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曾經聽柳氏提起過這位喬夫人,是戶部尚書的正室夫人,受過朝廷封誥。未出閣時,與溫婉的伯母陳夫人是閨中好友,婚後也時常到溫家走動,也由此結識了柳氏。
陳夫人無所出,柳氏又經常帶兩個女兒去那邊走動,對於乖巧伶俐的溫嫻和勤奮好學的溫婉,陳夫人也是打從心底的喜愛,因此好友們聚在一起閒話的時候,便時常提起柳氏教女有方,兩個女兒將來必定都有大出息。
家有愛女初長成的喬夫人聽過,便記在了心上。女兒十一歲了,卻無一技之長。不聰明,不喜歡看書,也不擅長做女紅,怎麼看怎麼平平無奇。她的心中那個發急呀,她可是琢磨著送女兒進宮當皇妃的,但女兒這渾渾噩噩的性子,到時候怎麼跟別家的小姐競爭。於是,她也便刻意地與柳氏走得近了些,今天覷著有空,便攜了女兒一道過來了。
相互見過禮後,柳氏與喬夫人坐在外間會話,便讓溫婉帶喬家小姐去自己的小書房玩。小桃端過水果和點心,又倒了茶遞給喬小姐。喬小姐小聲說了聲「謝謝」,雙手捧著茶過來,並著腳端端正正地坐著,異常拘謹。
「我叫溫婉,婉約的婉,快十歲了,喬姐姐叫什麼名字呀?」溫婉以自我介紹打破了沉默。
喬小姐捧著茶,怯生生地抬眼瞅瞅溫婉,小聲說:「喬……紛,繽紛的紛,十一歲了。」
「喬峰?!」溫婉失聲重複了聲,卻將喬小姐嚇了一跳。她一雙小兔般的眼睛中閃著不不安和惶恐,望著溫婉,顫聲問:「怎、怎麼了?」
見她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嚇得蒼白,溫婉不由地心生愧疚,連忙擺手說:「沒、沒什麼,只是碰巧同名而已,是我大驚小怪了。」
喬小姐這才鬆了口氣,輕撫著胸口,驚魂未定。
看著她嬌嬌弱弱的模樣,溫婉不由有些暗自失笑。想那位喬峰可是丐幫幫主,真丈夫,大英雄。力敵群雄,血戰聚賢莊時是何等的豪氣,而當塞外牛羊空許約時,又是何等地感人泣下……呃,等等。溫婉拚命地將思緒倒轉回來,怔了怔,隨即一拍腦袋:對啊,同樣都是丐幫幫主,為什麼不用喬峰去頂北丐這個缺?反正西毒歐陽峰都已經換成西門吹雪了,李代桃僵一個是代,兩個也是代,代了就不用憋文了。當下拍著自個的腦袋,樂呵呵起來。
喬小姐瞅著溫婉一個人在那裡,一會兒歎氣,一會兒蹙眉,一會兒又笑得像撿了個大元寶似地,滿腹疑問地眨眨眼睛,小聲喚道:「溫家妹妹?」
「小姐。」小桃在旁邊拍了拍溫婉地肩。溫婉才回過神來。察覺自己地失態。便抓抓臉。朝喬小姐訕訕笑笑說道:「只是忽然想到有本書上地東西了。嚇到喬姐姐了。」
喬小姐搖搖頭。隨即長長地睫毛垂了下來。黯然說道:「我要是能像溫家妹妹一樣喜歡看書就好了。娘親就不用發愁了。」
「每個人都會有喜歡做地事情和不喜歡做地事情。這是沒有好壞之分地。比如我喜歡看書。但對女紅和廚藝之類就一竅不通。娘親也很發愁啊。」這個世界對教育非常重視。所以不論男女。都有「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地想法。溫婉不想她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下去。便引開話題問道。「對了。喬姐姐有喜歡做地事情麼?」
「我……」喬小姐蒼白地臉上微微浮起靦腆地紅暈。似乎很不好意思。「我喜歡。彈琴。」
「那也很好啊!」溫婉笑著說。「對啦。喬姐姐有在京學上學麼?教我們琴技地宋先生地琴。彈得不知道多好!連天上飛地鳥兒聽到了。都會專門停下來聽呢!」
「真地?」喬小姐兩眼一亮。露出嚮往地神色。隨即又黯然說道。「娘親請了先生在家中教我。不讓我去學堂。」
溫婉遺憾地說:「那真可惜了呢!要是喬姐姐在就好了,宋先生就不用每天對著我們一群聽不懂他琴音的『牛』彈琴了。」
喬小姐見溫婉將自己說成了牛,不由掩嘴笑了起來,一直鎖在眉間的愁緒似乎解開了些。溫婉便叫小桃去搬琴過來,又將采青和采紅都喚進來,充當喬小姐的聽眾。在外間敘話的喬夫人聽到裡面傳來熟悉的琴聲,不由地再度蹙起眉來,向柳氏抱怨說:「我這閨女,就知道彈琴,怎麼就不長些出息。」
柳氏笑著撫慰說道:「夫人太過慮了,所謂天生我才必有用,您愁這個做什麼。既然小姐有這方面的愛好,不防再加以引導,有個一技之長,總不是壞事。」
喬夫人聞言笑了兩聲,仍然面有苦色,壓低聲音說:「其他愛好便罷了,只是這彈琴……總不免會讓人聯想到歌伎身上,何苦輕賤了自己……」
柳氏輕拍著喬夫人的手,笑著說道:「夫人還真是想多了,京學府裡還專門開了歌舞一課呢,怎麼就跟歌伎搭上了?而且宮中的樂坊女官,都有不低的品級,那可不比當宮妃差!」
「說的也是。」喬夫人如此敏感彈琴,主要是因為丈夫娶的小妾便是教坊出身,彈得一手好琴。現如此經柳氏這麼一開導,也有些想開了。但她還是比較希望女兒能夠滿腹經綸,文才斐然,所以一有空還是會帶女兒過府來,想著讓女兒跟溫婉多呆呆,或多或少也會看點東西,長得學識。
而學堂那裡,那一夥國學來客安份了幾天,便漸漸露出了惡劣的蛛絲馬跡。先是某一天皇太子突然失蹤了,黃院士嚇得把京學府的地皮掀了個底朝天都沒有尋到。正哀歎老命不保的時候,皇太子殿下又神奇地出現了。聲稱自己只是在書樓看書,還拉了一個天榜的學子作證。一場驚天動地的風波,雲淡風輕地化為了一場虛驚。
接下來便是二皇子那邊,溫婉原以為他的挑釁只是衝著自己來的,後來才知道他將京學府中某一方面見長的知名人士,一個不漏全部都狠狠地嘲笑了一番,而且用的都是不甚光彩的手段。一時間各榜各院怨聲載道,對這位皇子殿下頗有微詞。黃院士擔心皇家聲譽受損,自己烏紗不保,連忙命各院先生多加安撫,又忙出了一身冷汗。
溫婉原本被當眾嘲笑得很是鬱悶,但這樣一來,倒是同情起黃院士來。好不容易送走了蘇政雅,這會又來兩個更不讓人省心的主。估摸著等把這幾位祖宗送走,他老人家的壽命都要減短好幾年。
將北丐替換成喬峰之後,溫婉的思路便順了,下筆如有神助,這幾天覷著有空便埋頭苦寫。這天午後,正在書樓寫極為煽情的結尾部分,水玲瓏忽然大呼小叫地從外面跑進來,引起了一樓學子們的不滿。
「婉婉,婉婉!」水玲瓏絲毫不理睬他們,直接奔到溫婉桌前,就要拉她往外走。「快,快跟我來。」
「去哪?」溫婉一邊問,一邊匆忙地收拾東西。
「馬場!看戲去!打起來了!」
水玲瓏匆忙間有一句沒一句地說了,溫婉也聽不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乾脆就不問了,一路小跑著跟上她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