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靖親王府竹泉館
又到五月時節。天正降著綿雨,慶歡將身子搭在窗邊,靜聆霏霏斜斜的白細雨絲叮當打響琉璃瓦,凝視彈下的水珠顫動簷不羞怯的綠葉紅花。
「格格,車馬和您要送媛格格的賀儀都備好了,現在就要出發嗎?」貼身侍婢糖兒輕聲把主子的心神從雨景拉回房內。
「嗯。」慶歡淡應一聲。
糖兒細看格格靜止不動的模樣;黛眉彎彎,一雙秋水晶澄漾波,濃密的扇睫微微翕動,鼻子自眉心完美地延伸而下,一張毋需贅點胭脂即嫣紅珠亮的菱嘴兒,香腮細致粉嫩,形狀恰好合度的瓜子臉……即便少了笑容,也無損主子可謂京城第一的清麗嬌艷。
「格格要換衣裳嗎?」
望入鏡中一身月牙白絲綢旗服,慶歡搖頭,「這樣就行了。走吧。」
「喳。」糖兒早有心理准備。
格格連穿衣裳的習性都不同了。從前格格最喜歡用華麗的新衣裳和人爭奇斗艷,現在卻偏好素淨淡粉裝扮。樸素的打扮,反使格格比一般千金小姐更出塵脫俗,飄逸得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十八歲的格格,更增添了說不出的嫵媚風華,令人滿心贊歎,想媒聘格格的王孫公子可多如過江之鯽哩!不知最後會是哪位雀屏中選,成為老王爺的東床怏婿?
唯一確定的是,靖王爺絕對捨不得把女兒遠嫁。姑爺該也是京城人士吧?
出了竹泉館,四婢跟隨主子身後緩步回廊,甜兒想起,「格格,聽說這回媛格格生辰,連媛格格的未婚夫也回京了,似乎准備要辦喜事了哪!」
「哦?」難得的喜事一樁,慶歡瑰唇微彎起。「她的未婚夫!我如果沒記錯,該叫濟爾罕是吧?」濟爾罕也是在京城長大的蒙古人,興許他認識達爾漢呢?
達爾漢……現在如何?她眸心一黯,暗自苦笑。何必多想?那男人合該正左擁右抱、攜美女乘騎出游,一如往昔對待她那般吧?或者……他已經成婚?
去年長途奔波回到北京王府,她立即轉往杭州三哥家去替王府「圓謊」,並在那裡療傷、調養了一年。在六哥悉心調理、復健下,她背上的疤痕已縮得細小平淡,臂膀也恢復活動力,整個人不僅盈潤許多,甚至沾染幾許江南風情,舉手投足多了似水柔媚;人,更美了。
但,她一點也不開心。她無心在意自己的外貌,因為真正該欣賞的人早已不在身邊,點不點胭脂、穿不穿新衣,都無所謂。
她已嘗盡人生的離合悲歡,格格尊榮的生涯對現在的她,不過是一場虛無的繁華夢,她更期待的是一份更真實的情感歸屬啊……
來到怡沁郡王府,德媛已在房內等待,欣喜相迎。許久未見,兩個女兒家又是一堆體己話忙著告訴對方;唯一不能說的,只有嬌人兒那段埋藏心底的過往情事。
「格格、格格,不好了!」慶歡的貼身婢之一糕兒,急急忙忙跑來打斷了主子們的敘談。「達爾漢不見了!」
聞訊,慶歡和德媛異口同聲驚呼:「什麼?!」
「達爾漢?」德媛驚詫地看向好友。
慶歡勉強一笑,「是我養的小貓。」
從蒙古日來,她僅帶走雪球兔子為紀念,因為兔子身上有她和達爾漢的許多回憶。不料或許是因為不能接受氣候轉變,甫到京城,兔子就短命的死於水土不服。她為此傷心垂淚多日,六哥又給她找來了只小貓,她於是以此為替代,且為它取了自己最喜愛的名字。
她又焦急質問:「糕兒,我不是把它交給你照顧嗎?怎麼會不見?」
糕兒把全身的皮繃緊,低低囁嚅:「我也不知道……本來好好地抱著的,誰知它忽然跳下地,鑽進樹叢裡,就不見影了……」
「怎麼這樣呢?快!叫其他人快去找,我也去找。德媛,先不陪你了。」話完,她匆匆跑出了房間。
遠眺她匆忙的背影,德媛怔怔自語:「那麼巧,歡歡的貓也叫達爾漢呀……」
☆ ☆ ☆
涼亭下,石桌旁,達爾漢端坐著,瞬也不瞬地觀看雨景。
滿天陰暗烏雲,冷風夾帶雨絲,雨聲淅瀟細碎,一人身處其中有種莫名的淒涼感,就連他這麼個男子漢,也望雨望得戚戚焉,無怪乎詩人總把愁情訴諸雨淚。
借問江潮與海水,何似君情與妾心?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覺海非深。
一年多了,他不得不承認,對貓兒的情,是他命中的劫數。
他要自己很快忘掉她,但顯然純屬逞強的妄想。伊人倩影總每每在他欲刻意剔除時,在心版鑲嵌得更深、更密,教他記憶更加清晰,痛得不敢再碰。
他以為熱情的女人可以讓自己忘懷情殤,但,他又錯了。心頭盤據不去的身影,讓他一年不曾和別的女人歡好。
因為他會回味起往昔進入帳包時,他的貓兒總是優雅地靜望過來,投給他一記翩盈笑靨,而笑花會在空氣中綻放怡悅的芬芳,舒適得教人能拋盡所有煩憂。而現在身邊那些女人迎接他的模樣,卻像極了發情的母狗,淨往他身上聞嗅,巴不得馬上讓他的欲望強而有力地貫穿,當真令他煩透厭透。
當美好的歡愛變成無聊的肉體勞動時,禁欲,其實不難。一年不就這樣過去了嗎?他甚至懷疑體內的激情因子可能已經死盡,再也燃燒不起來。
沒有人知道,他這個被傳頌遍了蒙古草原的傳奇英雄,其實是個無可救藥的癡人,被一個女子用笑靨、呢語、嬌軀、香甜所織成的繭緊緊包縛,無法自拔地活在過去。
滴答滴答的雨音中,有人喊他的名:「達爾漢……達爾漢……」
達爾漢皺眉,深深長歎一氣。
他在思念貓兒時常會心痛如絞,似患心疾;他會多夢,反覆做和貓兒纏綿悱惻的夢;也偶會瞥見貓兒嬌膩的幻影;現在,耳邊竟開始泛起幻聽?
那聲音時遠時近,似一人又似多人,一會兒像貓兒的聲音,一會兒又不像。
思念是一種慢性病,看來他的症狀日漸加深。
遽然,腳邊似乎有團軟軟的小玩意兒,不請自來地偎了過來。低下頭,他見著一只毛色白底黑塊的小花貓在靴子旁鑽動磨蹭,被雨濕透的身體瑟瑟發抖。
寡歡已久的面容略略勾動,他俯身想拎起貓咪。但小貓頻頻在他腳間、桌底閃躲,怯而不依。
「達爾漢,達爾漢!」一聲再清楚不過的呼喚,離他只有幾步之遙。一個身穿月牙白旗服的女子撐著紙傘,急急奔來涼亭階前。
達爾漢為這個記憶中所熟悉的聲音發怔,小貓則忙往聲音來源竄去。
「總算找到你了,達爾漢。」女子低頭彎腰抱起花貓,揪著袖子幫小東西擦身,一邊軟膩責備,「你這個壞胚子,就愛亂跑!瞧你,都淋濕了……」手上的傘讓她動作不便,她索性收傘踏進了涼亭,專心把貓放上桌拭水。
拿開遮擋的紙傘,達爾漢這回將她看得一清二楚——沒錯,竟真是她!
「貓兒!」他激動吶喊。
乍聽這呼喊,慶歡不禁一震!愣愣地抬頭愕望,她不敢相信。
意外的相逢,讓苦嘗相思經年的兩人,目眶緊鎖眼前人,與遺留在心版上的影像刻印一一比對。
「你……變漂亮了。」他心酸;另一個男人把她照顧得很好,她,怕是早已忘了他。
「你……變憔悴了。」她心疼;那些女奴沒有把他侍奉好,他,削瘦了許多。
結實的臂膀一張,達爾漢把心中想了千萬次的身影緊箝入懷,不作偽裝地表達出內心真實的情感。
「貓兒,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好想你!」他一古腦兒傾倒出一年來的心情。「我好後悔把你還給慶炤安答。我該把你留在蒙古,讓自己繼續愛你,也等你慢慢愛上我才對,而不是生氣把你趕走。我好笨……那天同慶炤安答說的,全是我胡謅的氣話。我沒有嫌棄你,也沒有什麼享用不盡的美女,我只有你、也只要你!貓兒……」
「達爾漢……」他說想她,他說……愛她?流下的眼淚,有濃濃的感動。但她還有更想先弄明白的事,「達爾漢,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男人剛毅俊朗的臉霎時為這艱難的問題給凍住。「我是回京……准備和媛格格成婚。」
「你和德媛成婚?」簡直是不可能的青天霹靂!「怎麼會?德媛的未婚夫是……是濟爾罕啊!」
「是我。濟爾罕是我的本名,『達爾漢』是幾年前我要回蒙古,皇上冊封我為郡王時所賜的名。」他解釋道。
「你、你就是……濟爾罕?」看著他,慶歡死命地想從心裡擠出對濟爾罕這人的記憶。
她曾和這人吵過多少次架、曾惱過他多少回、他們甚至訂過親後又意氣退婚,但……名叫濟爾罕的男子,長相在她腦海是一片嚴重模糊。
察覺她的惘然,達爾漢不解,「我是濟爾罕,怎麼了嗎?」
「格格,您找著達爾漢了嗎?」亭外忽傳一聲女音,慶歡慌赧地趕緊推開男子胸膛。
是四婢中的甜兒。她在花園轉了一大圈後來到涼亭前,赫見一名陌生男子沒禮貌地亂抱著格格主子,她馬上往兩人中間一站,拿傘當武器,挺身護主。
「喂!你誰呀?我家格格金枝玉葉的身體是你能隨便碰的嗎?」
「格格?」達爾漢一臉愕愣,「她……是格格?」
喝!果然是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呆子!「沒錯,這正是我們靖親王府的格格,你照子放亮點!」
靖親王府的格格?男子始在回憶中搜尋。靖親王只有一個獨生女,她好像叫……
「歡……慶歡?」
「欸欸,你懂不懂規矩啊,我家格格的閨名是你想喊就喊的嗎?」
嬌人兒哀傷而不否認的眼眸,丫頭的嚷嚷,都證明了他的猜測正確。
她是慶歡?是那個曾經讓他看見就火大、開口就惡言相向、甚至退婚後又激使他沖動與怡沁郡王府訂婚約的惡劣女?他沒有任何關於她相貌的記憶,因為那時他們之間僅存白眼、斜眼,從未正眼瞧過彼此。
「等等,如果你是慶歡,那慶炤安答就該是你哥哥才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甜兒的大嗓門引來其餘三婢,四人圍成一道內牆,硬生生隔開兩人。
慶歡心亂得沒法再想,抱緊小貓,她幽幽道:「恭喜你要成親了。娶了德媛,請好好待她。」在四婢擋護下,她垂首加速離開涼亭。
匆促向德媛告別後,她幾乎可說是落荒而逃,回到了靖親王府。
☆ ☆ ☆
慶歡把自己鎖在居館裡兩天,好不易才消化、接受了達爾漢即為濟爾罕,他就要迎娶德媛的事實。來不及黯然憂傷,一道頒自皇宮的聖旨宛如平地一聲雷,又把她轟得呆若木雞。
皇上下旨,將靖親王府嫡長格格慶歡指於蒙古扎薩克圖汗,擇定上六月三十完婚。扎薩克圖汗將赴京城締姻,於王府行完婚禮,再迎格格回蒙古。
聖旨皇命,不容靖親王府任何人有所異議。王府除了趕在兩個月內緊急張羅一切相關事宜外,連為格格扼腕的時間都沒有。
張燈結彩、大紅雙喜,不斷添購的絲綢、繡絹、珠寶和來自皇宮的連番賞賜,集滿整整一間庫房。婚事是大喜,但格格被迫於歸千裡以外,又令人惋歎。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慶歡為這件親事滿腹苦澀,卻沒有抗拒。她已不是當年幼稚的格格,明白此樁聯姻極為重要,她不能任性牽累家人。
她要出閣了,無巧不巧,達爾漢也要娶德媛了,婚期就在同一日。他們兩人真正到此為止,往後她是別人的妻,他是別人的夫,再無任何交集。
達爾漢似乎也了解,自怡沁郡王府一見,便斷了訊。
他們真的完了。心中還有尚未讓他知道的心情,已無從傾訴,她注定抱憾終身。
☆ ☆ ☆
六月三十日,順天府皇城中兩王府同一天送女兒出閣,整座北京為之喧嘩揚沸。靖親王府賀客盈門,席開百桌,大廳、偏聽、花廳擠滿賓客,在這伏月天裡到處都熱氣蒸騰,更顯喜氣洋洋。
新房裡,慶歡正坐床沿,一身正統滿清貴族盛裝;香色蟒袍、外套吉服褂、頭戴鑲有紅寶石的青絨吉服冠,金約、領約、朝珠、彩帨……配套齊全。芙顏在精心打扮下,美艷不可方物,但被吉服冠上不可免俗的龍鳳紅綢蓋頭給遮蓋住了,只有新郎才得見。
明月東升,夜未央,後園之外的廳堂正熱鬧著,預計那個男人至少該中夜才可能進房。
她不安地摸了摸鴛鴦枕下的鼻煙壺,在心裡頻頻沙盤推演。但願父兄能把那個什麼克什麼汗的給灌得爛醉,最好教他不知天南地北、左右東西,一進新房馬上倒床睡死,她好拿鼻煙壺內的假血「弄假成真」。
她已經不是完璧,父母、哥哥都清楚,畢竟像她這麼個漂亮的小姑娘,流落在外,還能指望什麼清白?但這樁婚姻關系著大清與蒙古、皇室與王府、家人與她,誰也不能蒙羞,所以她必須同家人一塊兒昧著良心蒙騙那個人。
忽地,門外傳來步履跫音,直推門而入,在房內的喜娘和丫頭們彎身拜見:「參見王爺。」
那人來了?太早了吧!阿瑪和哥哥們在搞什麼啊!他到底醉了沒有?
不一會兒,翠玉喜秤掀開了紅綢蓋頭,慶歡依然垂首不起。完了,他似乎還很清醒。
「新娘子可以嬌羞不抬頭,但我可不能不看看我的王妃福晉。」男子伸手便托起她下頷,抬現了一臉足以艷驚四座的麗容。「新婚妻子豈可『目中無夫』?看著我。」
慶歡被迫轉過愁艷幽邃的眼瞳對上眼前男子,目光卻在與他視線相交的剎那,重重震愕!
他——居然是達爾漢!
男人霽朗的面容洋溢著喜悅的紅潤,眼神陶醉。「你好美……我何其幸運,能娶得京城最美的格格。」
他是達爾漢嗎?這張臉、這聲音、這身材……都是她熟悉的,但此時此刻,他該在另一座同樣辦著婚事的王府、掀另一個新娘的蓋頭才對呀!
嬌人兒望著他窮發愣,接下來的一切行儀她只有傻傻地按喜娘的話動作。合巹酒、食四果、淨身、寬衣……直到所有人退下,房內只剩一對新人。
她再也忍不住,開口:「達……」
「我退婚了。」達爾漢大手滑撫上她一頭細柔的青絲。「我不娶媛格格,改娶歡格格了。雖然這樣對不起、也傷害了媛格格,但我若勉強娶她,大家都痛苦。再說,她身體不適合在蒙古生活,甚至可能連跟我長途跋涉回蒙古都有困難。這回退婚,她也同意的。」
德媛同意退婚?她今天不是也辦了喜事嗎?
「但、但是娶我的人……皇上賜婚給……蒙古大汗……」小女子語序錯亂不全。
達爾漢輕戳她的小腦袋,笑雲:「你就是永遠都搞不清楚狀況。去年你大哥到蒙古宣旨,皇上封我為親王,而且也是我部的大汗了!這樁賜婚,正是我進宮去向皇上請求的。」
「你就是那個大汗?」天!場面一下子亂得她胡塗了。
「那天在怡沁郡王府見過你後,我趕去成端郡王府向慶炤安答問清來龍去脈,才知原來明珠丫頭是假,你歡格格才是真,我當下便決定非你不娶!」噢,她身上的馨香已經引起他胸口一股熱潮,喚醒他睽違已久的渴望。「但我也明白鐸朗阿瑪是絕不會答應讓你跟我去蒙古的,所以只好請皇上下旨,使鐸朗阿瑪不得拒絕。至於你……」
他緩緩靠近,輕啄她淨瑩的嫩頰,一面嘎道:「對不起,你好不容易回到京城,我又要把你帶往蒙古去了。」閉上眼,卻無意吻上了一行鹹淚,他胸窩驀地緊緊收束。看來,她是真不願意在蒙古生活。
他連忙心焦保證,「阿歡,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在蒙古再受任何一點委屈,我會常帶你回京城省親,我……」話未說完,嘴巴已被一張紅軟的檀口熱情封緘。
男子愕了一瞬,隨即接受了從芳腔內探入的丁香舌,虔心吮嚙他日思夜想了千百回的甜軟美味,潛藏許久不見的狂野,再次顯現。品嘗她、汲取她,她的唇片給他胸口沉積已久的孤寂一些些慰藉,他的身體卻愈來愈餓、愈來愈渴。
良久良久,那四片難捨難分的唇辦才喘息分開。
慶歡的晶瞳蕩漾著淚水,艷容卻笑綻歡顏,嬌嗔道:「早在那一回你對我唱求婚歌謠時,就提醒你快點娶我了,誰讓你拖到現在?」回憶浮現,達爾漢怔然,「原來……你那時就願意嫁我了?」何以他笨到現在才發現!
圈著他的頸,她輕笑,「那時候我不誠實,沒有跟你說我愛你,所以上天才會罰我要經過這麼多曲折、掉那麼多眼淚。」
「阿歡!」男人扎實地把她緊擁入懷,感覺今生再沒有比此刻更圓滿的時候了!
她愛他!他聽見了,她是愛他的!「咱們從開始到現在,分分合合,可總還是要在一起。不是冤家不聚首,想想咱們以前在京城時候吵,在蒙古頭一回見面也是斗嘴,但最後終究相愛了不是?」
「嗯,牛郎終於見到織女了。」嬌人兒促狹道。
達爾漢意會而笑,「這個牛郎可乖了一年都沒亂來,織女應該要鼓勵鼓勵。」
「隔了一年才見面,我要先看牛郎的誠意。」她咕噥。
「好吧!牛郎就這樣抱著織女,可憐兮兮地說一千次『我好想你』,吻著她說一萬次『我愛你』,然後,春宵一刻值千金——」
男人精碩的身軀一翻,沉甸甸地壓上小女子,火熱的體肌緊密熨貼住她的柔軟纖細,大掌隔著薄單衣愛撫她、感覺她。
方才纏綿不夠的唇片再度復合,兩人哺育彼此,也汲取彼此。愛人的香唇有神奇的魔力,達爾漢清楚感覺到自已原先以為已成死燼的情欲,不過與她僅此一觸,就要即發。
他輕柔地褪去各自身上的單衣,用膜拜的眼光虔誠迎接他生命中的女神,回到心坎專屬於她的神聖廟宇,以潤唇供上最真摯的愛吻,落遍她精致的凝脂膩膚。
「歡……阿歡……」涼嫩的耳垂、酡紅的瑰頰、已微微紅腫的丹唇,都是無盡的鮮美,他一一嘗啃不放。
慶歡嬌喘著輕語:「叫我貓兒,我喜歡你叫我貓兒。」當貓兒,沒有格格的拘謹和矜持,只是他身下承歡的普通女子。
他笑了,「貓兒。」昔日頑劣的驕縱女,成今日最乖順的小貓咪,人生的際遇當真難測呵!
悄解開她身後的抹胸系帶,緞面繡鳳的肚兜自行滑落一旁,兩朵雪峰頂的粉色蓓蕾乍現眼前,光澤柔美。他掬捧起一雙綿白豐乳,揉捏摩按,見本正足一掌覆蓋的腴圓明顯微溢出了掌握。「貓兒似乎長大了。」
十八歲的她,清純嬌麗中又有成熟艷媚,身體更誘人,毋庸置疑是一朵初要盛綻的絕美薔薇,僅讓他采擷。
將雙峰推擠向中央,他張口合舔,濕舌旋繞,挑逗滑軟的乳尖在他舌下硬挺如石,聽嬌人兒聲聲嚶嚀。
環住胸前的頭顱,慶歡弓挺起腰身,說明男子施予在她身上的快感已確實收到,且隨著血脈奔送到了每一處。沉眠體內一年的原始欲望為他復蘇,迅速地刨刮深處濕潤的泉源,徐徐漫出幽暗的花徑,她難受地緊攏雙腿,輕扭蜂膠。
達爾漢撥開她白嫩的腿兒,以健碩身軀介入其間,手指在腿縫處尋覓絲薄褻褲下的珠核,輕輕摳逗捻弄,嘴巴仍眷戀在玉女峰上不走,存心等小女人的欲流因他所作所為而潰堤。
「啊……達爾漢……」嬌人兒軟軟吟呼,柔荑不知所措地撫摸著他熾燙的背肌,雙腿為他分得更開,迎接他慷慨的給予……
攜手共赴雲雨巫山的至美仙境,果真是人生美妙無比的滋味;靈肉合一的感覺,更是引人入勝!
一次解禁,不足以彌補他一年來的空虛。帶著她,他們共嘗彼此喜悅的極樂狂歡,一回又一回。
夜深了,廳上已大致曲終人散,杯盤狼藉的景況,肯定是要收拾到天亮了。
旭日東升的時候,這一對新人真正幸福的日子,才剛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