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李慶安便來到了安西政事堂,政事堂是一組巨大建築物的總稱,與朝廷六郜對應,設立了吏、戶、禮、兵、刑、工等六曹參軍事,又有財稅、典獄、軍器、司農、鑄錢、崇文、理藩、匠作等九署,以及監察、內務兩府,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行政監察體系,有各級官員兩百餘人,最高軍政官當然是節度使李慶安,但最高行政長官卻是節度府長史王昌齡,另外還有負責稽核勾判的判官岑參,以及兩名錄事參軍和兩名判官支使,作為王昌齡和判官的助手。
李慶安辦公朝房在政事堂的隔壁,叫做勤政院,原本是個全封閉的院子,戒備森嚴,但幾個月前做了調整,修建了一條筆直寬闊的車道,直通政事堂,原本兩邊文書往來至少需要一刻鐘,但現在一盞茶的功夫便可傳達。
李慶安返回的消息已經傳開了,一大早,十幾名勤政院的官員和士兵們都在忙碌地清理房間,勤政院的官員和政事堂的官員不同,政事堂的官員屬於正式地方官編製,原則上由朝廷吏部任命,當然,實際上只是形式上的任命,而勤政院的官員則屬於編外人員,其實就是李慶安的私人幕僚,由李慶安旬掏腰包發俸祿,這些幕僚大多是飽學之士,主要是負責,撰寫李慶安的各種命令,有點類似於朝廷的翰林學士,其中嚴莊便是首席幕僚。
當李慶安踏進自己已被清掃得明亮且一塵不染的房間時,幕僚們早已經開始了一天的忙碌,兩名政事堂的高官,王昌齡和岑參已經坐在外間等候他多時了。
「參見大將軍!」兩人見李慶安進來,一起躬身施禮。
「好久不見兩位,好像王長史胖了一點嘛!是不是最近比較清閒?」
「你就是神算子劉晏!」
岑參忽然認出來了,號稱太府寺第一種算,劉晏見他認出自己,連忙笑著回禮,「正是在下。」
李慶安笑著又給他介紹兩人道:「這兩人都是跟隨我多年,一個是節度府長史王昌齡,人稱王強牛,詩寫得很好,你應該聽說吧!」
劉晏肅然起敬,「原來是玉壺先生,我年少時佼久聞大名了,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王昌齡聽他言語非常誠懇,不由對他心生好感,也微微一笑道:「劉使君的名字我似乎也聽說過,開元十四年,先帝封泰山,有個八歲獻《頌》而獲封秘書芩太子正字的少年神童,可是你麼?」
劉丕有些不好意思地擺擺手笑道:「年幼輕狂,讓前輩見笑了。
這時,劉晏忽然也認出了岑參,驚訝道:「原來是岑兄,我們見過啊!」
「不錯!天寶五年的承天門大宴,我們不就坐同一席嗎?後來還去曲江流飲賦詩,你寫不出詩,便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借口酒醉溜掉了,我可記得的。」
兩人說起了七年前的往事,不由有他鄉遇故人之感,激動得執手大笑起來。
李慶安見大家都熟悉,不由呵呵笑道:「原來都是舊識,那最好不過了。」
他又對王、岑二人道:「劉晏皙為我幕僚,負責替我策劃安西錢貨,下個月補財稅署令,兼安西流轉使。」
劉晏見李慶安如此信任自己,不由深為感動,連忙深深施一禮,「多謝大將軍信任,劉晏將盡心竭力為安西效力。」
李慶安點點頭,時王、岑二人道:「你們先去會議室等我,我安排一下劉先生,馬上就來。」
「先生請隨我來。」
李慶安帶著劉晏走到隔壁房間,隔壁房間是個很大的房間,是文書房,有五六個幕僚在這裡,他掃了一圉,卻沒有看見嚴莊,便問道:「嚴先生呢?」
一人站起身施禮道:「回稟大將軍,嚴先生到賀獵城校檢軍糧去了,下午便回。」
李慶安見回答他的人,竟然是慶王的幕僚閻凱,不由一怔,閻凱連忙上前見禮,低聲道:「大將軍,卑職一年前便已離開慶王,一直在碎葉教書為生,混得窮困潦倒,偶然在街頭遇見嚴先生,嚴先生便安排卑職來這裡做事。」
李慶安想起當年在揚州第一次遇到閻凱亡時,他那時意氣風發「而現在混得自卑落魄,做一個的小吏,這種強烈的落差讓他也心有感慨,便點點頭道:「好吧!你就留在我身邊,等有機會,我再給你安排一個職位,以抒你胸中大才。」
閹凱大喜,他之所以在這裡忍氣吞聲做一個小吏,就是等待遇到李慶安機會,現在李慶安雖然沒有明著讓自己做謀士,但也承認自己有才能,這樣,自己就會有出頭的機會。
他急忙深施一禮,「卑職願為大將軍效力。」
李慶安又安撫他幾句,這才回頭對劉晏道:「本想讓先生見一見我的謀士嚴莊,不料他出去了,下午再說吧!先生就先坐這裡。」
李慶安找了個空位給他坐了,又命人拿耒安西的各種財稅報告,厚厚一大疊,另有文房四寶。
「先生慢慢看,有什麼需要儘管來找我,我就在骼壁,不必拘禮。」
劉晏拱手道:「大將軍儘管去忙,我會安排好自己。」
李慶安又交代其他人凡句,這才走回了會議室,這時段秀實也來了,段秀實現任安西節度副使、碎葉州都督,一直到北面的夷播海城堡,都是他的管轄範圍,他現在是李慶安的心腹,也是安西軍方第三號人物。
見李慶安進來,三人一齊站了起來,李慶安擺擺手笑道:「不要客氣了,隨意一點。」
幾人都坐了下來,親兵上了茶,又將門關上了,這時王昌齡笑道:「大將軍,正式開會之前,我有一件變法方案想先匯報一下。」
段秀實和岑參對望一樣,兩人頭都大了,王昌齡三句話不離變法,政事堂的官員們已經被他折騰怕了,不知道他今天又想到什亡麼花招,李慶安笑道:剛才給劉晏介紹你時,應該叫你王變法,你說說看,又有什麼舊法要變?」
「你們兩個不要這樣皺眉頭,我是說順口了,其實不是變法。」
王昌齡瞪了段秀實和岑參一眼,對李慶安道:「不是變法,是修路一事。
李慶安笑了笑,「信德是盛產糧食之地,產量非常高,如果我們佔據信德,每年至少有兩百萬石糧食來源,這樣,我們就可灶轉移更多的安西民眾到工坊做工,使朝廷無法封鎖我們,而且我計劃在旁遮普建立一個海港,為我們的出海口。」
「可是路途遙遠怎麼辦?」段秀實插口道:「要知道從旁遮普到碎哞■,至少有幾千里,而且道路艱難-,我認為不是很現實。」
·這一點我存慮過,信德腹地都是平原沒有問題,主要是北部到吐火羅這一段,最難是的路也就幾百里,信德有大量吃苦耐勞的勞力,可以讓他們來修通這一段路,只要把這幾百里的路修通,那麼至少可以節省一半的時間,就像王長史剛才所言,修路以利行。」
「大將軍要海港做什麼?」岑參忽然問道。
李慶安微微一笑道;「用來做海外貿易,或許將來有一天,我會乘船前往大唐。
話說到這一步,便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了,這時,王昌齡便將話題拉到今夭的另一件議事上。
「大將軍,河西之變雖然已經結束,但我們需要給朝廷一個表態,表明安西在河西一事上的立場,這件事需要大將軍來決定。」
李慶安沉思了片3·1,問道:「官員們都有什麼意見?」
「政事堂的官員們在這件事有過爭論,很多官員都認為朝廷雖然收回了甘、肅兩州,但朝廷還是承認這兩州屬於安西,只是這兩州不再由我們控制,大家都認為,其實朝廷並沒有撕破臉皮,只是在背後施了冷招,而且我們根本無法抗議,所以大多數官員都認為保持沉默最好,不知大將軍是否贊成?」
李慶安沒有回答,他又問段秀實道:「邵軍方是什麼態度?」
「打一仗,奪回甘、肅兩州!」段秀實回答得乾淨利落,「士兵們的態度很簡單。」
李慶安冷笑了一聲道:「這世上有一種人,你對他好,他便認為你是在討好他,是怕他,他不會記恩;你軟弱,他就會更加欺你,變本加厲地來敲打你;相反,你表現強硬,狠狠揍他一頓,他反而會害怕,從此不敢再找你麻煩,很不幸,我們年輕的皇帝就這樣的人,我擁戴他上位,在潼關替他擋住了安祿山的軍隊,可他非但不記恩,非但不去打安祿山,不去打吳王、荊王、蜀王,不去打這些公開與他為敵的人,第一個下手之人的卻是我,就因為我好欺嗎?」
說到這,李慶安站了起來,斬釘截鐵道:「我可以不和中原貿易,也可以不向中原輸送一塊銀元,但我作為安西節度使,不接受程千里為安西副使,孟雲和羅正義率軍嘩變,謀害上司,未得我的命令,擅自調軍,按軍規當斬,朝廷必須把此二賊的人頭交給安西軍,否則,我就帶兵進京,親自去取這二賊的人頭,這就是我的態度。」
王昌齡大驚失色,連忙勸道:「大將軍,千萬不可如此,這樣一來,大將軍就落下了謀反的口實,將毀了大將軍的英名。」
段秀實也勸道:「大將軍,此事要三思而行,不可魯莽,他畢竟是大唐天子,大將軍肚下犯上,將陷於不義。」
李慶安見三人一臉緊張,便微微一笑道:「我好歹也是大唐趙王、堂堂安西節度使,勾心鬥角這麼多年,難道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我說了,我們現在要集中精力備戰大食,我不會出兵攻打河西。
「那大將軍的意思是,,-
「上兵伐謀,我會讓他焦頭爛額地耒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