大小綠洲城市,天山北面亦不例外,引水灌溉田圃,放牧十萬牛羊的群居民族處處可見。
馬匹的急喘與馬腳下踩踏的蹄聲,此時呼應成一條蒼龍,捲起漫天風沙飛舞。
其中一名漢子大喊:「騎過這片原野就到了!」
為首的男子聞而不應,陰沈地瞇起眼眸,夾擊馬腹,馬兒立即加快腳步,一路往前衝。
「駕!」
大夥兒揮鞭跟進。
漸漸的,眼前這條平坦老路在愈沈愈暗的紅色斜光中,拖出一場不祥的夢境,網住眾人在瞬間凝結成冰的感官神經。
東英突然勒住韁繩,呆站在小村莊入口,抬頭眺望不遠處的樹蔭下,所懸吊著的三具令人毛骨悚然的男性屍首。
他痛心地瞥開眼,刻意不去看這幅慘無人道的景象。「把他們放下來。」
「是,將軍。」
身後的軍士倏地下馬。
他則沿著圍籬再騎進村內,然而放眼所見儘是流血燒掠的狀況,村民非死即傷。
在馬匹步行間,他幾乎可以想見這場搶掠是如何的進行……
突然蜂擁而至的暴徒宛如出閘猛獸,他們伸出赤裸裸的手臂快刀殺人;而伴著狂妄的笑聲,他們更湧進屋舍姦淫擄掠。
純樸的百姓從未見過這樣的流血暴亂,更不相信這場噩夢居然會降臨在他們身上!
他們求救無門、無處躲藏,只能任憑喪盡天良的劊子手對他們予取予求、恣意殺人放火,直到徹底毀了這座曾經充滿了無限生命力的綠洲小村。
東英眼底怒光一閃,赫然重喝:「回伊犁!」
※ ※ ※
伊犁,塞外江南,三面環山,西部開放,晶瑩冰川與皚皚白雪群出蜿蜒,並有滔滔不息的伊犁河孕育出肥沃的土地和遼闊的草原。
將軍府
「玉靈?」東英一下馬,思緒立即被一張意料之外的花容月貌打斷。「你怎麼來伊犁了?」
「我們好幾年沒見了,一見著我就擺出一張臭臉,這就是你的見面禮?」年約二十的姑娘抿著淺笑,聲音不高不低地說,從門前輕步走下台階。
東英將馬繩交給小侍,逕自進屋。「這張臉不是針對你。」
「不是針對我?」
「是針對近來聚眾成群、專門打劫天山北面綠洲城鎮的哈薩克人,玉靈格格。」一旁談吐合宜的中年男子,對她微微一笑,和悅地代將軍解釋著,畢竟有誰會在看了血淋淋的暴動後還笑得出來?
「你好呀,丁牧。」認得這人是東英的副將,玉靈揚起眉毛,向他點頭致意。
「哈薩克指的是伊寧一帶的族人?」
「是的話就好辦了,偏偏不是。」
「哦?那究竟是哪裡的哈薩克族?」她問,亦隨著眾人的腳步進了將軍府邸。
「我知道新疆是以維吾爾族為主體的多民族區,也就是說,除了維吾爾族外,尚有漢族、回族、蒙古族、柯爾克孜族、錫伯族、塔塔爾族等等,多達十數個民族。哈薩克族是其中一族,但它自大清開國以來,在中央亞細亞一帶,尚分為三個地域性集團:小帳、中帳、大帳。你說的是哪一邊呢?」
「女娃兒家,不需要知道那麼多。」東英評了一句,逕自盤腿落坐在希臘式氈毯上,並招來了僕役奉茶服侍。
其他軍士則各據一角坐定。
「若是我和你條件交換,你說不說?」
玉靈不是矯揉造作的小閨秀,見大家坐得舒服,她也泰然自若地屈膝側臥在絲織靠枕中。
「什麼條件交換?」東英問,一邊則喚來了士兵隊長,指揮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前去救援村民。
「襲簡親王爺及福晉請我捎來的消息。」
她神態優雅地抬起眼看他。
「如果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免了。」他可忙得很。
「諸位,對於近一個月來綠洲頻遭攻擊的事件,你們有何看法?」他進入正題。
一名年輕軍士首先發言。「屬下認為,伊犁地處東西陸路重要孔道,因此在伊犁附近發生的攻擊事件恐怕不單純!」
「攻擊事件不單純,我這千金小姐走了七、八個月的路到西域,一樣事有蹊蹺。」玉靈硬是要插嘴。
「又惹了什麼麻煩?」東英問。「你是說他們的真正目標可能是伊犁?」
她神色詭異地頓了一下,而後淺淺地笑說:「我一個弱女子,能有啥麻煩?」
「大家都十分確定這幫哈薩克族並非伊寧一地的哈薩克族,也就是說他們其實來自境外。」丁牧拿出軍事圖,熟稔地指著圖上一隅。「小帳佔據在哈薩克西部草原一帶,勢力雖然強大,但一直向我朝釋出善意,要求通貢。屬下認為不可能是他們。」
「這次遭殃的人是你。八個月前王府來了一名高人,幾個卜卦下來,已經斷出你的將來。」
東英道:「中帳也不可能,他們的態度甚至比小帳還謙卑。」
「肯定是大帳!」丁牧斬釘截鐵。「大帳的日約王不久前仙逝,新王繼位就像新官上任,三把火胸中燒,極可能私派部屬掠奪諸城財富,以供應大帳本部。」
「高人說,依斗數,星分於十二宮,數定乎六十位。十二宮為夫妻宮、子女宮、財帛宮、疾厄宮等等;六十位即十四顆主星組合的星系……」
東英道:「如此一來,他們就無須表示臣服,因為只須拿下伊犁,大清與中亞各國貿易的重要孔道從此便落入他們的手中;這一天一旦來臨,可觀的財富自然湧入他們荷包。雖然鋌而走險,但確實值得一搏。」
「就算計劃失敗,他們也大可否認那幫哈薩克人與他們有關係。」丁牧接口道。
「看來,他們要自尋死路,我們也不必跟他們客氣了。」東英幽深低語,沉沉殺意穿透空氣,引出一陣森寒詭冷的氣勢。
大夥兒不自覺的對看。「將軍,你的意思是?」
東英沉然,了無笑意道:「查出他們的藏匿之處,一舉殲滅,我要他們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以牙還牙!
「東英,你根本沒把我的話聽進去,我說你──快要死了!」
玉靈突如其來的溫柔低語,瞬間怔住眾人。
「你說什麼?!」
東英以為自己聽錯了。
玉靈詳細說明。「斗數中,大限主十年之運途,小限主一年之運途。天傷、天使二星,為不吉星曜,此二星,限內逢之,乃主凶災,如無吉神相助,乃死。」
「這是什麼鬼話?」
「不是鬼話,是警告。」她揚著笑,平鋪直敘。「加上命盤所推,巨門化忌沖照你小限命宮,怕是要大難臨頭。」
這怎麼得了?軍士們聞言血色盡失。「將軍!」
滿意五、六雙眼睛此刻總算專注在她身上,玉靈盈盈笑道:「總之,高人指示──你身上的暴戾之氣太重,勸你別再大動干戈,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東英鎖眉咕噥一陣,再開口便是沒好氣的咆哮。「荒謬!我是武將,配刀不捍衛自己的疆土,難不成殺雞宰羊?!」
玉靈毫不理會他的怒氣,逕自冷冷地道:「孺子不可教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東英倏然瞪她。
「早猜到你會是這種反應,若不是你的錦晴額娘托付我來,我還寧可待在京城看你入殮。」玉靈立刻禮尚往來地回敬回去,她向來吃軟不吃硬。
「入殮?玉靈格格,你這話未免說得太──」一旁的丁牧忍不住開口道。
「丁牧,我和東英間的感情有多微妙,你是知道的,前一句話當然說說而已,否則我就不會坐在這裡了。」玉靈斜睨丁牧一眼,表明自己和東英的交情匪淺,自己會大老遠趕來這裡也是出自關心。
不過,她也不會時常待在這裡就是了,因為……
她還有別的事忙,一件她必須全心全意投注的事。玉靈心想。
「是……」丁牧支支吾吾地應道,心裡卻在嘶喊:哪有人拿這種事來開玩笑!
玉靈於是繼續對東英說道:「我來這裡除了知會你死定了之外,你額娘還命我帶來了破解之術。」
「有破解之術?!」
眾人喜出望外,這種事應該早點說嘛,害他們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東英卻沒空去評定她的驕縱作風,他瞭解他額娘的個性,此事若不是非同小可,她不會派玉靈來此撒野,可想而知,事態嚴重。
他真的注定客死他鄉,在劫難逃嗎?
忽然得知自己死期將近,東英實在說不出一剎間猛然湧入心頭的複雜感,但誰都想活命不是嗎?
事已至此,他只好板著臉問:「什麼破解之術?」
玉靈啟開細膩花唇品茗。「有什麼難的?不就是找吉神嗎?」
她幽魅地笑著。
※ ※ ※
疏勒城
「我們不是什麼富裕人家,但阿卓是好青年,不僅靠自己的力量栽培出一大片的葡萄園,還在湖區養了兩百多隻鴨子、五百多隻綿羊,松羽嫁到我家雖不至於大富大貴,但肯定苦不了。」
一位母親、一位兒子,外加帶上兩份薄禮──一看就知是在提親。
「阿卓的成就,大家有目共睹。」擁有一半維吾爾血統、一半滿人血統的華發老父,溫和地道。
眸光與女兒短短一觸,顯得格外的溫柔。
落落大方的女兒,唇角始終鑲著淡淡的微笑,柔順地正跪在矮桌前,聽著大家一來一往的談話。
婦人的笑意加深了。「松羽和阿卓從小就是鄰居,成了婚之後,感情一定非常融洽。」
「這我明白。」老父微微點頭。
「老爹,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辜負松羽的。她對我而言,就好比疏勒城中的一顆明珠,我一定會珍惜她,不會讓她吃苦的。」阿卓使勁揚起聲音,努力展現自己誠懇的態度。
老父被他純憨的表情逗得笑不攏嘴。
「你這些話已經講了六遍了,你對松羽的用心我看得出來。不過,松羽不僅是你的明珠,她也是我的明珠,我一向疼愛她,這件事……我得尊重她的意思。」
婦人在一旁等不及的問松羽:「既然如此,松羽,你覺得如何?」
「是啊,松羽,我是否有幸能娶你為妻?」
母親、兒子,全一個樣。
「他們這麼急,松羽,你就給他們個答覆吧!」
松羽緩緩抬起晶瑩柔美的臉蛋,將視線移至婦人身上。
「我不討厭阿卓,而且對他刻苦耐勞的人生態度由衷敬佩,我想……這樁婚事,我同意。況且,我們兩家住的這麼近,只距離兩條街,我若想探望我阿爹,也隨時都能回來,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聽到松羽的回答,阿卓嘴角的笑意掩飾不住他眼神裡的狂喜。
她繼續文雅地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相信自己能成為合格的妻子與母親,唯一令我放心不下的,是爹。現在事情既然能兩全其美,我又有什麼理由反對呢?」
「太好了,松羽!」阿卓樂到眼都笑歪了。「只要你肯嫁給我,就算把你爹接來和我們一起住,我也不反對!」
「阿卓,注意一下自己的樣子,瞧你樂成那樣,小心剛贏得松羽的芳心,馬上又把人家嚇跑了!」
「啊,對哦,失禮了。」他立即靦腆的猛搔頭。
松羽柔柔地笑彎了眼。
她那燦爛迷人的模樣足以令全天下的男人為之神魂顛倒,阿卓真是越看越傾心。
就在全場沉浸在和樂融融的婚喜氣氛中時,一名四歲男童跑進來屋裡,一股腦就衝進松羽懷裡。
「姊姊,剪羊毛!」男童指著外頭說。
老爹解釋道:「那是隔壁家的小孩,這裡附近的幾個男孩子都喜歡纏著松羽。阿卓,若他們早出生十年,你勢必得和他們來場殊死戰。」
阿卓頓時面紅耳赤。「我真是太幸運了。」
松羽笑著說:「阿爹,那我出去了,你們慢慢聊。」
「我也去!」阿卓正想跟上。
「坐下。」婦人揪住兒子的衣角,避免他像個呆子似的跟在女人屁股後面跑。難看啊!「你猴急個什麼勁兒?喝茶吧!」
「是、是。」阿卓馬上驚覺自己的失態。
老父莞爾地道:「年輕人嘛!」
「我……又失禮了。」
阿卓臉紅如霞,侷促不安地跪坐在位置上反省。
※ ※ ※
屋外的北面是一片迷人、旖旎的遼闊天地,林木蔥綠、芳草如茵,碧玉般的湖面上,棲息著各種水鳥、沙鷗。
披著白黃色毛皮的肥羊,像極了天空中一團團流動的凝雲。
「松羽,在這裡!我們在這裡!」
三個十來歲的小少年驀地從羊群中央冒出頭來,朝她活蹦亂跳地揮手叫個不停。
松羽展顏而笑。
「哥哥──」
娃兒此時掙出松羽的懷抱,一溜煙地跑向自己的哥哥。
「你們把羊趕進柵欄,是準備替它們剃毛嗎?」松羽問。
鼻樑上佈了不少雀斑的大哥點頭。「又到了商賈購買羊毛的季節,早點替它們把毛剃掉,可以賣到好價錢。你也來幫忙吧!」
一把剃刀遞到她面前。
松羽接過刀子。「可是我剃得不好。」
「沒關係,只要你別把我家的羊弄死就可以了。」
少年才開朗的說道,瞬間一個豪邁的動作,霍地逮住一隻羊兒,他以自己右半身的力量猛然將它壓制在地,刀子凌空飛轉,俐落剃起一球又一球的羊毛團。
另外兩個弟弟見大哥開始工作,跟著依樣畫葫蘆。
「松羽,我來牧場的途中,看見那個種葡萄的阿卓和他娘兜進你家,他們去幹麼?找你談親事嗎?」
「小心!把羊腳壓好,別讓它亂踢!」松羽捏了一把冷汗,剛剛沒注意差點捅了羊腿一刀。「你怎麼會曉得?」
「全疏勒城的人都曉得,因為你是老姑娘了。」
大男孩說完話,便哈哈大笑。
「別開大人的玩笑。」松羽假意生氣地說。
「大哥剛剛講得更過分,他說你除了吃得多、睡得飽外,再也找不出任何其他的優點,誰娶了你誰倒楣!」一旁較小的男孩接口道。
松羽氣鼓了腮幫子,雙手插腰斥道:「好呀,你居然在我背後說我壞話?」
「本來就是嘛,你幾乎是我看大的……」
「喂!我可比你大!」她提醒。
「你的習性,我還不熟悉嗎?」大男孩胸有成竹地說。
「我不是動物,哪來什麼習性!」
「差不多啦!」大家都很清楚嘛!
「什麼話嘛!」松羽不服氣地發嗔。「那你倒是說說看,我到底什麼事情做不好了?」
「可多的咧!比如上次我娘請你幫她縫衣服,結果你竟然把袖子整條縫在襟口上,手根本伸不進去。」
何必要他把話講得這麼白呢?
松羽頓時羞紅兩頰,支支吾吾的,企圖扳回局勢。「那、那是不小心的,我後來就縫得很好啊!吶,你現在臀部上穿的那條褲子,可是出自我這雙巧手。」
男孩不禁搖頭,沒辦法的攤手歎息,弟弟們聞言則突然放聲笑成了一團。
「你……你們笑什麼嘛!」松羽感到奇怪。
「哥哥的褲子第一天穿就變成開襠褲,小雞雞都跑出來吹風了!」
「啊?!」她怎麼不知道有這件事?松羽臉蛋燙得都快冒煙起火。「可是那……那不一定就是我的錯,說不定是你太野了,才把褲子穿破。」
「唉,死鴨子嘴硬。」真是不服輸的女人!大哥的頭搖得更誇張了。
「誰死鴨子嘴硬?」她瞪眼。
這不就嘴硬了嗎?
事實勝於雄辯。「不然咱們來試試好了。」
「什麼?」松羽沒反應過來。
「嘿嘿……」
哥哥賊兮兮的咧嘴奸笑,冷不防地突然從羊腹上跳開,松羽根本來不及阻止,用力倒抽一口氣,眼睜睜看著公羊矯健翻起,並罔顧她存在似的,垂頭就朝她迎面衝來──
「不要!」
她尖叫出聲,極度驚恐之餘,反射性地護住頭部,在地上蜷成一團,管不得是否會被羊腿踢死,直接消極地讓大肥羊從她身上蹬過去。
盯著她窩囊相的大哥,站在一邊涼涼地道:「唉,就說嘛!」
士可殺不可辱!
松羽賭氣的扁平雙唇,狼狽地從地上掙起,剃刀火大的往地上一扔,拔腳就奔往那只不合作的蠢羊。
蠢羊警覺的移動了,而其他的羊兒也開始不安起來,激動的擠成一團並盲目地四處逃竄。
四個孩子好整以暇站在一旁看她表演特技。
松羽抱著勢在必得的決心,她四肢並用,一下子真教她逮住了那只蠢羊。她伸腿跨到羊兒的肚子上,把它的脖子壓偏在地上,可是羊一用力掙扎,她便倒向另一邊,跌了個狗吃屎。但她毫不服輸,立刻追上前去,馬上又與那隻羊兒纏成一團。
「哈、哈……」
孩子們看得過癮極了。
這會兒,她整個人完全按靠在羊身上,雖然模樣滿落魄的,頭上有草、臉上有毛屑,但她確實成功利用自己的重量,制住了公羊的行動。
公羊咩咩叫了幾聲,便放棄掙扎地躺平……
松羽清靈一笑,情不自禁得意的問:「怎麼樣?我贏了!咦……咦……啊──」
說時遲那時快,她才得意沒兩秒鐘,那群原本跑得遠遠的羊群,突然像受到什麼驚嚇般驀地衝向她,她瞠大眼睛、張大嘴巴,一個不留神,身下的羊兒猛地翻起,她立即被甩拋出去,翻了一個大觔斗──
灰頭土臉,姿勢丑斃了。
然而男孩子們此時無暇注意她,他們在頃刻間啞然失聲地瞪大眼睛看著前方,渾身僵硬的杵在原地,一動也動不了。
松羽忍著痛,吃力地坐起身,正準備開口叫他們時,驚鴻一瞥間,才赫然發現情況不對。
「這是……」
在她咫尺近的面前,三名身材魁梧壯碩的蒙面者,正帶著有如黑夜般冷傲的眼眸,高高騎在天馬背上,一瞬不瞬盯著她。
為首的男子語氣冷酷無情地下令──
「動手。」
「是!」
她心臟狂跳,聲音硬是卡在喉嚨發不出來,轉瞬間兩名匪徒已下馬向她包圍過來──
一陣混亂。
「松羽──松羽──」
「綁架!有人綁架──」
待屋裡的老父聽見騷動、趕出來查看時,廣大的草原上只剩男孩子們無助地對著一方哭喊,空氣中有綿絮在飄浮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