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一如祖然崴所說的,祖夫人在祖然崴出現的當晚,便迫不及待地打電話給她,並邀請她到漢安飯店用餐。
在發現到祖然崴料事神准的同時,岑香差點就直接說好了,但為求演出效果逼真,岑香還是假意推拒兩下後才「勉為其難」地接受邀約。
今天,便是他們約定的日子。
岑香悠然自在地踏進漢安飯店,在出示了祖夫人寄來的邀請卡後,便被大廳經理以萬分小心的態度,將她送上位在三樓的特別招待廳。
「不好意思,我來遲了。」岑香微笑,向早自己一步到達的祖夫人致歉。
本來她早就處理好所有的事務,但方纔下班前臨時增加的工作,還是讓岑香相當勉強地,才在僅遲到一分鐘的狀況下趕到。
「沒關係,岑小姐的工作忙祿,我不會介意的。」祖夫人笑咪咪地看著岑香,越瞧這溫婉的人兒越喜歡。「再說,我也只比你早來一會兒。」
正當兩人閒話家常時,招待廳的大門再次開啟。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醇厚的男聲傳來。
岑香回頭,那人正是祖然崴。既然要假裝不認識,所以岑香也只是象徵性地朝他點個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你這孩子也真是的,做王人的人居然遲到。」明明是同樣的開場白,但祖夫人的反應卻全然不同。「快過來見見岑小姐。」
「你好。」祖然崴禮貌性地打了聲招呼後,便在母親身旁坐下。
「岑小姐,這是我兒子,祖然崴。」祖夫人熱絡地向岑香介紹著。「我兒子平日要管理這麼大一家飯店,其實也很忙碌,就連我這做母親的也難得見上他一面,所以我才會選在這裡。岑小姐,你不會介意吧?」
「不會的。」岑香微笑再微笑。祖夫人這招用得不錯,如果她不是早知道祖夫人的計畫,真會以為今日與祖然崴的接觸只是湊巧。
一頓飯就在各懷鬼胎的情況下結束。
席間,祖然崴完全發揮了身為主人應盡的招呼工作,不斷地與岑香攀談,這讓祖夫人非常驚喜;因為在以往的相親宴上,祖然崴總是端著一張八風吹下動的漠然表情,任由相親宴的氣氛降至冰點。
而這一回,雖然祖然崴仍是少有表情,但話語間的氣氛,卻能顯見他對岑香的興趣頗高——至少比以往好太多。
這發現讓祖夫人開心得都快掩不住得意了。
幾年下來,她不知道為祖然歲安排過多少相親宴,卻從不見哪一次能讓兒子感到有興趣。難道是她以前安排的相親宴有什麼差錯嗎?
思及此,她再仔細瞧了瞧岑香的相貌,這才注意到充滿古典美的岑香,是往日安排的相親對像中,從未出現的類型。
原來兒子喜歡古典美人啊。祖夫人單純地做出結論,完全不知自己完全被兩個小輩給欺騙了。
「沒問題吧?」趁著祖夫人以補妝為由離去的空檔,岑香低聲詢問。
「應該沒有問題,她看起來完全沒有起疑。」祖然崴也有些難以置信,母親競如此容易哄騙。但她看來可樂了,似乎認定這次的相親會成功。
「接下來該怎麼辦?」飯局都結束了,差不多該打道回府了吧!
「等會她一定會要我送你回去,接下來就換你那邊。」自己這邊成功了,當然也希望岑香那邊也順利進行,不然他們的計畫怕會出現漏洞。
「嗯,下過我媽咪可不好對付,恐怕得多費點心。」岑香提醒道。
她今晚是費盡心思才推掉相親飯局。試想,光是一場相親就已經這麼難推拖,若不能讓媽咪完全信服,她住後的日子可就麻煩了。
「見機行事吧!」
「也只能這樣了。」無所謂的煩惱就暫且拋開吧!這麼一想,岑香終於露出今晚第一個真心真意的笑容。
第一次見到她真實笑顏的祖然崴,感到心臟像被某種東西狠狠撞擊般,讓他有些呼吸困難,可又捨不得把視線從她臉上調離。
她很美,這是他早就知道的。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只是一個小小的笑顏,竟能使她更美上三分。
那雙原本就媚人心魂的鳳眼,在笑意的染抹下,散發出晶亮的神采,教人忍不住就此沉醉:飽滿的紅唇勾著飛揚的弧度,歡快的模樣讓人直想陪著她微笑:原本就已是白皙透粉的兩頰,也因笑意而浮上一層淡淡的紅暈……
祖然崴幾乎看癡了,目光被眼前這因笑而活力四射的女子所吸引,在看過她真實的笑顏後,他開始不滿足於先前所見的。
之前的她雖然也是在笑,但那笑裡總少了一抹真意,畢竟今晚的和樂融融全是在作戲。
可倘若掃除了「作戲」這成分,她還會這麼對他笑嗎?
不知為何,祖然崴發現自己並下想知道答案。
他垂眸,拒絕再想這可能會讓自己心情大壞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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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開一點……對對對,就是停在那裡。」
岑香指引著祖然崴該把車子往哪裡開,本來她覺得不用這麼麻煩啦!只想隨便請祖然歲把車子開到她家附近的路口就好了。
但祖然崴卻提議送她到家門口,再「不經意」地讓她媽咪發現有人送她回家,看看能否讓她媽咪對祖然崴的存在先有個印象,往後他們演起戲來才方便。
「演戲真累人,沒想到才坐了一晚上我就覺得腰酸背痛,想必你也很累吧?」岑香轉頭看向駕駛座上的祖然崴,笑問。「天知道我們還得受多久的罪。」
「我還好。」祖然崴的表情變也末變,但眸光卻黯了下。他精準地轉動著方向盤,將車子停在岑香指定的位置上。
受罪嗎?不知為何,他並不覺得自己在受罪。
不一會功夫,車是停好了,但岑香卻沒有急著下車。
「對了,我們什麼時候要開始約會?」她問。
「約……約會?」乍聽這個名詞,讓祖然崴稍微停頓了下。
「是啊。」岑香肯定地說著。「不約會要怎麼騙過彼此的家人啊?至少我媽咪那關是肯定過不了的。」
有聽過不約會的情侶嗎?!
想也知道問題多多。
「說得也是。」祖然崴抬眸,望進那雙毫無心機的眸子。心底卻不受控制地揚起了期待。和她的約會……
「你是大老闆,就看你啥時有空就好了,我這邊會盡量配合的。」岑香繼續說著,居然還拿出行事歷迅速翻著。 「我看看喔——只要我媽咪不逼我去相親,這兩個禮拜你隨便挑一天大概都沒問題。」
隨便挑?這三個宇讓祖然崴忍不住揚起眉。
岑香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又接著道:
「對了,我們現在只是剛認識,每個禮拜先約一次會,之後再看狀況調整,當然啦!如果你時間上配合不來,我們還可以再商量。」
忽地,岑香像是想到了什麼事,她抬頭看向祖然歲,一臉緊張地問道:
「你之前不是說為了簽合約什麼的,才找我演這場戲嗎?那你什麼時候會談好合約啊?先說好,你可別告訴我,再過兩周合約就簽好了,用不著演戲了喔!不然的話,你是沒事了,但我卻肯定完蛋。」
當初只想到可以逃過相親宴,她居然連這麼重要的問題都忘了問。
她溫婉的外長再配上緊張兮兮的表情,看起來竟像只擔心自己隨時會被主人拋棄的寵物。
這樣奇異的聯想,讓祖然崴忍不住輕笑出聲。
不過,他這一笑可惹火了「寵物」。
「有什麼好笑的嘛。你根本就不知道我這邊的麻煩程度。我媽咪可是鐵了心,非得要在年底以前,把我嫁出門的耶!你自己看看現在都還下到夏天,我就被每天押去吃相親飯,你能想像當時間越接近年底,我會有多麼淒慘嗎?!」
她的媽咪可是個狠角色,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從沒有人能夠阻擋得了。以前沒有,以後也不可能有。
這可是自己當了她二十六年女兒所得到的心得。
「喔哦。」岑香還想抱怨,卻沒料到家門不知何時已然敞開,而從那大大敞開的家門口,可以看到一抹背光的窈窕身影。
「慘了,我們奸像在這裡待太久了。」居然讓媽咪親自出來迎接……看來她已經注意他們很久。
「這樣下是剛好?」祖然歲無視岑香的擔憂,他率先下車,繞過了車頭,再紳士地為她打開車門,以他高大的身影擋住岑母的視線,又低聲對岑香說道:
「別忘了,我們本來就是為了讓你媽咪看見我們一起出現,才特地把車子停在從你家看得最清楚的位置吧。」
說罷,祖然崴率先迎向岑母。見狀,岑香也立刻跟在祖然崴之後下車。
祖然崴說得沒錯,他們本來就是來演戲給媽咪看的,現在媽咪主動出現,還有什麼時機會比現在還更好的?
這麼一想,岑香的心情立刻安定不少,她暗暗吸了一口氣,準備好好地在媽咪面前演一場漂亮的戲。
「媽咪,我回來了。」岑香怯怯地向母親打招呼,彷彿是個未經雙親允許,就跟男生約會的女學生。
岑香幾乎忍不住想讚歎自己的演技。這麼反常的反應,一定能引起媽咪的特別關注。
「伯母你好。」相較於岑香的下自在,祖然崴倒是落落大方地問候岑母。
「嗯。」岑母點頭,視線下住打量這個送女兒回來的男人。
雖然眼下的光線不足,讓人看不清楚他的相貌,伹那高大英挺的身形,站在她家香香身旁,倒可說是挺相配的。再加上他方纔那泰然自若的舉止,以及沉穩自在的態度,已讓岑母心底對他有了兩分好感。
雖然還不知這男人與她家香香是什麼關係,但如果對方是個會躲在車上、連香香家人都不敢見的傢伙……
哼哼!是別想與她家香香交往的。
盤算著如何早早把岑香嫁出門的岑母,現在看到任何男人接近岑香,根本是全當作女婿候選人,先一個個打分數,再一個個個踢掉不合格者。
對於自家的女兒,岑母可是自豪得很,畢竟她的女兒這麼漂亮,又是永明律師事務所最負盛名的律師團一員。之前那些相親對象,哪個不是在相親後拚命向她表示,欲與女兒交往的意願?
只是這些動作全是在檯面下進行的,就連岑香本人也完全不知情!——因為那些相親對象,最後全部被岑母以一句「不合格」給踢光光啦!
岑母也不想這麼挑剔,但這事關女兒的終身幸福耶!所以岑母決定繼續挑剔下去,而女兒也得繼續被她押去相親。
當然啦!在押著女兒相親的過程中,岑母也遭到不少反抗。
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因此,會遭到反抗也早在岑母的預料之內,但岑母怎麼也沒想到,如今女兒居然帶了個男人回家,而且臉上還有……
還有可疑的紅暈?!
其實在這種光線下足的狀況下,岑母根本不確定是否真看到女兒臉紅了,但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當作「是」再說吧!
岑母在意外之餘,倒也沒有因此就樂觀的以為,女兒終於想開了,肯交個男朋友。
相反,岑母是更加戒備,懷疑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何來歷,又為什麼會開車送女兒回家——女兒今晚不是說有個什麼約會,是人家請吃飯的嗎?
就是這男人請她吃飯?不對啊,女兒早就說過,那是某個被她順手幫了一把的中年婦人才對。
岑母狐疑地看著祖然歲,嘴裡卻是問著岑香—
「怎麼會是這位先生送你回來?我還以為請你吃飯的是位太太呢。」
岑香張口欲答,但祖然崴已先一步答道:
「是家母讓我送岑小姐回來的。因為家母擔心時間這麼晚了,讓岑小姐孤身回家未免有些不妥。」
時間晚了?
聞言,岑母不由得挑起一眉,晚上九點能晚到哪去?對很多人來說,夜生活恐怕都還沒開始吧?
岑香見氣氛不對,連忙跳出來打圓場。
「祖先生,謝謝你送我回來,今晚我過得很愉快。」好了,快點閃人吧!岑香朝祖然崴眨眨眼,暗示他趕快離開。
但祖然崴卻對她的暗示渾然末覺,逕自說道:「岑小姐,關於我剛剛跟你說的事……」
「什、什麼事?」她眨眼都眨得快抽筋了,但這祖然歲居然完全不理會,還在扯這些五四三,岑香一口氣差點換不過來,讓她的聲音裡充滿了不自然和緊張。
但這聽在岑母耳中,卻被解讀成另一種意思—
她的香香居然在害羞。
如果岑香知道母親此刻所想的事情,恐怕她會不知該哭或該笑。
「這週末我想邀你來參加我家的遊艇聚會。」祖然崴刻意頓了下,像是驚覺到自己太過唐突。 「到時候除了我的家人,另外還有一些朋友也會出席。就不知道岑小姐是否願意賞臉?」
隨後,祖然歲轉向岑母,相當誠懇地道:「伯母若是不放心,也歡迎你上船一塊來玩。」
岑母看看女兒,再瞧瞧祖然崴,這才緩緩點頭道:
「你們年輕人自己去玩吧。」
雖然還摸不清這男人的底細,但如果香香真對他有點什麼意思,那她這個做媽咪的,好歹也該給人家一點機會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岑母才勉為其難地放了祖然崴一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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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回玩那一招,嚇得我都快得心臟病了。」
岑香嬌美的紅唇微嘟,帶瞠的鳳眸跟著瞪了身旁偉岸的男人一眼,但男人只是微勾著唇,就算笑了。
「是有些嚇人,卻也很有用。」祖然崴仍是輕鬆以對,半倚在欄杆邊的碩長身子,像只傭懶的黑豹,雖然狀似無害,但隱藏在傭懶外衣下的力量,仍是教人不容小覷。
海風呼呼吹著,將他的襯衫下擺吹得下住翻飛:著短褲的長腿則隨意交疊著,露出了一截精壯的大腿:平日總是梳理整齊的發,被風吹得有些凌亂,卻全然無損他的魅力,更顯出幾分狂野的神情。
四周雖是海天一色的藍,無邊無際得教人心慌慌,可去掉了文明外衣後,祖然歲仍儼然像個霸王般,傲然立於一片水色之上。
這裡是太平洋上的某一點,對於在海上完全沒有方向感的岑香來說,能講出「太平洋」三個字已屬不易。
「我可不可以拜託你,下次再玩這種嚇人把戲時,就算隨便給我打個什麼暗號也好,只要能讓我有點心理準備就夠了。」岑香無奈地說道。
她現在所說的,是指祖然崴與她媽咪第一次見面的事。
明明講好了只讓他在媽咪面前露個臉,沒想到這傢伙最後居然脫稿演出,突然在她媽咪面前說要跟她約會……
更沒想到最後竟然還能過關,岑香已經不知道該感謝哪個神明的保佑了。
「就是連你都瞞過了,才會有效果。」祖然崴搖頭,表示提議駁回。
「真是過分。」
岑香微瞠,還想說些什麼,因風向轉變,而吃得一嘴頭髮。
「嗯……這風向怎麼說變就變啊?」岑香擰著眉,將寬邊的遮陽帽取下,一時間,黑長的髮絲隨風飛揚,形成一片動人黑幕。
原本塞在遮陽帽裡的長髮,不知何時逃出了幾小撮,本來岑香還不打算理會,卻沒想到風向一轉變,竟讓那細長的髮絲,全往她臉上打來。
所以她才想重新整理髮型。哪知帽子才摘下,風勢突然加大,這下她也不知道該怎麼整理頭髮了。
「呃……請你幫我拿一下帽子。」岑香一手勉強壓住渴求自由飛舞的髮絲,另一手將帽子遞到祖然崴眼前。
「你頭發放下來很好看,為什麼要把它藏起來?」祖然崴沒伸手接過帽子,反而順著風勢,抓住一縷飛揚的烏絲。
見過岑香幾回,每每,她都將長髮綰得緊緊地,僅讓人看到髮色的烏黑亮麗,卻小氣得不曾讓他見到她放下頭髮的迷人風情。
她很美麗,這點祖然崴早就知道了。
但他卻不知道,她的人有多美,她的發也有多美。
柔順綿長的發襯上她的容貌,為她平添了幾分古典美,令她恍若古畫中走出來的優雅仕女,教人忍不住想呵疼她、為她遮風擋雨;讓她不必擔心世俗的煩惱:教她只要煩惱如何維持好自己的美麗即可。
或許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她才不肯放下頭髮。祖然崴如此猜測著。
從她的老闆—歐陽浩天那裡打聽來的訊息,讓祖然崴知道,其實岑香是出生於一個律師世家。
舉凡周圍的親戚,大多都是從事法律相關的行業,甚至岑家本身,就擁有一家律師事務所,因此當年她為求獨立,竟捨自家的事務所不顧,自願跑來永明律師事務所,從最基層的工作開始做起。
她從不利用自己的外貌而不勞而獲,事實上,她比任何人都要用心工作,所以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全是靠她自己努力得來的。
這樣的她,是獨立自主的。
也因此,這樣獨立的她,的確是有可能刻意隱藏自己的美好,只為不讓人僅僅注意到她的美,而忘了她的努力。
「現在把頭發放下?」岑香挑眉,似乎認為他瘋了。 「如果我在這種風勢下放任頭髮亂飛,不出十分鐘,你就會看到一個瘋婆子。」
她一手抓著帽子,一手努力想把飛揚的髮絲二逮回,只不過成效似乎不彰。
「可惡。」她低聲嘟囔著,動作也越來越粗暴了。
「不必這麼虐待自己的頭髮吧。」見她快把自己的頭髮扯斷,祖然崴終於看不過去地伸出援手。
「你……」他在幫她收攏頭髮?岑香有些訝異,但在沒有鏡子可照的情況下,讓他幫忙的確是比較好的方式。
他慢慢將奔逃的髮絲逮回,收成手中柔滑的絲線。
「謝、謝謝。」誇香轉過身,將收攏奸的頭髮塞回帽中。第一次讓男人為她這麼服務,奇異的親密感讓岑香的臉浮起一抹淡淡紅暈。
「不客氣。」他瞧著她難得的小女兒嬌態,幾乎癡了。
就在這深切的凝視,以及曖昧的氛圍中,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響,不識相地打斷了他們的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