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微微亮,齊霈文已如往常般自動清醒,第一件事就是看向身邊的季心語。望著她酣睡的嬌態,齊霈文溫柔地撥開她耳鬢的長髮,在她臉頰留下一吻。
「小懶豬,快點起床!」他用力地拍打她的小屁屁,口中更愉悅地哼著歌。
「唔,不要吵……」季心語咕噥一聲,不理他,轉頭埋進枕頭裡,繼續呼呼大睡。
齊霈文才不讓她這麼好過,一把扯開她緊抱的棉被,笑著對她叫道:「不行,快點起來!」說著拉起她的手,強迫她坐起來。
「啊——」一陣尖叫後,季心語氣惱地瞪著他,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被他這一鬧,即使有再多瞌睡蟲也都跑光光了。
「罵我也沒有用,你就是該起床了。」齊霈文好脾氣地告訴她。他的小妻子平時看起來害羞得很,想不到起床氣卻異常的大。
「啥?」季心語驚奇地看著他,小嘴更是嚇得大張,幾乎可以塞進一整顆雞蛋。他是會讀心術嗎?否則怎麼會知道她心裡正在罵他,好恐怖……
「我不會讀心術,而是你臉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齊霈文輕點她的小小鼻頭,看到她驚訝的表情,開心地綻開一抹笑容。
季心語怔了怔,這才明白他在取笑自己,她賞他一個大白眼,氣呼呼地嘟起小嘴。
見到她氣惱羞怒的俏模樣,齊霈文更是忍不住地放聲大笑。
「快去梳洗,今天我準備帶你到處逛逛,順便認識一下嵐園。」說到這裡,他不禁對她有點愧欠,因為從結婚到現在,他都沒有和她相處過太長時間,真是難為她了。
嵐園是齊霈文的居所,主體建築采巴洛克式風格建造,是齊霈文的父母送給他們的新婚禮物。雖然齊霈文並不喜歡這麼誇張的建築風格,但他還是接受了他們的好意,不過就不知道季心語喜不喜歡了。
季心語也不曉得自己會不會喜歡嵐園,因為從她被迎娶進嵐園後,就沒有再踏出這屋子大門一步;不是她有自閉症,而是她一看到窗外蔥鬱濃密的樹林全是嵐園的管轄,她就腿軟地打退堂鼓,所以她也沒見過它的真面目。
既然他今天這麼好心的要帶她認識嵐園,她也不會傻得拒絕。
* * *
「哇,想不到你家這麼大、這麼美,我家根本比不上。」在逛完整個嵐園之後,季心語不禁咋舌稱歎。
光是參觀嵐園內的主要建築物,包括他們住的房子、游泳池還分室內溫水及室外露天兩種、玫瑰溫室、琴房,以及傭人房、工作室、保鏢居住的房間,林林總總的,就花掉一整個早上的時間,走的她即使到現在腳還有點酸呢!
不過齊霈文說還有一些小地方沒看,等到下一次有機會再帶她仔細逛逛。整個嵐園到底佔地多大,她根本也搞昏頭了,不過她知道自己是嫁給了一個很有錢、很有錢的老公!
等上茶的僕人退下後,齊霈文才出聲提醒她,「嘿,這也是你家,記得嗎?」對於她把「你家、我家」分得那麼清楚,有點不悅。
「哈哈!」季心語乾笑兩聲,藉著喝水來掩飾這尷尬的場面,還偷偷地吐了吐小舌。
她這俏皮的小動作正巧被齊霈文瞧見,瞬間引起他情潮狂流,腦海裡不停重複播放著她粉紅色小舌伸吐的畫面,引得他更口乾舌燥、慾火中燒。
不行!現在時間還太早,而且別忘了你還答應要帶她出去玩,你不能食言而肥!晚上,等到晚上回來,相信她也已經習慣你的靠近,到時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為了澆熄體內熊熊燃燒的火焰,他將杯裡的茶水一口飲盡,完全沒有注意到這茶的溫度還是燙的。幾個深呼吸,一會兒他才有勇氣看向她。
「逛完了嵐園,你還想到什麼地方去?」
「你要陪我?」季心語有點詫異。
她是不瞭解黑道人物該做些什麼,不過從他在新婚之夜拋下她,爾後連續兩天沒回來的情況看來,他一定是非常忙碌,所以他今天陪了她一個早上,她已經很滿足了。
「嗯。」齊霈文點頭。
「可是你不用去上班嗎?」聽到他的回答,季心語一陣欣喜,不過仍不免再次確認。
「我已經交代過了,傲揚會替我處理一切。」
「這麼說,我想去哪裡都可以 ?」她高興地簡直要跳起來。
「當然。」看到她只因自己的一句話就雀躍不已,齊霈文下定決心,以後要常陪她出去玩。
「好耶,我想去…」她歪著頭,努力想該去哪裡好。
「嗯?」齊霈文微笑地看著她。
季心語想了好一會兒,然後一臉挫敗地望著他。「我也不知道。」
從小她就被父親仔細呵護著,從幼稚園開始,上課、下課都親自接送,念到大學還是如此;除了幾次的畢業旅行外,她也沒有外宿過,所以她根本也不知道哪裡好玩。
「這樣啊——」齊霈文遲疑了一下,最後他想到了幾個好點子。「我們先去看一場電影,再到淡水去吃阿給、阿婆鐵蛋,而且還可以去吹吹海風、看海景、夕陽。好嗎?」他低頭詢問她的意見。
「好棒!那我們快去!」季心語高興地跳起來,拉著他的手直往外衝,全然忘了淑女該有的表現。不過,她率直純真的笑容,卻讓齊霈文看傻了眼。
* * *
流利順暢的一個倒車入庫,齊霈文熄掉引擎、拔掉鑰匙,側過身,仔細地看著身旁早已睡熟的季心語。今天可能是她玩得最瘋狂的一天,所以在回程的路上,沒幾分鐘她就累得睡著了。
盯著她嘴角的微笑,齊霈文迷戀地注視許久,他發誓一定要讓她永遠保持這個笑容。
秋天的夜晚溫度下降得比較快,再加上下午出門時忘了帶件外套,這讓睡夢中的季心語感到寒意,身體也反射性地微蜷起來。直直看著她的齊霈文立刻發現她這個細微的小動作,為了不讓她感染風寒,只好叫醒她。
「心語,快醒醒,我們到家了。」大掌輕拍著她細嫩的臉頰,齊霈文柔聲喊著。
「唔……」季心語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睛,仍處於渾沌狀態的她即使醒過來了還是愛困地很,惺忪睡眼更是沒有焦距。
突然,她睜大雙眼,看清眼前事物,這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我怎麼睡著了?你該早點叫醒我的。」她慌亂地修衣整容,要是被他知道自己睡相不好,那可糗大了!
見她羞窘的模樣,齊霈文低聲安撫她:「沒關係,我不會介意的。」
但他這麼說並沒有讓季心語放鬆下來,因為她無法不去注意他火熱的注視,兩人沉默的結果,更突顯出車內曖昧空氣的流竄。
「我、我先下車了。」受不了窒悶壓迫,季心語硬是打破沉默,倉皇地打開車門,沒命地逃進門。看著她慌亂的身影,再想起昨晚她的逃避,齊霈文很想照照鏡子,看自己到底是哪裡不對,她居然會這麼怕自己?
不過,當今天歡樂愉快的景像一幕幕出現在他眼前,他的信心又開始熊熊燃燒,經過一下午的相處,他相信她應該已經習慣他了。
這樣一想,讓他心情頓時變好,踏出的腳步也變得輕盈許多。
* * *
一進房門,齊霈文正納悶為什麼不見她在房裡,就聽見潺潺水聲從浴室裡傳來,原來她在洗澡。趁著她洗澡的這段時間,他也利用客房的浴室沖了澡,換上睡衣,然後再度回到房裡。
浴室裡持續的流水聲顯示她還在洗澡,他只好脫下睡袍,自己先躺到床上閉目養神。
原本季心語也想比照昨天的老方法躲過他的親近,但似乎慢了一步。
當她以最迅速的動作洗頭、洗澡之後,踏出浴室門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魁梧的身體半躺在床上,似乎正在等她出來。
季心語突然覺得自己是只可憐的小白兔,而他就是設下天羅地網的獵人,等著她自投羅網。
「你……你還不睡嗎?我要先睡了。」快步繞過床,她低著頭躲進被窩裡,整個人用棉被緊緊包住,連頭都不敢露出來,活像個埃及木乃伊。
「你?唉……」見她仍然躲避自己,齊霈文的好心情瞬間消失無蹤。看來,他是想得太簡單了。無奈之餘,他只能歎口氣,接著在她身邊躺下,只是他的眼睛仍是睜開著。看來這又是一個無眠的漫漫長夜——
這樣的生活還要持續多久?
齊霈文一直思索著這個問題,心情也越想越煩躁;轉過頭瞥見她已經進入夢鄉,臉上浮是甜美睡容,不滿的情緒瞬間飆到高點。翻過身,他氣憤地搖晃起季心語。
「霈文?」
被搖醒的季心語驚慌地看著他,一雙大眼裡蓄滿淚水以及恐慌,不明白一向溫柔體貼的他,為何會在轉眼間變成一頭兇猛可怕的野獸,注視她的眼神更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似的。
她的恐懼就像引線陡地引爆他體內的怒火。難道他就這麼不堪入目,讓她連看一眼都不願意?以往女人對他的態度就像蒼蠅看到蜜,不用多說立刻黏過來;而她,他深愛的妻子,卻躲他躲得像是瘟疫一樣!
「你看我,睜大你的眼睛仔細看著我;我不是你的敵人,我是你的丈夫!」他發瘋似的大吼,嚇得季心語盈眶淚水瞬間潰堤,順著臉頰弧度,不停地滴到他擒抓住她肩頭的健臂。
這些淚水像滾燙的蠟油,不只是滴在他的手臂上,更是澆灌在他的心口。他的心也被燙傷了,好痛好痛——
「霈文,你怎麼了?」忍住驚懼的淚水,季心語顫顫地伸出手,想關心他。不過她的手卻被擋在空中——
「別碰我!」齊霈文惡狠狠地瞪著她,然後咆哮一聲,像只受傷的猛獅跌跌撞撞地衝出去。
不到十分鐘,窗外便響起震耳欲聾的輪胎疾行聲。她飛奔到窗戶邊,已經不見他車子蹤影,只留下一團灰沙瀰漫在空氣裡。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是她知道傷害了他。他還會回來嗎?如果他回來了,她會向他道歉的,真的,只要他回來——
* * *
牆上掛鐘準確地敲打出十二下響聲,房門也在這時無聲無息地被人推開,走進來的是一臉懊惱、悔恨的齊霈文。
他靜靜地走到床邊,藉著昏黃的燈光,注意到她臉上的淚痕未乾,顯示她才睡去不久,而她頰邊的枕頭套濕了一大片,說明了她有多傷心。
想起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她正被一大群小朋友團團圍住,盤坐在地毯上講故事,絲毫不在乎在她面前的淨是顏面傷殘的小朋友,她就像個小太陽散發著光和熱,溫暖了冰冷冷的醫院;接著她的舉動更讓他驚訝,因為她不但不拒絕那些小朋友的感謝之吻,更高興地給在場每個人一個擁抱。在那一刻,他立刻明白她就是他今生夢想的女人,惟一讓他想共度一生的人。而他也不浪費任何時間,立即派人去調查她的名字、身世背景。
十分鐘後,她的名字——季心語,已深深地烙印在他心上,永不抹去。他更打鐵趁熱地在三天後,親自到她家提親。
當季正楠看見這龐大陣仗時,簡直嚇呆了。等兩人坐定後,齊霈文才開始說明他此行的目的。齊霈文誠懇溫儒的談吐,氣宇軒昂的英姿,在在都讓季正楠欣賞,但是欣賞歸欣賞,要把寶貝女兒嫁給一個陌生的男人,而且對方還是出身黑道世家,他說什麼也不能答應。
「伯父,請聽我說!我明白這樣的要求太過唐突,但請不要太快否決我,給我機會,我會證明我的真心。」
齊霈文誠懇的態度讓季正楠大為讚賞,但他還是不能這麼快答應,畢竟這關係到心語的一生幸福。
「就算我明白你的真心那又如何,這可關係到心語的幸福,也要她說了算。」
「我相信如果季伯父答應的話,您一定有辦法說服心語嫁給我的。」對於這一點齊霈文倒是不擔心,他早調查清楚,季心語對他這個父親根本不會說一聲「不」。
季正楠若有所思地望著他,「看來你是勢在必行了。好吧,別說我沒給你機會。提出你的保證來吧!」
齊霈文從西裝內袋拿出一張紙,攤平在他面前,兩眼灼灼地盯著他,「這就是我的證明。」
季正楠審視了他一眼,伸手拿起那張紙,但只看了一眼,他立刻驚訝地轉頭看他。
「這……」他緊抓著那張合約書,不敢相信地全身發抖,「你是說真的?」
齊霈文信誓旦旦,一字一字地說:「千真萬確,而且這只能代表我愛心語的一小點。」
「你……」季正楠看看他,再望了望手上的契約書。
契約上所訂立的條件全以心語的出發點著想,不但物質方面不虞匱乏;即使兩人離婚了,他仍會繼續履行這合約上列出的條件。這根本是一紙對季心語的保證書,季正楠相信再也沒有人可以做到這一點。
季正楠激賞地望著他,「好,我答應你的要求,但是我先聲明,這婚事的最後決定權仍在心語手上,她如果不答應,我也只能對你說聲抱歉。」
「我明白。」齊霈文不會強人所難,如果季心語不答應,他會用另外的方法、更多的時間來打動她的心,反正他是要定她了!
「還有,我要你明白,今天我會答應你的要求,並不是畏懼你齊門的黑道勢力,也不是真為了你合約書上提出的龐大金錢,最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你眼底的真情,我明瞭你會如你所說的,愛我的女兒一生一世。你懂嗎?」季正楠真誠地對齊霈文說出心裡的話,他是真的很希望他能當自己的女婿。當著齊霈文的面,他將那張合約書撕了,因為他相信只要有那個心,他一定會帶給女兒幸福的,並不需要這形式上的保證。
聽完他說的話,再看到他這項舉動,齊霈文更是決定要好好地愛惜季心語。
「是,我懂,我向您保證,一定會永遠愛心語,不會讓她受到委屈,我發誓!」他信誓旦旦地道。
這樣的誓言還言猶在耳,向季正楠保證的畫面還歷歷在目,結果呢?
齊霈文,你這個大渾蛋,你竟然喪心病狂地傷害她,讓她流淚!你不是告訴自己要讓她永遠微笑的嗎?你這個不守信用的大渾蛋!難怪她要怕你、討厭你,因為你根本不配得到她!你這該死的傢伙!
他重重地捶了自己一拳,但仍無法抵償對她的傷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他再度轉身離開。房門一闔上,季心語似有感應地馬上睜開眼。她坐直身體,興奮地叫道:「霈文!」
只是回答她的卻是一片安靜無聲。
環顧著空蕩蕩的房間,原本涼寒的空氣變得更加冰冷,她覺得孤單極了,只因少了他的懷抱。躲回被窩裡,但已經不再感覺溫暖。
傷心的季心語不停地啜泣低喃:「霈文,你快回來,快回來……」
* * *
「夫人,還有什麼吩咐嗎?」在巡視過嵐園一遍之後,管家例行性地來到她面前,等候她的指示。季心語失神地坐在客廳沙發上好一會兒,才無力地揮揮手,「不用了,大家都回房休息吧。」然後她又繼續坐在位子上,一動也不動,彷彿是個沒有生命的洋娃娃。
數數日子,這已經是齊霈文沒有回來的第三天了。
這段時間,白天她得面對僕人們的竊竊私語,夜裡則獨自嘗著寂寞淒冷的痛苦,應該處在新婚蜜月期的她,如今卻像置身於冰天雪地的北極,原先紅潤粉嫩的雙頰也快速地消瘦下去。
偌大的屋子裡,除了掛鐘滴答答行走的聲音外,就只剩下自己的呼吸聲。
這並不是她所期待的婚姻生活,但除了流淚、等待,她卻不知該如何挽救!因為她的丈夫已經不愛她,甚至不願意回到這個有她存在的家了!
淚,又悄悄地滑下……
突然一陣鈴聲響起,季心語直覺認為是齊霈文打回來的,她趕緊拿起話筒,「喂?」期待的聲音無法掩飾她的心情。
不過她聽到的聲音卻令她大失所望,因為那並不是她所期待的齊霈文,而是好友邱筱琳打來的電話。
「心語,沒有打擾到你們夫妻的好事吧?」她說得曖昧,一聽就知道她腦子裡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畫面了。
「沒、沒有。」好事?人都不見了,還能有什麼好事?季心語自嘲著,順手擦掉眼淚,不想讓好友聽出什麼端倪。
不過顯然她的掩飾手法稍嫌笨拙了點,因為邱筱琳仍是嗅出了一點點不對勁。「你的聲音怎麼怪怪的?發生什麼事了嗎?」
「可能是有點小感冒,鼻塞。有什麼事嗎?」她趕緊扯開話題,不想讓好友有機會再起疑。
她這一問才提醒了邱筱琳打電話的目的,她趕緊說出來意。「喔,對了,我們好久沒見到你了,想和你明天喝個茶聚一聚,不知道你方便嗎?」
「可以,那就明天下午三點,老地方見。」季心語也很想和幾個好友見見面,就算是為了暫時擺脫惱人的問題。
「OK,那Bye-Bye !」邱筱琳用她酥媚的嗓音,俏皮地說。
「嗯。」季心語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但只有她知道這笑容的滋味是苦的。因為,齊霈文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