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鍾昕打從專科畢業就進入唱片公司工作,踏實認真、吃苦耐勞的性格讓她從助理一路做到了正式的宣傳。而在這流動率極高的行業裡,四年多的資歷已能列為公司裡的資深人員了。
所以當公司簽下Blue Moon這個新團體,且目前有空檔的資深宣傳只剩她時,這任務自然就落到了她身上。
又因為資歷夠、經驗足,在公司欠缺人手的情況下,只好讓她身兼宣傳與助理的工作。
「鍾昕啊,一個人要帶這五人團體是會比較辛苦沒錯,不過在待遇上,公司不會虧待妳的,過一陣子,如果應徵到合適的人手,我會調到妳身邊當妳的助理。」主管如是說道。
郝鍾昕很清楚時下年輕人做不住助理這種繁雜瑣碎、又得受氣挨罵的工作,所以公司時常欠缺此類人手;再者,又聽主管說未來會調人到身邊讓她支配,這無疑是意味著職權上的更進一層,陡升的企圖心不禁教她咬緊牙根,硬著頭皮接下了任務。
而當時,Blue Moon他們已開始籌備第一張專輯,並接受一連串的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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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叫郝鍾昕,是公司指派給你們的助理,發片時的宣傳工作也是由我兼任,從今天起,我會跟你們同進同出,照顧你們的大小瑣事。」
空間有限的錄音室裡,五個大男人排排站,個頭嬌小的郝鍾昕彷彿成了哈比人,被包圍在昂藏身形下與光源隔絕,最可笑的是她竟說要照顧他們,好像有點不自量力了。
「小弟弟,是我們照顧你,還是你照顧我們啊?」杜衡不客氣的吐槽,嘴角勾出諷笑。
「她是女的,應該叫小妹妹。」段霆威出聲糾正。
人家明明眉清目秀、唇紅齒白,杜衡卻一看到短髮中性的打扮就當成是同性,辨識性別的能力實在有夠差。
「是嗎?」杜衡納悶的打量。
「沒錯,我是女的,但我已經不是小妹妹了。」郝鍾昕挑眉睨他們,不忘抬頭挺胸,抗議被小看。
「對對對,不小啦!不能叫人家『小』妹妹。」章亞琛笑著虧她。
以他閱女無數,目測三圍是三十三、二十四、三十四,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只不過欠缺裝扮,寬鬆衣著模糊了焦點。
郝鍾昕抿著笑橫睞了他一眼,不以為忤,畢竟和一群男人們打交道,要能接受無傷大雅的玩笑話。
「我來猜猜……你應該就是團長兼貝斯手章亞琛。」她在來之前就先約略聽過主管形容Blue Moon五人的特色,吊兒郎當正是章亞琛慣有的形象。
「賓果。」章亞琛讚許地對她眨了眨眼。
「身材練得最壯的就是鼓手。」郝鍾昕指向將她誤認成男生的杜衡。
「答對了。」杜衡彈了彈指。
「你應該是主唱藍岳。」烏亮大眼瞥向身旁渾身是魅力的男子,依他比另外四位更為搶眼的穿著打扮推斷道。
「沒錯。」藍岳豎起拇指,認同她的好眼力。
「還有兩位……」視線調往還未確認身份的兩人,不禁頓了頓,想起其中還有一位的個人特色是光芒內蘊、氣質憂鬱,隨即便伸手指向魏眾傑。「你一定是鍵盤手魏眾傑。」
果然獲得他微笑頷首的回應。
郝鍾昕目光挪向最後一個——據說是最不顯眼的那一個……
她還沒開口,段霆威就逕自介紹起來。「剩我就甭猜了,我是吉他手段霆威,請多多指教。」他伸出了手,朝她咧嘴而笑。
郝鍾昕微訝,連忙也伸手跟他握了握,不禁對他多了分注意。「多多指教。」五人中就他主動握手呢!
他的掌心厚實溫熱,有著粗繭,熱度透過手心一直蔓延至她心口;他的態度誠懇友善,有著溫暖,那善意令初來乍到的她感到安心及鼓勵。
收回手,她再一次正式的對他們五人說:「請你們都多多指教了。」還加上一個九十度大鞠躬。
大夥兒哂然,嘴裡說著不用這麼客氣,卻只有段霆威很認真的也以鞠躬回禮,教她對他的好感指數直線攀升。
看著他,郝鍾昕的笑容加深。
嚴格算來,段霆威是Blue Moon裡第一個和她有肢體接觸的人,很nice,很有修養,只不過……在這一行待久了,看過許多擠破頭想進入演藝圈的各色男女,她自然而然地替他打起了分數。
仔細瞧瞧,單憑這第一眼的外貌感覺,他還真是平凡得像是路人甲!
看五官,帥不過章亞琛;比體魄,壯不過杜衡;論魅力,大不過藍岳;說氣質,又沒有魏眾傑那種明顯的憂鬱。
當然,身為吉他手,他一定很會彈吉他,可除此之外,他還有什麼能夠吸引別人喜歡?
端正的五官?一般的體格?憨憨的笑容?誠懇的態度?或者乾淨的氣質?
對於一個藝人而言,這是相當值得重視的問題!而這疑問也令她在日後不知不覺地花了不少注意力去挖掘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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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和Blue Moon的五位成員見面,令郝鍾昕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段霆威,理由很好笑,不是因為他最出色,反而是因為他最遜色。
不過,人與人之間是需要經過相處的,不能光看外貌——在四個多月的適應和瞭解後,郝鍾昕清楚的瞭解到這一點。
很有個性的大男人,等同於十分任性的小男生,他們各有各的毛病和怪癖,空有一副好皮相,卻擁有著怪脾氣、壞習慣,讓人哭笑不得,愛恨交加。
倒是段霆威,他的彬彬有禮、厚道實在從初次見面至今,始終沒有改變,而他也是最不用她擔心的一個。
如果她是老師,那段霆威無疑就是討人喜歡的模範生,不遲到、不早退、不耍脾氣、乖巧聽話、配合度高。
Blue Moon首次發片,氣勢如虹的攻佔歌壇,反應好得令人咋舌,第一周就衝上排行榜第一名,通告採訪應接不暇,五個大男人忙得分身乏術,而為他們五人打理雜務和安排行程的郝鍾昕會忙到什麼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是是是,對不起,上一位來賓來遲了,所以拖到了我們的時間。這裡馬上就要結束了,我們很快就到,對不起……」節目進行中,郝鍾昕在鏡頭外,摀著手機閃到角落,頻頻和電話裡另外一個製作單位的人低聲道歉。
對方責怪抱怨後掛了電話,她揉揉隱隱作痛的額頭,另一手下意識地插在腰間、按撫那不適的胃部。
要命!攝影棚冷氣強力放送,她卻緊張得滿頭大汗。
現在都七點半了,他們從中午十二點囫圇吞了個漢堡後就沒再吃東西,連她都覺得餓了,更別說他們那幾個大男人。
可這節目浪費他們太多時間,後頭的通告全都受到影響,她得一個個打電話去安撫賠罪,把時間往後挪,還得硬擠出時間讓他們吃點東西才行……唉!真是焦頭爛額,想到就累。
深呼吸,振作精神,繼續撥電話,繼續聽人怪罪,繼續千篇一律的道歉。
節目一進廣告,還在講電話的郝鍾昕立刻化身為千手觀音,不但一手拿著手機,一邊大動作地朝Blue Moon比手劃腳,示意時間緊迫,快點閃人,還能朝節目工作人員頷首微笑,揮手再見。
見她這麼一指示,Blue Moon五人也配合的加速往電梯方向快步離開,殿後的她還得苦命地背起裝有他們雜物的大袋子,一結束電話,連忙三步並作兩步緊跟上他們。
「啊,忘了活動紙板了!」她低呼一聲,手忙腳亂的又要踅回棚裡。
那紙板上詳列了他們近期各項活動的時間地點,上節目宣傳得用的,不能遺漏啊!
「別急,我來。」
伴隨著一道安撫人心的醇厚嗓音,一隻有力的大掌攫住她的手臂,隨即她肩上的重量驟減,那雜物袋落到了另一個寬厚的肩頭。
是段霆威。
郝鍾昕怔怔看著他越過自己,邁著大步返回攝影棚拿紙板,那由她背來相當沉重的袋子,在他身上好像就變輕變小了。
一陣暖流在心中蕩漾,眉頭間的皺折舒展開來,拉起了她的嘴角。
「走走走,不是趕時間嗎,怎麼還杵著發呆呢?」段霆威很快就折了回來,空出一手架著她直奔電梯,動作俐落且迅捷,彷彿她的困擾負擔對他而言根本就是小事一件。
「謝謝哦!」進了電梯,她直覺就是想接回自己應該拿的東西。
「我來吧,妳看起來都快被這些東西壓扁了。」段霆威倒是穩穩的拿著,目不斜視地看著電梯裡的樓層顯示。
郝鍾昕不安心的想拿回袋子。「我行的……」她是助理、是宣傳,總不能兩手空空,全讓藝人拿吧?
「對啦,我們鍾昕有三頭六臂,強的哩!」章亞琛爽朗地搭住鍾昕的肩,用力地摟了摟。
「呵呵,是喔。」郝鍾昕乾笑著瞟他一眼,不閃也不躲,對這樣哥倆好的動作已是習以為常了。
嗟,她的三頭六臂、無敵神力還不都是被他們訓練出來的,還好意思講得那麼大聲!
「再怎麼強,也是個女人,舉手之勞能幫就幫咩!」段霆威中肯地說。
他不是歧視女性的能力,只是男人女人在體型體力上的差別是與生俱來的,見她整個人緊繃得像是被拉到極限的橡皮筋,他若是再不伸手幫忙,良心會過意不去的。
「鍾昕是女人」杜衡故作驚疑地拉高了嗓音,還趨上前伸手掐住她的下巴,白目的左瞧右看、上下打量。「欸?是嗎?你們誰把她當女人了?」還壞壞地問著同伴們。
郝鍾昕累得懶得抗拒,任他把臉轉過來又轉過去。反正她平時就是他們開玩笑的對象,在這麼忙的時候,如果能因這小小的戲弄而讓他們消遣紓壓,那也算是一點貢獻。
「開玩笑,鍾昕是哥兒們,對吧?」連藍岳都湊上來搭她的另一邊肩膀,直接從她口中問答案。
「對,哥兒們。」郝鍾昕揚聲回答,反拍了拍他們的背。
除了段霆威,他們都不把她當女人看,反而拿她當哥兒們,那副麻吉的模樣就差沒有跟她結拜為兄弟了。
「改天跟公司商量,Blue Moon再增加一個鍾昕好了。」杜衡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那她要做什麼好呢?」章亞琛還煞有其事的思考起來。
「搖鈴鼓伴舞應該不錯。」一直沒說話的魏眾傑也忍不住開口加入了開玩笑的行列。
「喂,那太遜了吧」郝鍾昕不服氣的抗議。
大夥兒哈哈哈的笑成了一團,笑聲在狹隘的電梯空間裡聽起來格外的放肆。
段霆威看著他們將她包圍,你一言、我一句的調侃,不禁也莞爾失笑。
就算她能力很好,做事俐落乾脆,個性又爽朗,但那並不代表就能顛覆她的性別啊!
在他看來,她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甚至,那強撐起來的幹練和精明反而更令人覺得心疼憐惜。
叮的一聲,兩扇電梯門往左右滑開,玩樂氣氛瞬間消散,郝鍾昕立即像牧羊犬趕羊似地把他們從電梯裡趕出去。
「快快快,車子在門口等著了。」
幸好公司派了九人座廂型車和司機給他們,否則在這種時候若還要她像之前一樣充當駕駛,那恐怕得六個人手牽手、心連心一塊兒到醫院去報到了。
倉卒奔跑中,大門口的幾層階梯害郝鍾昕不小心踉蹌了下,所幸身旁又有人及時伸出援手,一把扶住了她。
「小心。」
小臉一白,撫住受到驚嚇的心口,才站穩,目光接觸到的還是那體貼細心的段霆威。
「還好有你拉我,不然我恐怕要摔得狗吃屎了。」再三受到他的幫助和保護,郝鍾昕望向他的眼神中帶著感謝。
「妳可是我們的保母,要是摔傷了不能工作,我們五個豈不是變成孤兒了?」他笑咧出一口白牙,認真表達她對Blue Moon的重要。
他的說法令她莞爾一笑。她拉了他臂膀,兩人腳步未歇的往停在路邊的廂型車前進,一邊說著話。
「放心吧,你們這次出片已經打響了名號,如果我不做,肯定還是會有很多人搶著要來帶你們。」
這一行很現實的,只要他們紅了,上頭不可能虧待他們,她相信,再用不了多久,公司就會派助理來幫她了。
才聽她說到如果,段霆威就信以為真,還停下腳步正色對著她說:「大家好不容易才相處得比較熟了,妳可別這麼容易就不做了!」
郝鍾昕失笑,慧黠大眼睇看向他。「放心啦,短期之內我還撐得下去,沒那麼快走。」
他的緊張說明了他的在意,也令她感到窩心,不枉她這些日子為他們做牛做馬,操得半死了。
他還真的吁了口氣,一副好家在的樣子。
「那就好。上車吧!」放了心,他率先彎身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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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裡鬧哄哄,男人們體能好,跑了一整天還是像鹼性電池廣告裡的兔子一樣精力旺盛,也不曉得要把握時間小憩片刻。
「鍾昕啊,下一個通告是什麼節目?」章亞琛一邊照著鏡子檢視儀容,一邊向郝鍾昕問道。
「陶大姊的專訪,至少得錄一個小時。」郝鍾昕在回答的同時,目光仍沒閒下地望向車窗外,心裡想著要順路買些什麼好讓他們果腹。「剛剛那個節目拖延太多時間,害我們遲到了。」
「那這一攤完了還有嗎?」藍岳傾身向前,問著坐在他前座的郝鍾昕。
家裡嬌妻等候,他每天都歸心似箭,關心收工時間,無奈這陣子忙得不可開交,害他都不能好好陪老婆。
「還有一個,不過我已經打電話知會過製作單位可能會遲點。」她沒提自己被罵到臭頭的過程。「你們一定都餓了吧?」她環視他們。
「我還好。」藍岳聳聳肩。
杜衡摸摸肚子應道:「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啦!」
「我也是。」章亞琛只顧著梳理頭髮,漫不經心的搭腔。
「都已經遲到了,哪還有時間吃飯,錄完再說吧!」魏眾傑支肘靠窗,托腮望著飛逝的街景,實際的下結論。
咕嚕嚕∼∼肚子突然發出抗議叫聲,郝鍾昕連忙壓住作怪的腹部。
男人的確是不一樣,她都餓得腸子打結了,他們卻都還能熬得住,果然比較耐操經餓。
「那好吧,錄完再好好吃一頓。」揚聲掩飾窘狀,幸好這抗議還不算激烈,應該沒被人聽到才是。
難得他們能夠如此體諒配合,她當然也得同甘共苦的勒緊褲帶,陪著他們一起捱餓了。
誰知,坐在她旁座的段霆威突然出聲,推翻了他們的決定——
「我很餓,隨便找間便利商店讓我下車買點東西吃。」段霆威發表意見。
「都來不及了,再忍耐一下吧!」章亞琛拍了下他的椅背。
「真的餓,再忍下去要是胃痛就麻煩了。」段霆威難得不合群的堅持己見,語畢,不再等他們反應便逕自向司機交代。「王大哥,麻煩你待會兒看到便利商店就停一下。」
「好的。」司機大哥朗聲應。
吃飯皇帝大,段霆威都這麼講了,大夥兒自然不再有異議,片刻之後,車子在一家超商前停下。
「我和你一起去。」郝鍾昕緊跟著段霆威下車,藝人們的餐費、雜費都是由公司負責,所以一律由她先支付再向公司請款,以免搞混。
段霆威沒浪費多餘時間挑選,迅速拿了好幾瓶牛奶和一堆芋泥包、豆沙包到櫃檯,再由郝鍾昕結帳。
「妳明明已經餓扁了,怎麼還要硬撐?」店員還在找零,段霆威就先從袋子裡拿出一個包子,遞到鍾昕的面前。
她一怔,側頭看他。
難道他聽見她肚子發出的聲響了?
一定是的,不然他怎麼會這麼說!
噢!真是有夠丟臉耶,虧她還鴕鳥的以為別人沒聽見,原來早被他聽得一清二楚了。
他瞥了她一眼,理智分析道:「不用想也知道,我們幾個大男人都感覺餓了,更何況是妳。」雙手忙著把吸管插進牛奶裡,又遞給她。
「謝謝。」郝鍾昕愣愣接過,愣愣道謝,簡單的包子牛奶,卻有著教人感動的關懷心意。
「不客氣。」他對她笑了笑。「妳要先把自己照顧好,才有辦法照顧我們啊!」語畢,隨即提了袋子率先往門口的廂型車邁步而去。
那笑容映進郝鍾昕眼底,竟像午後陽光般溫暖和煦,剎那間,她心口怦然一悸,胸臆中浮現一抹異樣情愫……
「小姐,六百七十元找您。」
店員的叫喚聲將她從恍惚中拉回現實,她匆忙咬住包子,騰出一手把錢收進隨身包包裡,然後趕緊走出店外。
包子的豆沙香味在口中擴散,那份甜蜜的滋味不僅是吃在嘴裡,還蕩進了心坎裡,熱騰騰、暖呼呼的將她包圍!
他是因為聽見了她肚子餓的聲音,所以才堅持要下車買東西的吧?
意識到這一點,甜笑浮上嘴角,眸光變得溫柔。
這種實在表達關心的方法,遠比一般獻慇勤的討好還要容易打動人心哪!
說是她負責照顧他們,這會兒她倒覺得段霆威老是在暗地裡幫忙著她呢!
雖然Blue Moon裡個個都出類拔萃,而段霆威在相形之下顯得較為遜色,但經過相處之後,他反而是最討人喜歡的。
在這染缸般的圈子裡,要找像段霆威這樣耿直可靠又實在的男人,可是相當不容易的啊!
想起初見面時,她心裡質疑段霆威的條件最為普通,不知有什麼優點足以吸引別人的注意和喜歡,現在,她明白了。
段霆威就像是愈陳愈香的醇酒,愈是跟他相處,愈能體會他的好,當發現時,那好感已不知不覺的滋長茁壯、根深柢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