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真淪陷 第二章
    三年後

    袁侃坐在豪華賓士車的後座,伸手接過身邊戴著鴨舌帽男子手裡的文件。

    「楚雄有一兒一女,兒子楚子奇這幾年在商場上一直是他父親的左右手,女兒楚恬恬卻很難見到人影。我們監視了一個多月,才終於拍到一些她的照片。」

    袁侃面無表情的翻開一張張的資料,看著上面的照片。

    楚雄!他花了那麼多年的時間,終於找到這個害死他父母的罪魁禍首,他絕對不會放過他和他的家人。

    他曾經承擔過怎樣的痛苦,楚雄必須雙倍,不,三倍的奉還!他冷冷的看著資料上那張楚雄得意而笑的照片,眼眸威脅的瞇起。

    他翻過這一頁,目光忽然凝定。為何這照片上笑容恬靜的女孩,會讓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一道記憶的光照亮他的頭腦,那個在三年前和他有過一夜情後又忽然消失的女孩…

    就是她,那個不告而別的女孩,那個在他心海裡翻起漣漪後,就絕情消失無蹤的女孩!

    他嘴角噙著冷酷的笑意,眼神也變得冰冷。楚雄,我終於找到對付你的法子。這一次,你欠我的債,我將一併討回。

    雖然注定要傷害那個曾經讓他心動的女孩,可是她是楚雄的女兒,這就注定了她的悲劇!

    他不會心軟,絕對不能心軟!等待了這麼久,他早已不在乎使用怎樣的手段去復仇,他只要成功,只要能讓那男人付出他應有代價!其他的,他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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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恬恬坐在私人飛機上,冷靜地望著窗外那一片雲海。

    台灣,她的家,她已經有三年沒有回去的家!家這個詞,對於別人來說是溫暖與安心,對於她來說卻是恐怖的牢籠,囚禁的監獄。若非自己已從那所與世隔絕的學校裡畢業,她怎麼也不想回去。

    她又一次不自覺撫摸著手腕處的傷疤,每當她緊張時,她都會重複這個動作。因為這個傷疤可以提醒她,任何試圖反抗的舉動,會招來怎樣的報復與羞辱。

    三年前,那個激情璀璨的夜晚,換來的卻是無止境的黑;暗。但是她並不後悔,即使現在她依然可以感覺到那人溫柔的撫摸、低沉的笑聲,還有擁著她時眼底閃亮的光芒……

    那是她晦澀的人生裡,唯一有過的歡愉時刻,即使只有短暫的一晚,也足夠讓她懷念一生。

    有時,她也會想起如今他在哪裡?是否曾經想念過她?是否如她思念他那樣,在台北的某個地方思念著她?還是已經把她忘得一乾二淨?像他那樣優秀的男人,一定不會缺少女人,怎麼可能記得青澀的她呢?

    猶記得那個夜晚,當她從睡夢中醒來時,他卻正在沉睡。他是她第一個男人,他們曾經享受過人與人之間最深的親密

    在她十八年的歲月裡,她總是被最苛刻的道德準則教導著,她一直以為自己的第一次一定會給她的丈夫,然而現在,她卻給了這個叫袁侃的男人。

    袁侃……她在心裡默默念著他的名字,她知道自己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張臉、這個人和他們共度的這一夜。她想要撫摸他沉睡的臉龐,那張放鬆了所有的線條,看起來竟然有些純真的男性臉龐。可是她不敢,因為她知道無論如何,他們都是沒有希望的。她也知道,他可能並不如她那樣真心……雖然他眼裡的光彩是那樣柔和與濃情蜜意。

    不管她現在對他究竟有怎樣的感覺,她必須離開,她必須毫無留戀的走……可是為什麼她胸口會激盪著戀戀不捨呢?不行,她必須走!

    她不能拖累他。假如被父親知道她和他發生的事,一定會想盡辦法毀掉他的人生,正如父親已經毀掉她的人生一樣

    怕自己對他還有眷戀,因此她不告而別,只為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

    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她再度握緊自己的傷疤,如往常一樣讓苦澀的情緒在整個胸口迴盪,她卻無力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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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天後,楚家召開舞會。

    恬恬凝視著鏡子裡自己那張素淨的容顏,有些困惑的蹙起眉。她不明白一向看管她那麼嚴的父親,如何會讓她參加今天晚上這個盛大的宴會呢?

    三年來,除了學校,他禁止她接觸任何外人,難道一回到台灣就都不算數了?

    恬恬的母親推門進來,儘管歲月在她那肖似恬恬的臉上,留下了風霜的痕跡,但她依然美麗雍容,只是眉宇間閃著太過柔順的線條。

    「姆。」恬恬低語。

    「怎麼還沒有準備好呢?你爸已經在等你了。」她撫摸女兒的秀髮,低首看著鏡子裡女兒蒼白的臉。

    「我這就準備。」一聽到父親已經在等她,恬恬全身掠過一絲顫抖,她忙拿起一把粉底刷。

    「我來幫你吧。」看著她發抖的手,楚夫人也只能暗地裡歎氣。

    「媽……」在母親幫她化妝時,恬恬遲疑的開口。「爸今天為什麼會要我參加這個舞會呢?」

    「傻孩子。」楚夫人低語。「這是專門為你安排的舞會呀。」

    「為我安排的?」她睜大翦水雙眸。「為什麼?」

    「你已經大學畢業,該是嫁人的時候。」她雖然捨不得,可是恬恬出嫁後會比現在快樂。

    「我……」她又是一陣驚慌,忽然明白了母親的意思。「可我不想那麼快就嫁人……」

    「恬恬。」她母親恬靜的表情變得嚴肅。「今天晚上你父親會介紹幾個他心目中理想的女婿人選給你,你眼光一定要放准一點,挑一個最好的她微微沉吟了下,才說:「要找一個真心疼你,愛你的。知道嗎?」

    恬恬哀傷的苦笑:「真心疼我,愛我的?我怎麼找得到呢?」腦海中不經意閃過一張年輕英俊的臉,讓她更加沮喪與苦澀。

    「他們都是不錯的年輕人。」雖然這樣說,可她非常清楚丈夫的用意。「你要聽你父親的話。」她又怎麼不知道,丈夫對唯一的女兒是多麼嚴厲的看管著,可是她一直都無能為力,只希望她能嫁個好人,一個會一輩子對她好的男人。但是她也知道,女兒沒有選擇伴侶的權利……

    「我會的。」那雙剔亮透明的瞳眸漸漸黯淡,一層看不見的憂愁飄上恬恬的眉梢。

    「哎……」她忍不住的歎氣,她這苦命的女兒呀。

    協助女兒穿上那件為舞會特別訂做的白色禮服,楚母滿意的點頭:「你會是今晚眾人目光的焦點。」

    恬恬的笑容勉強,她一點也不想成為舞會焦點,她只希望可以平靜的度過每一天。可她也知道,父親是不會讓她如願的。

    現在她長大了,終於對他有了一丁點的用處,他可以把她賣個好價錢——嫁給一個對楚家事業最有幫助的男人。

    在開門下樓前,楚夫人又拉住她的手腕,語重心長的叮囑:「恬恬,記得待會不要隨便和別人說話,除了那些你父親和哥哥介紹的人,明白嗎?」

    她沉重的點頭,熟悉的痛苦感覺將她整個淹沒,她怎麼會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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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侃穿著一襲銀灰色禮服走進楚家富麗堂皇的大廳,引起四方側目,眾人都對他這位房地產界的新貴充滿好奇與興趣。

    短短幾年,袁侃崛起的速度是驚人的。不但立即在業界站穩腳跟,而且成功地開發東南亞土地市場,不只在台灣投資,在中國大陸、馬來西亞、新加坡等地收穫更是豐厚。他的眼光奇準,凡是他看中的投資專案,都會立刻吸引大資金的注目,也因此他總是成功,很少失敗。

    在經濟如此不景氣的大環境下簡直就是奇跡。但這個世界不論環境怎樣變,總會有人成功,而他彷彿就是注定的成功者,因此想要巴結他的人可說是不計其數。

    此刻,楚子奇站在父親身邊,看著妹妹恬恬和他剛介紹的「洞達科技」的小開跳舞,他的眼光忽然掃到了剛走進來的袁佩,立刻驚訝的低呼:「爸,那個不是袁侃嗎?他不是從不參加任何社交活動的嗎?」雖然他給袁侃發了請柬,可是禮貌多過於相信他會出現的期待。

    楚雄也見到這一身銀灰的高大男子,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看來我們楚家的舞會的確是最特別的。」驕傲的揚起眉,他吩咐兒子。「去把你妹妹帶過來。」

    「可是她正在和安家公子跳舞……」

    「哀侃是什麼人?知道我們最近要建造的購物中心,那塊地的主人是誰嗎?」他不悅的擰眉。「錯過這麼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你知道後果是什麼嗎?」

    楚子奇驚喜的點頭。「要是妹妹能嫁給他……」他喜不自勝,大步朝著恬恬走去。

    楚雄也掛上地最親切的笑容,迎接袁侃的到來。

    一看見那隻老狐狸臉上算計的表情,袁侃就知道自己這次並沒有來錯。知已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更何況他已做好了最充分的準備。

    「楚老,你好。」他們客氣的互相寒暄;

    「袁先生?真是稀客稀客,沒想到你會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別人的宴會可以不去,可是楚老的面子不可以不給。」他友善的微笑。

    這時楚子奇已經把妹妹拉來楚雄身邊,他也伸出手。「你好,袁先生。」

    「楚公子?」袁侃摟住對方的手。「一直聽說你是楚老最得力的幫手,今天總算有機會認識了。」

    「哪裡,哪裡……」楚子奇笑得諂媚。「你還沒有見過我妹妹吧?」

    「楚小姐?」他面不改色的轉向那個,多年前曾和他有過一夜情的女孩,一臉陌生。「真是榮幸。」他紳士的鞠躬。

    早就嚇得面無血色的恬恬,只覺得頭腦裡轟然巨響,彷彿被雷擊中一樣無法言語。這張熟悉的臉龐,這個在她睡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男人……現在居然就站在她的面前,看著她……

    他那陌生的眼神讓她瞬間清醒,他不認識她了!椎心的痛苦一陣陣撕裂著她的身體,讓她無法呼吸,臉色更加雪白一片。

    楚雄見到女兒發呆的神情,嚴厲皺起眉,大聲喝斥:「恬恬,怎麼不跟袁先生問好?你的禮貌都到哪裡去了?」

    「袁先生,你好……」她的聲音發顫,因為父親噬人的眼光而全身發抖,她不敢抬頭看任何一個人。

    袁侃卻坦然的笑著說:「楚小姐果然是秀外慧中,艷冠群芳。」

    楚雄打鼻子裡「哼」了一聲。「這麼不懂事,虧你讀了那麼多年書。還不快為你剛才的失態,向袁先生道歉!」

    「我……」她怯怯的望著父親,本能看了眼哀侃的臉。

    「我倒是覺得她這樣比較不虛偽做作。」他立刻介入。

    楚雄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側過身子,袁侃親切的看著恬恬。「不知道楚小姐願意與我共舞嗎?」

    楚雄眉開眼笑的答應:「當然,她當然願意。」與兒子交換了得意的一瞥,警告的看著女兒。

    恬恬的臉色更加蒼白。

    袁侃牽過她冰冷的手,他們走進舞池。

    恬恬盲目的靠著他,任由他帶著自己旋轉,心亂如麻。他真的不認識她了!自己思念不已的男人此刻正擁著她跳舞,她卻絲毫感覺不到喜悅。

    她本來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以為他只能活在自己的記憶裡,可是現在他竟出現在她面前,並且是父親為她挑選的丈夫人選之一,而他卻不認識她了——不認識她這個和他有過一夜情的女孩,不記得對他魂牽夢縈的自己!

    她是該笑還是該哭?每當想到他是一個受父親賞識、甚至巴結的人,每當想到他們還會有重逢的機會,望著他閃亮的星眸,她就怔仲的無法思考。

    他依舊維持著冷淡又客氣的笑容,輕聲說:「楚小姐不太習慣這樣的公眾場合嗎?還是不太願意與我共舞?」

    「不,不是你的關係……」她慌亂的否定,狂跳的心臟彷彿就要蹦出胸口。

    他還是笑得淡然。「那麼是不太習慣於公眾場合囉?」

    她無言的點頭,垂下眼眸說:「這是我第一次參加舞會。」

    「難怪。」他眼裡湧進了些溫情。「沒什麼好害怕的,你只要像平時一樣表現就好。」

    他在安慰她!她怯生生仰起濃密的睫毛,水汪汪的大眼滿含柔情凝視著他。

    「謝謝你。」

    他微笑的表情不變,內心裡卻深受震撼。她還是像三年前一樣輕易就打動他堅硬的心,用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眸,瓦解他全部的武裝。三年來,她居然毫無變化。一樣的美麗,一樣的純真,一樣的羞澀,也一樣對他表現出巨大的信任感……

    她是楚雄的女兒!他驀地渾身緊繃,提醒自己這個致命的事實。

    恬恬感覺到他不一樣的氣息,雖然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她就是知道他好像在生氣,他身邊的氣息是紊亂和怒火高熾的,這是怎麼回事?

    一曲終了,他倏地鬆開她的手,冷漠的帶著她離開舞池。

    恬恬緊張又不解的看著雙唇緊抿的他,擔心的神情浮現在她臉上。

    「你沒事吧?」

    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袁侃詫異的抬頭,瞪著她無邪的大眼,瞬間有被人看穿的尷尬,從沒有人看得出他的喜怒哀樂,就連他的好友們也沒有一個看得出來……他的神情更加冷硬,態度冰冷的說:「沒什麼事。」

    微微頷首,他就轉身離開,他得先靜一靜……

    是她惹他生氣了嗎?還是他終於想起她是誰了?他臨走前那厭惡的一瞥,是否表示他對她過去的行為覺得不齒?

    恬恬再也無法忍受,舞會裡那讓她窒息的氣氛,還有父親介紹的那些「青年才俊」,他們一個個都言語無味,還對她表現出刻意的慇勤,她不喜歡,一個也不喜歡……除了他。

    她逃也似的跑進一邊陽台,想要暫時呼吸點新鮮空氣,躲開父親和哥哥的緊迫逼人,不去想那後果會是什麼。

    深深呼吸,緊繃的情緒終於有所紓解,可是新的憂愁又如輕霧般罩上心頭,那個她獻身的男人不認識她,或者是討厭她了,她該怎麼辦?早知道三年前的事是不應該發生的,那個時候她多傻呀,以為自己可以做一件好壞好壞的事情讓父親難堪,可是最後難堪的卻是她自己。

    可她好想他,想得心頭揪痛起來……

    忽然一雙火熱的手臂堅定的摟住她的腰,男性的呼吸熱燙的噴在她耳邊。

    恬恬猛烈掙扎著回頭,對上一雙在黑夜裡發光的眸子,那雙在她夢境裡出現過無數次的眼眸,此刻正專注的凝視著她。她又覺得無法呼吸了……

    他回來了!道不盡的喜悅盈滿她的胸襟。

    他眼裡有著一抹她無法理解的光芒,只見他神情嚴肅的看著她,一點也不像剛剛經歷過那火熱一吻。「我終於找到你了。」

    「你……你記得我……」她驚疑的看著他。

    「想要忘記你並不是那麼容易。」他的聲音沉穩而帶著某種她不懂的威脅,眼睛裡的光芒更加深沉。

    「我、我……」她的大眼慌亂的眨了眨,在他的注視下屏息。

    「該是你付出代價的時候。」他的手溫柔的掃過她柔嫩的臉頰,可這輕柔的撫觸,卻讓她渾身掠過不可知的劇烈顫慄。

    他如來時一樣悄無聲息的離開,讓她懷疑他是否真的曾出現在面前過,抑或是她的幻想作祟?

    她輕撫自己微微腫脹的嘴唇,想起他剛才瘋狂的吸吮,她知道他是真的來過,帶著一股莫名的仇恨。

    她可以看見他眼眸裡閃過的那抹惡意,是的,那個她所不能理解的光芒是惡毒的,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可它的確存在。

    懷著恐懼與慌亂的心情,她獨自在陽台上又待了好久,她還是猜不透他眼裡的光芒究竟是何含義。為何他看似熱切的吻她,可整個表情卻是冰冷的?

    她恍惚的回到舞會上,不自覺的在人群間尋覓他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已經走了。」哥哥楚子奇如鬼魅般出現在她眼前,用洞穿一切的眼神掃過她的嘴唇。

    她立即緊張得喘不過氣來,面如死灰。

    「爸爸對你今天的表現很滿意。」楚子奇瞥一眼正在和幾個政界大老談話的父親。「他要你繼續努力,一定要抓住袁侃。」

    在楚子奇冷漠的轉身中,她如石像般呆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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