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魚亭中,小倩倏地不見。
「漢文,怎麼剛回來就在這躲懶。」一個清越的聲音傳來。
許仙回頭,潘玉正笑著走進亭中,小倩早不知躲到哪去了。
「偷得浮生半日閒啊。」許仙伸了個懶腰道。
「偷得浮生半日閒」潘玉念叨了一番,讚歎道:「出口成章,從漢文嘴裡總得佳句啊!」
許仙一愣,沒想到後世口耳相傳的俗語到這也成了佳句,但總不好把一切都推到道士身,正想胡亂的應付一番。
沒想到,潘玉衝他眨眨眼,語帶笑意「我明白,道士,道士嘛。」長長的睫毛撲閃,那對眸子裡彷彿真的蕩漾著一種叫做秋波的東西。
許仙摸摸鼻子,微微有些臉紅。
潘玉心中暗笑:你不知道你說謊時總是眼睛斜視嗎?只是這話她當然不會說給許仙聽。
亭中一時沉默,但二人卻並不覺得尷尬。許仙摸著手中的青虹劍,劍鞘的樣式古樸,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噌的一聲抽出劍,劍身青光瀲灩,顫鳴如龍吟聲。
許仙凝視著手中的青虹劍,劍身反照他一雙黑色的眼眸。燕赤霞所指的那條路,遠比魚玄機所指的那條路更加令自己心動。
四顧而殺人,十步不留身,昨晚尚在青山百里處,今朝已觀洛水之前,東去不回,飲而歌之,是謂風流。這樣的生活,在前生午夜夢迴之時,自己也曾深切的嚮往過。但在那個世界,終歸是不可能實現的。而現在,一個機會擺在自己面前,可以讓他實現這個夢想,他又怎能不心動呢!
潘玉見許仙神色突然嚴肅,眼眸中透出一種令她感到陌生的光,她同許仙相交沒多少時間,但卻感覺已經很熟悉了。而許仙現在的神情是她所未曾見過的——冷冽而飛揚。
潘玉下意識的想要打斷許仙現在的狀態「漢文哪來的劍?」
許仙正想著事情,一愣才反應過來,笑道:「別人送的。」
和煦的笑容讓潘玉鬆一口氣,不知不覺間,那笑容是她所熟悉的,甚至是珍視的,輕易不願失去。
「青虹劍!」潘玉這時候才注意到許仙手中的劍,立時叫出劍的名字。
許仙將劍一遞道「諾,看看,應該是真的!」
潘玉接過,細細打量,又以手輕撫劍鋒。奇怪道:「是真品,只是這把劍早就失傳,怎會在漢文你手。」
「別人送的。」許仙懶洋洋的說。
「那人好大的手筆,好久沒聽你講故事了,快給我講講是怎麼回事。」潘玉說著放下劍坐在許仙身邊。
許仙也覺得沒什麼值得隱瞞的,只略故了蘭若寺降妖那一段,而將同燕赤霞如何結識,自己如何學劍,最後邀請自己去山中學劍,這些事說了一遍。
潘玉微微念叨,「劍俠?」突然不知想起了什麼,道:「漢文,這把劍賣給我!」
許仙道:「那怎麼行,別人送的,而且我還指著它去學劍呢。」
「我們是秀才,就應該靜心讀,三心兩意又怎能成就一番事業。這把劍就賣給我。」
許仙一怔,原來是為了規勸自己好好讀,不由歎了口氣,道:「豪俠所贈,我哪敢賣,想要就送你好了。」他終歸是離不了這西湖的,他要等的人還沒來,與其躊躇不定,倒不如痛快決斷,拿在手邊總是個誘惑。丟棄那是不可能的,賣錢花他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只有送人了,他身邊能送的也只有會武功而且救過他一命的潘玉了。
潘玉也不客氣「好,那就多謝漢文了。」心裡莫名的鬆了口氣,這下他去不了什麼青城山了。而且她也算半個習武之人,得了把名劍也覺得喜歡。
欣喜之下,一句話突然從她口中吐出:「有時間我舞劍給你看。」說完心裡就有點後悔。
許仙笑道:「求之不得。」那笑容讓她有點臉熱。
「我還要回去讀,先走了,漢文你慢坐。」
望著潘玉匆匆離去的身影,許仙回過頭,卻見小倩的腦袋離自己的臉只有咫尺之藥,此刻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不由嚇了一跳「我臉有花啊!」
「沒花,那潘公子臉才像長了多花似的,相公臉長了狗尾巴草。」小倩的臉憤懣不平,也不知道在不滿些什麼。
「哦?你喜歡,要不要我幫你介紹一下。」
「相公以為小倩是水性楊花的女人嗎?」在小倩的幽怨攻勢下,許仙再次敗退。
「好啦,好啦,接下來想去哪?」許仙今天是專門來陪小倩故地重遊的。
「接下來的小倩一個人就好了,相公安心讀!」
「一個人?」許仙有些遲疑,不過看小倩滿臉期待的望著自己,就差搖尾巴了。知道如果自己不同意,她大概是不會去的,真是有趣的大男子主義時代。「你一個人小心點,別讓過路的道士給收了。」
「謝謝相公,小倩是相公的,誰也收不去的!」小倩高興的保證著。小倩的法力,就是燕赤霞都要謹慎,更何況現在吸收兩顆舍利,又兼之放下心結,更是道行大進。一隻能在太陽下自由行走的鬼類,幾乎已經是可以稱作是魔了,不去害人就算好了,又有哪個敢來招惹她。
許仙回到院,見門前很是熱鬧,湊去一問才知道,金陵城的白鹿院的秀才們來了。雖然穿的都是相似的長衫,但在細節明顯和覲天院的有所區別,邊角處鑲了金邊,而且顏色更深一些,和覲天院的淡青色涇渭分明,即使在人群中也能看出近有二十人之多。院的先生帶著學子們出來迎接,潘玉自然站在最顯眼的地方,大方得體的同諸人寒暄。
注意到許仙的道來,沖許仙使了個眼色,也不知道怎麼在人群中發現他這張大眾臉的。
「他們怎麼來的這樣早?」許仙說著倒了杯茶遞給潘玉。
潘玉一番忙活,白淨額頭也微微見汗,也不同許仙客氣,一口飲進道:「歷年的規矩了,江南兩個院,一是覲天,一是白鹿。都是官學,而且財力雄厚,總會早來些時日。」
「看來太平盛世大家都無聊的緊啊!」也只有在太平盛世,才有財力舉辦這種娛樂活動,雖然掛著學術交流的名義。
「呵呵,是啊,等下晚還有場洗塵宴,你來我身邊坐。」潘玉所坐的自然是主桌。
「我隨大溜吃不行。」許仙頭痛,吃白食他很喜歡,但那些亂七八糟的場面就不是他所擅長的了。
潘玉白了他一眼道:「你帶張嘴來吃就行了,用不著你去應酬。」
「那敢情好,這方面我是進士及第,狀元之才。」
華燈初,屋裡亮如白晝,恭籌交錯間已是極為熱鬧。一桌八人,廳中足足擺了七桌。主席雙方的先生各二,學生各二,許仙就是其中之一,有點學生代表的意思。有潘玉加李思明這對黃金組合,氣氛自不必說。
許仙只顧得悶聲發大財,只是對面那個前江南第一才子倒是讓許仙注意了一下,一次初雪會得了第一的正是這個傢伙,次初雪會是覲天院唯一一次沒有拿到第一的一次,這個王守義雖然沒有技壓群雄,但也算拿到了名次的第一。不過讓許仙深刻的記著他的原因是因為他有一個超搞笑的名字,叫王守義。這玩意吃了好多年。
不過這王守義倒是豪爽的一塌糊塗,對人也極為熱情。但許仙總是覺得那種豪爽裡總有幾分作偽的味道。既沒有李思明的真瀟灑,也沒有燕赤霞那種豪氣。
只是他們的學生組合到何這邊的一樣,王守義身邊坐著的同伴,是席唯一比許仙還要沉默的人,身材不高,黑黑瘦瘦的貌不驚人,只是一雙眼睛不時劃過潘玉,許仙如今也是有靈識的人,感覺出一種惡毒的敵意來。讓許仙不禁暗自皺眉。這金陵院來者不善啊!
不過就一個名頭,至於抱那麼大的敵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