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慶安確實沒有料到李俅會在這個時候來拜訪自己,他知道李俅是太上皇李亨的心腹,那李俅這時候來,會帶來李亨的什麼信息?
李慶安沉吟片刻,便點點頭道:「帶他來見我!」
很快,幾名親兵將李俅帶進了大帳,李俅進帳便躬身施禮:「李俅參見趙王殿下!」
「小王爺不用這麼客氣,叫我大將軍好了,安西人都這麼稱呼。」
李慶安微微一笑,擺手道:「來!請坐下。」
李俅見他對自己不冷不熱,不由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他坐了下來,李慶安又讓親兵給他上了一杯茶,這才笑道:「小王爺是從長安來嗎?」
李俅心中一跳,就彷彿自己的秘密被李慶安識破了一般,眼中一陣慌張,他連忙道:「大將軍說得不錯,我正是從長安來。」
李俅眼中的慌張被李慶安看在眼裡,他沒有追究,而是不露聲色地笑道:「今晚小王爺到來確實出乎我的意料,不知是長安的局勢太亂,小王爺來我這裡逃難?還小王爺關心慶王的近況,想去安西探親?」
李俅乾笑一聲,「都不是,其實我只是一個中間人,受人之托,來和大將軍做個交易。」
「受誰之托?」這個李慶安卻追根問底。
「這個大將軍應該知道是誰吧!」
「不!我不知道。」
沉默良久,李俅只得歎口氣,輕聲道:「是太上皇。」
「什麼!」
李慶安大吃一驚,他那個驚訝的表情就彷彿眼珠子都要蹦出來,「你說什麼,太上皇,我沒有聽錯吧!怎麼可能?」
此時,李俅就恨不得撲上去,將李慶安狠狠掐死,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卻在這裡裝糊塗,李俅強忍一口氣道:「大將軍不要驚訝,我說是實話,確實是太上皇命我來找你。」
說著,李俅取出一塊金牌,遞給李慶安道:「這是當年太上皇還在做太子時給大將軍的金牌,後來大將軍又還給了太上皇,就是這塊麒麟金牌,大將軍還記得吧!」
李慶安接過金牌,過了片刻,歎息道:「一晃就這麼多年過去了,可往事就彷彿在昨天一般,令人懷念啊!」
他感慨良久,又問道:「太上皇沒有什麼信給我嗎?」
李俅一直擔心李慶安不認自己和李亨的關係,現在見他終於承認了,李俅精神不由一振,連忙道:「有些話不能落於紙面,太上皇命我帶口信來,屆時大將軍有什麼話,也不用寫於紙面,由我轉述給太上皇,這樣雙方都沒有壓力。」
「想得倒挺周到,好吧!你說,我聽著。」
李俅剛要開口,可他又看了看旁邊的幾個親兵,欲言又止,李慶安便笑道:「這都是我的心腹,但說無妨。」
「是這樣,太上皇讓我轉述,希望大將軍能夠像從前一樣,全力支持他。」
「支持他?」
李慶安真的有些愕然了,半晌沒有反應過來,「你是說,太上皇想即位?」
連李慶安都不相信自己這個結論,李亨難道要奪兒子的皇位嗎?李俅搖了搖頭,「這個可能應該沒有,只是太上皇很不滿意聖上的作為,他認為聖上的胡亂作為會將大唐引向滅亡,他要另立新皇,應該是聖上的兄弟,現在還不明確,但太上皇希望大將軍能支持他,作為回報,他會答應大將軍提出的條件。」
突來的消息讓李慶安有些措手不及,他一直在注意李豫和李隆基的鬥爭,卻沒想到在最關鍵的時刻,殺出一個第三縱隊,真是祖孫三代,一個都不閒,難道歷史上的唐肅宗真要粉墨登場了。
儘管李慶安感到驚訝萬分,但他還是穩住了自己的情緒,迅速冷靜下來,他瞭解李亨這個人,這個人城府極深,絕對不會說大話空話,比如想另另立新皇,這可不是他隨便說說,他必然已經有所依憑,才敢說這種話,他會有什麼依憑?
想到這,李慶安眉頭一皺道:「我雖然有點小實力,但畢竟是安西節度使,離長安遙遠,我擔心我鞭長莫及,幫不了太上皇的幫,會讓他失望。」
李俅微微一笑道:「大將軍的軍隊已經佔領會州了,離長安還遠嗎?」
「呵呵!小王爺真會開玩笑,其實我只是擔心我力量單薄,幫不了太上皇。」
李俅聽懂了李慶安的意思,無非是在轉彎抹角打探李亨的實力,臨行前,李亨給自己說過,有些話可說,有些話不可說,他想了想便道:「我也不瞞大將軍,左相王珙和兵部尚書陳希烈已經明確表態將支持太上皇,還有從前部分東宮黨人,比如大將軍的岳父,也和太上皇相談甚歡。」
李慶安看了李俅半天,他相信李俅說得是真話,但在和自己沒有達成協議之前,他們不可能把真正的實力告訴自己,既然連王珙這樣的左相都說了,那還有什麼實力比王珙更大呢?
只有軍隊,只有軍隊才是比左相國的支持更加有力,應該不會是安祿山,安祿山手中有了李璿,他絕不會看中李亨這個老傢伙,那會是誰?
他不露聲色問道:「那軍隊呢?」
李俅搖搖頭,歎了口氣道:「就是軍隊沒有,才有求於大將軍。」
這時,李慶安的心中忽然跳出了一個人,聯想到剛開始李俅的驚慌,李慶安若有所悟,心中嘿嘿地笑了起來,原來是他。
「大將軍,怎麼樣,可以考慮嗎?」
李慶安淡淡一笑道:「此事事關重大,容我好好考慮一下,下一次,我自會給太上皇一個肯定的答覆。」
李俅告辭走了,李慶安卻有些心中煩亂,背著手在大帳裡來回踱步,他沒有想到李亨會出手,這頭狼竟隱藏得如此之深,也沒有想到他的野心竟是如此之大,當然,李慶安並不相信李亨會真的想和自己重新握手言好,自己的野心也同樣難以掩蓋,尋找自己支持無疑是與虎謀皮,可見他也只是想利用自己而已,利用結束後便扔掉,所以自己提出什麼長遠目標為條件,比如移民之類等等,無疑是不現實的。
其實他想利用自己,自己又何嘗不能利用他?以達到自己的目的,此次李慶安東進的目的也是非常明確,除了收回河西外,他還有更深的政治目的,大家都是在盯那個位子,只是各自的手段和策略不同,他李慶安的手段是步步為營,目光放遠,他相信最後的勝利一定屬於自己。
長安,隨著三大節度使的軍隊先後進入關中,長安的氣氛變得更加緊張了,這是十年前誰也不會想到的境況,所有的節度使一個個都不安分起來,劍南、朔方、河西、隴右,還有河東范陽的安祿山在潼關外叫門,只有安西的李慶安沒有過來湊熱鬧,不過有消息靈通人士卻已經放出話來,李慶安也沒有老老實實呆在安西,他的大軍已經過了黃河,到會州了,也就是說李慶安進入關中是遲早之事。
但這個結局又在大多數人的意料之中,兩大皇權爭奪帝位,最後只能靠軍隊,所以軍隊們開來關中,也是再正常不過之時,只是苦了平頭小民,長安的糧價在經歷短暫的下跌後,又再次暴漲起來,對戰爭的恐懼使家家戶戶都開始存糧,長安刮起了糧食搶購風,從斗米百文到斗米三百文,最後一直飆到了斗米千文,才在朝廷再次放糧低價五十萬石的干預下,才跌回到斗米八百文,這依然是創造了記錄,天寶初年,斗米不過十文,可短短的十幾年便漲了八十倍,這不得不從側面,證明了大唐正走向衰敗。
當然,這和戰爭因素有關,不僅是糧食,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都在飛漲,學生們無心讀書,官員們無心上朝,酒肆青樓都客滿為患,很多人都想在亂世來臨前好好享受一下生活,甚至長安的各大武館也是生源爆滿,家家戶戶都想把兒子送來習武,以圖在亂世自保。
下午,皇城和大明宮的下朝鐘聲和每天一樣,沉悶地敲響了,但走出的官員卻寥寥無幾,幾乎都是重要部門的官員,如戶部、吏部以及大理寺、太府寺等等部門的官員,而禮部、兵部、光祿寺、鴻臚寺這些清閒部門更是人員稀少,再像東宮各官衙更是人影都不見了。
但紫宸殿的御書房,大唐天子李豫卻被緊張的局勢壓得幾乎喘不過起來,潼關打了一仗,安祿山派兩萬軍隊強攻潼關,而王思禮以八萬軍對陣,雖然安祿山軍隊攻不下潼關而敗退了,死傷了數千人,但潼關的守軍卻死傷近一萬五千人,一個是守一個攻,而守的軍隊卻數倍傷亡於攻方,只能說明守軍戰力之弱,為此李豫憂心忡忡,如果安祿山不計死傷,再大規模幾次進攻潼關,潼關可能就會失守了,或者安祿山大軍渡過黃河,從西面壓來,關中的局勢同樣要崩潰。
除了安祿山,還有漢中也發生了一場小戰役,雙方互有傷亡,沒有影響到大局,其實李豫最擔心的卻是鳳翔的三軍對峙,他萬萬沒有想到哥舒翰也出兵了,哥舒翰、高仙芝、郭子儀,三軍對壘,誰也不敢輕易動手,令人緊張得心弦都快斷了。
怎麼辦?怎麼打破這個僵局?李豫憂心似焚,眼巴巴地望著師傅李泌,可李泌也有些舉棋不定,他不知道哥舒翰的態度,這個整盤關中棋局中最關鍵的一個子。
就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了緊迫的腳步聲,一名宦官飛奔跑來稟報:「陛下,緊急情報,延州官府來報,發現安祿山的數萬大軍已經渡過黃河。」
「啊!」李豫被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