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在房間裡化妝,姍姍剛洗完澡出來。她們住在「娜娜戀愛中心」的二樓,那裡連隔間都沒有,放眼看去就是一間房間。
「啊!救命哪!」姍姍不經意看見娜娜的臉,忍不住發出尖叫。
「喂,你要震破我的耳膜嗎?」娜娜捂著耳朵抗議,轉頭用孫越叔叔的聲音說,「天已經黑了,請降低你的音量。」說著,對姍姍做出按遙控器的動作。
「你才要嚇死我咧。」姍姍拍掉娜娜佯裝按遙控器的手,「你明知道天已經黑了,還化妝成這樣,要去嚇誰啊?」
瞧瞧黎娜化妝成什麼樣子!亮紫色的頭髮、銀色的眼影、黑色的口紅、淺藍色的腮紅、金褐色的眼線、綠色的睫毛膏……再看看那一身披披掛掛,紅、橙、黃、綠、藍、靛、紫,應有盡有,讓人不知該拿精采還是不倫不類來形容。她頭上還有一頂豎著白色羽毛的紅色大圓帽呢!
「賓果,被你猜中了,就是要去嚇人。」娜娜對她眨眨眼,「我會送你一張簽名照當獎品的。」
「省了省了,你別嚇到一堆人,明天讓人上門來討收驚費就好。」姍姍對她甩甩手,「你出去千萬別說是我姐妹。等等,你臉上那是什麼?」她是不是黏了飯粒在臉上?
「什麼?你說這個?」娜娜從臉上捻一下,抓下一顆金黃色、飯粒般大小的顆粒,「這個是痘痘呀。」
「你沒事養那麼多痘痘做什麼?」她伸手拿過那顆粒,黏黏軟軟的,果然是飯粒,「你瘋啦?」
「告訴你,我沒瘋,也沒秀逗,今天我要去報仇。」娜娜握起拳頭來,「非整得他哭爹喊娘不可。」
「怎麼?是林秀嬡約到宋傑啦?」她當然知道娜娜的首號仇人是誰。
「沒錯,我的機會終於來了。」娜娜一副不報舊仇誓不返的姿態,「我走了,如果我沒回來,明天就去報警。」
「報警幹嘛?」姍姍不明所以。
「那表示我沒整倒他,報警告他綁架,至少可以搞得他雞飛狗跳。」就算報不了老鼠冤,弄得他焦頭爛額也聊勝於無。
姍姍垂下眼皮別開臉,一副「誰管你這神經病」的模樣。
「好啦,我要走了,遲到半個小時了啦。」她勾起一旁的鳥籠。
「喂,你約會帶個鳥籠幹嘛?」那是只只會罵人的笨九官鳥耶。
「助陣啊,你以為要烤來吃嗎?」娜娜回頭笑她笨。
姍姍望著她的背影,只能頻頻搖頭——她想報仇想瘋了。
黎娜抵達G6餐廳時,看見林秀嬡正心焦如焚的在門口等待。
「林小姐。」黎娜主動和她打招呼,她嚇一大跳的表情令人發噱。
「你……你這……」林秀媛咋舌不已,「你不能……」才要說你別這副模樣出現在宋傑面前,娜娜已經揮揮手,逕自走入餐廳。
才走到門口,就被服務生欄下來。
「對不起,小姐,我們這裡是不能帶寵物進入的。」服務生被娜娜嚇了好大一跳,卻又很辛苦的裝出非常恭敬的樣子。
林秀媛也趕緊迫上來。「你不要進去了,我去跟他說你臨時有事……」
娜娜舉起手來制止她再說下去。
「我這只九官可是很有來頭的喲,怕你得罪不起。」娜娜抖抖鳥籠,「喂,告訴他,你叫什麼名字。」
「送錢!」九官鳥發出尖銳的聲音。
林秀嬡被嚇了一大跳,這九官鳥怎麼剛好會說「宋傑」兩個字?九官鳥尖銳的聲音傳到裡面,正在吃前菜的宋傑以為有人在喊他,還東張西望了一陣。
「怎麼樣?你要把『宋傑』欄在門口嗎?」娜娜刻意把送錢說成宋傑,混淆視聽,「這樣我是不是可以進去了?」
「對不起。」服務生好為難,「我們這裡真的不能帶寵物。」
林秀嬡在一旁急著要插話阻止,卻遲遲找不到插話的機會。
「你先走吧。」娜娜打發了林秀嬡,一點都不想破壞她的形象。
林秀嬡拿她沒辦法,也只好走了。
「你說宋傑是寵物!?」娜娜繼續煞有其事的對九官鳥說,「宋傑,這個人狗眼看人低,居然說你是寵物,你明明不是寵物,再不出聲,你就太沒種了,快給他一頓好看!」她故意說得很大聲,說給裡面的宋傑聽。
七號桌的宋傑覺得很奇怪,怎麼老是聽到有人在叫他?
「可是它明明是寵物……」明明是一隻鳥,她怎麼說它不是寵物?服務生覺得一頭霧水。
「我一定要跟你說清楚,看宋傑是不是寵物。」娜娜一把將服務生拖到正在啜飲美酒的宋傑面前,大喊,「你自己看,宋傑是不是寵物?」
宋傑!幾年後再次重逢,他更俊美了幾分,那股不凡氣質,那身骨架……娜娜有一會兒的失神,心中深埋多年的戀慕正悄悄復甦。
「可是,你說的宋傑是……」宋氏企業的總裁是誰也不敢得罪的,服務生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她居然說他是寵物?宋傑的火氣直線上揚,可是一看見眼前這不倫不類的女人,差點把才纔喝下的酒噴出來。
他很快的把頭甩開,無視於那些人的存在。
遇見這種會破壞食慾的女人,最好的方法是無視她的存在。他相信只要不搭理,她就不會纏上來,他也就可以繼續悠閒的吃晚餐、等秘書安排的美麗佳人到來,完全不被這個又醜又奇怪的女人破壞食慾。
別管她,他最喜歡的鵝肝醬牛排正送上來,沒必要為一個醜得連送到外太空也沒人敢要的女人,放棄滿桌美食。
「我一點也沒說宋傑是寵物,是你自己說的。」娜娜把九官鳥放在桌上,一屁股坐在宋傑對面的椅子上。她沒忘自己是來整他的,多年前的老鼠冤,此時不報更待何時?咦?她要做什麼?為什麼坐在對面?宋傑看著放在桌上的鳥籠、那只呆呆望著他的鳥,眼光飄過那個丑不拉嘰的女人,心上掠過一陣惡劣的預感,好食慾去了一半。
「呃,那個……」服務生對這情況,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我的位置找到了,可以開始上菜了。」娜娜神情自若的招呼服務生上萊。
宋傑放到嘴裡的美食差點噴出來。
「這位小姐……」宋傑掩住嘴,阻止口中的食物飛出來,「你好像走錯位置了。」
他今天可是盛裝打扮,上好的西裝、他最喜歡的襯衫,還梳了自己滿意的髮型,這麼正式的打扮和這個怪異的女子擺在一起,會形成多麼奇怪的畫面?他連想像都不敢。「咦?」娜娜故作姿態的東張西望一陣,才找到桌上的桌號,「沒錯啊,七號嘛。」
我要換位置!宋傑很想登高一呼,卻發現娜娜極其粗魯的把腳踩上椅子,硬生生把坐姿變成蹲姿。
「你不介意我蹲著吃吧?」娜娜露出甜美的笑容,可在那怪異的彩妝下,只顯得詭譎。
「當然非常介……」話還沒說完,桌上那只九官鳥居然吹個口哨,得意洋洋的說起話來,把宋傑狠狠嚇了一跳,也把他的話硬生生嚇回肚裡。
「宋傑,你這個沒眼光、沒節操、沒氣質、沒良心的大笨蛋!」九官鳥的聲音高亢,餐廳的氣氛有一陣尷尬,但隨即傳出陣陣低笑。
過去幾年,每當黎娜想起宋傑,就會對著九官鳥痛罵一頓,久而久之,它練就黎娜還沒開口,就自動自發地把她心中想罵的話一字不漏罵出來的本事。
宋傑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肚子裡的一把火眼看就要燒掉他的五臟六腑,卻礙於身份地位不好發作。
「別介意、別介意,它罵的是它自己啦。」娜娜用叉著生菜的叉子指指他,一不小心把一堆生菜甩到他身上。
「你……」宋傑的五臟六腑狂燒得更厲害,天底下有哪隻鳥敢罵他笨?他又幾時被一個陌生女子拿叉子指過?還被生菜砸?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拿不慣叉子啦。」娜娜陪著笑臉道歉,心裡卻早巳憋得快內傷。
宋傑看她道歉得那麼有誠意,也不好發作,只好悶悶的低頭吃東西。一桌高價位的美食被這個怪異的女人和這只九官鳥一攪和,味道變得比糟糠還不如。
「宋傑,你這個沒氣質、沒水準、沒刷牙、沒志氣的大白癡!」九官鳥還在喊,而周圍的竊笑一直沒有停止,如果它再罵下去,難保八卦雜誌不來採訪。
「哎呀,別介意別介意,宋傑是只笨鳥。」娜娜邊道歉邊罵他,手「一不小心」揮向他,整碗酥皮濃湯「一不小心」灑向他。「對不起、對不起,我笨手笨腳。」她跳下椅子,隨便捉起一塊布,去擦被濃湯濺得滿目瘡痍的衣服。
她居然明日張膽的罵他是笨鳥?宋傑額上的青筋在跳動。
「你手上拿的是什麼東西?」宋傑終於忍不住的大吼,「那是我的西裝外套!」花了五萬塊訂做的西裝外套,她拿它當抹布用?
「啊?」娜娜的嘴很勉強的圈成無辜的O型,可是看見他那氣得要死的表情,終於撐不住的爆笑開來,還笑得直不起腰來。
宋傑一怔,終於明白了一件「大」事——
「你是故意的!」怒氣像火山爆發衝向他的腦門,他扯起娜娜,又拎起鳥籠,氣急敗壞的往門外沖,連服務生都不敢攔他收費。
那只不知死活的九官鳥還在大聲嚷嚷:「宋傑,你這個沒道德、沒操守、沒修養、沒教養的大痞子!」
「你給我閉嘴!」宋傑氣急敗壞的對九官鳥狂吼,該死的,這只不知死活的笨鳥。
「宋傑,你這個沒氣質、沒水準、沒人愛、沒洗澡的大白癡!」九官鳥仍不知死活的運動它的嘴。
「叫你閉嘴你沒聽見嗎!?」宋傑又齜牙咧嘴的大喊,「我非把你這只沒大沒小、沒頭沒腦、沒天沒良、沒教沒養的笨鳥帶到公園去活埋不可!」
氣急敗壞的走出餐廳,九官鳥還在繼續罵,宋傑則吼得更大聲。變形宋傑提著鳥籠,邊走邊指天畫地跟鳥吵架的白癡畫面,任人看了都要捧腹大笑。
娜娜捧著笑得好痛的肚子跟在後頭。
終於整到他了,哇哈哈。
宋傑在公園裡挖洞,他非把那只該死的九官鳥活埋不可,可是公園的土太硬,赤手空拳根本挖不動,等他挖出一個窟窿,月亮已經升上頭頂,況且花前月下談情說愛的情侶也愈來愈多了。
大半夜在公園裡挖洞,是很奇怪的事,人人經過宋傑身邊時紛紛投來注目禮,畢竟挖洞是狗的工作。而娜娜則頑皮的對那些人揮手致意,要他們別介意這條狗。
「喂,你也不用氣成這樣嘛,它只是只笨鳥而已。」娜娜戳戳他的背,提醒他很多人在看。
他真的很認真在挖洞耶,想不到壞嘴巴的宋傑居然有這麼認真的個性。
而那只笨鳥已經吵累了,正呆呆的看宋傑那笨人做吃力不討好的事。」一隻叫宋傑的笨鳥是吧?」宋傑氣呼呼的問,「我都還沒修理你,你倒敢替那笨鳥求情?」他氣死了,不把這只可惡的鳥活埋,難道等所有的鳥群起罵他?
「它的名字不是宋傑,是『送錢』,我們做生意的,當然希望財源廣進嘍。」娜娜致力於化一人一鳥的干戈為玉帛。
這時九官鳥很合作的開始「送錢、送錢」的喊個不停。
宋傑氣炸的斜眼看她,想吼她一頓,卻在看她一眼後,所有吼她的話全硬生生吞回腹中。映著月光,她臉上的妝黑成一團,只剩金黃色的痘痘、銀色的眼影、金褐色的眼線和頭上的白羽毛髮出詭譎的光芒,看起來就像科幻恐怖片中的主角。
他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嘻嘻嘻……」
宋傑沒好氣的爬起來時,旁邊那一人一鳥正笑得人仰鳥翻。
「笑什麼笑?快去把你那臉嚇人妝洗掉!」宋傑氣得想把她直接丟進公園的水池裡。可惡,化那種妝來嚇人,還敢笑成這樣。
「告……告訴你一件事,你千萬……千萬別生氣……」娜娜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宋傑以瞪她一眼當作答覆。
「你……你剛剛……坐到狗屎……」娜娜又笑得倒在地上打滾。
娜娜的聲音不小,旁邊談情說愛的情侶們聽得紛紛竊笑。
「你……」宋傑氣口乎呼的拎起她和鳥籠,二話不說的把她和九官鳥丟進公園的水池裡。
遠近的情侶都忘了談情說愛,認真偷看和偷聽。
「喂!」娜娜狼狽的從池裡起身,「是你自己坐到狗屎的,我又沒有推你,早知道就助你一臂之力。」娜娜拎著笨重的裙擺跳出水池,想把這個欺負弱小的痞子也推進去。
而那只九官鳥,邊怕淹死的拍打翅膀邊認真的罵個不停,「宋傑,你這個沒良心、沒風度、沒肚量、沒水準的大痞子!宋傑,你這個沒人教、沒飯吃、沒水喝、沒人要的大笨蛋!宋傑,你這個……」
「把你丟進水池是便宜你!」宋傑捉住她的手腕,有一肚子怨氣要出,「你害我美麗的約會泡湯;害我連一頓飯都沒吃完;害我昂貴的襯衫上都是濃湯酸掉的餿味,又拿我的西裝當抹布;害我被這只臭鳥罵,讓全餐廳的人嘲笑;現在又害我坐到狗屎……要不是遇見你,我會這麼倒霉嗎?」
「如果不是你作惡多端,衰神會降臨?這叫咎由自取!」娜娜大吼,他被整死活該。如果有一天他被整死,她一定會大放煙火、大擺流水席來慶祝。
「我什麼時候得罪你?你給我講清楚!」宋傑一臉有帳好好算的認真模樣。
娜娜正想把陳年舊帳翻出來讓他心服口服,然耳邊傳來一個聲音,牽動她的專業神經。
「本小姐沒空理你。」她拎起濕答答的裙擺,甩下宋傑,往不遠處的矮木叢走去。
「喂,你怎麼這樣跑掉?」宋傑以為她想逃,不甘心的追上去,卻因為跑得太急,被她留下的水漬滑一跤。「該死的!」莫非她是他的煞星不成?娜娜沒有跑掉,她走進矮木叢,走進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之間。
「你剛剛說什麼?」她雙手叉腰,質問那個男孩。
那男孩一副「干你屁事」的樣子;那捧著花的女孩則一頭霧水。
「你說你不喜歡她,要她找別人!?」娜娜氣憤的揪起他的衣領。
只要聽見這類不上道的話,她就坐立難安的想替另一方出氣。要怪只能怪她的神經太敏銳,她的態度太專業,或者……她病入膏肓?
「是又怎樣?」男孩一副「勸你別多管閒事」的神氣模樣。
「什麼叫『是又怎樣』?」娜娜氣不過,扭起他的衣領、尖著嗓子教訓男孩,「你知道她要向你表白,花了多少氣力?要說服自己多久,才能鼓起勇氣?要花多少精神,才敢約你?你卻一句『不喜歡』就把人家的苦心否決掉,辜負人家一片心意不說,還連句感謝的話都沒有!」
宋傑這時也追到矮木叢來,他正為娜娜一頭衝進這詭異的地方納悶不已。她沒看到四周圍著一堆怪裡怪氣的人嗎?這些人身上刺著活靈活現的龍、風、虎、豹耶。
娜娜氣得吹鬍子瞪眼,那男孩卻只是用「要你管」的表情瞪她。
「瞪什麼瞪?難得有人喜歡你,不會說句謝謝嗎?」娜娜毫不客氣的戳著他的肩窩,「就算不能順應人家的心意,不會說句對不起嗎?做人基本的禮貌,你懂不懂?說,說謝謝!謝謝你喜歡我。」
那男孩杵著不肯動,娜娜舉手推他一把,「快說謝謝你。」
娜娜太專注,以致不知道場面變化,宋傑卻明顯的感覺到氣氛愈來愈險惡。
「喂,走了啦,你還在做什麼?」宋傑拉拉她的衣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管這個惡整他的女魔頭。
「別打擾我。」娜娜揮開宋傑的手,繼續對那男孩子說教。
「難不成因為有很多人喜歡你,就養成了你不把別人當一回事,糟蹋別人心意的可惡習慣?」娜娜看他不知悔悟,氣得快瘋掉,「人家可是嬌滴滴的大小姐耶,卻在大半夜捧著花來這蚊蟲成群的公園向你表白,你還擺那什麼臭架子?」她想揮起拳來海扁他。
轉頭瞥見那女孩子紅起的眼眶,連忙放下那不知好歹的男孩,走過去握起她的手,「別擔心,我替你修理他,好男孩到處都有,不差這一個……」還想多說些什麼,宋傑卻一古腦兒的把她拉走。
「喂,做什麼啦?事情還沒辦完耶。」娜娜甩掉他的手,卻很快又被他握住。這痞子發什麼神經呀?「你自己看看後面,一堆凶神惡煞在追你。」宋傑提醒她。打從她握起那女孩的手,那些兄弟的表情就全變了。
娜娜轉頭往後一瞧……
哇,我的天,那些龍鳳虎豹是打哪兒來的呀?腳下跑得更快了。可是,有一點很奇怪……
「既然他們追的是我,你幹嘛要跑?還跑得比我快?」沒道理他跑得比她快,難不成是他害她被人迫?
「對呀,我幹嘛要跑?」宋傑愣了一下,馬上又拔腿快跑,「我幹嘛不跑?」雖然他未必打不贏他們,但為了不被剁成肉醬,還是快跑比較保險。
回頭看看那堆張牙舞爪的龍風虎豹,娜娜繼續沒命的快跑。
「快進來。」宋傑伸手拉她躲進一條隱密得幾乎讓人遺忘的窄巷。
這條窄巷比鹿港的摸乳巷還窄,一個人要站立已相當困難,更何況現在還要擠兩個人。
黎娜與宋傑擠在這窄巷中,肌膚相貼、近不盈尺,連對方的一呼一吸都清晰可聞。
「你心跳得好快,是因為我嗎?」他能感覺到她的呼吸和心跳,這是很有趣的感覺,讓他想逗逗她。
「難道你不會心跳?原來是殭屍。」娜娜趁機罵他一句,「為一個殭屍心跳?恐怕連貞子或小倩也做不到。」因為她們已經沒心跳了。
坐上宋氏企業總裁寶座後,還沒人敢和他頂嘴呢,這小魔女好大的膽子。而且,過去每當他這麼說,哪個女人不露出癡迷的表情,向他傾訴愛意,怎麼這魔頭把他當殭屍?「好一張伶牙俐齒。」他朝她的臉上捏一把,她臉上的痘痘和厚厚一層粉應聲而落,原來那可怖的痘痘是假的,「化這麼濃的妝出來嚇人,恐怕連小倩或貞子都自歎不如。」言下之意是——連鬼都會嚇死。
「謝謝,多年以前,我們早就較量過了。」娜娜沒好氣的拍掉他的手,討厭他碰她的臉,惹她心跳紊亂。
「照你說,除了躲之外,我們還有什麼事可做?」他繼續不屈不撓的擦掉她臉上的厚粉,邊指指旁邊,分散她的注意力,「要學他們嗎?」
娜娜邊閃躲邊往旁邊看去,一把火直直從耳根燒上來。
旁邊那些情侶,正在……正在……旁若無人的上演火辣刺激的鏡頭!
我的天!
回頭感覺到自己和宋傑這麼貼近,一股危險的感覺竄上來,娜娜當下就挪動身子,想溜了。
「除非我們一起行動,否則一個人是很難從這窄巷中擠出去的唷。」宋傑好笑的告訴她,她的反應很率直呢。
「那就出去呀。」娜娜睨著他,一副「你說那什麼廢話」的神態。
「可是外面有大哥在找我們耶,我怕。」宋傑一點也不在乎充當手無縛雞之力的懦夫。
她臉上的妝已經差不多被他抹乾淨了,他很快就知道這魔頭的廬山真面目,自然不能功虧一簣。而且,他這才知道,這惡整他的魔頭,在那披披掛掛的衣服下體型居然如此嬌小。
「可是……」娜娜的臉愈來愈紅了。
他們貼得這麼近,她的身體一直發熱,宋傑猛盯著她瞧,她心中似有什麼在蠢動,情勢愈來愈尷尬。
她知道自己一直沒忘記他,也沒有真的討厭他,只是沒想到多年後,他們會以這種情況相逢,距離會一下子拉得這麼近。那份多年前深植的愛令她頓時不知所措。
「莫非你對我有非分之想?」宋傑賊笑問。
「誰……誰眼睛瞎掉,對你有非分之想?」娜娜逞強的嚷嚷,眼睛卻自始至終不敢看他。
她知道他變帥了,雖然他的五官看不出什麼重大變化,可是那身骨架氣質、笑容、聲音、氣息,在在都說明他已經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個會令任何女人失魂掉心的男人。
他變得愈帥,她就愈不敢瞧他,怕多年前的愛戀重新萌芽,讓她無法自拔。
她不能讓自己再重蹈覆轍,那一年他已經以最惡劣的方式拒絕她了。但,那是拒絕嗎?她不確定,根據她研究心理學這麼多年,理論告訴她,某些人習慣用惡意表達心中最深沉的情感難道就像她現在的逞強嗎?她明明不討厭他,卻說著違心之論……不,她不確定,她什麼都不確定……
「是嗎?」宋傑輕笑著,將手伸至她的後頸,明顯的感覺到她的輕顫,面對這麼有趣的反應,他的玩心更重了。他惡作劇的在她的唇上吹氣,她困惑的表情很耐人尋味。
手往她的後腦一撥,亮紫色假髮應聲而落。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如飛瀑奔流而下,在皎潔的月色下閃閃發亮,連帶那逐漸褪去彩妝的臉龐,也在月光中煥發出亮麗動人的光采。
天!在這一瞬間,宋傑的眸光發亮,身上有根神經被牽動,心中有什麼復甦,下腹有了莫名的蠢動………
「別惡作劇。」娜娜擰起眉來警告他,他吹得她的臉又熱又癢。可惡,剛剛那些心情轉折都不算數,這個可惡的喑子只是想逗她而已。
「我對你有非分之想。」他凝視她的眸子,似真似假的說。
現在他知道了,原來能勾起他「性趣」的,是烏黑亮麗的長髮,對了,還有這對慧黠的眼眸,還有這眉、這唇、這鼻樑……
「既是非分,又何必去想?」娜娜轉頭脫離他的視線。白癡才信他這一套,他不是曾笑她扁鼻子、小眼睛、大嘴巴嗎?她才不信他會轉性。「你還是想想分內該想的事吧。」比如如何防範她惡整他呀。
「我正在想。」他專心的扳正她的臉,用令人無所遁逃的眼神鎖定她閃爍的眼眸,指尖在她臉上游移,從發到眉到眼到鼻到唇,輕輕描繪她的輪廓。
「喂,你在做什麼?」娜娜一直閃躲,卻又一直躲不開他的手,「住手,別亂摸。」
「別吵,」宋傑目光深沉的制止她,手繼續從肩膀往下滑到手臂、腰際,回溯到胸口……「你會吵到隔壁的情侶。」
「你住手呀。」娜娜果然壓低聲音,但是一想到隔壁在做的事,她小臉灼熱如火。可惡,他是色狼嗎?
「噓,不要吵,我在想事情。」他在她的唇畔噓一聲,胸膛直接抵在她的胸脯,雙手在她的背後游移。
「你想事情也不用亂摸我。」娜娜嚷嚷,雙手抵著他的胸膛,那觸感令她驚訝,也令她心動——昔日那壞嘴巴的學長,已經變成一個強壯的男人了!
而他輕易地令她心動,令她神志飄忽。
「不摸你,我就找不到問題的答案。」宋傑若有所思,他想更確認體內那陌生的感覺。
一股熱流在他們之間流竄,他的體內更撩起了難得的興奮,而這一切是因為這個以怪異姿態出現在他面前的女人——
姿色、氣質、內涵、妝扮比她好千萬倍的女人他見過不少,他不去為那些女人心動,卻偏偏為這個說氣質沒氣質、說姿色沒姿色、說內涵沒內涵、說女人味,也沒半點女人味的女人心動,他愈想愈不服氣,決定找出問題的癥結。
「我要喊色狼了,色……」娜娜決定大喊以自救。
宋傑原本打算以手掩住她的嘴.誰知他雙手被她激動的身子壓在背後,只好善用這張平常用來罵公司主管的嘴,堵住那不安分的唇,誰知唇與唇相觸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觸覺沖人大腦,將他迷眩。
我的天!她年少曾夢想的情景,怎麼會在多年後成真?在她把那份感情擱在腦後多年後實現?喔,天,她該怎麼辦?她該不該相信他也有一點喜歡她?可惡,她是來整他的耶,怎麼反而落得這麼狼狽?她非想法子脫身不可。
「把你的嘴張開。」宋傑在她的唇畔命令,「把手拿開。」
他痞啞的聲音有如一股魔咒,對娜娜的神經和理智進行催眠,讓她不由自主的順從。
正當她的手無力的下垂,雙唇也情不自禁的開啟,一個聲音倏地轟進來,將這窄巷內所有旖旎風光掃得一乾二淨。
「時間不早了,你們這些約會的情侶該回去睡覺了。」
巡警的手電筒照亮窄巷,好像早就協定好似的,情侶們紛紛走出窄巷。
「別忘了做好避孕措施,別亂生小孩又亂丟。」
趁著巡警叨叨唸唸,娜娜趁機屈起膝蓋,往宋傑的鼠蹊部撞去,火速掙脫宋傑的手,不顧身子與牆壁摩擦的疼痛,一溜煙的跑得無影無蹤,只差沒對他說,這筆帳先記著,總有一天會加倍討回來。
「可惡!」宋傑咬牙悶哼,蹲在地上,遲遲起不來,只能眼看娜娜嬌小的身影沒入黑暗中,這才想起他連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可惡!」居然撞他好不容易一柱擎天的命根子!她最好祈禱它「毋忘再舉」,否則,看他會不會找她算帳!
這筆帳,宋傑深深記下了。
「她總有一天會來要回她的九官鳥。」宋傑走回公園的水池找那只聒噪的鳥時,發現它已經被救起放在水池邊。
他走過去時,那隻鳥還在拚命的嚷:「宋傑,你這個沒天良、沒良心、沒風度、沒人要的大痞子!宋傑,你這個……」
它大概就是因為這樣被救起來的。宋傑不禁苦笑,被一隻鳥罵成這樣,感覺還真特殊呢。
「笨鳥,你最好祈禱你的主人快來找你,否則她一天沒來,我就餓你一天。」雖然它的主人一再強調它罵的是「送錢」,宋傑還是忍不住對它恫嚇。
那女人,勾起了他罕有的慾望,卻又撞傷他的要害,跑得無影無蹤,難道心裡打著要他「絕子絕孫」或「積欲身亡」的鬼主意?可惡,這惡毒的女人,被他捉到,非毒打她一頓,再讓她三天三夜下不了床不可!
那隻鳥則好像存心跟宋傑槓上一樣,一路罵個不停,讓宋傑氣得想把它宰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