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你不要每天都回來陪我這個老人家,聽說上海有許多好玩的地方,什麼跳舞場、歌舞廳、電影院的……你也帶夏小姐一起去玩啊!」吃飯的時候,龍媽的一番話差點讓夏念渝嗆到。
「這些地方妳喜歡去嗎?」龍少翼的反應也讓她愣了好一會兒。
「我……隨便……」她幾乎有些結巴,根本不敢抬頭看大家。
夏夫人則一臉自在的幫念亭和念如挾菜,這段日子,他們來龍家玩似乎已經是很習慣的事。念亭和念如學校放學的時候,龍少翼都會派車去接。
「這幾天在大光明有放映蝴蝶主演的『姊妹花』。」他看著她說。
夏念渝的心有些慌亂,悄悄的抬頭瞥了他一眼,難道他是要她開口說要去看電影嗎?
「今天的《明星日報》有介紹這部電影,各方評價都很好。」半天,她才擠出這樣一句話。
龍少翼點了點頭,繼續低頭吃飯。
夏念渝的眼裡閃過遺憾,她在期待些什麼呢?以為他會邀請自己去看電影嗎?
想想,她有多久沒有去看電影了?這半年多來,她幾乎沒有任何的休閒。
「夏小姐,多吃點。」龍媽一直忙著挾菜給她,可是夏念渝卻第一次在龍家覺得食而無味。
下午五點,夏念渝走出夏記洋行的辦公室。今天早些時候,她去工廠巡視了一趟。
工廠的設備的確需要更新了,這件事她得和龍少翼商量一下,她想去英國買進口的紡織機器,可那筆花費……實在是夠大的。
龍少翼會同意嗎?好不容易這兩個月工廠有了盈餘,但要買機器,那些錢還是不夠……
就在她心事重重的走向電車站時,一輛豪華的黑色轎車突然停在眼前。這輛車她很熟悉,是龍少翼的座車。
「上車。」果然,車窗搖下,露出了他冷峻的臉。
她微愣一下,趕緊走進了司機打開的後車門,坐到他的身邊。
「開車。」龍少翼對司機說。
「龍少……」夏念渝疑惑地轉頭看他。「龍媽要我去吃飯嗎?可我要回去跟我媽說一聲,她……」
「我們不是回家,而是要去七重天吃飯,然後再去大光明看電影。」他看了她一眼,嘴角竟微微帶著抹笑意。
夏念渝欣喜的紅了臉。「真的嗎?」她已經好久沒有去「七重天」吃飯了,以前父親在世時,也常帶他們一家人去那裡吃西餐。
看到她毫不掩飾的欣喜表情,龍少翼嘴角的弧度漸漸擴大。「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妳?」
「好啊,那我要點法式蝸牛還有羅宋湯……那裡的咖啡也很好喝!」她像個小孩子似的高興。
「我聽妳母親說,這大半年妳幾乎沒有自己的時間,一直在為家裡的事奔波,很辛苦吧?」只不過是請她去西餐廳吃飯,她卻好像中了大獎似的高興。
夏念渝凝視著他,輕輕搖頭說:「我是家裡的長女,這些事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
龍少翼的目光掠過一抹深沉。「沒有埋怨過命運的不公平?」
她的嘴角揚了起來,笑容更顯柔美。「有過吧……在父親剛去世的那段日子,當債主上門來討債、當一些叔叔伯伯和朋友們看到我們好像看到妖怪般、避之唯恐不及時……那時候真的覺得很孤單寂寞,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已經拋棄了我們。」
「可是妳還是堅強的挺了過來。」
「這全靠你的幫忙。」
「不是。」他搖搖頭。「我選擇幫妳,是因為妳自己的努力,是妳用妳的倔強和堅強打動了我。」
她的臉上再度如火燒,怎麼回事?今天的龍少翼一直這樣讚美她,害她有種輕飄飄的感覺,再這麼下去,她會飛起來的!
「龍少,你不要再說了啦。」她用雙手摀住臉頰,想要以此來降溫。
「我曾經埋怨過命運,所以想要以自己的力量向那些藐視我的人證明,我會站得比他們都高,握有的權勢也都大!」嘴角帶著一抹嘲諷,他眼裡的光芒有瞬間冷硬。
夏念渝放下雙手,震撼的看著他。
「夏念渝,這個世界是吃軟怕硬的世界。妳看到了,當妳遇到困難時,沒有人會伸手助妳。可是當妳有權有勢的時候,妳的門前會擠滿了想要奉承的人。」他轉頭看著她,目光如炬。
「我知道。」她用力的點頭。「所以你的出現對於我來說就好像是神……」
「我不是什麼神,而是別人嘴裡一個被詛咒的男人。」他打斷她的話,面無表情的望著前方。
「不,不是的……」她想要反駁他的話,卻看到了七重天已在眼前。
「我們到了。」當汽車停下來的時候,他向她伸出了手。
她驀地噤聲,心裡卻充斥滿腔想要對他說的話。
以後有的是機會,或者說,今晚有的是機會,她一定要把心裡的話告訴他!
走出大光明電影院的時候,已是明月高懸。
「想不想去外灘散步?」見她似乎依然興致頗濃,龍少翼這樣提議道。
夏念渝用力的點點頭,她的確還不想回去,還想繼續和他在一起--他們兩個人單獨在一起。
他們上了車,龍少翼吩咐司機開向外灘。雖然已是深夜時分,不過外灘的堤岸上依然隨處可見散步的情侶和各種小販。
「晚上風有些大。」黃浦江畔燈火通明,身後的萬國建築群依然霓虹閃爍。龍少翼沒想到江畔的風如此大,有了返回的意思。
「不要。」夏念渝卻躲開了他的手,朝著堤岸上跑去。「我好久好久沒有來這裡吹風了!」
十月的天氣,微涼,晚風徐徐吹來。
龍少翼的嘴角掠過一抹微笑,然後大步向著她走去。
江濤翻騰中,還能看到遊船的身影。夏念渝心情很好的俯在欄杆上,眺望著對岸的點點燈火。
「這就是繁華的上海灘,不夜的上海灘。」她笑著輕喊了一聲。「是冒險家的樂園,也是窮人們的地獄。」
「可她也給了人們許多機會。」龍少翼似乎回憶起了什麼,目光深沉起來。
「你會選擇來上海開辦銀行,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她好奇的追問。
低頭看著她清澈的眼眸,那目光是如此純真,純真到他在她面前不再設防。
「妳應該知道我是在怎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對我來說,家並不是什麼天堂,而是一個被毒舌言語所包圍的地獄。一個五歲的孩子,他想要母親抱他一下,但他的母親卻害怕的後退了……這就是他的生活。」他的目光從她臉上移開,望著腳下滾滾翻騰的江水。
「他只是記得自己的前世,還有前世的戀人罷了。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地方和別人不同,可是別人卻把他當成了怪物……」他的聲音沒有起伏,但越是如此,夏念渝的心就越是收緊。
「那些人只是對自己不理解的事物感到害怕。」她微笑著回答,盡量不讓心裡的悲傷表現到臉上。「龍少,他們不是故意那樣的,是因為害怕。」
「那麼妳呢?」他轉而望向她。「妳害怕嗎?」他的目光看起來很淡漠,可是深處卻閃著熱切的光芒。
「我不害怕。」夏念渝的回答很平靜。「我知道你心地善良,知道你絕對不會傷害我,知道你才能出眾,性格堅韌……我知道的你讓我崇拜,讓我……」她低下頭,臉如火燒。「讓我想要親近你,我怎麼會害怕呢?」她的語氣輕柔的有如天邊飄過的白雲。
「之前你說自己是個受詛咒的人,其實才不是這樣呢!」她望著滾滾江水,開始無法忍耐內心深處的那些話。「你只是比別人經歷了更多的考驗,所以才會有今天的成就。雖然發生過許多事,可現在你已經站得比別人高,看得比別人遠了!」
「我母親改嫁的那一年,我在心裡發誓,我要讓村裡所有的人都後悔。我要讓他們知道,我龍少翼不是什麼受詛咒的人,我--」大手擊在鐵欄杆上,發出重重的聲響。「我要讓他們知道,我龍少翼會活得比任何人都好,而且會擁有一切他們所羨慕的東西!」
「龍少……你已經做到了。」她猶豫了一下,此刻,他的側面看起來竟是如此寂寥,讓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他放在欄杆上的手。
龍少翼回頭看著她。「我做到了嗎?」
「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很好。」她想要對他微笑,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淚水卻潸然而下。「所以你不要一直都不笑,不要一直都緊皺著眉頭。你已經成功了,沒有人敢小看你,你已經在上海呼風喚雨了……你靠著自己的力量成功了……」她忽然有些泣不成聲。
她的話說得輕鬆,其實他的過程一定很艱難。要付出怎樣的艱辛才能得到現在的地位呢?之間的過程可能黑暗到她無法想像吧?
「對不起,龍少……我根本什麼也不知道,卻在這裡胡說八道。你一定很辛苦吧,一個人獨自開創出這樣龐大的事業……」她哽咽著說。
「我花了十年的時間才有今天的地位。與其說辛苦,不如說是……」他抬眼看著天空,滿天星斗彷彿想要傾倒下來似的,他的眼裡也閃著不知名的光芒。「寂寞吧。」他說出來了嗎?在她的面前,在這個小女孩的面前,他竟說出了多年來隱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
夏念渝忽然不顧一切的,哭著抱住了他。
龍少翼幾乎被她激烈的反應嚇到,卻又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從來不曾安慰人,更何況是這樣放聲大哭的女孩呢?
他躊躇了半天,才伸出手去摟住她。她很纖細,卻也很溫暖,摟住的瞬間,心裡一直空洞的部分,彷彿也在被漸漸填滿。
她在為他哭,因為他是男人,是不會自己流淚的男人。所以她就替他哭,大聲而用力的替他哭泣!
「念渝……」他輕喊著她的名字,顫抖的手撫上了她的頭髮。她這一哭,不但哭去了他的尷尬,也哭掉了他這些年的寂寞。
早就知道這個女孩懂他,或者在許久以前,她就知道他很寂寞。在她甚至只是小女孩的時候,在他將她從池塘裡救起,在他的房間裡看著她醒來時……
夏念渝在他懷裡啜泣著抬起頭,淚眼矇矓中只看到他的眼眸閃爍。「龍少,我可以陪在你身邊嗎?」她知道自己不該問,可是她真的不想看到他寂寞的表情,不想看到他那緊皺的眉頭了……
她想陪伴在他的身邊,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她只要陪在他的身邊,這是她唯一的願望!
「妳不怕我是個受詛咒的男人嗎?」他心裡有種酸楚的感覺,這麼多年來,除了龍媽,第一次有人這樣對他說。
「我早就說過你不是的!」她激烈的反駁,這種維護他的樣子同樣讓他感動。
他靜靜的看著她許久,看著她眼裡的淚光,看著她秀氣的眉毛、小巧的鼻尖、嫣紅的嘴唇……
龍少翼緩緩俯下頭,輕輕的吻住了那柔軟的兩片紅唇。
夏念渝怔愣地張大雙眼望著他,嘴唇感覺到了他輕柔的觸碰,剎那間心房立即失守。
四目相接,迸發出的火花攪熱了四周的空氣。
「閉上眼睛。」他沙嗄低語,眼裡的光熾熱如艷陽。
夏念渝很聽話的閉上了雙眼,龍少翼的嘴角露出笑意,正想繼續深吻下去--
「先生,買朵花吧。」突然有只小手抓住了他大衣的下襬,一個細細的聲音正不知死活的打擾他們。
龍少翼拉開兩人的距離低頭查看,夏念渝則滿臉通紅的張開雙眼。
一個梳著兩條小辮子的小女孩正帶著可憐兮兮的笑容站在他們身邊,小臉被風吹得通紅。
「小妹妹,這麼晚了妳怎麼還不回家?」忘了自己的羞澀與尷尬,夏念渝蹲下身子與她平視。
「我要把這些花賣完,這樣才有錢給媽媽買藥喝。」小女孩左手提著一個小籐籃,裡面放著許多幾近枯萎的花朵。看起來像是經過了一天的風吹,早已失去了原來的光澤。
龍少翼微微皺起了眉頭,這裡多的是這樣的賣花女,他想要拉起夏念渝離開,可是夏念渝已經在翻她手裡的小提包,似乎在找錢幣。
「小妹妹,姐姐把這些花都買下來,妳趕緊回家去吧。」夏念渝的話讓龍少翼吃了一驚,這個小女孩的話,誰知道真假呢?
「這些錢夠嗎?」她給了對方三個洋元。
「姐姐太多了……」小女孩似乎很驚訝。「一個、一個就夠了。」
這些花根本是連送人都沒有人要!龍少翼想要阻止,可是看到她嘴角那溫柔的笑容,他卻無法再開口。
「快點回家,天氣變涼了。」她摸了摸小女孩的頭,目送著女孩一奔一跳的離開。
「妳被她騙了。」龍少翼無奈的看著她手裡那一籃枯萎花朵。「在這裡賣花的小女孩最會博取別人的同情。」
她靦腆的笑了笑。「不管她說的話是真是假,這麼冷的夜晚,只穿著那件單薄的藍布短衫,總是個苦命的孩子。我既然有能力,就小小的幫助她一下吧。」
龍少翼目光溫柔的望著她。「這裡這麼多的賣花女,妳能幫多少……」就在他說話的當下,已經有許多賣花的小女孩朝著他們跑了過來。
「先生小姐,買花嗎?新鮮的花朵,一毛錢一朵……」
夏念渝驚訝的看著眼前的景象,龍少翼則拉起了她的手。「走吧,在妳被包圍之前!」他的嘴角隱含著笑意,絲毫沒有任何煩惱和責備的樣子。
「好。」夏念渝握緊了自己的小捉包,她實在是沒有錢了,不然……
下一刻,她就被他拉著跑了起來,他的大掌很溫暖而且帶著堅定的力量,跟著他,她一點也不覺得驚慌。
他總能帶著她跑到一個正確的地方,因為他是龍少翼……
他剛才吻了她……那是什麼意思呢?是他願意把她留在身邊嗎?
迎面而來的風帶著江水的清新味道,讓她臉頰緋紅,心情舒暢。
他們一路跑到了停車的地方,而那些賣花的小女孩看到他們跑了,也沒有再追上來。
「其實如果可以,應該把那些花都買下來,他們多可憐啊……」
「上車吧!在妳的同情心氾濫之前,我要把妳帶離這裡。」他將她塞進了汽車裡,示意司機開車。
「看來以後不看著妳不行了,在上海這裡,人不能太善良,妳明白嗎?這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世界,人人都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擇手段,妳如果表現的太善良,就會吃虧。」他回頭看了眼那依然燈火通明的外灘堤岸。「那些小女孩也在為她們自己的生活而奮鬥,她們並不如妳想像中的那樣單純。」
「可是……」她心裡有些不同意他的話,卻也知道在這個時局動亂、紙醉金迷的地方,許多事都是光怪陸離的。
「不要想太多了,我不是在責怪妳,只是希望妳不會受到傷害。」他握起她的手,一向緊抿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她眼裡有著驚喜,她喜歡他的笑容,這讓他顯得那樣年輕而不再死氣沉沉。
「只要……有你在身邊,我就不會受到傷害。你會保護我的,對不對?」她羞怯的說。
龍少翼嘴角上揚的弧度漸漸擴大,他盯著她的眼睛,鄭重的點頭說:「會的,我會一直保護妳。」
夏念渝微笑的靠在他的肩頭,這個夜晚是她生命裡最美好的一個夜晚,她希望這一刻永遠//水遠都不要過去。
就讓這甜蜜的一刻,一直延續下去吧,延續到天荒地老……
龍少翼再次從夢裡醒來。
他又作了關於前世記憶的夢,這一次,夢裡的女子正在哭泣,肝腸寸斷的哭泣著。
他坐起來,燃起了一根英國煙。他很少抽煙,可是在心緒煩惱的時候,他也會點上一根。
夢裡的女子總是甜蜜動人的,為什麼這一次會哭泣呢?因為他找到了今世的戀人嗎?夏念渝……那個有著甜蜜笑容的女子,不經意間已經走進他一直空虛寂寞的心靈。
以前,他一心想要尋找夢裡的這個女子,可是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長,他漸漸放棄了這個念頭。一直追逐夢裡的虛幻,並不是他龍少翼的作風。
與其抓住那份虛無,不如握住手裡的真實。
但今天,夢裡的女子卻在哭泣,雖然有些抓不住那具體的涵意,可是她哭泣的臉卻很分明。那發自內心的悲傷也讓他感同身受,她是為了前世的事情在哭泣嗎?他只知道這一點,卻無法具體的瞭解究竟是什麼事。
但不論如何,他前世的戀人哭泣了,在他找到今生的愛人以後……
煙蒂上那抹紅色的火焰在漆黑的夜裡跳動,顯得異常詭譎。
「大過年的,妳不要整天在家裡陪我這個老太婆,和少翼到處去玩玩吧。」新一年到來,雖然時局越來越動盪,不過在這紙醉金迷、霓虹旖醉的上海灘,一切風花雪月依然不受干擾的進行著。
夏夫人看著女兒,她穿著一身棗紅印花的緞子旗袍,長髮燙成了時下流行的小卷,鬆鬆的垂在肩膀,外罩著件黑色的貂皮披肩,手腕帶著細細的銀鐲子,看起來秀氣又高貴。
「昨天不是才去龍園裡吃過飯嗎?」夏念渝看了下壁爐的火勢,又回過頭去看著母親。
「像少翼這樣不買高檔的西洋別墅,而是喜歡那種曲徑通幽的古宅大院,真是少見了。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洋人的玩意。」以前他們在霞飛路上的大房子,也是三層樓的西洋建築。
夏念渝嘴角的笑容隱沒了些,龍少翼為什麼會買下那棟房子?她雖然沒有問過他,但她心裡有種感覺,那棟房子和他前世的記憶有關。
似乎他從以前開始就知道那裡有這麼一棟滿清遺留下來的園林建築……她的身體突然微微有些發寒,屋子裡應該很暖和,她這是怎麼了?
「每次總是陪著我和龍媽,你們年輕人應該有自己的活動。今天有跑馬吧?讓他帶妳去跑馬場看跑馬或者去百樂門跳舞,電台裡一直在介紹這些天的活動……」夏夫人一邊打著毛線,一邊與女兒閒聊。
「少翼今天要去英國領事館吃飯,明天我們約好了去仙樂斯跳舞,他說要介紹幾個朋友給我。」夏念渝笑容很燦爛,少翼明天會介紹他的拜把哥哥,青幫的洪爺給她認識。
「你們什麼時候訂婚?」夏夫人似乎和龍媽早就有了這樣的默契。
夏念渝紅了臉。「媽,妳幹嘛這麼心急?這也不能讓我女孩子來提吧?少翼都還沒提起過。」
「你們在一起也幾個月了,先訂完婚,讓我們兩個老人家安心。什麼時候正式結婚,你們小倆口自己去商量。」
「媽!大過年的,妳看妳都在說些什麼呀!我還要多陪媽一段日子呢!」她像小女孩似的跑到母親身邊,勾住母親的脖子撒嬌。
「說是這麼說,他如果向妳求婚,我看妳立刻就會答應……」夏夫人寵愛的看著女兒。女兒有個好歸宿,就是她這個當娘的最大心願了。
夏念渝的臉更紅了。是啊,如果少翼向她求婚,她當然不會拒絕。只是這一天何時到來呢?他……可以忘記前世的那個戀人,而不再等待嗎?
這個話題似乎是個禁忌,他們誰也不曾提起過。下意識裡,夏念渝知道,自己還是有些介意、甚至擔心的。
可是她卻又不知道應該怎麼和他談那件事,她希望他可以先跟她提起,那是他信任她的表現吧……
就在夏念渝思緒紊亂的時候,電話鈴忽然響了。她愣了一下,搶在劉媽的前面跑過去拿起了聽筒。
「喂,你好,這裡是夏公館。」
「念渝嗎?我是文頌蓮!」對方是個清脆而熱情的女聲。
「頌蓮?」夏念渝摀住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是妳嗎?」
「啊,我找妳找得好辛苦!妳們搬家了也不通知我!我剛從巴黎回來,我們出來見個面吧!」
文頌蓮,夏念渝以前在學校裡最好的朋友!她終於從巴黎回來了!
夏念渝露出愉快的笑容,這一年,應該會是很美好的一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