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泛是大夏有名的官宦世家,旱御史算得上皇帝身比當初呈藏劍滿月之時,嘉御皇帝還曾親自道賀,所以呈藏劍才能早早加入金吾衛中歷練,並不懼潘梁兩家的權勢。
一般的進士不敢參與到這兩位公子的爭執之中,許仙又不好偏幫的潘玉。大殿之中,有資格對這件事表看法的唯有他一個了。
呈藏劍卻陷入激烈的思索之中。他亦覺得鍾旭的行為很過分,但並不意味著這邊就該更過分。他和潘玉算得上好友。又和許仙是同門師兄弟,而他的父親御史大夫和粱相國又一向不怎麼對付,與公與私,於情於理都該站在潘玉這邊。
但他現在先要考慮的不是誰更有道理,甚至不是對於潘玉和粱連不同的喜惡。而是玉案後那位至尊的真正想法,以及自己的選擇會引什麼後果。自己若支持潘玉,是否會讓陛下覺得自己像梁連說的那樣也有所偏私。
而支持粱連,再將他的看法折中一下,不賞不罰是否才足顯公正。走了,這是最為穩妥的辦法了。潘亞、想必也能夠理解。
眾目睽睽之下,呈藏劍下意識的避開潘玉的目光,昂道:「陛下。微臣以為,鍾旭之作為,不足為表率,但其情有可憫,所以將其安葬就足夠了。」
許仙有些意外。他還以為呈葳劍會選擇支持潘玉,卻沒想到他會打這種太極拳,甚至是變相的支持梁連。
潘玉心中卻是毫無意外,世家公子最先考慮的總是一個「利」字,家族的利益自己的利益,而非顧及私情。相互交好雖然不是無用,但想要他什麼都不顧的偏向自己,那是不可能的。
嘉御皇帝頜道:「藏劍不愧是御史世家出身,老成持重!」這已是很高的評價了。
呈藏劍道:「謝陛下!」雖達到了目的,但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覺得有些對不起潘玉,隨即將這個古怪想法拋出腦海,她應該能夠理解吧!
「說起來,聯昨夜做了個奇夢!」
眾人聽嘉御皇帝將那夢境娓娓道來。這才明白他為何突然提起鍾尬。這怕是要對死去的鍾旭加以封賞。
梁連心中大恨,竟然又給許仙蒙對了皇帝的想法,對他的好運氣更是嫉恨不已,他怎會想到此中有如此曲折的經過!耐不住道:「陛下。夢境之事,不過是虛幻!」
嘉御皇帝擺擺手道:「梁連。你一片忠心,聯已知曉。但君無戲言。雖是夢境,也可當真!」他當然知道那不是夢境,但堂堂君王在這殿堂之上,亦不好大談鬼神之事。
梁連頓時不好再說什麼,緘口回到原位。
許仙道:「有道是夢由心生。一定是陛下在心中想要原諒鍾旭,所以才會做這樣的夢。陛下仁恕之心。定能流芳百世,澤被萬民。」只要能幫到鍾旭,幾句馬屁倒也不用吝嗇。
嘉御皇帝玩笑道:「許仙,你能為一陌路中人往來奔走,仗義執言。將來為官怕也能流芳百世,澤被萬民。」他對許仙的「好人」作風也很是滿意,畢竟沒有人希望自己的身邊是一群城府深沉的卑鄙人。但皇帝所面臨的現實情況卻又往往是這樣。
「好,聯就賜鍾旭綠袍一件。以狀元規格下葬,著許仙為司儀!鍾尬既在夢中誓要與聯除天下虛耗妖孽之事,就封他個「賜福鎮宅」地方可設祠祭祀。」
許仙道:「臣遵旨!」不由鬆了口氣,卻也感覺到了這皇權的強大。此令一出,地方上少不了官員響應。定能建起不少鍾旭廟,到時候集萬千「願力」於一身,就算鍾旭只是一個普通的鬼魂,也能立刻搖身一變,成為真正的「神」
天子可代天封神,並非虛言。而在歷史上也往往是這樣,天子信佛。佛教就昌盛。天子重道,道教就興旺。
但普通的願力對於修行看來說,卻是一把雙刃劍,既是輔助也是束縛,有了神的威嚴,就失了仙的逍遙。
這些上唯有一種願力是可以享受其輔助,卻不用受其束縛的,那就是所謂「功德」!在這其中,受供奉的並非是某一個神祇,而是天下萬民對於善的嚮往和崇敬,這種集體無意識所形成的願力,也比任何願力都要純淨強大的多。
嘉御皇帝道:「既有祠堂,不可無畫像,誰能為鍾旭做出一副畫來。若是做的好,聯亦有賞賜。
眾進士面面相覷,鍾旭生時,他們避之不及,生怕多看上一眼。誰曉得他長得什麼樣子?
許仙雖有意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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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玉道:「臣願一試!」她是當初在殿上,少數敢於直視鍾悠的人之一。
侍女將案幾清空,擺好筆墨紙硯,潘玉思慮片刻,就在紙上書繪起來,片刻之後,一副《鍾旭捉鬼圖》躍然紙上,卻削弱了鍾旭的醜陋。突出了鍾旭的氣勢,威風凜凜真有萬鬼之王的雄姿。
嘉御皇帝一看也是連聲稱讚,說同夢中所見如出一模一樣,卻不知許仙將那夜的情形同潘玉講過一遍,憑她的悟性,自然不難做出這副畫來。皇后娘娘也跟著淡淡的稱讚了幾句。
潘玉受到賞賜,臉上歡喜不已。心中卻是暗暗皺眉。從始至終,皇后娘娘一直未曾提及賜婚之事。難道其中又有了什麼變故?但這種事即使是聰明如她也無從猜想,或許皇后娘娘還在猶豫吧!粱王畢竟還是相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梁黨也是任何人都不能小視的龐然大物。
而不久之後嘉御皇帝和皇后娘娘都離席而去,這也是瓊林宴向來的規矩。
一則是皇帝沒這麼多功夫耗在這上面,再則是皇帝在席上,總是難免讓人感到不自在,不能盡興。不如兩相方便,各行其是。
殿中的進士們,相互之間呼朋引伴。也不在乎原本的席位,氣氛越的熱烈起來。
許多人圍繞著許仙,奉上無數美酒和溢美之詞。
許仙也不多言。酒來即干,這般狂放豪飲更惹來無數「千杯不醉」的讚歎。
卻無人察覺,他只是在勉強應對而已,目光只在人群中找尋著潘玉、的蹤影,方纔那湧上的人頭讓他一陣暈,回過神來。她就不知跑到哪思去了。
終於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裡尋到她的身影。卻見她正斜倚著旁的殿柱。淺酌慢飲手中的美酒,微笑著望著他。
潘玉見他望過來,瀟灑的舉杯。搖搖向他敬酒,似是像其他人一樣在向他道賀。只是她的眸中卻含著促狹的笑意。她知道,他是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面的。靜靜的在一旁看他手忙腳亂的樣子,也是一件趣事。
許仙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卻又有些出神。總是習慣了在人群中找她的身影,如那佈滿繁星的夜空裡最為明亮的月光。此刻的她卻藏身在闌珊之中,雖然依舊如往昔般瀟灑從容,但那微笑之中,似乎增添別樣的魅力。
千杯酒下肚,縱有千杯不醉之名。卻在那一笑之間,將腹中的千杯冷酒一燃、沸騰、揮出來。讓他也洒然沉醉其中。
微醺的燈火,微醺的酒意,微醺的她。
潘玉忽見一個小太監穿進人群,附耳存許仙身旁說了幾句,許仙四面拱手作禮,隨著那小太監向殿後行去。
呈藏劍也終於掙脫了糾纏的人群,找到了潘玉,先是微微一愣,上前笑問道:「詩仙呢?」
潘玉道:「被陛下召去了。」
呈藏劍道:「當真是聖恩獨眷啊!」
便同潘玉言語起來,有些話在心中滾了幾圈,終於忍不住道:「明玉。你不會怪我吧!」
雖然最後皇帝還是封賞了鍾施。但對他而言,目的已經達到了一
向皇帝表達了自己公正的立場,也得到了皇帝的認可。這樣的表現。當能讓父親滿意。但心中卻也留下一個小的結。
潘玉故作不解的道:「呈兄說的哪裡話?我怪你什麼?」
呈藏劍坦言道:「剛才在殿上,我不曾幫你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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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玉搖頭笑道:「君子群而不黨。小人黨而不群。呈兄若是違背自己的心意來支持我,反倒讓我小視了,而且我們都有不得不說的話,不能不做的事。」
呈藏劍頓時解開心結,感歎道:「明玉真是我的知己!」方才選擇果然是正確的,而自己還是不夠成熟。
潘玉依然微笑,不置可否。心中同樣是微微感慨。同樣的世家出身的她,確實能夠理解他的無奈。所以並不怪他的選擇。他們背負的東西都太多了,都不得不站在自己的立場之中。無論是喝多少酒,吟多少詩,終也不能將這距離拉近一步,連真正親密的朋友也做不到,只能夠君子之間淡如水而已。
宴真尾聲,酒闌歌罷。
進士們紛紛退下殿去。
唯有潘玉站在原處,張望了許久。
許仙才又回到殿中,手中已多了一面小的金牌和一卷長長的畫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