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第一道陽光射進她的窗戶時,區蝶衣便醒來了。
她懶懶地伸直了身子,下一秒,她便利落地翻身下床,幾分鐘之後,她已盥洗完畢,還換上運動服,準備出門慢跑。
這是她每日的習慣,是從何時養成的,她已經不記得了,但即使是到國外唸書的那幾年,她仍沒放棄這項習慣。拜這個好習慣所賜,她的身體一直都非常健康。
從二樓的臥室走下來,腳才剛踏完最後一階,區蝶衣就被腳邊的花束,給絆了一下,要不是她直覺地抓住扶手,現在她可能已經摔個四腳朝天。
「討厭,我忘記花已經排到樓梯旁了……」敲敲頭,區蝶衣無奈地看著,淹沒她家客廳的花海。
從她回國後的第二天開始她每天都會收到一大堆的花,而且,每天的花都會比前一天更多,直到昨天為止,她家的一樓,已經完全被花給佔據了。
區蝶衣當然知道,那位「愛慕者」是誰,但她並不打算回應他的感情,就像兩人第一次見面時,自己所說的,她還不想交男朋友。
小心翼翼地繞過花海,區蝶衣準備出門慢跑。雖然自己並不喜歡那一位「愛慕者」,不過,因為她很喜歡這些花,所以她沒把花丟掉,才會造成她家被花淹沒的慘狀。
「早安,蝶衣。」
在打開家門的一瞬間,區蝶衣碰地又合上門扇。
天啊!一大清早的,他怎麼可能會出現在她家門口?!
可偏偏那張認識不過數天,就讓她印象深刻到難以忘記的俊臉,明明就在她家門外,嚇得她當場甩上門。
「區蝶衣,你一定是看錯了、一定是看錯了……」她心想,或許是因為那人最近老是出現在她身邊,教她印象深刻到隨便看到什麼人,都以為是那人的臉。
自我心理建設了好一番,區蝶衣這才又打開大門,準備出門慢跑。
「蝶衣,你怎麼突然關上門?」
大大的笑臉,立時躍入區蝶衣的視線,教她無法再次說服自己。
「你……為什麼在這裡?」現在才凌晨五點多耶!
「我來陪你慢跑的。」歐陽浩天比了比自身的運動服。
區蝶衣瞪著地,卻無法否認,即使他穿著醜醜的運動服,仍是帥極了。
歐陽浩天的身高至少有一八○,還有同樣修長的手腳,這讓他輕鬆地撐起運動服,而不會讓衣服變成鬆垮垮地。
短短的發有些凌亂,像是吹了好陣子的風,但這亂亂的髮型,卻讓他多了分野性的感覺。
現在的他,實在很難跟半個月前,那個標準精英模樣的男人聯想在一起。
「陪、陪我慢跑?」繼花海攻勢之後,這回又是什麼了?
「該出發了,蝶衣。」歐陽浩天對她招招手,彷彿兩人時常一起慢跑。
區蝶衣突然覺得有些慍意,這男人以為自己是誰啊?!
「歐陽浩天,我有話要跟你說。」她站在自家門口,拒絕自己的生活被他牽著走。
「什麼話?」歐陽浩天仍是保持著笑容,對她臭著一張小臉視而不見。
「我很喜歡你送的那些花……」
「很高興你喜歡。」歐陽浩天微笑,但他沒有笨得以為,這代表她接受他了,相信她想說的話,絕不止這些。
「但你已經造成我的困擾了。」她皺眉,明顯地表現出自己的不悅。
「什麼困擾?」歐陽浩天還是微笑。「告訴我,我下次會注意的。」
「我曾經說過,我現在還不想交男朋友,所以你的追求,對我來說,就是一種困擾。請你不要再追求我了,也不要再送花給我。」
區蝶衣堅定地說道,他倆認識不過半個多月,就算他曾說喜歡她,那種感情又會多深?還不如趁早了斷,對彼此都好。
「蝶衣,你討厭我嗎?」他問,除非自己真惹她討厭,否則他是不會放棄的。
區蝶衣看著地,想直截了當地說討厭,但當她直視他的眼,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謊言,最後,只能她訥訥地道:
「雖然還說不上討厭,但我對你的感覺,絕對不是那種喜歡。」說罷,區蝶衣關上大門,拒絕再看他。如此明顯的排拒,歐陽浩天又怎麼看不出來。
但他卻只是微笑以對,談戀愛嘛!總要經過一些挫折的。
他可是有著不敗名號的歐陽浩天,一個小小的挫折,別想讓他就此灰心喪志。
帶著笑容,歐陽浩天踏著堅定的腳步離去。
區蝶衣並不知道,那看似落寞離去的歐陽浩天,從頭到尾,連一點放棄的念頭都沒有過。
不過,區蝶衣很快就瞭解到,如果她以為僅僅幾句話,就可以打發掉歐陽浩天的話,她就大錯特錯了。
在一場陪同父親參加的宴會上,區蝶衣再度遇見歐陽浩天。
他掛著同樣迷人的笑容,從父親的手中,把她邀走,而父親甚至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任他把自己帶進舞池。
「為什麼你又出現了?你不是已經放棄了嗎?!」區蝶衣瞪著地,幾天沒有見到他,也沒見到那成堆的花海,她還以為他放棄了。
「蝶衣,雖然你的話傷了我的心,但我絕不會放棄喜歡你。」歐陽浩天努力對她放電,但明顯的成效不彰。
「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我爸一看到你,就迫不及待把我推給你?」區蝶衣的口氣不佳,因為她實在高興不起來。
尤其她正不斷感受到,從四面八方射來的羨妒目光,這對任何人而言,都不會是什麼讓人喜歡的體驗。
她突然發現,自己成了這場宴會的女性公敵,而原因正是擁著她起舞的歐陽浩天。看來,她的男伴出乎意料的受歡迎。
第三次見面,歐陽浩天穿著一身燕尾服,黑色的燕尾服,將他修長的身材,完美地呈現,看來既優雅又迷人。
區蝶衣看著地,無法否認他的確很吸引人。
「找?我只是一個喜歡你的男人。」歐陽浩天微笑說道。
今天區蝶衣穿了件珍珠白的小洋裝,短髮吹成微翹的樣式,俏皮而可人。雖然比起在場濃妝艷抹的女人,她打扮得實在很樸素。但光憑她那雙美麗的杏眼,區蝶衣仍然是最搶眼的女人。
「除此之外呢?我知道你擁有一家律師事務所,但這應該不至於,讓這宴會裡的所有女人,都恨不得把你吃下肚吧?!」
區蝶衣沒好氣地說道,拒絕讓他帶開話題,雖然她的確有一瞬間的小小感動。
歐陽浩天長得很帥,受女人歡迎是很正常的,但除此之外,一定還有些什麼原因,讓那些女人都想把他搶到手。
例如……金錢。
但一家律師事務所的擁有者,會有錢到這麼令人覬覦的地步嗎?區蝶衣非常疑惑。
從阿聿學長的口中,她多少知道一些關於歐陽浩天的事情。
但是,區蝶衣並不知道,歐陽浩天所擁有的律師事務所,規模有多麼龐大,她只當那是家小小的事務所罷了。
「或許是因為,我是霸天集團的未來繼承人之一。」歐陽浩天說得輕鬆,彷彿那只是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霸天集團?!」區蝶衣非常訝異,雖然她歸國不久,但她仍是清楚的知道,霸天集團是國內數一數二的重要企業。
身為繼承人之一,難怪歐陽浩天會受到這麼多的關注;也難怪那些女人對她,感到又羨又嫉。而父親會這麼迫不及待地,把她交到他手上,應該也是以一種看金龜婿的想法吧!區蝶衣感到有些洩氣,但這的確是一般人會有的想法。
「既然你的出身這麼好,為什麼會看上我?我只是個普通人,並不是什麼千金小姐啊!」
區蝶衣絕不是妄自菲薄,雖然她父親是公司裡的高階主管,但終究是拿人薪水的員工,與霸天集團這種超級豪門相較,根本就是門不當、戶不對。
「因為……我對你一見鍾情。」歐陽浩天的答案從未改變。
「蝶衣,你會因為我的身份而愛上我嗎?」他問。
「不會。」區蝶衣堅定地搖搖頭,歐陽浩天的嘴角,正揚起一抹欣慰的笑痕,區蝶衣使接著道:「因為我根本沒愛上你,又怎麼會為了你的錢而去愛你?!」
正好一曲終了,區蝶衣優雅地朝他福了福身,便頭也不回地離去。
歐陽浩天再一次吃了敗仗。
不過,他絕不會因為這小小的挫折而放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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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也一個多月了,區蝶衣對於台北的環境,倒也熟悉得差不多了。
這多少算拜歐陽浩天所賜,因為他總是不由分說地,拉她上車,再帶她四處遊玩,不管她拒絕他多少次,他卻是越挫越勇。
前兩天,歐陽浩天倒是突然消失,讓區蝶衣不禁猜想——這回他總該放棄了。
趁著牛皮糖不在,區蝶衣便去了幾家公司面試,準備好好一展身手。
其實,她大可不必這麼辛苦的,因為父親曾提議,要她一起進誠邦建設工作,但最後被她以避嫌為由,婉拒了這項提議。
「蝶衣,陪媽媽去買菜吧?」區母問道。
「好。」想到她們母女倆很久沒一起出門了,區蝶衣連忙應好。
正想打開大門,區蝶衣依稀聽到門外有人聲傳來,她皺眉,直覺認為是自己聽錯了。這裡可是住宅區,再加上是上班時間,附近的人並不多啊!
「怎麼了嗎?」看到女兒遲遲不開門,區母問道。
「沒事,我們走吧!」區蝶衣笑著搖搖頭,應該是她聽錯了。但沒想到,她們連自家大門都還沒踏出去,就差點被擠在門口的記者,給擠了回來。
「區太太嗎?請問你對你丈夫虧空公款的事情,瞭解多少?」
「區太太,請問這棟房子是用公款買的嗎?」
「區小姐,你知道你父親盜用了上億的公款嗎?」
「區太太……」
「區小姐……」
鎂光燈不斷閃著,閃得區蝶衣還以為自己會瞎掉,而步步逼近的記者,以及攝影機,更是將區蝶衣逼得無路可退,最後,她拉著母親閃身入門,把大批記者給阻擋在門外。
一確定區家有人在家,記者們乾脆來個守株待兔,不同於先前的安靜,整個區家門口變得鬧哄哄地,彷彿成了個小型市場,記者們各據一角,有配SNG車的採訪記者,乾脆現場連線報道起來。
「天啊!那些記者到底想做什麼?什麼虧空公款?!」區蝶衣和區母連忙跑到電視機前,直到轉到新聞台。
二十四小時播放的新聞台,女主播端坐在主播台上,她正以專業的口吻冷靜地報道著新聞,忽地,像是接到了什麼插播新聞似的,她口氣一變,說道:
百位觀眾,根據本台最新消息,今天稍早爆發的,建設公司主管虧空公款一案,剛剛本台的現場記者,為您採訪到該主管妻女——」
接下來的畫面,簡直就是一片混亂,就看到現場的記者拚命問話,而區蝶衣和母親卻一語不發地逃進了家中。
那正是方才家門口發生的事情。
區蝶衣瞪著屏幕,不敢相信那麼粗糙的拍攝,以及單方面的問話,居然可以稱之為「採訪」。
接著,畫面轉到現場記者身上,記者說道:
「方纔的畫面,便是區家母女在得知虧空公款一案爆發時,最最真實的反應,從她們的反應可以看出,她們對這件事也是感到措手不及。現在,讓我們把畫面交還給棚內的主播——」
「好的,各位觀眾,剛剛就是從區家傳來的最新畫面。如果還有更多的最新消息,本台將立即為您報道。
「今天稍早,誠邦建設公司爆發了公司主管虧空上億公款的事情,初步估計,虧空金額已達上億,而實際虧空數字還在追查當中。
「該主管名為區正傑,在誠邦公司是一高級主管,在誠邦建設工作了二十餘年,在此事爆發之後,區正傑已遭收押禁見,現在讓我們看看,另一邊的現場記者,有何最新消息——」
接下來,又報道了些什麼,區蝶衣已經完全聽不見了,她實在無法想像,一向努力工作、一心為公司打拼的父親,會虧空公司的公款。
「媽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他們會說爸爸虧空公款?」區蝶衣問,她現在亟需一個保證,需要有人來告訴她,她的父親絕沒有做這件事。
「我也不知道……這件事我也是頭一次聽到。蝶衣,你要相信你爸爸才對。」
區母自己也覺得很混亂,她只是個平凡的家庭主婦,虧空公款這種事,對她來說,根本就是電視上才會發生的事情,沒想到現在居然發生在自己老公身上。
「蝶衣,你一定要相信你爸爸,我們這個家的花用,以及你出國唸書的錢,都是你爸爸一點一滴掙來的,他絕不會做這種事的!」
區母堅定地說著,是安撫女兒,同時也是安撫她自己。
「我相信!我當然相信爸爸絕不是這種人!」區蝶衣抓著母親的手,卻發現母親正在顫抖。
為什麼爸爸會被抓走,這仍是一個無解的問題,過了好一會兒,區蝶衣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混亂的腦子也開始運轉。
她拿起電話,撥了個熟悉的號碼,幾乎是立刻的,對方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是蝶衣嗎?」張聿的聲音聽來相當緊張,看來他的處境也不大好。
「阿聿學長,你知道我爸爸到底出了什麼事嗎?」沒有廢話,區蝶衣單刀直入問道。現在她需要的,絕不是空泛的關心,她要知道整件事的經過。
「大概半個小時多前,幾個警察就把你爸爸給抓走,後來我就被主管叫走,他們叫我不可以聲張,以免造成公司其他員工的恐慌,所以,你爸爸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其實我也不清楚,我也是剛剛聽到新聞時才知道的……」
「怎麼會這樣——」區蝶衣感到難以置信,難道就沒有人可以告訴她答案嗎?
「總而言之,我剛剛聯絡過浩天了,不過他目前正在美國,暫時趕不回來,可是他已經答應安排一名律師,去見你爸爸,你暫時就留在家裡等消息,好嗎?」
「可是——」區蝶衣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張聿打斷——
「蝶衣,現在的情況我們都不清楚,何不等律師跟你們聯絡會比較好?!」
「我知道了,我會等律師跟我們聯絡。」知道有律師的幫忙,區蝶衣一顆高懸的心,總算稍稍平靜了些。「阿聿學長,謝謝你的幫忙。」
「不必客氣,我的能力也只能幫你們到這裡了,接下來的仗,要靠你們自己來打。」張聿匆匆說道,接下來像在躲什麼似的,忽地收了線。
「蝶衣,你剛剛是打給阿聿嗎?」見區蝶衣掛上電話,區母連忙問道。她也認識張聿,他不僅是老公的下屬,也是女兒的社團學長,偶爾會來家裡玩。
「嗯。」區蝶衣簡要說明了,張聿那邊的情況。
「怎麼會這樣?!」區母聽到張聿竟是一問三不知,也跟著慌了手腳,連跟在他老公身邊的人都不知情,那未來的情況,豈不是很不樂觀。
「媽媽,不要擔心,阿聿學長已經請了朋友幫忙,對方會叫一個律師去探探情況,如果有什麼消息,那個律師會聯絡我們的。」
「真的嗎?」區母稍稍安了心。
「真的。」區蝶衣用力地點點頭。
現在,她們也只能選擇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