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六章意外事件
府城關是一座修建在山谷口上的關隘,這道關隘既不堅固,也不高大,它沒有娘子關那樣雄峻險要,城牆長約三里,更像一座城池,城牆高三丈,而且沒有護城河和吊橋,因為它身居河東道內部,誰也沒有把它作為禦敵險要的意識,歷經百年了,也沒有進行重新修葺,使它顯得十分破敗,在兩軍jiāo戰中,它很容易被敵軍攻下。
儘管如此,但府城關還是有一個很大的優勢,那就是它瀕臨沁水,滔滔的沁水緊靠關隘流過,使關隘前的空地十分狹窄,敵軍擺不開戰場,李嗣業為此建立了兩道防線,一是在沁水岸邊佈兵六千人進行防禦,如果安祿山的軍隊突破第一道防線,那六千人便可以退回關隘內建立第二道防禦線。
時值黃昏,殘陽如血,一輪暗紅se的夕陽即將落下地平線,餘輝將天空和破敗的城牆映成了紫紅se,李嗣業負手站在城頭之上,凝視著汾水對岸,對岸,可以隱隱李歸仁的先鋒軍已經紮下了大營,就彷彿一種嘲諷和挑釁,安西軍原本是要將李歸仁軍包圍殲滅,但形勢急轉,安西軍非但沒有成功,還被迫退回到了汾水以西,這讓李嗣業心中極為惱怒。
南霽雲的分析並沒有錯,李嗣業天生傲骨,他從一開始起,根本就沒有將安祿山的軍隊放在眼中,若不是李慶安的軍令及時到來,他在集結軍隊後就要和李歸仁進行決戰了,一洗衛伯yu部慘敗之恥。
但李嗣業也並非是無智魯莽之人,當衛伯yu告訴他,他是一萬對一萬,被曳落河騎兵擊敗時,李嗣業開始意識到了燕軍也並非他想像中的那樣不堪一擊,隨著太原府的燕軍不斷南下,李嗣業也知道這將是一場大戰,他終於壓下了出兵與李歸仁軍決戰的念頭,嚴守府城關,等待援軍到來。
這時,衛伯yu緩緩走到李嗣業身旁,低聲問道:「副帥是否不甘?」
衛伯yu年約三十六七歲,在安西從軍多年,最早是陌刀副尉,曾參加過怛羅斯之戰,累功到了俱戰提都督,多年來一直便跟隨著李嗣業,和大將田珍一起成為李嗣業的左膀右臂,在田珍跟隨李慶安東進後,他便成了李嗣業的心腹愛將,他是今年初才剛剛被提升為將軍,李嗣業對他十分器重,這次出兵河東,李嗣業是主將,他便是副將。
衛伯yu見李嗣業心情沉重,他理解李嗣業的心中的失落,這是李嗣業盼望了很久的一場戰役,但最終還是沒有能獨立指揮。
李嗣業搖了搖頭,沉聲道:「沒有什麼不甘,只是有些後怕。」
「後怕?將軍,這本是你一戰揚名天下的機會,將軍卻未能得到,我為你感到遺憾。」
「伯yu,你大錯特錯了!」
李嗣業轉過頭凝視著他道:「你以為是大將軍不給我這個機會嗎?是因為你沒有看清這次戰役的重大意義,這場戰役安祿山已經將它視為奪取河東的關鍵一戰,甚至連太原都放棄了,十八萬大軍,安祿山下了最大的血本,安西軍就算再強悍,也難敵三倍之敵,如果安西軍敗了,不僅丟失河東,嚴重影響大將軍的聲譽,還會扭轉整個戰局,使北唐陷於被動,更嚴重甚至會影響到大將軍的上位,這個責任我擔不起啊!」
衛伯yu羞愧地低下了頭,「將軍遠見,卑職目光短淺了。」
李嗣業搖搖頭苦笑道:「其實剛開始我也是目光短淺了,總以為李歸仁是貪功冒進,所以想斷他的後路,現在我才知道,安祿山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消滅我們安西軍,大將軍身在長安都能看出對方的企圖,我身在其中反而一眼糊塗,還有李光弼的七萬援軍,他未必肯聽我的指揮,各自為陣的後果就是被各個擊破,所以這場戰役也只有大將軍來指揮,才能協調各軍,才能使我們處於不敗之地。」
「那我們現在做什麼?」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守住府城關,等待大將軍到來!」
說到這,李嗣業用馬鞭一指前方沁水笑道:「走!我們去看看沁水的防禦。」
......
蒲津渡口位於京畿道的同州和河東道的蒲州之間,是黃河中游著名的渡口,李隆基在開元年間幾次巡視北都太原,都是從這座渡口過河,數萬羽林軍在一夜之間搭建成了一座浮橋,使李隆基能騎馬過河。
李慶安從長安率三萬騎兵晝夜奔馳,只兩天兩夜,三萬大軍便趕到了蒲津渡口,此時,王思禮已提前率兩萬潼關軍搭建成了渡河浮橋,這是徵集數千艘民船,用鐵鏈相連,船和船之間搭建了木板。
三萬騎兵趕到了蒲津渡口,幾乎是馬不停蹄,直接從浮橋過河了,這時,王思禮來到李慶安面前,躬身施禮道:「參見大將軍!」
李慶安回禮笑道:「多謝王將軍搭建浮橋,辛苦了。」
王思禮誠懇地說道:「能為大將軍出征效力,是卑職的幸運,若不是卑職身負守潼關之責,卑職願為大將軍麾下一xiǎo兵,隨大將軍出征,立不世之功!」
李慶安沉yin一下,便道:「王將軍能穩守潼關,便是保衛關中,或許安祿山很難有機會進攻關中,但南唐卻有可能,希望王將軍能守城不怠,多派斥候南下荊襄,瞭解南唐軍的動向,掌握情報的主動,這也是守城之道。」
王思禮還從來沒有想過,守潼關居然還要派斥候南下荊襄,李慶安的建議彷彿給他打開了一扇窗戶,使他的思路豁然開闊,守城不僅僅是死守,主動瞭解敵軍動態,這是攻,但也是最高明的守城,他不禁心情jīdang,深深施一禮道:「大將軍的教誨,卑職銘記於心!」
「王將軍請多保重,我先行一步了。」
李慶安在馬上拱拱手,調轉馬頭,猛chōu一鞭戰馬,戰馬便向渡口疾駛而去。
一個時辰後,三萬騎兵全部渡過了黃河,進入蒲州地界,他們在東岸休息了兩個時辰,大軍抖擻jīng神,繼續向數百里外的晉州疾奔而去。
.......
就在李慶安渡過黃河的同一時刻,李懷仙的八萬大軍也抵達潞州,與李歸仁的主力匯合,但就在這時,卻發生了一件誰也意料不到之事。
正所謂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安祿山的燕軍和李慶安的安西軍一樣,也是山頭眾多,史思明、李懷仙、李歸仁、田承嗣、蔡希德等等,都是各守一方的大將,他們互不服氣,李懷仙由於長期駐紮幽州,獲得利益最多,四萬幽州鐵騎,他獨得三萬,但他立下的功勞卻不大,因此其他大將一直對他心懷不滿。
如果按派系劃分,李懷仙和田承嗣是一派,屬於本土漢將派,而史思明、李歸仁、蔡希德又是另一派,屬於外來胡將派,兩個派別在安祿山的調和下,雖然沒有發生什麼大的利益衝突,但也涇渭分明,平時是井水不犯河水。
這一次,安祿山命李懷仙部和蔡希德部聯合攻打河東,就是考慮到二人派系不同,難以共事,更擔心他們產生矛盾,所以才讓長子安慶緒為主將,讓兩人為副將。
李懷仙的八萬大軍雖然抵達了潞州,他駐兵在屯留縣南,與李歸仁的大營相距約四十里,和李歸仁軍的殘暴不同,李懷仙部大多是漢軍,而且很多是從前范陽軍,軍紀稍微嚴整,雖然也有搶奪民財之事發生,但他的軍隊卻沒有屠城和大規模搶奪jiānyinfunv的罪惡。
李懷仙也聽說了李歸仁部在潞州的一系列暴行,屠殺了十餘萬人,潞州民眾幾乎被他屠殺殆盡,為此李懷仙心中深為不滿,他認為此舉將毀掉安祿山奪取大唐江山的政治野心,同時,還發生了另外一件事,也使他對李歸仁更是惱怒萬分。
李懷仙有一個同鄉叫做周遜,在李歸仁部為隊正,因為是漢人,被胡人排擠,再加上他對李歸仁軍屠殺漢民深為不滿,便逃離了李歸仁部,找到了李懷仙,李懷仙自然將他收留,但這個周遜卻告訴了李懷仙一個消息,李歸仁在不久前擊敗了安西軍衛伯yu部,奪得了兩千多匹戰馬,這些戰馬都是品種優良的大宛馬,甚至還有幾十匹大食馬。
這讓李懷仙十分動心,他們的戰馬都是突厥馬,馬種偏矮xiǎo,雖然能長途跋涉,但作為騎兵最需要的衝擊力和速度卻不足,李懷仙也非常想得到十幾匹優良的大宛戰馬作為種馬,最好再能到一兩匹大食駿馬,為此,李懷仙派人拿著八千貫錢的厚禮去見李歸仁,希望他能看在都是燕軍的份上,滿足自己這個xiǎoxiǎo的要求。
不料李懷仙的這個要求使李歸仁深為忌憚,本來他們之間就是一種不同派系之間的互相競爭,李懷仙有犀利jīng銳的幽州鐵騎,李歸仁也有無敵於天下的曳落河騎兵,彼此都恨不得把對方的馬匹全部毒死,李歸仁怎麼可能把優良的馬種給他去改良,再說這些戰馬對李歸仁也是如獲至寶,他已經將大部分戰馬送回了奚部落和契丹部落,剩下的幾百匹戰馬也給了自己的親兵,就算安祿山下令讓他給,他也沒有了。
李歸仁當即便拒絕了李懷仙的請求,不僅如此,還扣住了李懷仙送來的厚禮八千貫錢,讓李懷仙把叛逃的隊正周遜jiāo給他處置,否則這八千貫錢便作為李懷仙收留叛逃者的賠償。
李懷仙聞之大怒,立刻拔營北退,一直退到潞州北面的黎城縣駐紮,和李歸仁軍誓不同路,就在這時,蔡希德的五萬軍也抵達了潞州,卻與李歸仁軍合兵一處,這樣一來,燕軍內部便發生了一種安祿山事先沒有料到的分裂,李懷仙部不服從李歸仁的調遣,自成一派。
十八萬軍隊分裂為李歸仁和蔡希德十萬大軍,這是一派,而李懷仙的八萬軍又是另一派,兩派各自為陣,分成南北兩路向晉州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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