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快樂和幸福彷彿全部降臨了。
就算曼哈頓是全紐約市最熱鬧精采的地區,如果沒有慕義飛同行,方敏還寧可窩在小屋裡睡大頭覺。
但是他就在她身邊,在她伸手就可以碰到,轉頭就可以看到的地方。
他們像所有走在曼哈頓街頭的情侶一樣,手挽著手、肩並著肩,邊走邊說話,又常常相視而笑。
他們去百老匯看充滿燈光效果與歡樂劇情的歌舞劇,在自由女神像下,擺和她一樣的動作,再攀登那354個台階。
他們跑到華爾街走廊參觀交易大廳裡,人們擠成一團的瘋狂場面;他們坐在充滿波希米亞情調的華盛頓廣場喝咖啡,消磨一整天後,晚上又繼續到爵士酒吧喝小酒。
兩人直到深夜才回到飯店,居高臨下地欣賞曼哈頓流金般的夜景。
「要怎樣才能像我們這麼幸福呢?」狂野的激情後,她總是忍不住偎在他的懷裡,發出甜蜜的喟歎。
「只要他們一個叫方敏,一個叫慕義飛。」他總是親密的親吻她。
他寵著這個易感動、易於滿足的愛人,巴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全捧到她面前。
「呵呵,他們只要像我們這麼相愛就行了。」方敏甜甜的笑著。
「如果我們永遠都能這麼相愛就好了。」慕義飛摟緊她。
不管是在第五大道熱吻、在映著曼哈頓奢華夜景的飯店裡徹夜做愛,這不安和惶恐都盤據在心頭,生怕在睜開眼或轉身後,她會從他身邊溜走。
「我們已經在一起了,你為何還有這麼多不安呢?」她膩在他的懷裡問。他不安,她也很不安。
「大概是對眼前的幸福感到不踏實吧?不敢相信我們已經在一起了,擔心這只是我一時的美夢……」
就算分分秒秒觸摸著她溫熱的肌膚、看見她動人的笑靨、聽到她迷人的嗓音,他仍覺得不夠。
也許是因為他做賊心虛,也許是因為他意識到他們的生活已經產生了距離,也許是害怕彼此未來的方向發生分歧……
「你這樣,我也會因太幸福而不安的。」方敏把頭埋入他的頸窩。
她渴望有更多的接觸、更多的相處、更多的承諾,來驅逐這突來的幸福所帶來的不安。
「我們結婚好不好?讓我們成為真正的一家人。」他把吻灑在她的臉頰、眉心、鼻尖、紅唇上。
「真的嗎?我好高興。」方敏喜極而泣,這樣他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誰也拆不開了,但是……
「等我把錢還清好不好?」一天不把錢還清,她一天不會心安。
「你不用擔心資助者的事,我會幫你還那筆錢。」他是不是永遠別讓她知道真相比較好?
他以資助者的名義左右她的命運,眼睜睜的看她一再吃苦,卻沒有真正尊重她的意願……連他自己都覺得殘酷,怎麼敢告訴她真相?
但是他又害怕如果是由她自己察覺真相,他罪加一等,更不可原諒。
他背負著心中的矛盾,坐立難安。
方敏不一定會知道真相的,只要把錢還清,資助者這角色就會從她的生命裡消失,一切就會相安無事,所有的問題也就不存在了。
他想通這一點,心裡的不安才漸漸減少。
「我想靠自己的力量還錢,畢竟錢全花在我身上。」方敏覺得做人的志氣不過如此。
「可是,如果由我幫你還的話,你的壓力就會輕點,我們也可以順利結婚了。」慕義飛企圖說服她。
可惡,一提到與這有關的事,他都有被自己送出的禮物砸中之感。
這件事,讓他感到莫大的無力感。
「我希望和你結婚時,自己有完整的自由和自主能力。」方敏親著他的唇安撫。
她很堅持,希望他不要有受傷的感覺。
「你能不能聽我的,就這件事聽我的。」慕義飛激動地拉著她的手,口吻近乎懇求。
過去,他因為她的依賴而感到無比安心,現在她不再依賴他,他在她的生命中變得可有可無,令他有浮在海面上,無所依靠的感覺。
原來,真正依賴的人,是他自己。
「為什麼這麼急?我們已經在一起了,而且我們是這麼相愛。」方敏反拉他的手,想給他強大的力量。
她心中當然也有不安,但她相信只要等他們習慣彼此,那股不安就會消失。
「多等一天,我的心就會更加惶恐一分……」像喉嚨中哽著魚刺,明知快點取出比較好,醫生卻連動都不肯動一下。
「我答應不變心,就算布萊德彼特向我求婚,我也會斷然拒絕。我以我的心臟發誓。」她拉他的手貼在胸口,讓他感覺自己堅定的心跳。
「敏……」慕義飛不知道自己該為她的承諾高興,還是為危機沒有解除而愁苦。
他很想像一個大總裁那樣強橫霸道、主宰一切,但對象是她,他不想那麼做,因為不想讓她不高興。
如果運用資助者的力量……
不行,她一定會覺得自己中了圈套,說不定連他也討厭了。
而且,她也會很傷心……
他因太疼她、太掛意她而一籌莫展,寧可讓一顆心就那樣懸著、不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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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在彼此都捨不得的情況下結束了。
慕義飛去換了國際駕照,還把方敏租的那台破舊老爺車還掉——讓她開這種老爺車,他遲早因擔心而暴斃。
他們變得更加如膠似漆、形影不離——除了上課外,下課時間一定在一起。
也就是這樣,慕義飛才知道方敏讓自己忙碌到什麼程度——連好好跟他說句話、接個吻的時間都沒有,他不生氣才怪。
這傢伙早上送報,白天上課,下課後去瓊斯先生的舞團練舞就算了,結束後還留下來整理環境賺時薪,有空堂還去圖書館當工讀生!
她以為她是超人嗎?
他想直接把她綁在身邊,禁止她再到處打工。
「從今天起,只准留在我身邊!」他盡量不讓她發現自己在生氣。
他不想霸道的對她說不准這、不准那,讓她有受束縛的感覺,只好這樣說。
現在幾點了?半夜十一點!這裡跟台灣不一樣,整座城裡早已沒半個房間燈還亮著,而她才要從瓊斯先生的舞蹈教室回家!
「你為什麼生氣?」方敏鑽進車子,不解的問。
他在生氣,她當然一眼就看出來。
「平常這麼晚,你怎麼回家?」他強壓胸中的怒火問。
「開那輛二手車,所以並不危險。」她知道他擔心她,但這一帶治安明明很好嘛。
「先到你住的地方,把行李搬過來。」慕義飛悄悄轉動腦袋,覺得與其吵起來,不如付諸行動比較快。
「好吧,我室友她們應該也還沒睡。」她先前跟她們打過招呼,說最近會整理行李遷出。
於是慕義飛把車子開往方敏租的住處。
如果一個城市可以分成光明面和黑暗面,那麼學校、瓊斯先生的劇團和慕義飛住的地方,都可以算是光明面,而方敏住的這個地方,就是較接近黑暗的深灰地帶。
風一刮絕對就飛掉的屋頂、連阿貓阿狗都攔不住的牆、東一堆西一堆的垃圾……整個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不安全、不安定的味道。
那輛黑亮的保時捷,在這地方顯得很詭譎。
「你居然住在這種地方!」慕義飛終於難掩心中的怒氣。
他用盡心機以資助人的名義匯錢給她,可不是要她住在這種乞丐才住的地方!
「這裡沒什麼不好,住在這裡的人都互不侵犯。」下車的方敏正打算往屋子走,聽見他那麼說,折回來對他曉以大義。
不管外表怎樣,只要衝著這點,就是個可以住的地方。再說,住在這種地方的人,都是有志氣、想向上的窮學生。
慕義飛深吸一口氣,把滿腔怒火壓抑下來。「快去整理東西。」
他覺得自己絕對無法走進這樣的房子一步,也決定要給她世上最好的環境和生活品質。
「咦?有信。」方敏從搖搖欲墜的信箱裡取出一封信,「奇怪,是我的資助人寄的,他從來沒有寄信給我過。等一下再看好了。」
方敏很快的跑進屋子,不到五分鐘又跑出來,手裡只多了一隻大袋子。
「好了。」方敏瀟灑地把袋子丟進車子後座,再從從容容的拆信。
她心中有些疑慮,從沒寄信給她的資助者突然寫信來,難道是對她有了要求?
「你在這裡住了兩年,只有這些東西?」慕義飛不禁傻眼。
「是啊。」方敏邊看信邊回答,「書是學校的資產,舞蹈用品又不多,穿的衣服兩三套也就夠了,需要很大包嗎?」她所有的錢都存下來還債了。
好吧,算她厲害。慕義飛也沒話可反駁。
「信上寫什麼?」他明知故問,心裡讚賞著特助的辦事效率。
「信上說你已經把我的負債還清了。你怎麼知道那個帳號?不是說不要你還的嗎?你為什麼……」方敏心中有層層疑惑和不悅。
他是不是根本不想理會她的想法?還有,那個帳號連她都背不起來,他怎麼會知道?
慕義飛全身一僵。
該怎麼向她解釋?
「那個帳號是你告訴我的啊。」先解決這個再說。
「你為什麼要自作主張的替我還錢?」方敏不想和他扯那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只想搶回自己的主權,讓他學會尊重她。
「上車吧,我們先離開這裡。」慕義飛下車摟著她,想爭取時間尋找借口。
「你不說清楚,我就不回去。」方敏扭身離開他伸手可及的範圍。
「敏……」慕義飛心裡連喊一大堆糟糕。
她的倔脾氣他是知道的,這下子想安然無事,恐怕比登天還難。
「現在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回去,我再慢慢向你解釋,好不好?」慕義飛啞聲低勸。
「難道連你也學不會尊重這兩個字嗎?」方敏失望的再次退開,「我已經說過,這件事我要自己處理,你卻……」
如果他是以這種心態與她相處,那她算什麼?與他之前的溝通豈不白搭?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幫助你是天經地義,為什麼要這麼固執呢?」他的語氣加重,沒耐心再好言相勸。
「因為事關我的尊嚴啊!如果一輩子都活在別人的幫助下,那不是比寵物還不如?這樣我怎麼抬頭挺胸做人?還是你只想養寵物?」她的口吻也不客氣。
她還記得十三歲以前在孤兒院時的生活,對任何人都沒有虧欠,自己的決定自己負責,完全自由自在。
「我並沒有這麼想……你為什麼要這麼說?我愛你,所以想幫助你,這難道不對嗎?」可惡,他想照顧她呀!
「難道因為愛,就可以不尊重別人的感覺?難道一句愛,就可以主宰別人?」她不懂,為什麼他會那麼做。
「這麼說,是我多事?想幫助你、照顧你全是多餘?」他覺得很受傷。
這麼做固然是因為心虛,但無論如何都是以「為她好」為出發點,她為什麼要全數否決?
他費盡心力,難道只值她的怨慰,不值一句感謝?
「我有時候也想獨自決定、處理事情……」看見他受傷wv的神情,她於心不忍,「我想試試自己的能力,你不要把我當弱女子。」
「那我對你的心意該怎麼辦?除了這種方法,我不知道還能如何表達。」
他只能以此證明自己對她的愛,若不為她做點什麼,他就覺得自己對她毫無重要性。
方敏終於明白了,這一切只是因為他太不安,而原因,極有可能是她表示得不夠。
她張開雙臂,給他一個擁抱。
「就算不用這種方法,唯一被我深愛、與我分享親密的人,還是只有你。無論如何,我都是你的,別這麼擔心,好不好?」他太擔心,她也會有壓力。
「只要與你有關的事,都讓我覺得自己很遜。」她是他最大的陰影和致命傷,對於自己無法掌握她,令他非常沮喪。
「不,你一點都不遜,你只是太在乎我,所以很容易緊張而已。現在你要學著放心。第一,我永遠是你的,不要猜疑,也不要擔心。第二,我是成年人,能把自已的事情處理好了,當我真正有困難時,會讓你有英雄救美的機會的。」
慕義飛這才發現,方敏已經變成了人格獨立、身心完整的大人。
「英雄如果出場次數過多,就變得廉價了,所以,你要養精蓄銳,在我真正需要的時候,出來解救我。」她對他說。
「你真的長大了,又聰明又獨立。」她的靈魂中有一種誰也比不上的耀眼光芒,足以刺得人睜不開雙眼。
他抱緊她,想讓這光芒穿透他最不安、最渺小、最陰暗的角落。
「那是為了要跟你變成世上最幸福的情侶。」她這麼努力,無非是想跟他安守穩穩、長長久久的廝守在一起。
慕義飛深情而纏綿的親吻她。
原來他們的目標是一樣的,只是身份、立場不同,便多了這些摩擦。
她一個小女子,為他設想至此,他這個大男人,難道不能為了縱容她,多承擔一點壓力和不安?
「我們回家去吧。」他握起她的手。
「你答應會記得尊重我的決定?」她不放心的問。
有些人很健忘,她一定要確定他不再忘記。
「我答應。」
「那我們回家吧。」方敏回握他的大手,投以一個嬌美的笑容。
慕義飛心中一顫:心湖激起了漣漪,久久不息。
在這樣的溝通後,他覺得彼此的心更接近了。
終於,黑亮的保時捷離開了這深灰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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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保時捷停在慕義飛那棟象徵光明的樓中樓前。
「我幫你。」慕義飛紳士地替方敏打開車門,還體貼地一手接過她的行李,手摟著她,忍不住在她的臉上偷得一吻。
方敏的臉瞬間酡紅,在慕義飛看來非常賞心悅目。
他們親密地走進屋子,慕義飛先去洗澡,方敏則整理起她小小的行李。
她的東西說來真少,六套衣服,兩雙鞋子,三本書,其他就只是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她把衣服和慕義飛的掛在一起,心裡有很棒的歸屬感;鞋子放在他的大鞋子旁,讓她聯想到恩愛纏綿的小情侶。
把書拿到書房,書房裡的書一大堆,但都還在箱子裡,大大的書櫃上只擺著三三兩兩的幾本,還有……
書櫃角落那個包著紫色天鵝絨的盒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裡面是什麼?看起來很寶貝。」禁不住好奇心的吸引,她小心的走過去,捧起那個漂亮的盒子。
輕輕的,不像日記本,最大的可能是房契、地契,或是信……
會是她寫給他的信嗎?想到這裡,方敏心裡漫上一股甜味。
小心翼翼的打開盒子,她看見一束用金黃色綵帶紮起的信,信封上躺著慕義飛的名字和她的字跡。
果然是她寫給他的信!
知道他這麼珍惜,她的心像蝴蝶般飛舞。
就在她這麼高興的時候,手不小心一滑,盒子掉下來,從裡頭彈出兩束信。
她詫異的撿起來,看見另一束上也是自己的字跡,只是……
收信人寫的是「資助人」,收信地址是她熟到不能再熟的——飛騰財團。
方敏全身一僵,臉色刷地慘白:心就像被人捅一刀那樣,狠狠地痛起來。
不只是同姓而已,他就是那個一再左右她命運的資助人!
這個事實像雷一樣轟進她心裡,轟得她腦中嗡嗡作響,轟得她的世界天翻地覆。
他竟然這樣眼也不眨、毫不留情的擺佈她!
「敏,怎麼了?打翻什麼?」剛洗完澡的慕義飛聽見聲響,顧不得穿衣服,就急急跑過來,看見她手中的盒子,整個人像失魂般怔住。
她知道了?他最怕的事發生了!
「這些信為什麼在你這裡?」一開口,她才知道內心的激動使她的聲音變得哽咽。
「敏,你聽我說……」慕義飛試圖解釋。
老天爺,他該怎麼向她說明?怎樣才能不讓她那麼受傷,那麼憤怒?
「愚弄人很好玩是不是?看我被你整得團團轉,很好玩是不是?你說啊!」她哭著用力把信往他身上丟,信擊中他赤裸的胸膛後散落一地。
「我沒有那個意思……」慕義飛張開雙臂,想擁抱激動的她。
「不然你是什麼意思?先破壞我原有的生活,再把我丟到更孤單的地方去;邊幫助我,邊陰險的擺弄我;表面上溫柔,暗地裡卻計畫著更可惡的事情;給我美麗的愛情,又讓我體驗分離的痛苦,你的下一步是什麼?還要我演出什麼劇碼?」她用力推開他。
未等他回答,她又接著喊:
「難怪你知道資助人的地址,難怪我會和你同學校,難怪你永遠都知道我發生了什麼事……」她愈講愈覺心寒,他怎麼能眼睜睜的看她痛苦掙扎,又狠心地決定這一切?
「我從來沒有要你受苦。」慕義飛的心情很沉痛。
可惡、可惡、可惡,為什麼在真相之下,一切都變得醜陋?
「對,你是無心的,你根本連心都沒有!你明知我的反抗、明知我真正要的是什麼,卻執意要我走你安排的路,執意把我變成你想像中的樣子!」
她痛恨自己的愚蠢,為什麼會這麼相信這個人,為什麼會那樣愛著他?
「不准你這樣說!」慕義飛大吼,「我們的感情是真的,我們的思念、牽掛、痛苦都是真的!」他用力搖晃她,不准她污蔑彼此的真心。
「是真的嗎?只有我是真的吧?你早就知道結果,還虛偽的陪我、支持我、讓我心甘情願的愈陷愈深……你怎麼能一手主宰這一切?」她用力推開他,那些情感愈真實,他的面目就愈可憎,她就愈痛苦。
「我是真心的!」可惡、可惡、可惡,他恨自己扭轉不了現況。
「你就跟所有妄自尊大的暴發戶一樣,以為有一點錢,就可以玩弄別人於股掌間,就可以左右別人的命運,現在你成功的讓我遍體鱗傷了,滿意了吧?滿意了吧!」她泣不成聲,心痛如絞。
「我從來沒想過要玩弄你,更沒想要讓你遍體鱗傷。」慕義飛很心焦,再這樣下去,他跳一百遍黃河也洗不清。
「對,你只是讓這一切變得既虛偽又可惡。」她覺得很失望,所有的一切頓時變成天大的錯誤,她不知道自己還有哪件事做對了。
「沒有,這一切都沒變,我的心沒變,對你說過的每句話都是真的,你摸摸我的心,它仍只為你而跳!」他拉她的手到心臟位置,以近乎懇求的口吻和表情說。
她用力推開他。如果是之前,她早就相信他,但現在叫她怎麼相信?她再怎樣也說服不了自己。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帶著那麼可惡的心來接近我……」她淚如泉湧。
「你聽我說!」他激動地握住她顫抖的雙手,「是我資助你沒錯,但我是真心愛你、心甘情願陪伴你的,我從來就沒有任何想傷害你的念頭……」
「放開我!」她用力甩開他的手,「難道你要我感激你嗎?我要怎麼感激一個讓我顛沛流離的人?怎麼感謝一個殘酷的人?你教我,教我啊!」她大嚷。
「你要我怎麼辦?」他悲痛的問。
他心疼她傷得這麼重,更恨自己是那個始作俑者,就算她要割要剮,他都不會有半句怨言。
方敏深吸一口氣,抹抹眼淚,露出堅強的表情。「我要走了。」
事實已成事實,再怎麼懊悔、哭泣都沒用,她不能軟弱,必須堅強的往前走。
她要證明,沒有他,她照樣可以走得很好。
「敏……」他不敢置信的驚呼。
難道他們不是吵架而已?難道不是情緒過了,就會雨過天青?
「我不會再來找你,你也不要來找我,再見。」她強裝冷靜,轉身往外跑。
原來說再見這麼容易,只要轉身,從嘴角擠出兩個字。只不過心痛了點,只不過眼眶熱了點。
「不要!」不讓她跑開,慕義飛心急地從背後抱住她,「我不讓你走,我們不會結束,我們要相守到白髮蒼蒼!」他抱得很緊,恨不得把她揉進心坎裡。
「放開!我們已經結束,沒有未來了。」她用力掙扎,對他宣佈,也對自己宣佈。
「不要,我要抱著你,直到這一切過去,直到我們說好的未來!」慕義飛緊緊抱住她纖細的骨架,整個人靠在她的背上,不讓她有任何掙脫的機會。
「我不要!」她渾身打個寒顫——他是她的枷鎖、牢籠,自作主張的主宰了她的過去,還妄想控制她的未來!
她驚恐了起來,沒命的掙扎。
「敏,不要,不要這麼堅決。」他更用力抱緊她,緊到連自己的肋骨都會痛的地步。
「你控制我的過去還不夠,還想左右我的未來?我不要再被你宰控,不要再當沒有主張的傀儡,放開我!」她掙不脫,索性彎下腰,用力咬他的手。
「啊!」他的手臂一陣劇痛,但他並沒有放開,「我答應不再私自幫你決定任何事,答應不再不尊重你,留下來,別說你要走,」
老天爺,他寧可用一切去換她留在身邊!
「辦不到,我要自由,我要原本就屬於我的自由!」方敏掙扎得更劇烈,咬得更用力。
終於,他痛得鬆開了手。
方敏逃也似的掙脫,遠遠的跑離他。
「我會把錢還你的!」留下一句,她飛快的跑出書房,跑下樓。
「敏!」慕義飛追出去,只看見她跑出大門的背影,他更快的追上去,「敏,快回來,這麼晚了,很危險,快回來!」
他用盡所有力氣大喊,她卻頭也不回的消失在黑夜中。
「敏!」夜空中只剩他的吶喊。
面對那漫無止盡的黑暗,他心裡又恐慌又擔心,連忙找來車鑰匙,開車出去找她。
但是他沒有找到她,黑暗的路上只剩一片空寂。
他心裡非常慌,一個非常糟的預感變成他心口上的一片陰霾,遲遲不肯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