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發展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溫婉還沒有踏進京城的城門,便被官兵抓起來,關進了刑部的大牢。不過牢裡的情況比想像中好,有桌有凳,還有床,而且非常乾淨,幾乎是一塵不染。桌有茶點,被褥還是全新的。溫婉本來還揣測是否京中形勢有變,蘇政雅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如今看到這一種情況,心中倒安然了。看來那將領說的「奉命將她捉拿歸案」,奉的應該是蘇政雅的命。
在桌前稍坐,想了一會心事,聽得「鐺」地開門聲,有人進來了。溫婉回頭一看,卻是司馬嘉。連忙站起身,情不自禁地往他身後看去。
「他還在路。」司馬嘉會意地告訴溫婉,隨手將牢門帶,淡淡笑著說道。「大約半個時辰後會到。」
婉漫不經心地應著,心中卻覺出了不妙。她被捕入獄,若是蘇政雅有事在身,無法第一時間趕過來向她解釋,遣了司馬嘉先行,這她還可以理解。但既然蘇政雅馬就到,司馬嘉為什麼還要搶在他前面過來?
司馬嘉緩步走過來,停在溫婉身前,緩聲說道:「多虧了溫小姐的連夜報訊,我們的計劃才進行得如此順利。這『捲土重來』的第一仗,算是大獲全勝,接下來便是皇儲之爭了。」說到這裡,司馬嘉回眸別有深意地望著溫婉。「從眼下的形勢看來,優勢還是在我們這一邊的。溫大人的意思是會全力支持政雅繼位,相信溫小姐,也一定是相同的意思?」
聽他這麼一說,溫婉終於明白他的來意了。眼下正是擇立新皇的緊要關頭,他是在擔心萬一她跟蘇政雅說一句「不要當皇帝」之類的話,蘇政雅會自動放棄皇位,以致於功敗垂成?
司馬嘉曾經對她說過,他之所以這樣輔助蘇政雅,是因為不甘只做個小軍官,他要建立超過他祖父的功勳。他的祖父司馬置,協助大長公主政變,手掌天下兵馬大權,已經位極人臣。那他要有所超越,似乎已經不外乎「謀朝篡位」一路了。不過,蘇政雅如今對他極度信任,言聽計從,只要蘇政雅能夠當皇帝,那也無異於天下大權都掌控在他手中。
如果她現在坦然說「不想蘇政雅當皇帝」,那麼說不定,下一秒鐘就是她的死期。他搶在蘇政雅之前來見她,打的應該就是這個主意!對於蘇政雅來說,溫婉是他從小到大的戀人,司馬嘉是助他幾度死裡逃生的同伴,他們是他生命中最為重要的兩個人。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尤其是當這兩虎的意見還互相矛盾的時候,那麼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見溫婉一直沉吟著不說話,司馬嘉不動聲色地提醒了一句:「溫小姐?」
溫婉佯作驀然回過神,哂然笑道:「不論是當皇帝,或者是不當皇帝,蘇政雅始終是蘇政雅,這一點是永遠不會變的。唯一不同的是,以後便沒有我和他之間的小家,而是一個名為『天下』的大家。」
司馬嘉盯著溫婉看了一會,似乎是在分辨她話中的意思。良久,忽而淡淡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其他人,我都可以擋掉,但是有一位暫時還不行。」
「是誰?」溫婉猜到應該是那天開門的那個小姑娘,但這個時候還是裝下傻X較好。目前來說,司馬嘉還是一個很靠得住的同伴,但是當他達到目的之後,他就是敵人了。
「尉遲先生的女兒,尉遲雪夏。」
果然是她。溫婉會意地笑笑。
「尉遲家是河州的大士族。」司馬嘉說到這裡,微微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溫婉一眼,說道。「就相當於雲州的司馬家。」
他暗示地這麼明顯,溫婉自然聽明白了。蘇政雅之所以這麼順利地重返回京城,奪回大權,尉遲家也出了不少力。若蘇政雅繼位,同為開國功臣,尉遲家也必然要掌權。這就又觸了司馬嘉的虎鬚,所以他才說「暫時還不行」。
見溫婉都點頭默認,司馬嘉也漸漸除去了殺意。雖然始終覺得拉她同盟,只是中下之策,殺她以絕後患,才是策。但是卻莫名地有些不忍下手,或許是這幾年來,見多了他們的兩地相思,艱難困頓之中的不離不棄,所以才會不到萬不得已,不忍心痛下殺手。
司馬嘉告辭離去後不多時,蘇政雅便到了。恢復皇子身份的他,終於又重現了多年前的那種年輕的盛氣。在他的身後,溫婉意外地看到了司馬嘉。她有些好奇,既然他與蘇政雅是同行的,他用了什麼辦法先跑來跟了說了那麼一大通話,然後又若無其事的回去,再泰然至此。他的境界比起大長公主來,還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哪!
「沒被嚇到?」蘇政雅一來便急急地解釋抓她入獄這件事情。他與江東王父子剛剛相認,這幾天一直被叫在跟前聽取訓示,昨天才接到溫向東派人送來的信,說他與溫婉今日回京。
溫婉點點頭:「一開始是有些嚇到了,突然被抓起來,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不過,到了這裡後,就明白了。」
「那就好。」蘇政雅剛鬆了口氣,隨即想到了這件事情的前因,蹙起眉頭,不悅地說道。「都是因為你那烏龍婚事,還讓司馬瞞著我,才會這樣手忙腳亂。」
溫婉忍不住看了司馬嘉一眼,這傢伙,明明是他讓她先瞞著蘇政雅的,這會兒倒是把全部責任都推給她了。「那也是怕你分心。」
蘇政雅認真地點點頭:「我知道你是為了我考慮,但若是真的……」說著,他又晃晃頭,說道。「幸好時間湊得巧,將原本訂的婚期岔開了。不過我們剛剛恢復身份,而顏家對我來說,又有恩情,暫時不好直接取消你們的婚約。所以,司馬就想了這個辦法。」
「以……餘黨的名義把你抓起來,那麼你的身份就是階下囚了。而顏詡之是新科貴人,當朝大臣,你們的身份不可匹配,婚約自然就無效了。待朝中局勢定下來後,我們趁機另外幫他賜婚,然後再以新朝的名義大赦天下,把你從牢裡放出來,弄進宮……」蘇政雅正喜滋滋地設想著溫婉進宮之後的事情,察覺她的臉色微變,不由問道。「怎麼了?」
「我……」溫婉回眸看了眼司馬嘉,心裡暗暗歎氣。「我還是想在文心閣任職。」
蘇政雅本以為溫婉是在不高興取消婚約的事,心裡不悅地冒著,一聽竟是為了這樣的事情,連忙說道:「那有什麼,以後還不是我說了算。你想做什麼官,就做什麼官!」
溫婉一陣無語:「我就想做個文心閣的令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