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兆彥親自跑了一趟工廠,向負責的師傅詢問一些相關的問題。
發生這種事,對工廠方面而言非同小可,要是業界傳出工廠保密工作有疏失,造成作品設計外流,那可是攸關商譽,事態嚴重!
因此工廠老闆拿出了最高配合度,有問必答,知無不言。
「工廠這方面,最近有沒有什麼員工離職,或是出現奇怪的狀況?」蔣兆彥想探問出一些蛛絲馬跡。
「都沒有啊,你的圖送來也不過是這一個月內的事,沒人離開,而且我們這邊都是做了八、九年以上的師傅了,信用絕對有保證的。」
老闆本身也是師傅,蔣兆彥的case講究,所以是他親自接手,所挑選的小組人員都是經驗最老到的,在操守方面也有一定程度的信任。
「你們收放圖稿的地方隱密嗎?會不會有人去動過,而你們沒發現?」他提出猜測跟師傅討論。
說不定有竊賊神不知、鬼不覺的拿出去拷貝過,再擺回原位……
「這不可能,我們如果收工,圖稿都是由我收進保險箱,密碼也只有我知道,下班時間也有請保全公司守衛巡邏。」老闆相當篤定地說。
蔣兆彥嚴肅蹙眉,頷首沈吟。
「麻煩你把所有圖稿拿給我看一下。」他突然冒出這個想法。
「好的,請你等一下。」老闆立刻起身到收藏圖稿處去取圖。
不一會兒,他手裡拿著一迭厚厚的設計圖返回,交給了蔣兆彥。
「這裡一共三十六張。」老闆坐了下來,靜待下文。
「謝謝。」蔣兆彥接過手,低頭一一翻看,再把被盜的三張抽了出來。
他仔細看著自己的設計稿,那些全是他從電腦裡印出來的,紙質特別挑選過,有些圖的空白處有著他交給孫妙如時,特別叮嚀交代所附註的字跡……
驀地,他眉心鎖得更緊,目光定在其中一張圖稿上。
「怎樣?發現了什麼嗎?」老闆發覺他的臉色有變,立即緊張地問道。
「這張圖……你們有重新影印過嗎?」蔣兆彥困惑的看向老闆。
「沒有,這裡全是你們拿來的原稿,完全沒有再印過。」老闆據實以告。
蔣兆彥心裡打了個突。
這張圖上的注記,並不是他原來直接書寫上去的,而是經過影印的,可是老闆說他們完全沒有再印過……
那是誰印的?
就時間點來看,他是在和孫妙如討論時寫下的注記,寫完後所有的圖稿就交給了她,而老闆拿到的圖稿卻是已經影印過的,這代表影印的除了孫妙如就沒有其他人了!
意識到被自己的得力助手給出賣了,他覺得萬分震驚錯愕。
怎麼會這樣?!孫妙如跟著他這五年多,向來忠心耿耿,能力卓越,為什麼會在背地裡背叛了他?
在這之前,他根本連想都沒有想過可能會是她!
他是多麼的相信她呀,甚至還受了她的煽動,動搖了對顧小茜的信任,卻始終不曾懷疑她一絲一毫……
「是不是有什麼問題?」老闆的心情是隨著他的臉色起伏,擔心得要死,就怕跟自己的工廠脫不了干係,那麻煩就大了。
蔣兆彥從紊亂的思緒回神,卻依然鬆不開緊皺的眉。
「老闆,這三張被盜的設計就不用製作了,過陣子我會再拿三項新的設計過來。」他收起三張圖稿,將剩餘沒問題的圖再交給老闆。
「那……這事……」沒有個結論,老闆無法安心。
「這事我想應該跟你們工廠是沒關係的,你就放心吧,不過圖稿的保密性還是請你們一定要多加注意。」他結束談話,起身準備離去。
「這是一定會的,你不用擔心。」老闆忙陪著笑送他出門。
踏出工廠辦公室,蔣兆彥臉色依然難看。
照理說,解開了謎團,應該值得慶幸,但他的心情卻更加沉重。
他和孫妙如共事這麼多年,平時待她也不薄,不但每年的分紅獎金少不了,他甚至還把她當朋友看,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出賣他?
而他又該怎麼處理這件事才好?
公事公辦,訴諸法律?還是私下處置,炒她魷魚?又或者還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可以解決?
看來,他有得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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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子急躁的蔣兆彥無法忍受事情壓在心裡不解決,他苦思了一整天後,覺得需要先跟孫妙如談談才能做決定,而為了顧及她的面子,還是別在公司裡討論這件事會比較好。
於是他約了孫妙如,在一家擁有半開放式包廂隔間的茶坊見面。
不知事情已穿幫的孫妙如,為了他的私下邀約感到相當開心,還特別打扮過後才去赴約。
讓侍者領位的孫妙如一來到位置上,便巧笑倩兮地說:「顧小姐的幫傭期結束了嗎?你怎麼沒在家吃飯反而約我出來?」
「結束了,她自動提前結束。」蔣兆彥目光深沈的看了她一眼,旋即斂眸,悶悶說道。
說到小茜他就嘔,他從昨天發現她搬走後便開始一有空就打電話,直到今天晚上,撥號碼撥到手快抽筋,依然聯絡不上她,真是有夠狠心!
「哦?怎麼說?」孫妙如落坐,聞言一喜,好奇地問。
「還不是設計被盜的事!我光是問她,她就生氣了。」他故意告訴她,想看她有何表情。
孫妙如先是向侍者點了份簡餐,侍者離開後才抬眸望向他。
「只是問一問就生氣?說不定她是心裡有鬼哦!」她佯裝懷疑的猜測。
蔣兆彥抿著唇,眉心不著痕跡的蹙了蹙。
她還在妄想引導他的懷疑方向!她以為把目標轉移到別人身上,自己就不會被發現?
「應該不會是她吧,否則反應怎麼會這麼大?」他又續道。
「有些人惱羞成怒就會反應激烈啊!」她揶揄嘲諷,接著還煞有其事地說:「啊,那她是不是畏罪潛逃了?」
他忽然發現,她似乎不是單純的想轉移目標,而是針對顧小茜。
思及此,他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他到今天才知道,孫妙如這麼會演戲,如果她去當演員,說不定可以以黑馬之姿,一舉拿下海內外各項大獎。
「放心,做壞事的人一定會露出狐狸尾巴來,我早晚會逮到的。」微揚唇,他話中有話。
孫妙如啜了口溫熱的茶,試探地問:「那你現在有頭緒了嗎?」她自認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一定可以瞞天過海的。
「有,我特地帶那三張被盜的設計圖來讓妳瞧瞧。」他從內袋中拿出三張圖稿,冷靜沈著的要引她露出馬腳。
她覺得納悶,但沒有表現出來,仍噙著笑容接過手。
「妳仔細瞧瞧,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他刻意強調,好讓她盡早發現,不想瞎耗太多時間。
孫妙如定睛看著,心裡惴惴不安。
有什麼不對勁?
她有什麼地方沒注意到,被他發現了?
見她神色凝重的反覆看著,蔣兆彥索性把重點指出來。
「妳看這張。」他抽出其中一張圖稿。「它的注記是影印的,不是我親筆寫的痕跡。」
她心口一提,瞠大眼仔細看,果然如他所說……糟!她怎麼這麼粗心大意,竟把原稿給了別人,而留下影印稿?!
她的呼吸窒了窒,臉上血色頓時褪去。
蔣兆彥從她的反應和臉色判斷,已經是完全的肯定了,但仍給她面子的繼續佯裝不知。
「這些注記是我把圖稿帶到公司後,跟妳討論時才加上的,但這張是被拷貝過的,所以證明有人在我們討論之後才拿去影印,也證明這不是我電腦有沒有被人動過的問題。」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盯住她微現惶恐的眼睛,一句句的剖析讓她的臉色更加蒼白。
沒預料到事情會穿幫,孫妙如想再辯解推諉,卻沒有時間好好細思說詞,以致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好。
蔣兆彥乘勝追擊,他沈聲投下炸彈。「Cat,就是妳對吧?」
被直接指出,孫妙如的腦袋被轟得一陣空白。「我……我……」
「妳做事向來謹慎,不可能在接手圖稿後,還出錯讓人偷盜,除非那人就是妳!」他一口咬定地說。
她咬唇低頭,慚愧得無言以對。
「妳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沒有否認,就等於是默認,蔣兆彥的火氣頓時衝了上來。「我全心全意的信任妳,在事發時對妳一點也沒有懷疑,沒想到背叛我的人竟是我最相信的人。」他痛心疾首地說。
他所表現出的失望,教孫妙如懊悔不已。
「對不起……我這麼做不是真心要背叛你的,我只是……」她紅了眼眶,已經覺得後悔了,她不該讓嫉妒蒙蔽了心。
「只是什麼?」他追問,要搞清楚她的用意。
「我、我喜歡你啊!」她豁出去的告白。
出乎意料的答案令蔣兆彥一愣。
她落下了眼淚,既是懺悔也是無奈。
「我默默跟在你身邊五年多了,目的就是等著你有一天能注意到我,但是我的希望總是落空。最近,顧小茜的出現又讓我升起危機意識,憑著女人的第六感,我覺得你對她特別不一樣,所以我才會出此下策,想用這方法栽贓給她,讓你們產生嫌隙,讓你對她反感,這樣就不會再有後續發展了。」她娓娓訴說。
一個女人為了愛,城府竟會這樣深?
「妳因為想要我趕走顧小茜,所以用這種盜竊設計圖的方法?」他的口吻充滿了不可思議。
她點了點頭。「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只挑了三張,而不是更多或全部,而且這三張還是這次所有設計裡較不出色的。」她如實說道,無地自容的心情令她的目光不敢再觸及他的。
聞言,蔣兆彥不禁要暗念阿彌陀佛。
幸好她只挑了三張,沒有狠心的全部盜去,否則他這些日子以來的辛苦創作就都付諸流水了──這麼想的確是很諷刺,不過也是事實。
「妳告訴我,妳做出這樣的事,我要怎麼處置才好?」看著她淚流滿面,他起了惻隱之心。
對她,他著實為難。
得力助手、知己好友,並肩作戰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唯一的錯,就是錯在她愛上了他!
「星期一上班我會遞出辭呈。」不待人趕,她自動請辭,然而,臉上的落寞卻清晰可見。
他睨著她,無奈的歎了口氣。「我沒有要炒妳魷魚,妳不用辭得這麼快。」
孫妙如詫異的猛一抬頭,以為依他的鐵腕作風肯定會將她掃地出門,沒想到並沒有!
「同事們知道我做了這種事,我沒有臉待下去。」她說著,頭又垂了下去。
「犯了錯就辭職逃避,不是做人處事該有的方法吧?」他鼓勵道,相信以德報怨這句話,自有它的道理。「妳放心待下來吧,只要妳有心改過,不要再犯,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是妳做的。」
見他是真的願意再給她將功贖罪的機會,孫妙如滿心感謝。「謝謝你還肯相信我,我保證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了。」
她未來會更加努力用心扮演好他的得力助手這個角色,不再奢想其他了!
蔣兆彥欣慰的點了點頭,明白孫妙如本性並不是太壞的人,聰明如她應該懂得把握機會。
這件事到此總算水落石出,然而在他心裡,卻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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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誰說他難搞的,在他看來,顧小茜才是真正難搞的人咧!
蔣兆彥使出奪命連環Call,她更狠,直接設定拒接他的號碼。
他為什麼知道?因為他用自己的手機、家用電話打都不通,用別人的手機打就能通!
不過就算會通也沒有用,因為她一聽到他的聲音,二話不說就掛掉。
最後不得已,他只好打她公司電話,這下她不能再相應不理,卻也因而火到最高點。
『我警告你,別再打來了!』顧小茜接電話、掛電話的動作重複了好多次,根本沒法靜下心來做事,已經氣到頭頂冒煙。
「妳好好跟我談一次,我就不會再打了。」蔣兆彥連忙提出要求。
『還有什麼好談的?我現在就跟你說,我們完蛋了!』她摀住話筒,語氣堅決的低聲說道。
她覺得受傷,覺得受污辱,覺得他們的愛情出現了裂縫,所以她失望心寒的選擇離開。
「一個小小的誤會就要完蛋?」聽她說出決絕的話,他不禁急切說道。
小小的誤會?!哼!顧小茜不以為然的嗤了嗤。
『你覺得是小誤會,對我而言卻是大誤會!被冤枉、被懷疑的人是我,不是你,你根本不知道那有多傷人!』她表達出心裡的想法。
「我知道質疑妳是我不對,但事情根本沒有這麼嚴重,而且現在那件事已經真相大白了,我們倆要是再受這件事影響,那才是真的冤枉。」他道歉賠不是,希望雨過天青。
『恭喜你查出真相,這樣就可以證明我的清白了吧?蔣、先、生。』她冷嘲熱諷,發洩心中委屈。
「小茜……」他無奈地喚。
『現在是我的上班時間,我不能再多說了,請你不要再打電話來騷擾我,謝謝。』她口氣疏離,毫不留戀的掛上電話。
蔣兆彥一臉愕然的看著話筒,心中充滿了無力感。
這小茜的脾氣實在是有夠拗,她這樣避不見面又不肯好好談話,要他如何解開這個結呢?
她答應他的幫傭期限還沒到就離開,是氣到連專訪都不想要了嗎?
欸,對了,專訪!
他差點忘了還有這個理由可用啊!
他得好好想想,怎麼善用這個理由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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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顧小茜突然被主編叫進了辦公室裡。
「小茜,我叫妳負責JJ蔣兆彥的專訪,現在進行得如何?」馬翌紓說話絲毫不拖泥帶水,一見面就開門見山地說。
被問及蔣兆彥,顧小茜心頭一悸,鎮定的神色有了變化。
「對不起,這任務我沒有辦法完成,請原諒。」她正色推掉這個任務,決定不再勉強。
要搬離蔣兆彥家的時候,她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了,提早結束約定時間就等於自動放棄專訪權利。
馬翌紓眸光轉了轉,唇邊抿了一彎教人不易察覺的淺淡笑意。
「沒有辦法?!」她不悅的微揚嗓音。「都已經進行了快兩個月了不是嗎?現在才說沒有辦法完成?妳到底是怎麼辦事的?居然這麼沒有效率!」她故意質疑起她的工作能力。
「真的很抱歉,因為私人因素,我跟蔣先生處得相當不愉快,所以只好放棄。」她說得含蓄籠統,只是一徑的表示歉疚。
馬翌紓那雙美麗水亮的眼眸定定的睨著她,未幾,紅唇又勾起一記饒富深意的笑容。
「算了算了,如果真的很不行就不要勉強了。」她搖頭歎息。
「馬姊,如果有其他工作我一定全力以赴,以彌補這次的失敗。」顧小茜連忙保證。
馬翌紓順水推舟地說:「好,那我現在手中還有另一個新的專訪要進行,就交給妳去負責。」
「還是專訪啊?」顧小茜微愕地問。
「沒錯,而且……」她瞧了瞧手腕上的手錶。「就約在中午十二點半,邊吃午餐邊進行。」
「這麼快?!」烏亮大眼霍地圓瞠,顧小茜驚訝得聲音飆高八度。
馬翌紓挑起秀眉反問:「怎麼?有困難嗎?」
「沒有。」她嗓門很快的降了下來。
「那很好。」馬翌紓滿意點頭,立即將約定地點抄給她。「希望妳這次不要再失敗了,好嗎?」
「好。」顧小茜悶悶地答,等她寫完後把紙條拿過來,卻發現裡頭沒寫出人名。「呃……是什麼人啊?」
「妳去了就報『時尚美人雜誌』,會有人幫妳帶位的。」馬翌紓避重就輕的回答。「快去準備、準備吧!」
顧小茜拿著紙條覺得疑點重重,張口欲言,最後卻選擇不再多問,滿懷納悶的回到自己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