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自然在殿選名單之內。
殿選當日,一大清晨地起來,溫婉本穿了件平素裡時常穿的衣衫,只稍微多戴了些首飾,便想出門。卻被柳氏拖了住,硬是換了身錦繡衣裳,還重新梳了髮髻。將兩鬢的青絲在耳後結成絲縷,柔順地披洩下來,並且別了一排精緻的鏤金髮卡,華貴中又不少女的秀麗和柔媚。
這是前些天柳氏隨同陳氏夫人到相國寺香時,從來往的小姐中間瞧來的發形。當時就忖著自家女兒梳的話,或許還要更漂亮些,今日一試,果然不錯,但溫婉卻有些不自在。她平日裡要看寫字,為方便起見,兩鬢的頭髮都是梳去的,有些像是改良版的男子髮式,極少作這等完全的女兒裝容。她忖著換回去,柳氏卻道:「這樣重要的時刻,自然是打扮得越漂亮越好。而且如今正值青春年華,這個時候不打扮漂亮,莫非還要等到老了去?」
溫婉在采青的陪同下,坐著轎子進宮,到宮門再由管事公公領著去慧元殿。辰時時分,十名候選佳麗便已然到齊。由於家世和年齡符合的都直接到殿選,所以大半都是容貌平平。溫婉細細看了遍,便發現只有一人堪稱絕色。
閨秀間兩兩有所往來的便坐在一起輕聲說話,溫婉平日裡除了仕途官場,便只與水玲瓏要好,所以與她們一人都不識得,便獨自到一旁坐好。附近不遠處便是那位絕色女子,留了心聽她與另一名女子的談話,才知她原是大司馬的外甥女,常德將軍的小女兒,聶敏柔。
在溫婉留意她的時候,聶敏柔也注意到了溫婉。瞧了兩眼,便大大方方地款步過來,說道:「這位想來便是工部溫尚家的婉兒姐姐?」
溫婉連忙起身回禮。
聶敏柔眨著眼睛,笑得分外俏麗:「姐姐可知我是怎麼認出來的?」
溫婉笑著說道:「可是曾在國學院中見過?」
聶敏柔笑著說道:「敏柔確實是在國學院中讀,不過,敏柔進國學時,婉兒姐姐已經科考去了,所以並未曾見過。我之所以一眼就認出了姐姐,完全是因為……」她前一步,附到溫婉耳側,壓低聲音說道。「這一屋子的人呀,除了我之外,就數姐姐最出眾。」說罷,她站直回身,衝著溫婉笑得天真爛漫。「你說是不是呀,婉兒姐姐?」
她的話,有些出乎溫婉的意料之外。同為皇妃的候選人,這番話頗有些挑釁的味道。溫婉只是淡然一笑,說道:「事事難料,妹妹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辰時三刻,太妃娘娘到了。先是訓示了眾佳麗幾句,無非是為妃之道及宮中規矩之類,隨後便讓隨行嬤嬤們將待選佳麗逐一帶進內堂檢查身體。若非完璧之身,立刻逐出宮去。
溫婉一聽,頓時臉色白了一半。蘇政雅前些天與她說了選妃的程序,她還特地問了有無身體檢查這一項。蘇政雅明明說沒有安排的,說是怕查出有問題的,大臣們臉過不去。為什麼突然又有了,莫非是太妃娘娘臨時加的?!
心慌意亂中,第一位被帶進去的佳麗紅著臉出來了。這個時代的檢查方法,溫婉早年便在看到過。無非是脫光衣物,讓經驗豐富的嬤嬤們看,甚至是摸。一想到要在這麼多陌生人面前脫衣物,還要任憑動手動腳,溫婉便羞得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躲起來。轉頭間,彷彿在殿門外瞥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趁著嬤嬤們進出之間,悄悄地退到門口,奔出去,像抓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司馬嘉說道:「蘇政雅呢,他人呢?」
司馬嘉說道:「皇與太皇都在太極殿候著。等這邊完畢,便會有人帶你們過去了。溫小姐找皇有事?」
「我……」溫婉紅著臉,尷尬地說道。「你去找他過來,我、我不要這個身體檢查。」
正說完,便聽得殿裡有人高喚「溫婉」的名字。「小姐!」陪著溫婉一道進宮的采青急急忙忙地尋出來,說道。「小姐,到你了。」
「我……」溫婉又羞又急,只能拽著司馬嘉的衣角,說道。「我不要被檢查身體!就是不要!」
司馬嘉好整以暇地看著溫婉羞急的模樣,在殿內的再三催促和溫婉使勁拽他衣角的雙重攻勢下,終於收起了看好戲的心情,慢吞吞地說道:「我明白了。」
他進得殿去,在太妃娘娘身側低語了一句,太妃娘娘蹙了蹙眉,便示意嬤嬤跳過溫婉,帶下一個進去。在司馬嘉帶著溫婉率先前往太極殿的路,溫婉忍不住問道:「你與太妃娘娘說了什麼?」
司馬嘉淡淡地說道:「沒說什麼。」語氣頓了頓,又說道:「不過,你這麼慌亂的樣子,還是第一次見。」
溫婉也知道自己方纔那一刻必定很失態,而司馬嘉一直等到裡頭再三催促才肯幫她進去說,肯定也是憋足勁在看她的笑話。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側過身獨自坐,不再理會他。
司馬嘉笑了笑,說道:「太妃娘娘的意思,溫小姐只需讓太皇過下眼就行,才藝詩情什麼的,能免的都可免了。」
溫婉立刻警覺到司馬嘉必定是在太妃娘娘面前說了什麼不應該的話,隨即便聽得司馬嘉慢條斯理地說道:「以免傷了腹中的小皇子。」
「你?!」溫婉就知道他沒說什麼好話,沒想到居然說到了這份。若是太妃娘娘真較起真來,她可哪去弄個小皇子來交差。
太皇也是知道溫婉與蘇政雅之間的那段過去的,加溫婉在容貌與儀態也沒有讓人詬病的地方,所以也沒有多加為難,由著蘇政雅封了個賢妃。
剩下九人中,最顯眼無非是聶敏柔。而正是聶敏柔的出色,相形之下,其餘八人便顯得格外地平平無奇。本來難得蘇政雅肯鬆口選妃,太皇是很想趁此機會多冊立幾個妃子,但是聶敏柔往那一站,就實在挑不出與她相形能不遜色的。於是,到最後除聶敏柔之外,另外只勉強地留了一人。
安排在群芳殿暫住,等候冊了封號之後再搬往各自寢宮,不想當晚,聶敏柔與另一名佳麗共同用飯之後,便起了天花。在這個時代,天花還堪稱絕症,御醫慌了手腳,將二人緊急遣送出宮,隔離到城外西園。這樣一來,自然就不便再談冊妃之事。於是,一場勞師動眾的選妃下來,實際冊封的便只有溫婉一人而已。
這二人,蘇政雅並沒有當場冊封,便安排在群芳殿暫住,等候冊了封號之後再搬往各自寢宮。不想當晚,聶敏柔與另一名佳麗在共同用飯之後,便起了天花。在這個時代,天花還堪稱絕症,而且還是傳染病。御醫慌了手腳,將二人緊急遣送出宮,隔離到城外西園。這樣一來,自然就不便再談冊妃之事。於是,一場勞師動眾的選妃下來,實際冊封的便只有溫婉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