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政雅回到侯府,便去了溫婉的房間。溫婉一直在房裡等他回來,連忙起身迎上前去,關切地問道:「怎麼樣,你母親親怎麼說?」
「什麼也沒說。」想到方纔的情形,蘇政雅有些心灰意懶。他都已經說出「終生不娶」的話了,大長公主依然無動於衷。他實在不明白,大長公主為什麼這麼堅決地不同意他們在一起,她到底是不滿意溫婉哪裡?在他的心目中,大長公主與溫婉都是有見識、非常與眾不同的女子,明明應該是惺惺相惜才對,卻為何這樣地容她不下。
他憤憤地拂袖出門的時候,左相追了出來,勸他不要衝動,不要跟硬碰硬,慢慢來,總有辦法解決。蘇政雅愈發地懊惱,以前提起這門親事的時候,大長公主都不曾有過反對意見,大多時候是左相在諸多挑剔。如今左相那邊倒是妥協了,大長公主卻有意見了。
見他獨自站著生悶氣,溫婉伸手拉著他坐下,勸慰說道:「既然如此,就不要多想跟自己過不去了。能說的我們都已經說了,看她怎麼決定了,我們只能見機行事。」
蘇政雅反手握住她的手,鄭重地點了點頭。兩人在屋裡對坐了半晌,眼看天就快亮了,溫婉推推身旁的蘇政雅,輕聲說道:「去睡會吧。」
蘇政雅搖頭:「睡不著。」
溫婉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那我們到屋頂上看日出吧。」
蘇政雅「嗯」了一聲,拉著溫婉的手.出門,摟著她的腰倏地躍上主屋的屋頂。脫下罩衣墊在屋瓦上,摟著溫婉一齊坐下。
天邊只泛出些淡淡的魚肚白,.離日出還有一段時間。天地萬物都還在沉睡中,四週一片寂然。溫婉將臉枕在蘇政雅肩上,看著天邊出神。她不太明白大長公主為什麼要認她為義女,若是不喜歡她,不想她成為蘇家媳婦,直接拒絕便是,為何還要多此一舉,收為義女。而且以蘇政雅的性子,被逼得急了,真做出離經叛道的事情也未必可知。到時候被傳為兄妹,顏面無存的,可是左相一門。
他們終究還是沒有看到日出,因為這一天是個陰.天。太陽被厚重的烏雲遮擋,只可見微弱的光亮。一大早,天便灰朦朦的,悶熱,似乎隨時都有可能下大雨。馮夫人從外面快步進來,進屋尋了一圈,沒找到蘇政雅,也沒找到溫婉。喚著「侯爺」急步出來,不經意間抬頭,瞧見了屋頂上的兩人,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侯爺,溫家來人了,要接溫小姐回去。」
「接回去?」蘇政雅反問了一聲。「為什麼?」
馮夫人說道:「陛下的聖旨下到溫家了,需要溫小姐.回去接旨。」
蘇政雅回頭,與溫婉互看了一眼。沉默半晌,說道:「.我陪你回去。」
「溫氏溫婉,.聰敏好學,才氣縱橫,更難得溫恭淑惠,胸懷治國之計。大長公主惜其才,感其身世,收為義女。朕亦感溫氏一門忠烈,為國為民,特加封溫婉為文昭郡主,欽此。」
溫家一門跪接了聖旨,溫向東引了傳旨的公公去用膳。溫婉與蘇政雅並肩立了,相對無言。大長公主果然還是一意孤行,棒打鴛鴦。
溫婉抬眼蘇政雅,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倒是蘇政雅抬手輕拍她的肩,朝她釋然一笑:「我想通了,兄妹便兄妹,只要我不娶,你不嫁,我們還是能夠在一起。」溫婉點點頭,話雖是這樣說,但誰又知道大長公主的下一步是不是立馬為她配婚呢?
傳旨公公離府的時候說大長公主非常器重溫婉,想要將她帶在身邊,好好地栽培她。所以這段時間,溫婉留在溫家,好好敘敘天倫之樂。一個月後,大長公主會派人接她去左相府居住,親自教導。
送走傳旨公公後,蘇政雅也被勸回去了。溫向東喚了溫婉去書房,卻看著她直歎氣。不安地來回走動,回身見溫婉一直靜靜地站在那裡,不由長歎一聲,說道:「婉兒,這事,你怎麼看?」
溫婉搖搖頭,說道:「我只知道,大長公主是絕對不允許我與蘇政雅成親的。」至於是不是真的看中她的才華,要培養她,這就不得而知了。
溫向東歎道:「若大長公主真的是要栽培你,那倒還有些盼頭。倘若另有深意,那溫家就前途堪虞了。你克恭哥哥考了尚書院,成績優異,卻至今待職在家。當初刻意迴避左相府的官員,如今都撤的撤,貶的貶。本想借你與蘇小侯爺的婚事,主動示好,奈何對方不領這個情……」
溫向東憂慮重重,愈來愈往壞處想,溫婉不禁勸說道:「溫家一門忠烈,世人皆知。而且現在的溫家,對於大長公主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威脅,想來應該不會輕易向溫家動手。爹爹不要過於憂慮,車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算一步了。」
溫婉在侯府住了大半個月,如今回家,卻只住一個月又要離開。柳氏心中很是不捨,本以為溫婉進學,還可以在身邊多呆幾年,卻不想聖旨一下,女兒便不是自己的了。溫婉見她難過,便勸慰道:「娘親,我不是出嫁,可以經常回來的。」
柳氏歎著氣,再不捨,還是無能為力。如今這種形勢,只需女兒平平安安,便於願足矣。入睡前,柳氏又輕輕扣門進來,坐到床沿對溫婉說道:「婉兒,我思慮了一番,大長公主此舉,約摸是在猜忌你。蘇小侯爺心思單純,不學無術,若是娶個精明過人的妻子,只怕是會受制於人。作為一個母親,斷然是容不得一手養大的兒子被媳婦吃得死死的。作為一個掌權者,她也絕不容許家中有兩個發號施令之人。但是,她又確實愛你之才,所以才不對你下手,轉而收為義女。」
溫婉點點頭,同為人母,柳氏的看法,或許能參見幾分。
「如今大長公主權勢滔天,我們萬萬不可與她作對。而且她既然心中存了顧忌,你們就算強求勉強在了一起,日子也不會好過。不如主動請大長公主為你配婚,主動臣服於她,打消她的疑忌,或許真能得到重用,得以入朝為官。」
「主動請求配婚……」溫婉心中一滯,沉吟半晌,拉著柳氏的手,說道。「娘親,這事現在不急,等到時候情況,再定吧。」
這又是一個不眠之夜。溫婉在床上輾轉反側,反覆思忖著柳氏的話,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蘇政雅是個極度需要歸屬感的人,他小的時候,因為父母親都政務繁忙,都沒空理他,所以他到處惹是生非,引人關注他。後來認定了她,便心無旁騖,一切圍著她打轉,什麼事都聽她的。大長公主寧願認她做女兒,不願她做兒媳,或許真的有這個原因在裡面吧。
只是柳氏說的「自請配婚」,她實在無法苟同。他們兩情相悅,卻成兄妹。互不嫁娶,兄妹到老,這已經是蘇政雅所能退到的最後一步了。若是再逼近一步,以他的性子,誓必要起禍端。這兩天,看他怏怏不樂,沒了往日飛揚的神采,她心中也非常難過。到底有什麼辦法能走出目前的困境,她思來想去,仍然沒個頭緒。
第二天,溫婉坐車去國學上學。剛進門,便被告知從今天開始,溫婉被調往天閣苑,師從帝師祝頌平,與小皇帝一塊兒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