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上設計師專業制服的我站在鏡子前,略施薄粉的臉看起來有些蒼白。
「伊丹詩美容沙龍」,早上十點開始營業。
現在是早上九點五十分,店門再過十分鐘就會開啟。屆時有預約的、沒預約的顧客就會陸續上門來。
Molly幫我束好袖子上鑲有店徽的袖扣,然後拍拍我的臉頰,讓它看起來有一點血色。
年輕的她站在我身後,雙手按住我的肩膀說:「是不是很緊張?別擔心,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本店的十一號設計師了。熬了三年全為今天,一切都會順利的。」
是的,熬了三年,全為了今天能穿上這襲設計師的制服,替上門的客人設計造型。
鏡中的我,穿著雪白的長袖襯衫,左臂上束著金色的店徽袖扣,下身搭配黑色寬管八分長褲,頸上和腰間繫著工作裙的裙帶,而工作裙上的三個大口袋裡也已經放好了基本的美發工具。
身後,其他設計師也在忙碌著,大夥準備開店了。
「真不知道我怎麼會站在這裡?」我有些迷惘地喃喃道。
「別問我,我也很懷疑。」身邊的Molly不客氣地說:「三年前你到這裡來跟店長你說想當助理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大概是哪根筋出了問題吧!沒經驗的門外漢,看起來又那麼老了——不是說實際年齡。真難以置信你跟我同齡,你那時候看起來足足有三十歲耶!不好好去當你的高薪電腦工程師,居然跑到這裡來說想學美發,真是發神經。」
不等我開口,Molly又說:「我們都在打賭,賭說用不著三天,你就會哭著要回回家了。誰知道,沒見你哭過,三年如一日的,居然也讓你熬成婆了。嘖嘖嘖,想當初你還是我的顧客呢!」
Molly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Joria,你老實告訴我,你晚上到底有沒有躲在棉被裡偷哭?」在店裡,設計師都取洋名。Joria是我的名字。
「沒有。」我搖搖頭。
「開頭幾天,我看你手都起水泡了不是?不會痛嗎?」
「很痛啊。」我看著自己的雙手,彷彿還能見到舊日的傷痕。
「我剛進來的時候,幾乎天天躲在棉被裡哭,可你卻是一滴眼淚也沒掉,害其他新來的助理都不好意思叫苦了,真是罪過罪過唷。」
我笑了笑,不知道要怎麼接續Molly話題。
「小楚,你老實再告訴我一件事,你真的跟我同年嗎?」
我看著鏡子裡的我,黑髮素顏,因緊張而緊繃的肩膀漸漸地放鬆下來。
「你看過我的身份證了。」
Molly惑地看著我的臉。「可……三年前你看起來就是像已經三十歲的女人,沒道理現在看起來只有二十五歲呀。」她伸手捏了捏我的臉皮,諂媚地道:「怎麼返老還童的啊,教教我吧?」
我笑道:「是你的錯覺吧?哪有人在三年前看起來像三十歲,三年後卻反倒變年輕了,沒這回事。」我拍拍工作服的口袋,感覺裡面沉甸甸的工具。「走吧,時間到了,準備開店門了。」
我離開休息室,來到店門前,跟著其他設計師在透明的玻璃大門前一字排開。
Molly在我身邊站定,偷偷打量著我,突然恍然大悟地說:「啊,我知道了,你去拉皮了?」
我咯咯笑出聲。第一天正式操刀的緊張感一掃而空。感謝Molly鼎力襄助。
十點鐘一到,兩名小助理拉開店門,今天輪班的八位設計師——連同我在內,在店門開啟的剎那,進行一個工作天最先開始的儀式。
伊丹詩倣傚日式企業作風。我們彎下腰,齊聲喊道:「歡迎光臨,今天也承蒙您的照顧了,感謝您讓我們在此為您服務。」
在我們這裡,絕對是顧客至上哦。
☆ ☆ ☆
一天的工作結束後,在我的夜半時分、別姬的晚餐時間,我們在聊天室裡閒聊——
電腦那頭的別姬傳來訊息:「今天順利嗎?」
我邊擦著濕發邊回她說:「出了幾件小插曲,但都解決了,我想整體來講,可以打個八十五分。」
「才八十五分?真謙虛。」
我笑著解釋為什麼是八十五分。「這樣才有進步空間啊,如果一開始就九十九、一百分了,那多沒意思。」
「我可以請問那十五分扣在什麼地方嗎?」
「想知道那幾件小插曲是怎麼回事嗎?」我笑問。
別姬回說:「我洗耳恭聽。反正我已聽了你三年來大大小小的瑣事。」
我佯怒道:「聽起來像是情非得已。」
「實際上是『不可一日無此君』。霸主,你好心提供我一些有趣的故事,英國這裡甚是無聊。」
聽起來像是一個有點熟悉的故事情節。「一千零一夜?」
「啊,可不是,你是每天早上要殺掉一名妻子的蘇丹,我是為了生存不得不掏空心思講那些個吊人胃口的小故事的妃子。」別姬與我的思想絲毫沒有銜接上的問題。她一向聰穎。
我指陳道:「弄錯了吧!現在是誰在講故事?」
她反應亦不慢。「沒錯,吊人胃口。」
好個別姬。我笑道:「只是開場白。」
「我想暖場的工作已經做得很周到了。」
我接受了她宛轉的暗示。
我把毛巾包覆在半乾的頭髮上,勻出雙手,兩手並用地敲著鍵盤,用手說那第一千零二夜的故事——
今天開店不久後,一批客人便陸陸續續地上門來消費。
我的第一位顧客是一個準備在中午參加一場婚宴的中年婦人。
她要我幫她做一個造型。
替她洗好頭髮後,我審視著她的頭型,想弄出一個適合她臉型的髮式。
在動刀前,我先把我要怎麼做扼要地說了一遍,她沒有很仔細聽,只說一切由我。然後她便拿起雜誌翻閱。
一個隨性的客人,通常這種客人分成兩種,一種是真的很隨性,你給他什麼,他就接受什麼;另一種則不然,這種客人表面上很隨性、好說話,但等到髮型設計出來,他看了看,覺得不滿意,你就得再重新弄一次,直到他滿意為止。
就不知道這位太太會是哪一種客人了。
我開始動起剪刀,喀擦喀擦地剪下一小截頭髮,突然,她大叫一聲,說:「慢著!」
我嚇了一跳,移開剪刀,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
我怔愣地看著她拿著手上的雜誌興奮地大叫:「我要改做這個造型。」
真相揭曉,原來只是要改變髮型,我鬆了一口氣。
接過那本雜誌仔細研究,同時偷偷看著我剛剛已經剪下的那截頭髮。
重新研究好要怎麼落刀後,我一剪子剪下——
「等一等!」
我又愣住,看了看已經躺在地下的那撮頭髮,又抬起頭看她。
這位太太翻著髮型雜誌,慢條斯理地說:「我想我又改變主意了。」
哇咧——看來這是一位善變的客人喔。我得小心應付,以免她臨時又改變主立息。
一個小時半後,我的第一位客人滿意地頂著她在第五次改變主意後所決定的新髮型離去。我則似經歷了一場生死交關的大戰,Molly向我豎了豎大拇指,我回她一抹真心的微笑。
任務順利完成,我真的是一位設計師了。
十一號設計師。
沒有多久,我的第二位客人到了。
時間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半,設計師已經輪班去用餐。
這是一位小姐,年紀在二十五至三十歲左右。
她不是事先預約的客人,走進店裡後,她環顧一圈,最後視線停留在我身上。
我指引她在椅子上坐下來之後,我用手梳著她燙直過,看起來很滑順的頭髮,禮貌地詢問對於她的頭髮,她是否已經有計畫。
她指著我的頭髮說:「要跟你的一樣。」
我愣了愣。原來她一進店裡就把所有設計師都打量過一番,為的是挑選一個髮型模特兒?
不過……跟我一樣?
不會吧?我的髮型很普通耶。既沒染又沒燙,只是剪得短一些而已。而且這還是MOlly剪的,不是我自己動的刀。
我遲疑地問:「你確定要剪成我的髮型?」
她毫不猶豫地說:「對,愈短愈好,我要換個心情。」
啊,原來只是想要把頭髮剪短而已。
她沒指定三號設計師Jerry,鐵定是不想理光頭,而我們這裡,不把Jerry算進來的話,我的頭髮算是最貼、最短的了。
看來這是一位想藉著改變髮型來轉換心情的客人。
我順著她及腰的長髮,替她不捨地道:「真的要剪這麼短嗎?一刀剪下去,要留很久才留得回來喔。」
「沒關係,你剪吧,我已經下定決心了。」
我還是猶豫。「你要不要先剪一小段就好,不要一次剪太短?」
她搖頭說:「不要、不要,一刀剪了吧,我恨死這一頭長髮了!快剪吧,我沒有太多時間。」
見她這麼堅持,我只得一刀剪下去。
然而才剪下了第一刀,第一撮烏髮飄落,她突然嗚咽了起來。
我嚇了一跳,不敢再動刀。店裡所有的人都好奇地朝我們的方向看過來。
她不斷地哭泣,我則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笨拙地遞面紙給她。
她邊啜泣邊道:「快剪,不要理我……」
我只得再度動起剪子,同時觀察著她,害怕她會有比哭泣更劇烈的反應。
所幸直到最後,她都只是哭,沒有做出其它更歇斯底里的舉動。我拿了條緞帶把她剪下的長髮束成一束遞給她。
她低頭看著那束斷髮,喃喃道:「一切都結束了……」
我不知道她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我只能拍拍她的肩膀說:「別擔心,事情會過去的,很快地你就會重新站起來。」
她點點頭。我聽見她說:「下一次不找喜歡長髮的男人談戀愛了,他們多數喜歡幻想,又不切實際。」說完,她瀟灑地將那束頭髮拋進垃圾筒裡,簽完帳後,又很瀟灑地離開。
這是第二位客人。一位剛剛自錯誤的戀情解脫出來的勇敢女性。
應付完這一位,我靠在椅子上喘著氣。懷疑接下來要面對的客人是否也有些特別的怪癖。
我懷著志怎不安的心情等待我的第三位顧客的來臨。
這回來的是一個戴著帽子的男士,年約三十至四十之間。
這位先生一坐下來就說不剪髮,只要洗髮和護髮。
我想這回總算可以輕鬆應付了,孰料他拿下頭頂上的帽子後,我當場愣住。
這……這開玩笑的吧?
這位先生他……禿頭耶!
我遲疑地看著他光禿禿的頭頂,懷疑這有沒有可能是「國王的頭髮」,需要超凡的智慧才看得到?
他催促道:「請快一點,我待會兒有約會。」
「喔……」我用力擠出洗髮精,懷疑待會兒怎麼替他「洗髮」。
這位先生一邊看著今天的報紙」邊說:「請小心一點,我的頭髮很珍貴。」
我睜大眼睛努力地想找出他珍貴的頭髮,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我在他的後腦勺找到了三根。
三根!真正彌足珍貴。
我小心翼翼地對待這三根看起來頗為強健的頭髮。
四十分鐘後,我送走這位「三毛先生」,其他暫時沒事的設計師跑來搭著我的肩,把我拉到一旁,小小聲地說:「哪裡來這麼個稀奇古怪的人?」
我張大著眼睛看著他們,疑惑地問:「你們以前沒遇見過類似的嗎?」
他們哈哈大笑。看來也是各有一番奇遇。
吃這一行飯,本來就免不了必須和各式各樣的人接觸。
我早有心理準備,但從未預料到,只不過才進行到第三位客人,我就已經遇上了三種不同類型的怪客。
第一位是善變的中年太太。
第二位是失戀的愛哭小姐。
第三位是彌足珍貴的三毛先生。
現在是我的輪休時間。在休息室裡,大家討論著我這三位客人,個個笑翻了天。
六號設計師Pitters扔給我一罐冷飲,笑著說:「加油了,Joria,我們都期待著你下一位客人的精采表演。」
我拉開易開罐的拉環,喝了口檸檬水,微笑地說:「謝謝,我也很期待。」
☆ ☆ ☆
從她的用字和發言的狀況裡,我可以想見別姬正捧腹狂笑著。
感染到她的愉悅,我問說:「怎麼樣,我這一天過得還算精采吧?」
別姬沒有立刻回應,我猜她還在笑。
又等了一會兒,螢幕上傳來她的回應:「霸王,你真是有趣極了,如果我是天方夜譚裡的蘇丹,我一定會捨不得殺掉這麼會說故事的妃子。」
我笑著說:「這表示我可以活著見到明天早上的太陽嘍?」
她回應道:「我想這表示,我可以體會故事裡的蘇丹主何以捨不得殺掉他那擅長說故事的妃子了。男人很難不去愛上一個他認為生動有趣、生活裡充滿了故事的女人。」
這是什麼話呀?我怔愣半晌,想了想,調皮地帶著玩笑的意圖問:「那麼,相對地,這表示你別姬已經情難自已地被我這個霸王所吸引嘍?」
別姬那抹瑩藍色的光影在螢幕上十分醒目。
她淡淡地說:「霸王,你的確很吸引我。」
我揣測別姬的言下之意——但是在網路上所建立的感情是脆弱的,它不夠真實,甚至可能只出自於單方的幻想。
我不願意把這種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感覺當真。
因為它不是真實的。
我希望別姬也能夠這麼想,因為我是這麼認為。
她說:「我跟你說恭喜了嗎?」
「嗯哼?」我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她繼續說:「恭喜你,十一號設計師,從今天起就是一個新的開始了,你準備好面對明天以後的每一分、每一秒了嗎?」
好大的一個期許呀,我暗自想道。我心頭暖意十足地回說:「是的,我會準備好面對明天以後的每一分、每一秒。」畢竟我從來就不曾沒有準備好過,不是嗎?
我的準備,就是沒有準備。
我面對的方式,只是接受,接受而已。我堅強,不是嗎?不管發生什麼事,我總會接受它的,然後去面對。
「很高興知道你準備好了,因為接下來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我好奇地問。
別姬賣關子地說:「霸王,先深吸三口氣。」
好,深吸三口氣,我看見她打出:「我要回台灣了,你想要見見我嗎?」
什麼!我一口氣差點梗住。
別姬要回台灣了,還問我想不想見她?
別姬看不見我千回百轉的心思,她繼續說:「我不知道你的意思如何,但我對我認識三年的霸王可是相當好奇,我想見你,你願意跟我見個面嗎?」
見面?讓別姬知道現實中的我是多麼地平凡、不堪、無聊?讓她知道霸王不過是個幻影,隱藏在它面具下的真人真事根本不值得她投資三年的時間來陪伴?
天啊,見面?我想都沒想過。
我當然好奇別姬在真實世界裡是一個怎樣的人。我想她必定如我所認識般幽默風趣、例落直爽,但……好奇歸好奇,我永遠不會與她見面。
見面了,好奇心是滿足了,可要是就此失掉一個可以說真心話的對象呢?
太划不來了。
出於很自私的原因,我不會跟她見面的。
「霸王,你的答案呢?」她問。
我飛快地告訴她我的答覆:「別姬,請務必原諒我,我不能夠與你見面。」
「不能夠?」
我歎了口氣道:「正確的說法是,我不願意。」
別姬沉吟良久。「為什麼不願意見我?」
我老實地說:「我怕你會失望。」
「失望什麼?」
顯然她決心把事情弄清楚。
我說:「你知道的,網路是不真實的世界,與真實世界有著隔閡,現實裡的我……非常不擅於言詞,你會失望……」或者我會失望。現實裡的真實有時候會教人更為沮喪。
「很難令人相信,在我看來,在言詞方面,你相當有潛力。」
我急躁地說:「所以我說真正的我會令你失望,我不想失去你。」
別姬說:「換句話說,你認為你我見面之後,我會疏遠你?」
我憂慮地說:「或者是我疏遠你。別姬,我不希望這種情形真的發生。」
「我認為……你太過保護自己了。霸王,為什麼如此畏懼受傷?」
我瞪大著眼看著別姬傳給我的話——
我畏懼受傷?
我否認道:「我並不畏懼!」是嗎?那麼我的手指為何在顫抖?忽略它,我說:「你不要妄加猜測,我只是想預防一些可能的尷尬情況發生而已。」
「我直覺認為你沒有說實話。」
「別姬……」
「你告訴我那麼多,我只有一種感覺,那就是你在害怕,或者……畏懼些什麼?」
「別姬……」不要這麼瞭解我,我懇求地道。
「我猜對了嗎?」她不理會我,繼續發表高論。「有時候你令我迷惑,你堅強——你總是有意無意地透露這一點。但是霸王,你真的如你所給人的印象般那樣地堅強嗎?」
不要試圖剖析我。我無聲地吶喊著。
「也許你真的是,我無意質疑你,但你總是——」
我阻止她繼續透視我。「可否別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別姬頓時沉默不語。良久,她說:「我不想道歉,你明白為什麼。」
是的,我明白。該道歉的人是我。這一段關係裡,我是話比較多,又比較不誠實的那一個。別姬不需要向我道歉。
她說:「我很想對你生氣,但我不認為這會有助於事情的改善。」
我鬆了一口氣。「謝謝你的體貼。」
「你跟三年前一樣——」我感覺得出她的失望。她說:「你躲在你封閉的殼裡不肯出來,像一隻臭掉的雞蛋。」
我失笑。好嚴重的控訴,但比喻得如此恰當。「我想我不能反駁。畢竟,在遇到你之前,我就已經是個臭蛋了,你不能要求一個早已死亡的胚胎孵出雛雞來,是不?」
別姬飛快地打出一行字:「你知道嗎?這就是我不忍對你生氣的理由。」
我自我解嘲道:「因為沒有人會對一隻臭蛋生氣?」
別姬出乎我出息料之外地說:「不,是因為在已經受傷的傷口上灑鹽,是一件不道德的事。」
好一會兒,我說不出話來。
從來……沒有人一眼就看見了我極力隱藏的傷口。
「顯然地,你受過傷,而且一直不曾痊癒。」別姬顯然自以為十分瞭解我。「而且我想,恐怕你未痊癒的傷口不僅只一處……但願這只是我的臆測,並非事實。」
我完全愣住了,無法反駁別姬的話。
別姬又問:「告訴我,霸王,當你受傷時,你可曾放聲哭泣過?」
別姬的話帶給我莫大的衝擊,我摸著臉頰上熱燙的液體,出神地看著指尖上的濕潤,好一會兒意會不來那是什麼……
我深吸一口氣,回答別姬的問題說:「沒有,一次也不曾。我向來堅強。
別姬不再說什麼,她只淡淡地道:「我希望你真如你所言一般堅強。晚安,霸王,時間應該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
「晚安,別姬。」失去了談話的興致,我也向她道別。想了想,我又道:「雖然我們不會見面,但還是歡迎你回來。」
另外又想到一件事,我再補充說:「雖然台灣的人口稠密,但難保有一天我們不會在路上擦肩相遇,如果你覺得你看見了我,請你不要來認我,我認為保持神秘是維持一段友誼最好的方法。」
「你還記得我說過的,只要我見到了你,我就會知道那是你?」
「難保它不會發生,不是嗎?」
「你真的很擔心,嗯?」
覺得有必要表明一些什麼,我斟酌地說:「我想是因為……我非常在乎你。」
「很高興聽見你這麼說。你不用擔心,我記得我已經答應過你。晚安。」
「晚安。」
我們在同一時間下線。
關掉電腦後,我躺在床上,以為我會失眠一陣子。
知道別姬即將回國,我有些不安。擔心未來我們所建立的特殊關係會有所改變,我會失去一位談心的朋友。
然而我並未煩惱太久。白天工作時,一整天精神處在緊繃的階段令我疲憊不堪。很快地,我便在煩惱中入睡。
這是個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