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出機場,耿心就感覺到渾身不對勁。
「為什麼到處貼著你的照片?」韓俊的口吻慍怒。
對了,這就是她不對勁的原因——走到哪裡都被相片中的自己瞪,不嚇死才怪。
「不知道。」八成是哥哥們的傑作。
「上頭寫了什麼?徵婚啟事?」韓俊心裡的怒火,不安定的跳動起來。
「厚,還寫芳齡二十歲,目前存款六千五百萬,身高、三圍……」耿心忍不住為哥哥們對她的瞭解咋舌。
「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韓俊走到看板前,一手撕下那張印刷精美的海報。
「大概是因為哥哥們無聊吧。」耿心聳聳肩,不以為幾張傳單,對她有什麼重大影響。
「不是你唆使、答應的?」韓俊相信,只要她敢做這種事,自己就會失手扭斷她的脖子。
「我才沒那麼無聊。」只有無聊的哥哥們才會做這種事。
小時候,他們還曾貼出大大小小的告示,要把她像小狗般送人咧。
「那很好,我們就去找這些無聊人士算賬。」韓俊發狠地把機場附近的海報撕個精光。
「你為什麼這麼生氣啊?」耿心不明所以。
相片被貼出來的是她耶,又沒被畫鬍子,他氣什麼?
況且,比起他那麼費力撕海報,她比較想拿唇筆在上頭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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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程車一路駛向耿家洋樓。沒多久,耿心和韓俊就站在那棟平凡無奇的樓房前。
耿心原本想直接衝進去,大聲告訴哥哥們,她回來了,要他們替她洗塵,最後,卻在門外裹足不前。
「開門!你不開,我開。」韓俊見她遲遲沒有動作,他親自動手。
那些無聊傢伙,他非要他們搞清楚狀況不可。
「不要——」開字還沒出口,從屋裡湧出來的雜物就將他們滅頂。
這就是耿心遲遲不敢去拉門的原因。
「什麼鬼東西?」韓俊詛咒著把耿心拉出來。
「早就叫你不要亂開了。」耿心低喃。
果然如她所料,一樓已經淹沒。這下子,除了飛簷走壁外,是無法進屋了。
「嗨,小妹,你回來了呀?嗨,康斯坦先生。」肖豬的哥哥們,在二樓朝耿心揮手。
看那樣子,二樓也已堆到腰了。
「我的中文名字叫韓俊。誰准你們替耿心發什麼徵婚啟事?」
韓俊氣死了,她是他的,他們誰向天借膽想把她推給別人?
「呃……」哥哥們被那氣勢嚇得不敢回答。
把麻煩精潑出門,造福自家兄弟,不是太罪大惡極嘛……
「把我的東西還給我。」耿心追討寄放在他們那裡的東西。
她可沒忘記那美麗耀眼的凡爾賽玫瑰。
「什麼東西?」哥哥裝傻。
她交給他們的東西可多了,除了那個假的大項鏈外,還附贈了他們在找的鑽戒,和另一個成套的鑽鏈。她問的是哪一個?
再說,寶物既然入袋,豈有掏出來還的道理?
「對了,小妹,我們已經替你把喜帖設計好了。」哥哥從二樓丟下一張喜帖,以轉移注意力。
「誰的?」耿心不明所以的撿起來,看見上頭的名字,「我自己的!?你們怎麼會有我的喜帖?」她嚇一大跳。
才剛看到徵婚啟事而已,這會兒連喜帖都印好了?
「哎呀,小妹,哥哥們看你二十歲還沒人要,就替你廣發徵婚啟事,前來面試的男人都還不錯,所以就順便把喜帖弄好了。」
呃,那個韓俊先生,他們想嫁的是妹妹,不是你的誰,請別用那種殺人的眼光瞪人。
「還有、還有,連婚紗公司都談妥了,你就準備當新娘吧。」
哥哥們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努力忽視韓俊的殺氣。
只要想到從此不用再為這麻煩精收拾善後,他們就樂得想開香擯慶祝。
得罪韓俊又怎樣?夠本事他就替他們保管她。
韓俊臉色丕變。該死的,居然有人想從他手中搶走耿心!
「你們怎麼可以做這種事!?」耿心氣得猛跺腳。
怎麼辦?怎麼辦啦?她才不要隨便找個阿貓阿狗嫁。
「小妹,聽哥哥的準沒錯,風風光光的嫁掉,總比沒人要好。」
「是啊是啊,趁年輕快嫁,總比老了行情跌停好。」
「耿心不會嫁給任何人,她也不需要費這些神,任何人都別想動她!」韓俊大吼,攔腰把耿心勾走。
「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耿心一如往常的喳呼。
不過她心情可不錯——他在乎她,是吧?
那兩個人走後,哥哥們有陣交談。
「小妹又被他叼走了耶。」像獅子叼著可憐的小鹿那樣。
「沒關係、沒關係。」
「照這情形看,小妹這回恐怕嫁不成了,怎麼辦?」他們不知又要為她瞎忙多久。
「別操心、別操心,已經有人要替我們保管她了。」
「有嗎?誰?在哪裡?」
「當然是叼走小妹那個人。」
「原來你在戲弄他們。」
「誰教戲弄小妹那麼好玩?」
「看來,那人麻煩大了。」
「別擔心,反正有麻煩的不會是我們。」
公認的麻煩精是耿心,麻煩只會跟著她。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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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心一路被叼進一條隱密的巷弄。
巷弄古老而殘破,不知是不是他又從哪本日記中,找到了什麼被遺忘的豪宅古跡。
耿心發現,他真的喜歡收集古代名人的日記,然後從日記中搜尋到不為人知的寶藏。
最好的例子,就是那座古堡。
巷子到了盡頭,是一座比人還高的古老圍牆。
「主人,你來了。」打開門,馬上有個管家模樣的人跑來打招呼。
門才打開,撲鼻而來的桂花香,直讓耿心醉倒。
「哇!」被韓俊拉進宅院,耿心止不住心中的讚歎。
好大的庭院,庭院裡規劃了玫瑰園、桂花園、菊花園、繡球花園,好漂亮的花……
沿途有小橋流水、鳥語花香,仿若人間仙境。
而坐落在園中深處的宅院,散發著深宮內院的神秘。
「這……」這是誰的屋子?怎能建得這般豪華遼闊?
耿心知道問了也是白問,只有找機會到各處去摸摸,看有沒有類似日記的東西。
「哇,好漂亮,好想住在這裡。」耿心發出由衷的感歎。
她要是能住在這裡,一定會變成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就給你住。」韓俊簡短的說。
「什麼?」耿心嚇得跳起來。
他說什麼?要把這裡給她?這不是真的吧?是不是他又有什麼不良居心?
「呃……我說說而已。」耿心趕緊拒絕。
無功不受祿,千萬別輕易拿人家什麼好處。
韓俊與她握在一起的大手,有明顯的僵緊,氣勢使背影也跟著改變。
連這樣也生氣喔?害耿心也緊張起來。
對了,他為什麼一直握著她?
「放手啦。」她把他的手甩掉,「我不是小孩子,會自己走。」
韓俊回頭看她一眼,得到耿心的鬼臉。
看來她心情不錯。他毫不計較地轉頭往前走。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我應該是和哥哥們在一起耶。」再怎麼說,她家也在那邊吧。
「你那麼想嫁人嗎?」聽她想回那群豺狼虎豹那裡,韓俊心中有氣。
「啥?嫁?」耿心愣了一拍。對喔,哥哥們不擇手段要把她嫁掉。
「還沒弄清楚?」如果有天她被賣掉,韓俊一點也不會驚訝。
「哥哥們是不是很奇怪啊?好像怕人家嫁不出去似的,居然張貼徵婚啟事。」討厭,他們是不是恨不得快把她掃地出門?耿心想著想著,憂鬱起來。
如果能找到像韓俊這麼帥的人就好了……不好,就算長得像他,也不是他,一點都不好。也許,她該嫁韓俊就好……
不好,她根本看不出他喜歡她,更看不出他愛她,恐怕就算她倒貼,他也不要。
嗚,她的命怎麼這麼淒慘啦!
說不定她隨便找個人嫁,還比韓俊愛她、疼她。
「我不會讓你被隨便嫁掉的。」韓俊把她按入懷中。
耿心聽著他的心跳聲,心情安定了下來。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連結婚,都得經過他的同意嗎?
那和被哥哥們嫁掉,有什麼不同?耿心的臉,愈來愈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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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心住在大宅院,雖然沒像在古堡般,走到哪裡都有嚇一跳的危險,但心裡上的壓力卻大得許多。
因為對韓俊而言,那張徵婚啟事所造成的威脅,比勞倫斯的追殺埋伏,大上幾十倍。
第二天,韓俊就動用所有勢力,把街上、媒體上、網絡上、報紙上……所有徵婚啟事的消息一夕之間全封殺掉。
出去吃個飯、逛個街,上至八十歲老人,下至三歲小男孩,所有多看她一眼的人,都會得到他刺人的白眼。
第三天,整個台灣已經乾乾淨淨,好像從來沒發生過那件事,就算走在街上,也沒太多人拿她亂看了。
韓俊像個專制的君主,替她決定一切,而她也想多賴在他身邊。
因為她知道,一旦他拿到他想要的東西,他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了。所以,她盡量避免談及凡爾賽玫瑰。
也因此,他們才能像現在一樣,悠閒的在大宅院裡曬太陽、下圍棋、談天說笑。
「不算、不算,你摸走我的黑子。」這已經是耿心輸的第五盤了。
「輸了還不服氣!」韓俊取笑她。
「不行,你要讓我啦。」耿心任性的耍無賴。
雖說韓俊專制,她卻同時感覺到他比往常溫柔,不像之前那樣陰晴不定,也不像以前那樣,老愛惡意嘲謔她。
「你手中這一大把白子,不算讓嗎?」韓俊把她撲倒在草地上,要她放開手中那堆白子。
他的棋子在緊要關頭失蹤的情況,每盤都有好幾次。
「不夠、不夠!要讓到我贏。」耿心邊大笑不停,邊在地上滾來滾去。
「你這個女惡霸。」韓俊的牙咧嘴地搔她癢。
「哇,不敢了、不敢了。」耿心笑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不敢就好。」他咬著她的耳垂,然後吻上她的唇。
耿心很快就迷醉了,她喜歡他溫溫柔柔的吻她,這讓她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心緒正纏綿、氣氛正旖旎,管家尷尬的聲音傳來。
「主人,外頭有位自稱是表小姐的人來訪,她說她叫瑪依,是從法國來的。」
香甜的吻被打斷,韓俊頭上垂下五條黑線。那個惹禍精!
「說我不在。」韓俊不想被她打擾。
「瑪依?太好了,快叫她進來。」耿心樂不可支,最喜歡看到熟人。
「別讓她進來!」韓俊趕快阻止管家放人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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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晚了一步,那惹禍精早已不請自來。
「嗨,表哥。」瑪依很嫻淑地向韓俊打招呼。
她那天等不到人,就以韓俊的名義向航空公司調錄影帶,看見他們兩個一起到台灣來了。
「嗨,瑪依,你好嗎?」耿心很快樂地跑過去挽住瑪依。
她助她逃跑,又「借」她法拉利的功勞和用心,令她銘感五內。
「我不好。」瑪依驕恣地甩開耿心的手。
她仍然看到耿心就討厭。
「怎麼了?你生病了嗎?」耿心上下打量她。
「我的車子到現在還沒修好,保險公司說有盜領保險費之嫌,不理賠。」瑪依咬牙切齒。車子修起來,要花她一個月薪水,很貴耶。
而且,她是要她遠離表哥,不是要她和表哥比翼雙飛,放她一個人在古堡等人。
「噢,對不起啦。」耿心很內疚地道歉,「不然這樣,我帶你游台灣,當作賠罪。」
耿心克盡地主之誼,拉著瑪依,就打算去玩個痛快。
「慢著。」韓俊把她們拎回來,「先說清楚,那個女人是誰?」
原來在瑪依身後,還跟了一個女人。
「噢。」瑪依輕哦一聲,「我先說那件大事好了。」
「你們兩個被通緝了,警方和勞倫斯先生,已經把巴黎翻過來N次了。」瑪依一副稀鬆平常的模樣。
勞倫斯那老頭看誰不順眼,就會做這種事。
韓俊則是一副「早料到如此」的表情。
「啊?為什麼?」只有耿心嚇一大跳。
她在毫無所覺的情況下,變成巴黎的通緝犯了?真的假的?
「罪名是偷竊和畏罪潛逃。」瑪依覺得挺無聊的,難道他沒有更好的借口嗎?
「啥?」耿心更吃驚了,她幾時做過這種事?
把眼神投向韓俊,看他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她愈覺其中有鬼。
「你一定知道是怎麼回事,對不對?」耿心跳到他面前。
韓俊一聳肩,這問題沒什麼好回答的。
「跟人家講啦,發生什麼事了,我怎麼會變成通緝犯?」耿心纏著韓俊。
難不成他早就知道,所以那天才「順便」把她帶回來台灣?
「先聽她把話講完。」韓俊用嘴角撇撇瑪依。
「好了,第二件是……她懷孕了。」瑪依指著她身後的法國美女。
韓俊銳利的雙眼瞇起。栽贓?
「懷孕?」耿心一跳跳到美女面前,「一定很辛苦,要保重喔。」
「是表哥的孩子,已經三個月大了。」瑪依等著看耿心氣炸。
一如韓俊所料,她是帶人來栽贓的。
「哇,恭喜你要當爸爸了。」耿心跳到韓俊面前,很認真地向他恭喜。
結果氣炸的不是耿心,是韓俊。
「瑪依,帶著你的朋友給我滾出去!」韓俊大發雷霆。
那個沒大腦的女人,居然恭喜他要當爸爸了!?
瑪依見事情的發展不如預期,趕緊夾著尾巴快逃。
「表哥,孩子是你的,你要負責。」臨走前,她不忘強調這件事。掀起一點戰火也好。
「滾!」韓俊吼。
瑪依和那法國美女,腳底抹油跑得飛快。
「喂,你們怎麼走了?我也要走,慢一點啊,小心肚子。」耿心心一急,也拔腿想追出去。
韓俊一發脾氣,她就下意識地想躲得不見人影。
「別走。」韓俊拉住她的手腕不讓她閃人。
「媽媽懷孕是很辛苦的,你要當爸爸的人,卻這麼凶……」耿心認真的對他抱怨。他對她壞就算了,居然連對孕婦也這麼凶。
「難道你除了一口咬定我快當爸爸外,沒有別的話說?」韓俊嚴重懷疑她的腦袋瓜裡,裝的是豆腐渣。
「你快當爸爸,就是……」耿心看著他,腦袋瓜轉了幾轉,終於明白這個名詞的含義,隨即豆大的眼淚像斷線地掉了下來。
「你跟別人結……結過婚了。」她立時哭得肝腸寸斷。
只有結婚,才能當爸爸。
這個女人……韓俊覺得他的頭快破了。
「嗚……跟別人結婚了,還……嗚,我不會當第三者的,嗚……」耿心邊哭邊抹淚,走出韓俊的別墅。
「耿心!」韓俊追上去。
「嗚,我要去找個愛我的未婚男人……」耿心執拗地甩開他。
「是她隨便栽贓的,你……」
就算韓俊想解釋,現在這種情形,也只會愈說愈糟糕。
「人家要回家,找個愛我的人嫁……」耿心邊抹淚邊往外走。
「管家,送她回去。」韓俊只好找人送她走。
他不想把事情愈描愈黑,只好等過一陣子再說了。
只是她哭得那麼淒慘,挺讓他擔心的。
又是瑪依這見不得天下太平的惹禍精!她最好別讓他找到,否則這筆賬有她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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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心邋邋遢遢地穿著睡衣,在房間裡研究梵谷的鳶尾花。
這是她的任務,也是分散她注意力的唯一一件事。
但這鳶尾花的秘密到底是什麼?為什麼二十四小時盯著它東看西看、前看後看,就是看不出什麼玄機?
只是偶爾有份錯覺,覺得這畫中,藏著韓俊的影子。
有時,她會在無意中看見畫裡藏著韓俊的輪廓,愛嘲笑人的嘴臉、生氣的模樣、少之又少的笑容……
「唉!」她歎口氣,把自己丟上床。
「想不到他快當爸爸了。」腦海中浮現韓俊和那金髮美女拉著一個可愛的孩子的情景。
唉,沒想到想起別人家的天倫圖,心裡會這麼苦。
「以後喜歡上別人之前,要先問人家結婚了沒。」她告訴自己。
「他果然不愛我,難怪從來沒說過喜歡我。」耿心覺得自己真是太笨了。
討厭,他現在一定和那個金髮美女有說有笑吧?會牽手在街上散步吧?會一起想「替小孩取什麼名字」吧?
討厭,為什麼別人都那麼幸福啊?
他一定跟那美女說過愛她吧?否則他們也不會結婚,更不會生小孩……
討厭,他害她心裡好難過,哪裡都不想去,什麼事都不想做。
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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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俊找到瑪依時,已經是三天後,她正與那名法國美女在京華城敗家。
瑪依看到他時,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表……哥……」瑪依怕死地縮著脖子。
想不到她想氣死眼中釘,卻惹到最不能惹的人,真是倒霉透頂。
韓俊怒氣勃勃地盯著她。
「我……我是開玩笑的,我們……是伊蓮說想認識你……」
見韓俊的臉色沒變好,瑪依更慌了。
「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說她跑掉的事,不是我支開管家,也不是我主動把車子借她,更沒有和她串通……」見韓俊不作聲,瑪依更急。
耿心會落跑成功,原來是瑪依的傑作。
「我沒有討厭她,更沒想故意惹她生氣,也沒有叫伊蓮真的生個孩子,更沒有連孕婦裝都買好……」瑪依見韓俊眉心愈擰愈緊,心裡愈緊張。
原來她還做了這些事。
「我也沒有告訴勞倫斯你們在台灣!」瑪依嚇得連最大的秘密都抖出來了。
「該死,你什麼時候說的?」韓俊揪住瑪依。
「我要來的……前一天……」瑪依嚇得連連發抖,幾乎要屁滾尿流。
「該死的!」韓俊甩開瑪依,火速前往耿心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