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午李亨住東宮凡經整整一年了六月,他又娶了良嬸剔鞏,張氏善解人意,媚而多嬌,在她的精心伺候下,李亨的身體也一日好似一日,再加上王忠嗣被貶黜後,李隆基對他也略為寬容,李亨也能偶爾參與軍國大事的決策,品嚐到了權力的甘美,他心中便漸漸地生出了一絲掌控天下的急迫。
儘管李亨的處境已大為改善。但有一點還是令他十分沮喪,那就是父皇依舊不准他私自接見外臣。給他的十個接見外臣的名額依舊沒有鬆口,當然,李亨不是不可以見外臣,但那只能在興慶宮內。
黃昏時分,李亨還在他位於東宮明德殿的書房內參閱奏折,從七月後。李林甫在李隆基的默許下,每天都會將中書省頒布的外詔抄錄一份副本,派人送給李亨,雖無決策權,但李亭也由此能瞭解天下大事。
書房內佈置素雅簡潔,燈光柔和,屋角一隻大銅鼎內裊裊燃著檀香。書房內很靜謐,除了李亭外。牆邊還站著李亨的貼身宦官李靜忠,另外,在一個,角落裡則有一隻小案,案後坐著一名崇文館的秘書郎,是一名年約五旬、不芶言笑的老者。他們一共有三人,輪流當值,工作就是負責記錄下太子在東宮的一言一行,做成太子起居錄,最後交給史館留存,將來是編訂唐史的依據。
太子起居錄屬於一種絕密資料。太子本人看不到,除了史官外,就只有擔任太子教育之責的太子三少能看到。據以及時指出太子的不足。此外,皇帝也有權調看起居錄,因此,秘書郎每天要抄錄一份副本交給李隆基,使李隆基能時刻掌握太子的言行。
這實際上就是一種光面堂皇的監視,使李亨很多隱秘之事都不得不倚重心腹宦官李靜忠去完成,日後,李亨也會如法炮製監視他的兒子,兒子再監視孫子,如此循環,太子們個個倚重宦官,在某種程度上便成為中唐後宦官專權的一種推動力,當然,宦官專權的成因有很多,這裡就不贅述了。
此刻,李亨正在閱讀雲南太守張虔陀送來的一本奏折,去年南詔王皮羅閣病逝,長子閣羅鳳接任雲南王,和舊王不同的是,閣羅鳳繼位後便整頓軍事、銳意改革,屢屢突破唐廷的底線,南詔坐大之勢已成,張虔陀在奏折中指出,若再不嚴控南詔,一旦吐蕃南詔結盟,劍南危矣!
李亨輕輕搖了搖頭,自從去年父皇調楊釗為姚州都督、劍南節度府長史後,李亨便明白父皇是要用楊釗來解決南詔問題,他著實有些擔憂。楊釗有這個能力嗎?
這時,一名侍衛進來道:「殿下,安西中郎將李慶安求見!」
李亨大喜,「快快宣他進來。」
李慶安網回來便來見自己。足見他對自己的忠心,到目前為止。李亨對慶安還是相當滿意,年輕有為,屢立大功,尤其這次隴右戰役。他走上高位已經指日可待,此人早晚會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
片刻,李慶安走了進來,他半跪行了一軍禮道:「臣參見太子殿下!」
「李將軍快快請起,你傷勢未癒,不必多禮。」
李亨連忙將李慶安扶起來。上下打量他一下笑道:「是憔悴了很多,這次隴右戰役,你表現得著實出色。」
李慶安坐下,他看了看李亨欠身笑道:「殿下倒是氣色好了很多,神采奕奕。」
「去年一年調養得好,又天天早起練劍,身體才慢慢好轉。」
兩人寒暄了幾句,一名宮娥端了兩碗參茶上前,李亨端起來一碗笑道:「來!你也喝一碗,這是新羅進貢的上等人參,等會兒我命人給你送一點去,好好調養身體。」
「多謝太子關心。」
李慶安端起碗慢慢吭了一口。眼角餘光卻膘了一眼坐在牆角的秘書郎,李亨會意,便給李靜忠使了個眼色,李靜忠立刻出去端來一碗參茶。上前遞給秘書郎道:「王先生,請用參茶!」
那秘書郎正提筆寫到:「安西李慶安拜見太子,關心太子身體」忽見一杯參茶送來,他連忙起身謝道:「不敢!不敢!李公公太客氣了。」
他伸手忙接,不料那參茶太燙。他手一哆嗦,恰好李靜忠一放手,「匡」的一聲,參茶翻到,將整個桌子都浸潤了,秘書郎嚇得連連喊道:「微臣該死!微臣該死!」
「趕快收拾,別把稿子毀了。
李靜忠連忙向幾個宦官招手。「該死的東西,還不快過來幫忙,把桌子抬出去收拾乾淨!」
幾名宦官立刻上前將桌子抬了出去,秘書郎惦記著他的稿子,也顧不得再聽太子和李慶安的短述。跟了出去。
這時,書房裡只剩下李亨和李慶安兩人。李慶安從懷中取出慶王給他的請束,放在桌上道:「這是剛剛李俅親自送來的請束,說是慶王親筆書寫,邀臣去慶王府赴宴,臣借口身體不適推卻。他又說改日臣很為難,特來向殿下請示。」
李亨翻開看了看,他立刻明白了李綜的意思,不由哼了一聲,居心叵測,他對李慶安微微笑道:「你做得很好。不過以後也不用這般謹慎小心。你儘管去赴宴,你的為人我知曉,我是相信你的。」
說著,他又快速寫下一個地址。遞給李慶安道:「打翻茶杯只能偶然為之。東宮說話不便,以後有隱秘之事,可去這個地址,我給你的金牌就是信物,那裡的人自然會把信轉給我。」
「屬下明白了。」李慶安收起信,李亨又對他道:「今天中午聖上和幾位相國召開了隴右軍封賞的正式會議,我也參加了,我不妨先給你透露一句,你可能要離開安西。」
「什麼!」李慶安吃了一驚,他連忙問道:「不知我被改封在哪裡?」
李亨微微一笑,「你不用急,後天一早便要正式召開朝會了,到時候朝廷會正式宣佈,我想,你會滿意的。」
這時王秘書郎匆匆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疊稿子,後面跟著幾個抬桌子的宦官,他對李亨躬身,表示歉意。
李亨笑了笑,對李慶安又道:「李將軍,剛才你說到安西漢人偏少。交通艱難,朝廷管理小以,此我都記下了。我會尖和本卜談你的想法。好了!甲竹寸,我知道你有傷在身,就不留你了。你去吧!」
「臣告退!」
李慶安施了一禮,慢慢退下去了,王秘書郎坐下,立刻提筆寫道:「安西李慶安拜見太子,雙方談及安西事務,安西漢人偏少。交通艱難等等,交談簡略,隨即退去。
自從那天歡迎大典上楊釗被李隆基一眼不滿後,這幾天楊釗噤若寒蟬,在朝中不敢再多言隴右之事。
楊釗現在擔任劍南節度府長史、姚州都督,但就在去年年底。劍南節度使郭虛被調任安南都護府都護,已赴交州上任,劍南節度使一職實際已經空出來了,朝廷遲遲沒有任命,楊釗心動了,聖上極可能就是要任命自己為劍南節度使。
這兩天他的心思也在此事上,他這次回京述職,就是為了落實劍南節度使一職,隴右大捷對他而言並不重要。至少眼前並不重要。
此刻,他正在府內和幕僚令狐飛商量入主劍南的可能性。
「使君。劍南之事無非是吐蕃南詔,隴右之戰吐蕃兵敗,在河渲處於戰局劣勢,他們應該無暇進攻劍南,所以屬於認為,劍南的當務之急在於南詔,尤其去年南詔換王,新王野心勃勃,令聖上憂慮,遂調郭虛已為安南都護,這說明,聖上調使君入巴蜀,目的也在於此,讓使君在南詔事務上有所建樹,為以後拜相打下基礎,至於劍南節度使,屬下倒認為它已是使君的囊中之物了。」
楊釗點了點頭,「先生說得極對,但要處理好南詔之事也並非容易,我該從何處入手才好?明天聖上就會以此事問我,我又該如何應對?」
令狐飛捋鬚笑道:「使君。對付異族自古就是四個字「恩威並施」
聽話就給點甜頭。不聽話。就好好敲一頓,只要使君明日對聖上說出這四個字,這劍南節度使一職就非使君莫屬了。」
「我明白了,明日我就給聖上這樣說。」
這時,門外傳來一名侍衛的稟報,「使君,京兆府少尹鮮於叔明有要事求見。」
鮮於叔明是巴蜀豪族鮮於簡的次子,楊釗落魄時,其兄鮮於仲通曾對楊釗有大恩,現在楊釗發達。便提升鮮於仲通為劍南節度府錄事參軍事,成為他的心腹。
楊釗微微一怔,鮮於叔明會有什麼耍事找自己?他立刻令道:「請他進來!」
令狐飛連忙道:「那屬下迴避一下。」
「不!先生請坐。」這兩天,朝中之事透著詭異,楊釗絲毫不敢大意。
片刻,鮮於叔明匆匆走了進來,這是一個紫臉膛的中年男子明經科進士出身,累官做到了京兆府少尹一職。
他進門便向楊釗拱擾楊使君了。」
「哪裡!哪裡!鮮於少尹我請都請不來。來!快快請坐。」
鮮於叔明坐下,瞥了令狐飛一眼,楊釗笑道:「令狐先生是我的心腹。少尹但講無妨。」
鮮於叔明無奈,只得道:「我有一個朋友托我一事,想請楊使君幫一個忙。事情若成,他願意出謝禮一萬貫,以及關中上田千畝。」
楊釗眼睛一亮,一萬貫,他險些沒有笑出聲來,令狐飛急向他使了個眼色,楊釗這才醒悟,乾笑一聲道:「你先,是誰要請我幫忙?什麼事?」
「是董延光,他想請使君給聖上情。免了他這次隴右之罪。」
楊釗嚇了一跳,他連忙擺手,「不!不!這件事我幫不了忙。」
李隆基那天瞪他那一眼,他至今也忘不了,雖然一萬貫錢令他垂涎,但現在眼看他要升劍南節度使之時,他可不想再節外生枝,孰重孰輕,他這一點還是分得清楚地。
鮮於叔明見楊釗明確拒絕了。眼中不由露出失望之色,他和董延光,是舊交。兩人關係非常好,今天董延光來求他牽線,他一口便應承下來。不料楊釗一口回絕,現在讓他怎麼去答覆董延光?
鮮於叔明歎了口氣,正要起身告辭,旁邊的令狐飛卻笑道:「鮮於少尹,我家使君的意思是說,這件事讓他考慮一下,明天一早再給你答覆。」
楊釗一愣,他回頭看了看令狐飛,見他笑容中帶著一絲詭異,便順著打個哈哈道:「我就是這個意思,事關重大,我要好好想一想。」
鮮於叔明大喜,他生怕楊釗反悔,連忙起身道:「那好,我明天一早再來聽好消息。」
鮮於叔明走了,楊釗臉一沉,問令狐飛道:「難道先生不知道隴右之事,我已不能再問了嗎?為何還要再給他留一點餘地?」
「使君莫急,我當然知道事情孰重孰輕。我是在想,怎麼把此事變為有利於使君。」
楊釗一怔,他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令狐飛是這個意思,不由訕訕道:「我剛才口氣不好,請先生莫怪!」
「我不會放在心上!」
令狐飛笑著擺了擺手,忽然壓低聲音道:「使君,那天因為李慶安未參加慶典,聖上斥責了使君,由此可見聖上處罰董延光的決心已定,這既是他給安西軍一個交代,也是在收買哥舒翰之心,明天一早,使君不妨假裝答應,讓董延光把錢送來,然後,使君再向聖上告發,以大義凜然來表示自己嚴懲董延光的決心,我想這樣一來,聖上就會認為使君是一個賞罰分明之人,不僅一洗使君在隴右之事上的失分,而且使君擔任劍南節度使的可能性更大了。」
楊釗緩緩點頭,他自言自語道:「無毒不丈夫,索性讓楊鉛去收這筆錢。只要是對李慶安不利之事。他都會踴躍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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