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方風儀回到舞廳,卻有一個相當不好的消息在等著他,昨晚他去談情說愛的時候,方艷紅又一次得罪了客人,而那位客人,仍然是呂宋陳。
「怎麼會這樣?」方風儀皺起眉頭,也是這麼巧,是他不在舞廳的時候。
「我已經照你的吩咐,把一瓶XO送他了。」阿誠站在方風儀前面匯報。
「他還有意見?」方風儀抬頭看著阿誠,眉頭皺得更深。
「不,他很高興,並買下方艷紅所有的節數,要帶她出場。」
方風儀聽到這兒,知道問題是出在那兒了,以呂宋陳的行為看來,他似乎就是要方艷紅難堪,方艷紅當然也不笨,她以身體不適為由而拒絕了。
本來這是個很好的理由,但問題就出在方艷紅的硬脾氣上,她和呂宋陳沒說上二句,又起衝突,而這次衝突,因為方風儀不在場,差點就上演全武行。
方風儀聽完事情的整個經過,很無奈地搖頭歎氣,沒想到他不在,真的就出事了。
方風儀差阿誠把方艷紅叫來,方艷紅身穿一襲火花色的長裙,如一團野艷嬌媚的艷火,婀娜多姿地走到方風儀跟前。
方風儀看她一身火紅,連衣著打扮都很能代表她強硬的性格,明艷之中帶著幾分倔強。
「大班。」方艷紅沒待方風儀說話,她先自說起來,「我知道你是要問我昨晚的事情,但不能全怪我的。」
方風儀搖了搖頭,並沒要責怪她的意思。
「艷紅,我並不是要怪妳,妳是不是遇到困難?妳不妨直說,或者我可以幫妳的忙的。」
方艷紅沒想到方風儀沒責備她,反而問她是不是有困難,她一時愣住,空洞的眼神看著牆壁,卻搖了搖頭。
方風儀見她不說,沉吟了片刻,踱到她跟前認真地看著她:
「梁媽媽的身體好吧?」
方艷紅原名叫梁艷紅,方風儀問的梁媽媽,是方艷紅的母親。
方艷紅聽方風儀如此一問,眼眶內霎時溢滿淚水,差點就缺堤而出。
「她很好。」方艷紅背過身去,不想讓方風儀看見她的眼淚。
「如果是因為錢的問題,我可以幫上一點忙的。」方風儀詞真意切。
方艷紅把眼眶裡的眼淚硬逼回眼內,她點了點頭。
「謝謝你,大班,我知道你很關心我們每個姐妹,但我媽媽很好,她沒事。我會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緒,盡量不去得罪那些客人。」方艷紅轉過身臉對方風儀。
「妳會這麼想是最好。」方風儀瞥她一眼。
「我會注意的。」方艷紅轉身走出辦公室。
方風儀看著她的背影,陷入一片深思,他是知道方艷紅有一個生病的母親,她下海當舞女,也是因為母親的病,需要一大筆的金錢。她最近這麼反常,不會是因為她的母親吧?
也沒容方風儀細想,下午茶舞開始了,方風儀穿著一身鐵灰色剪裁合身的西服,風度翩翩,歡迎每位到來的客人。
「徐董,歡迎歡迎。」方風儀熱絡地和客人打招呼,這個徐董是白雲舞廳的常客。
「呵呵,小方,我要點方嘉麗,她好吧?」徐董樂呵呵地要方嘉麗來坐台。
「好好,她看見你就更好了,我現在就去叫她過來。」方風儀招呼他坐下,轉身去找方嘉麗。
方風儀來到化妝室,把方嘉麗叫去坐台,陸續有客人到,方風儀又開始忙碌起來。
一連幾天,方風儀都忙於舞廳的工作,這期間,阿猴帶著以前幾個弟兄找他出去聚舊,方風儀也很樂意見見以前的弟兄。
♁春-色-滿-園♁ ※ ♁春-色-滿-園♁
這天,方風儀因方寒煙自殺的事,一整天都心情不好,他神情抑鬱地站在幼兒園前面,等著快下班的寧可欣。他依在車旁猛吐煙霧,有好幾次,他默默地看著幼兒園內的園藝設計,陷入一片沉思,手上的煙灼痛手指,他才猛醒悟過來。
寧可欣跨出幼兒園,看見一臉落拓的方風儀,他臉色陰鬱,嘴唇緊抿,方正的下巴線條顯得有點僵硬,整個神情都顯得鬱鬱不快。
他怎麼了?寧可欣很奇怪,因為他每次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那張帥氣的臉上,總是帶著一抹雅氣的笑容。
寧可欣看著他,方風儀神情嚴肅地看著她,並伸出手拉她的手,寧可欣讓他拉著坐上車,方風儀不發一言開車,寧可欣瞥了他幾眼。
「你……有心事?」寧可欣看著他俊俏的側面,關心的語言很自然地說出口,內心裡覺得自己應該問一問他。
方風儀掀了掀嘴角,瞥她一眼,臉上的神情在在說明,他心底的確埋了許多不愉快的事情。
「我們上山去看星星如何?」寧可欣提議,她記得那天他們在山上看星星,她原本對他還心存戒備,但跟他聊著聊著,她竟然整個人放鬆下來,根本把所有的警覺性全都拋到腦後。
而方風儀的風度,令寧可欣很有好感,正因為這份好感,所以她才向他提議上山去看星星。
方風儀仍然沒說話,他因為寧可欣關心的話,從心底流淌過一股暖流,他點了點頭,他果然沒看錯,她嗆辣的外表下,其實有一顆敏銳而細膩的心,她根本就是一個心地善良,關心體貼人的美麗女孩,張牙舞爪只是她的表相而已。
方風儀把車開上山頂,他拉開車門,看著夜色逐漸從淺轉深,星星也升上天際,山風帶著幾分清夾,輕輕地吹撫,他眺望著遠方的星空。
「人在江湖總是身不由己。」方風儀突然萬分感慨。
「你遇到什麼為難的事嗎?」寧可欣一臉探巡的目光來回在他的身上。
「沒有。」方風儀卻搖了搖頭。
「那你……」寧可欣有點擔心地看著他。
「我沒事。」方風儀看著她那雙深潭般的眼眸透著濃濃的關懷,他的心流過一份暖意。
「你沒事就好,但你怪怪的,跟你平時都不一樣,我想你是遇到一點不開心的事。」寧可欣低聲嘀咕。
「可欣。」方風儀轉身緊握寧可欣的手,在淺淺的夜色中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郁卒的心情為之清朗起來。
「心情有沒好了點?」寧可欣看著他那張英俊的臉,就是知道他心底的情緒變化,他似乎比在幼兒園前臉色緩和了許多。
「嗯,」方風儀點點頭,他一隻手搭在寧可欣的肩頭,仰望著廣袤的星空,繁星如煉,爛亮得如夢似幻。「有妳在我的身邊,我的心情就好很多了。」
「花言巧語。」寧可欣嬌嗔地睨他一眼。
「不。」方風儀很認真地搖頭。
寧可欣又睨他一眼,沒吭聲。
「可欣。」方風儀柔聲輕喚,山風徐徐,吹拂去他滿心的愴惶。
「嗯?」寧可欣和他一起遠眺山下的萬家燈火,霓虹閃爍,燈火點點,那是一幅很美的充滿暖意的圖畫。
「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我從不花言巧語。」方風儀在夜色下,深邃的目光緊鎖著眼前的女孩。
「哦。」寧可欣應得漫不經心。
方風儀突然把寧可欣拉進懷裡,緊緊地擁抱著她。
「當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他低沉的聲音裡,帶著一份蠱惑,撞進她的心裡,他熾熱的眼神,令她心緒狂跳不已。
寧可欣被他摟著,霎時不知該說什麼好,她只覺得心鹿兒「卜通卜通」亂撞,腎上腺素急促上升,一股暈眩的感覺向她襲來。
「我……我……」寧可欣一陣心慌意亂,她知道他時常來接她下班,她不是沒有想過他在追求她,但霎時要她接受他的愛意,她顯得有點無措。
「妳並不須急著回答我,等妳想好了,再告訴我,妨願不願意。」方風儀體貼地並不強迫她,這種事情最好是讓她自己想清楚。
「噢。」寧可欣把臉埋在他寬闊的胸懷,他的胸懷很溫暖喔,他的心律像面鼓一樣也撞擊著她的心胸,他的味道更加好聞,令她忍不住蹭了幾下,用力嗅了幾下。
「可欣。」方風儀一手輕撫她的背,拍了拍她的肩膀,他被她這麼蹭了蹭,只覺得有股暖流暖遍全身。
「噢。」寧可欣霎時清醒過來,馬上推開他,她剛才在幹什麼啊?她霎時滿面羞赧,簡直無地自容。
方風儀看著她滿面羞紅,在星空之下是如此魅惑他的心眩,他柔情脈脈地看著她,寬大的手掌握著她纖細柔軟的小手。
「妳餓了吧?」方風儀溫柔地問。
寧可欣聽他這麼問,頓時感到飢腸轆轆,肚子還很不爭氣地嘰嘰咕咕唱起空城計來,剛才只顧著佔他便宜,都沒注意到肚子餓。
她好像變成一個女色魔了喔,但誰讓她在他壞裡,有份全然放鬆的感覺,那份感覺很舒服,很溫暖,不能怪她嘛。
方風儀體貼地和她來到附近的餐廳,點了餐,吩咐侍應生要快。
吃完飯,二人又到歌廳聽歌,夜深時,方風儀把寧可欣送回家。
♁春-色-滿-園♁ ※ ♁春-色-滿-園♁
二天後,方風儀來到太平小鎮,協助吳媽媽辦妥方寒煙的身後事。
站在方寒煙的墓前,看著她帶著如夢似幻的笑靨,方風儀從心底發出長長的歎息。
回到舞廳,方風儀把阿誠叫來。
「查得怎麼樣?有查出什麼嗎?」方風儀看著阿誠問。
「是的。」阿誠點了點頭。
「哦?」方風儀看著阿誠,要他把調查的結果說出來。
「方艷紅很小的時候,她和母親就被父親所棄,但最近她的父親重新回到她們母女倆的身邊……」阿誠說到這兒,打住了話題。
方風儀皺起眉頭,這沒什麼啊?他不解地看著阿誠,並扯松領帶。
「她的父親回來明謂團圓,但實際上他知道自己女兒是幹什麼的,他要脅她每個月必須供足他的花費,否則就要把她當舞女的事告訴她的母親。」
方艷紅的母親本身身體欠佳,剛重病方愈,如果她知道自己女兒在外面當舞女,只怕受不住刺激而從此一病不起。
方風儀終於明白了癥結所在,以方艷紅的性格,又豈會願意受制於人,但她不得不受制於一個和自己有血脈相連的冷血男人,而那個男人名義上是她的父親。
「阿誠,把那個男人請來好好聊聊。」方風儀不得不使上黑道的手段,但如果不給那個男人一點警示,只怕到時出問題的,會是方艷紅。
「是。」阿誠領命而去。
數天後,阿誠把方艷紅的父親,帶到方風儀的跟前,方風儀一身黑衣褲打扮,鼻樑上架著一副墨鏡,隱身在一處燈光朦朧的陰影之中,令人倍覺神秘莫測,不寒自栗。
方艷紅的父親一副瘦臉猴腮,一眼看去就知絕非是慈父之人,方風儀走前幾步,緊緊地盯著他一言不發,梁父被他盯得全身發顫。
「大……大哥,你……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不……不知找……小弟來……有何貴幹?」梁父兩腳發軟,牙齒打顫,就差沒跪在地下了。
方風儀仍然沒吭聲,他盯著他好一會兒,半側過身,沉聲問:
「你是梁艷紅的父親?」
「是。」梁父一聽,知道他們沒找錯人。
「我今天找你來,不為別的事情。」方風儀轉過身來,盯著梁父,「我這兒有一筆錢,夠你逍遙一段日子,但……」
方風儀盯著梁父臉上的表情,故意把說話打住。
梁父早就被方風儀的氣勢嚇得兩腳打顫,雖然聽到他會給他一筆錢,兩眼頓時一亮,但方風儀把話打住,又令他心驚膽顫起來。
「不……不知道大……哥要小弟……幹什麼?」梁父問。
「拿了這筆錢,要你永遠消失,不許你再干擾梁艷紅的生活,否則的話……」方風儀軟硬兼施地恐嚇,對付這種人,就只有用這種手段。
「是,是,小弟馬上消失,馬上消失。」梁父點頭如搗蒜,頻頻點頭哈腰。
方風儀向阿誠打了個眼色,阿誠把一包錢擲到梁父腳遏,梁父撿起那包頗有點份量的錢,馬上腳底抹油想溜。
「慢著。」方風儀馬上喝令他。
梁父嚇得兩腳一軟,跌倒在地上。
「是,是。」他手腳並用趴在地上。
「你記住我的話了?」方風儀頗具威勢地問。
「記……記住了,我一定……會謹記你的吩咐,不會再出現,不會再干擾艷紅的生活,否則……」
「否則你就等著被人砍斷手腳。」方風儀出言恐嚇他。
「是,是。」梁父連連點頭。
「你走吧。」方風儀揚了揚手,像要趕走蒼蠅一般。
梁父從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向後倒退,當他確定方風儀是真的要他走時,一溜煙地溜得無影無蹤。
方風儀看著那抹消失的人影,沉思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回舞廳。
方艷紅得知方風儀為她擺平了父親的糾纏,對他萬分感激。這天晚上,舞廳打烊的時候,方艷紅走到方風儀跟前,對他千多萬謝。
「大班,艷紅感謝不盡,我不知如何報答你,如果你不嫌棄,我……我……」方艷紅說著,扯掉一邊裙帶,就準備寬衣。
「艷紅,妳要干什ど?」方風儀見狀馬上制止她。
「你嫌棄我?」方艷紅俏麗的美顏上泛上一抹羞赧,但她倔強的個性又令她覺得方風儀在嫌棄她。
「不,艷紅,妳想到哪兒去了?」方風儀搖了搖頭,「我幫妳,是因為妳是我旗下的小姐,我不想妳因私事受影響,更不想妳因此而得罪客人。妳都知道來舞廳的,都是有錢有勢的人,他們都是得罪不得的客人。」
「我知道,我……」方艷紅臉色泛紅垂下頭。
「別想那麼多,回去吧,打烊了,很晚了。」方風儀替她拉好衣帶,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謝謝大班。」方艷紅感激地瞥方風儀一眼,離開舞廳。
方風儀看著方艷紅離開的背影,他是幫她擺平了她父親的事了,但呂宋陳的事呢?呂宋陣這段時間都沒來舞廳,看似平靜的表面,似乎他並不想去計較那麼多。
但方風儀知道,這種有錢有勢的人,是得罪不得的,尤其是對呂宋陳這種對舞小姐不知何為尊重的人來說,說不定他正醞釀著什麼大計。
方風儀不得不防。
並不是方風儀的擔心是多餘的,而事實上,方風儀的擔心果然就應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