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語的注視令藍岳心悸,沉默也令他覺得氣氛窒悶難受。
幾天之前,他給了她或許能當貼身助理的希望,兩人還在窗台邊幻想著以後能夠夫唱婦隨的日子,可現在希望落空也就算了,還冒出這樣糟糕的要求,讓人覺得更諷刺。
他厭惡起自己明知她無法拒絕,卻不能不開口,勉強她接受。
別開眼,迎視她澄澈的目光會教他更覺內疚。「我必須先徵求你的同意,明天才能安心去簽合約。」
他表示尊重,希望能讓她心情舒坦些。
芷茵依舊瞅著他,心緒糾結紊亂。
他的心情全都表現在臉上和態度上,她明白他對她感到過意不去,可是發片卻是Blue Moon的夢想,他不想放棄,因此開這個口是情非得已。
而她接不接受也是影響他們的關鍵,畢竟Blue Moon是個團體,而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可以想簽就簽、不簽就不簽,所以如果其中有一個人搞不定,就等於整團都不行。
試問,挾帶著這些壓力,她還有不接受的餘地嗎?
「你安心去簽約吧,我會配合的。」她力持語調平穩,給了他答覆。
雖然同意了,但她一時之間無法做出欣然接受的神情,只能勉強地牽動臉部線條,權充著微笑。
藍岳霍地將目光調向她,心情好複雜。
他感謝她的通情達理,心疼她的委屈包容,也懊惱自己明明很愛她,為何不能給她最好的照顧?
「芷茵,你相信我,這種情況只是暫時的,以後等Blue Moon站穩腳步,我會想辦法改善的。」他安撫她,也提醒著自己。
他自由率性慣了,芷茵也一直能夠包容著他,因此,這一條路如果會讓他失去太多自由,必須長期遮掩躲藏,說不定他會比芷茵更早無法忍受。
「以後的事,等以後再說吧!」她幽幽地說,柔荑從他掌中抽出,起身離開床沿。
「芷茵!」見她的態度變得淡漠,藍岳緊張地喚道,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就這樣吧,我待會兒還有課,已經快來不及了。」她扯動嘴角,拉出一抹牽強的笑容。
他們平時相處的機會就已經不多了,往後的時間會更少,現在又有不能公開關係的限制……她真的替他們的婚姻感到很憂心,卻又無可奈何。
所以她心情很不好,不只沒時間再談,也是不想再談,為免愈講愈不愉快,變成爭執抱怨,她還是盡早出門,平靜一下心情比較好。
她以上課為由,藍岳只好鬆開手,讓她離開。
他知道她在生氣,雖然她沒有絲毫加重語氣,神情一樣沈靜柔和,但他就是確定她在生氣。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他並沒有因為解決了問題而鬆口氣,反而覺得胸口壓了顆大石,鬱悶沉重。
唉,為什麼他老是虧待了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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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美的旋律從琴室裡流洩出來,藍岳拾級而上,腳步落定於琴室外頭,隔著玻璃帷幕望向那專注彈奏的人兒。
這裡就是芷茵平時教授鋼琴的教室,位於宋芸依樂器行的二樓,此刻她側對走廊的角度,讓藍岳得以在不打擾她的情況下,靜靜地欣賞她彈奏鋼琴時自然流露的神韻。
相較於那些呆板無趣的木頭美人、冷艷高傲的冰山美女、大膽豪放的熱情女郎,芷茵美得很有靈氣,溫柔而慧黠,即使不提她姣好的面容和勻稱的體態,光是從她身上散發的溫婉氣質,就讓人忍不住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當初乍見她的第一眼,他就是恍如被蠱惑一般,整顆心和眼睛都只有她的存在,生平第一次體驗到什麼叫做一見鍾情。
那和看對眼就上的感官刺激截然不同,而是一種打從心裡衍生的深濃渴望,渴望接近她、渴望擁有她、渴望將她捧在手裡呵疼……
所以他用最強的電力、最積極的攻勢,在最快的時間內擄獲了她的心,把她娶回家,從此只屬於他一個人。
一直以來,他對芷茵的情感完全沒有減少過一分二毫,只是從洶湧澎湃轉化為細水長流,就算他們倆因為生活和工作而不如戀愛時那樣經常膩在一起,他依然愛她如往昔。
鋼琴聲在爬音之後停了下來,藍岳拉回思緒卻見她沒有起身的意思,青蔥十指也擱在琴鍵上靜止不動,目光焦距不知定在何處,紅唇逸出了歎息。
那歎息令藍岳的心情跟著沉重。
她不開心。
他知道打從說要隱瞞已婚身份的那天起,她就鬱鬱寡歡。
唉,名正言順的身份卻得避諱遮掩,別說是她了,換作是任何一個人都會不高興的。
因此家裡的氣氛變得有些怪,他回家睡覺看見她時總是熟睡狀態,等他醒來後她又絕對不在,之前他偶爾還能見到她,但最近居然連續都碰不到面?!
他覺得難過,想要改變現狀,不能讓芷茵再這樣悶悶不樂下去,否則問題擱久了,反而愈來愈難解。
這就是他今天起床後特地再跑來找她的原因。他想了個好借口,要約芷茵出門去,藉著熱鬧歡樂的氣氛看看能不能突破僵局。
舉步上前,他抬手敲門,叩叩兩聲喚來她的注意。
芷茵轉頭看,以為是她等的學生來了,沒想到竟是藍岳!她難掩訝異地看著他推開玻璃門進來。「你怎麼來了?」
「我特地來約你的啊。」他噙著一抹極有魅力的笑容,就像戀愛之初誘惑她那樣。
還當真被電了一下,她閃了閃神,訝問:「今天?」
「應該算今晚。」他在她教導學生時所坐的位置上落坐。
「你今晚不是也要唱嗎?」怎麼會有時間呢?她納悶地望向他。
Blue Moon很搶手,幾乎天天都有case,差別只在於場次的多寡,然而case愈多,相對的他們付出的時間也愈多。流行歌曲日新月異,除了表演,他們還得時常練唱,才跟得上流行。
「是啊,所以想約你來看我們表演。」藍岳咧著嘴,一雙傭懶卻有神的俊眸鎖定著她。
「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她不解地蹙著眉心。
「今晚過了十二點就是阿琛三十歲的生日,他說唱完後要請大夥兒去吃消夜,特別交代我一定要找你一塊去。」他真慶幸章亞琛正好生日,讓他有這個好借口可以利用。
芷茵哦了聲,明白地點點頭,藍岳以為她這就是答應,還高興著這麼簡單就能解決。
「太好了!那就這麼說定了。」大掌搭上她肩膀,輕輕地拍了拍。
「什麼?!我又沒答應!」她退了開,瞠大眼否決。
「你不是點頭了嗎?」怎麼這麼善變?
她睞向他。「我點頭是表示明白,並不代表同意。」
「你的意思是不參加?」他錯愕的一愣。
「嗯,你自己去吧、我不去。」她抿起一彎淺笑,不想讓他看出她的介意,卻不自覺地透露出負氣的情緒。
「為什麼?我們好久沒一塊出門了。」她是他的妻子,對於共同友人的邀約,他們應該一塊參加的。
「不太方便吧?」她意有所指地說。
藍嶽立刻明白她指的是什麼,原來她已經開始顧忌上次說的事。
「你還在生氣?」他就知道,雖然芷茵沒再提這件事,也沒明顯的表現,可從她細微的反應態度中就可以看得出來。
「生什麼氣?」她裝傻地翻著琴譜,讓自己有事情做。
「芷茵。」他低歎,拉下她的手,扳過她的肩,邃亮眼瞳望進她的雙眸。「別氣我,你知道那是現實的壓力,如果不是不得已,我絕對不會願意那麼做。」
他帶有磁性的嗓音低低地誘哄著,企圖軟化她的心。
她清楚自己應該寬容接受,不要給他壓力,可心裡的確有氣,所以搞得很彆扭,不僅他不好受,她自己也很矛盾。
「我如果去,你不怕被人發現我們倆的關係?」她微挑眉睇他。
既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就甭談了,後續的做法才是重點,所以她針對今晚的聚會討論。
「拜託∼∼合約才剛簽而已,正式曝光還要半年一年的,用不著這麼快就避諱。」她嚴陣以待的態度令他失笑。
她卻不假辭色,繃著俏臉,讓他的笑容掛不住。
「這種事不從頭瞞起怎麼有用?現在被人瞧見了,以後等你們出道才爆料怎麼辦?」她澀澀地說。
那要求令她惶恐,不知該怎麼做才好,只好處處小心,可做得太過的結果就是連態度都變得冷漠,影響他們的相處。
「一大票人一起出去,誰會發現我們的關係?況且我們又還沒出道,也沒有媒體會注意我們。」他努力說服她。
他一一破解她的顧慮,她再堅持的話就擺明是在賭氣了,不過,她還有個理由可以拒絕。
「你們有約芸依嗎?」她抱著一絲希望問。
如果芸依沒去,她就可以拿沒有女性同伴做借口。
「當然有啊!阿琛的生日怎麼可能沒約她?」章亞琛和宋芸依之間的瞹昧大夥兒都看在眼裡。「我剛剛在樓下已經跟她說過,而且她也答應了,你們兩個晚上正好一塊兒過來。」
連最後的理由都沒了,再拒絕下去實在牽強,而且顯得是刻意刁難了。
就在此刻,芷茵瞥見上課的學生已抵達,靦腆地杵在門口,連忙向藍岳說:「我學生來了。」還推他離座。
「那晚上怎麼樣?」他急問。
「再說吧,我如果想去就會跟芸依一塊去的。」她對他說完就立刻招呼門口的學生,擺明結束話題。「進來呀,你今天遲了五分鐘喔……」
見芷茵拿學生當擋箭牌,不再給他發言的機會,藍岳沒轍地垮下嘴角,只好摸摸鼻子頹然離開。
沒關係,他現在說不動她,還可以下樓找宋芸依幫忙說服,儘管宋芸依像個炸炮—點就燃,但也算是個明白事理的人,只要對她曉以大義,她應該會幫忙開導安撫芷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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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台前,藍岳就在PUB大門附近閒晃,引頸翹盼著芷茵現身,可左等右等,等到時間都到了,依然沒見到她。
而且不只芷茵沒來,連宋芸依也沒來,搞得壽星也跟著魂不守舍;只不過相較於藍岳光明正大的期待,章亞琛則是偷偷摸摸的觀望。
他們在靠近舞台的位置留了一張大桌子,此刻正坐著其他三位成員的女伴,和同是玩音樂、偶爾會幫他們頂替代班的夥伴,一票人氣氛熱烈,看起來就像預備去狂歡。
可藍岳一顆心七上八下,約了芷茵卻沒來,讓他忐忑又失望,無法融入歡樂的氛圍。
台下聽眾踴躍點著歌曲,他像機器般演唱,表面投入,內心煩躁,直到終於看見惦念許久的倩影從門口走了進來,他才真的放心地展露笑顏。
歐芷茵和宋芸依相偕而來,位子上認得她們的友人立刻招呼她們入座。
「唱很久了嗎?」芷茵噙著友善的笑容問其中一名友人。
「前半場快完了。」友人看了看時間答道。
他們的表演分前後兩個半場,中途有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好讓樂手、歌手們喘口氣、喝喝水、上上洗手間什麼的。
芷茵點了點頭,將目光調向舞台上,藍岳也正巧望著她,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會,他眼底含著笑意和欣喜,莫名激出的火花令她難為情地別開眼。
這男人,把她當一般聽眾放電了嗎?真是的!
宋芸依忽然湊近她耳邊說:「藍岳唱這首歌還挺不賴的咧!」
「嗯,我沒聽他唱過。」芷茵認同,悄悄地凝視著他。
她一直很欣賞藍岳的歌喉,記得交往之初,她幾乎逮著機會就往有他的店裡跑,他那可低醇輕柔、可高亢嘶啞的嗓音,以及充滿情感與力量的詮釋方法令人百聽不厭,也一再迷醉她的心。
當時,他還會對她眉目傳情,教她感到羞赧又竊喜,就像……現在!
再度和他四目相交,芷茵亂了心跳,又聽他說接下來的曲目就是他從前送給她的定情歌曲,她便彷彿被施了什麼魔法般,視線膠著在他身上。
旋律一下,她迷濛的眼瞳即隨著他深情的歌聲墜入倒流的時光中,回到初遇的那一天——
「嘿,芸依,沒想到你這個老闆還挺大方的,年終尾牙是海陸大餐哦!」章亞琛趁著中場休息時間,跑到宋芸依的位子虧她。
「我不只大方,還心地善良,怕這家店生意不好,沒人聽你們演唱,特地帶著我這票音樂老師們來捧場哩。」宋芸依和他就像冤家似的,雖然認識了六、七年,卻一見面就鬥嘴。
「還真是謝謝你啊!」他嘲弄地扯動嘴角,補上一句。「那待會兒可別找我去簽員工價喔。」
死穴被踩中,宋芸依的耳根子一陣熱,幸虧這裡燈光暗,否則她乍紅忽白的臉色就洩底了。
章亞琛這狡猾的狐狸果然厲害,隨隨便便就猜中她打的如意算盤。
她刻意挑這間美式餐廳作為樂器行尾牙聚餐的場地,的確是想藉他之名討一個七五折的員工價。
他們一共八個人來,消費起碼得上萬,打了員工折扣就可以馬上少兩、三千的開銷,能省則省咩!
「哼,有什麼了不起?不找你,我不會找藍岳喔!」瞧見藍岳也走過來打招呼,宋芸依立刻見風轉舵。
俊酷高大的藍岳像個聚光體,尤其他是方才表演中的主角,一出現自然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好康可以找我,壞事就免了。」藍岳開玩笑地說。走近他們後,習慣性地環顧在座所有人,帥氣瀟灑的頷首一笑。
坐在宋芸依旁邊的歐芷茵望著宛如星辰般耀眼的藍岳,一時被他的風采吸引,只覺得眼前的男人和自己是兩個世界的人,截然不同且遙不可及,只能遠觀欣賞,沒想到芸依卻拉了張椅子安置在她們之間,要藍岳坐下。
「哪有什麼壞事,不過是要你出面替我去結帳,討個員工價罷了!」宋芸依朝藍岳說著,卻向章亞琛使了個得意的眼色。「一塊坐吧,我請你喝酒。」
「那有什麼問題!」藍岳爽快地應道。
他一坐下來便禮貌地和旁座的人示意,但乍見清麗脫俗的歐芷茵時,傭懶的眼神倏然一亮,心弦忽地一震,竟有片刻的怔忡。
或許是工作環境的關係,他週遭所見的女子大多熱情、活潑、幹練、冶艷、豪放……鮮少如她這般不只臉蛋漂亮,還有一身宛若空谷幽蘭般的出眾氣質,讓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喂,拆我牆腳啊!」章亞琛怪叫,猛地推了他一把。
這冷不防的一推,害得恍神的藍岳整個人撲向了芷茵。
「啊!」她驚呼了聲。
「對不起。」藍岳趕緊拉開距離賠不是,又忙不迭回頭低斥章亞琛。「你搞什麼啊?」
「喂,藍岳,你不要看到漂亮小姐就吃豆腐喔!」宋芸依還唯恐天下不亂地調侃他。
天大的冤枉啊!
藍岳瞪大了眼。「我哪有?!你沒看到是阿琛推我哦?」他趕緊向宋芸依反駁,又再次向芷茵道歉,就伯被她誤解,以為他是不入流的豬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看他急切地道歉,芷茵的瞼蛋徘紅,笑容羞赧。
藍岳不是那種情竇初開的小伙子,可見她嬌羞的模樣,心情也受到牽動,莫名尷尬起來。
「你是在練鐵沙掌啊,沒事這麼大力做啥?害我撞到人家!」他責怪章亞琛粗魯。
這麼一鬧,章亞琛也注意到漂亮的芷茵。
「唷,你身旁這美女是誰?還不介紹介紹?」男性本色,發現美女就變得熱絡,壓根兒不理會藍岳的抗議。
「她叫歐芷茵,是我學妹,現在歸我管轄,所以你這只色狼是沒有機會的,別想打歪主意。」宋芸依沒好氣的警告。
「哇!你說的什麼話……」章亞琛又和她槓了起來。
藍岳受不了地搖了搖頭,看他們槓得樂在其中,也懶得再搭理,索性轉向那令他驚艷的歐芷茵,把握和她認識的機會。
「你第一次來嗎?」
「嗯。」沒想到剛剛覺得遙不可及的男人,現在就這麼坐在身旁和她攀談起來,芷茵的心跳快得不像話,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
「我們剛剛的表演,你覺得怎樣?」他手肘撐著桌面,用邃亮的眼睛睇著她,釋放電力。
「很好聽啊!」看著他的眼,芷茵心慌意亂。
「你喜歡聽什麼歌,我待會兒唱給你聽。」他嘴角淡淡勾起招牌微笑,企圖迷倒眼前美麗的小女人。
單純的她招架不住這樣的討好,側著頭想了首偏愛的歌曲,他一上台立刻獻唱,深情款款的模樣令她為之傾倒。
當晚,他們又接著續攤,藍岳和芷茵迅速熟稔,這第一天的邂逅就撒下了綿密的情網,讓他們誰也抑制不了對彼此的強烈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