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州就是今天的鎮江,下轄丹徒、延陵、向容、白下、心縣。有戶十萬,人口六十六萬,也屬於上州,潤州太守便是李林甫的族弟李復道。
李復道雖有李林甫這個兄長為後台,但他的個人能力也很強,在潤州為官三年,到也留下幾分清譽,潤州民眾安居樂業,人口穩步增長,潤州的州治在丹徒縣,這天下午。李道復正和丹徒縣令韓進平商量耕牛不足問題。
韓進平就是隨李慶安在戍堡起家的那個流放官員了,他因書生從軍被李隆基憐憫,赦了他的流放之罪。授丹徒縣縣令,到任三個多月,非但沒有被江南的靈秀滋養,反而變得更黑更瘦,他幾乎天天都在各村各鄉視察,在田間地頭處理公文,在草市城門審理案件,不收一文外財。不濫用一次官權,沒有誰比他更珍視這第二次生命了。
僅僅三個同時間,他便贏得了韓青天的美譽,無論是鄉間老農,還是士諸大戶,提起韓青天,無人豎大拇指稱讚。
李道復也對這個下屬非常滿意,儘管他任職不長,但李道復在給他的評價上,還是打了上上考。
這兩天,韓進平最頭疼的就是耕牛不足,這是他經驗不足,沒有在冬天時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眼看春耕已進入,但很多人家因沒有耕牛而無法進行春耕,這再天,縣衙門口擠滿了前來借耕牛的農民。
不得已,韓進平便來州衙向李道復求援
「我昨天得到消息,曲阿縣有很多鄉已經耕過田,耕牛有剩餘,能不能煩請使君出面協調,從曲阿縣借部分耕牛,我們願付出一定補償。」
李道復笑著擺擺手道:「各縣都有難處,曲阿縣以後也會有求丹徒縣,就不要提什麼補償了,我馬上會寫信讓曲阿張縣令準備耕牛,盡快趕來。」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急促的跑步聲,一名衙役在門口稟報道:
「使君,有一支四百餘人的軍隊渡過了長江,馬上就要進城了
「啊!」李道復驚得站了起來,如果是兵部調兵,他事先應該得到消息,可他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軍隊進城,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是哪裡的軍隊,他們說了嗎?」
「好像是江都團練營。」
韓進平眼睛一亮,連忙道:「使君。可能是李慶安來了。」
聽說是江都團練營,李道復懸起的心放下,他對韓進平笑道:「是你的老朋友來了,咱們一起去吧!」
丹徒縣城外,從灑州殺來的團練營已經有些筋疲力盡了,戰馬也累得直吐白沫,他們強行軍三天,終於趕到了潤州,現在他們就要趕在都梁山的消息未到之前,抓捕杜泊生。
李慶安沒有讓士兵們進城,而是讓大家原地休息,等待官府出面,旁邊的賀產明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動,分手三個月,他終於可以見到老
了。
「將軍,你說老韓會變成什麼樣子?會不會長得肥胖如豬,身邊三妻四妾,去酒肆吃飯不要錢,看誰不順眼就打一頓,,這個縣令。真讓人羨慕啊!」
「你以為別人當縣令就會和你一樣嗎?。
李慶安不屑地哼了一聲,道:「你自己看吧!韓縣令來了
城門口忽然出現了大群衙役。李道復和韓進平騎馬從城內出來,老遠。李道復便拱手大笑道:「李將軍,別來無恙乎?」
李慶安快步迎了上去,笑道:「使君,長安一別,沒想到這麼快就見面了
又一次見到李慶安,韓進平的眼睛一紅,他連忙上前一步,掀官袍一角,半跪道:「卑職參見將軍!」
李慶安心中也十分感慨,他連忙扶起韓進平,「老韓,不要這樣,快快起來!」
他見韓進平瘦成了一把骨頭,心中不由暗暗歎息,這個縣官當得不容易啊!
後面的賀嚴明大為驚訝,他看了韓進平半天,才結結巴巴道:「老幕。你怎麼成這樣子了?」
韓進平苦笑了一聲,道:「一言難盡」。
這時,李道復走過來,看了看軍隊,問李慶安道:「李將軍,這次你們渡江到潤州來,是為了何事?」
李慶安在他耳邊低語幾句,李道復大為驚訝,「李將軍,你說的可是真?。
李慶安點點頭,低聲道:「消息應該確切,此事是李相督促我所辦。事情緊急,請使君立刻配合我抓捕逃犯。」
「好!我這就安排,我現在就去曲阿縣李慶安飛身上馬,對韓進平拱拱手笑道:「老弗,我有緊急公務在身。改日再和你相聚痛飲。」
不到半個時辰,李道復親自率領上百衙役,帶著李慶安的大隊向曲阿縣奔去,曲阿縣也就是今天的鎮江丹陽,離州治丹徒縣不到百里,走出不到三十里,天便漸漸黑了。
眾人在萬簌寂靜的夜色中不急不緩地行軍,團練營放慢了馬速,李慶安命南霧雲率二十人先行。
他放慢馬速等著後面的李道復上前。
「李使君,有件事我想打聽一下。」
「將軍請說!」
「我想知道像太守、轉運使這樣的高官。要怎麼樣才會被罷免?」
李道復笑了笑道:「一般官員被免職,一般是失德或失職,失德要重要於失職,不過李將軍要知道,一般做到太守或轉運使這樣的高官,後面一般都會有人,小的失德和失職走動不了他們,而大的失德失職他們也不會犯,所以要想讓他們免職。只有特殊情況產生。」
「什麼特殊情
「一是貪讀坐贓,數額巨大,只要事發,朝廷絕不會容忍,其次便是他的後台出了問題,所謂樹倒糊孫散,除此兩種,其他事情都很難動搖他們的位子。」
李慶安點點頭,他網要再問,這時遠方傳來一陣馬蹄聲。是南霧雲他們回來了。
「將軍,荊情況!」
「有什麼情況?」
南霧雲上前將一名老者從馬上放下。道:「將軍,他是平渡鎮的皂正,有重要情報。」
「你有什麼重要情報?」李慶安十分感興趣地探下身冉道。
老者慌忙道:「將軍,今天傍晚鎮裡突然來了幾十人,吵吵嚷嚷,大多是細州一帶的口音,為首之人十分凶悍,打傷了客棧掌櫃,小人準備連夜去曲阿縣告狀,半路上卻遇到這位將軍。」
說完,老者膽怯地瞥了一眼南霧雲。他在夜色中逃跑,卻險些被這個軍官一箭射死。
李慶安又急問道:「你確定是灑州一帶的口音?」
「肯定是,小人年輕時在灑州呆過七八年,所以聽愕出。」
「平渡鎮離這裡還有多遠?」
「回稟將軍,還有約十里左右。」
「傳令下去,全速前進。給我堵住平渡鎮的全部出口。」
大隊人馬立刻加速,夜色中馬蹄聲敲打著地面,戰馬飛馳,官道兩邊的茅屋內犬吠聲大作,無數土狗衝出來衝他們狂哮
沒多久。遠處平渡鎮的黑色輪廓已經隱隱可見。
「將軍,就鎮北口的那座客棧!」裡正指著一座三層樓的客棧大喊。
客棧內已經有燈亮了,馬蹄聲驚動了他們,只見有人從客棧裡衝了出來,拚命奔跑。
「前後堵住,一個也不能放走。敢抗拒者,殺!」
唐軍向客棧席捲而去,箭在空中疾飛,兩個人被箭射中,慘叫倒地。唐軍瞬間將客棧團團圍住,荔非守瑜厲聲喝道:「裡面的人統統舉手出來,否則,我們就放火箭了!」
客棧裡沒有聲音,忽然,一聲弓弦響,一支箭射出,正中一名唐軍的肩窩,唐軍翻身落馬,李慶安大怒,下令道:「放火箭!」
一支支火箭騰空而起,帶著熾亮的火焰撲向客棧,火借風勢霎時間。烈焰高熾,客棧裡開始有人向外奔逃,有強悍者翻牆向鎮內奔逃,唐軍箭如雨發,片刻間,逃跑的十幾人全被射死。
荔非守瑜再次大喊:「最後一次機會,把手舉在頭頂上出來否則格殺勿論!」
「饒命!我們不敢抵抗,饒命啊!」火勢越燒越旺,客棧中人走投無路,全部擠在院子中,院子裡一片哭喊哀求聲,夾雜著馬匹的悲嘶。
三十幾名舉手男子和幾十匹馬從院子裡湧出,唐軍上前把馬牽走。三十幾人跪滿一地。
「軍爺饒命啊!我們都是被逼的。」
李慶安見他們中間還藏著一名被箭射傷的中年男子,馬鞭一指問道:「杜泊雲何在?」
幾名男子對望一眼,都不約而同向兩邊移開,露出了那名受傷的中年男子,那男子哼了一聲,痛苦地站了起來。
「我就是杜舟雲。」
杜泊雲在旺胎縣出現了大隊唐軍後,嚇得連夜逃離都梁山,他們晝夜奔馳,比唐軍早了兩個時辰,逃至平渡鎮,人和馬都疲憊之極,杜泊雲認為唐軍不可能再趕上了,便決定在平渡鎮住一晚再走,不料卻被隨後趕到了唐軍包圍,死傷慘重。
李慶安冷冷一笑,馬鞭指著他道:「把他拿下,清點所有的人,看是否有漏網。」
平渡鎮距離曲阿縣還有五十里。又是夜裡一更時分,故這裡雖然失火熱鬧,五十里外的人也絕不會知道。
片刻,唐軍便從杜泊雲兒子的口中得到了他們要去的確切地址,曲阿縣孫家巷,杜家三兄弟的娘舅家,曲阿縣有名的大戶,大鹽梟杜泊生便藏匿在他家裡。
目標鎖定,唐軍再一次出發,這一次,衙役為先鋒,李道復一馬當先。奔在最前面。
約四更時分,天邊泛起了青色。行軍一夜的大隊人馬終於抵達了曲阿縣城,這是一座中縣,城池不大。只開南北兩門,這時還沒有到開門時分,但城門外已經擠滿了準備進城賣菜的農民。
他們見大隊人馬到來,嚇紛紛向兩邊躲閃,城上守門的差役已經發現了下面的異常,探頭問道:「下面是什麼人?」
「快開門,我是太守李道復。」
片刻,城門吱嘎嘎開了一條縫。一名差役出來察看,見果然是李太守。嚇得他們趕緊拉開了大門。
這一次唐軍沒有騎馬了,和衙役們一起向孫家巷奔去。片刻便找到了他們的目標,曲阿縣的大戶梅宅。這是一座佔地寬廣的大宅,足足有五十棄,衙役和二百名士兵將府宅團團圍住,其餘士兵翻牆進了宅內。裡面忽然響起一片驚叫聲。梅府的主人梅放鶴在開元年間曾做過常州刺史,十年前便退仕在家頤養天年,他的妹妹便是杜家三兄弟的母親,杜家財大氣粗,逢年過節便送巨額錢物過來,使梅放鶴不僅德高望重,而且富甲一方,便在曲阿縣城內修了這座比縣衙還大的宅子。
梅放鶴今年近八十歲了,睡眠不好,家人的驚叫聲立刻把他從夢中吵醒,他聽說有官兵進宅,心中又慌又怕。在兩個孫兒的扶持下顫巍巍出來。
「我們是良善人家,你們憑什麼夜闖民宅?」
正堂內擠滿了梅家的兒孫媳婦,他們每個人的戰戰炮兢,不知什麼大禍降臨梅家。
外面的院子裡,黑壓壓地站著數百名唐軍,他們手握橫刀,小「春騰,為首的李慶安冷然道!「你藏匿盅犯杜泊生。階觸櫛八唐刑律,與逃犯同罪,你還想抵賴嗎?」
「這位將軍,老夫也曾是一州刺史、校檢光祿寺卿,雖退仕十年,但聖上賞賜的紫金魚袋還在,大唐律我比你懂,你說我藏匿逃犯,可有什麼證據?若沒有證據,那請你拿出聖上的旨意,否則你無權按我的府邸。」
「哼!你要證據嗎?這容易。」
李慶安回頭吩咐了荔非守瑜幾句。荔非守瑜立刻帶上幾人匆匆去了。李慶安一言不發,站在院中斜睨著梅放鶴。
梅放鶴不知他要做什麼,心中著實忐忑不安,他年老體弱,站不住了。一個兒子給他拿來繡墩,讓他坐下,梅放鶴腦海裡飛速地思卓著對策。該如何對付這些官兵?
他久為州官,當然知道包庇鹽梟是重罪,但他又禁不住杜家轉移來的銀錢誘惑,終於答應將外甥杜泊生藏匿在他這裡,不料最後還是被官兵發現了,他心中一陣悔恨,今晚這一關如果熬不過,恐怕就是他梅家的大難臨頭之日。
梅放鶴盼望著李道復或者張縣令能夠出面,替他家情,大家各自找個台階,可是,始終不見地方官出面。
約過了半個時辰,院牆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只見荔非守瑜和十幾名官兵走進來了,在荔非守瑜的手中。拎著杜泊雲的兒子杜熙。
他將杜熙往地上一摜,交給李慶安一份口供,李慶安擺了擺口供對梅放鶴道:「這裡有杜泊雲和他兒子的口供,他們已招供你藏匿杜泊生。有這份口供。我就敢撥你的宅子。」
梅放鶴忽然看見杜熙,他不由大驚失色,不等他開口,李慶安一擺手令道:「給我搜!」
士兵們轟然答應,四散去搜查。他們氣勢洶洶,在梅家中翻箱倒櫃。不時傳來家眷的驚叫聲和哀求聲,梅放鶴臉色慘白。知道杜泊生遲早會被搜出,他忽然道:「將軍。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李慶安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現在才想到和我做交易嗎?剛才做什麼去了?」
梅放鶴扶著孫子慢慢走來,低聲求道:「將軍,只要你放過我梅家這一次,我不僅把杜泊生交給你。還有杜泊生藏在別處的二十萬貫錢和他所有的機密文書,我都交給你,而且你有其他任何條件,我都可答應。」
李慶安微微一笑,「你此言當真?」
「只要將軍放過我梅家這一次。我說話算話。」
「那好,你給我寫份承認藏匿杜泊生的書面保證,我再和你談條件。」
梅放鶴不知李慶安的用意,但是官兵已經撥到了內院,他知道形勢十分危急了,只得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梅放鶴回大堂寫了一份保證書,並畫了押,交給了李慶安,承認他藏匿逃犯杜泊生,李慶安收了保證書。立刻下令道:「停止按查!」
唐軍停止了搜查,梅放鶴長長鬆了口氣,便對李慶安道:「將軍請說吧!想要什麼條件。」
「我只有兩個條件。」
李慶安比出兩拇指頭道:「第一,秘密把杜泊生交給我,以後不管誰來問你,你都不能說杜泊生已被我抓到,我也自然也不承認你藏匿杜泊生。」
梅放鶴大喜,只要能擺脫藏匿杜泊生的罪名,他當然不會承認,他知道李慶安是想用杜泊生做文章。但這已經和他沒有關係了,他立亥道:「將軍請放心,我再蠢,也不會主動承認我藏有朝廷要犯,而且我會約束知情的家人,保證任何人不會說出去。」
「你明白這一點就好。」
李慶安笑了笑又道:「我的第二個條件便是你交出所有和杜泊生有關的資料、財物。就是這兩個條件,我會把你和杜泊生撇得乾乾淨淨。」
梅放鶴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就算李慶安不要,他也會銷毀一切,現在只要能保住梅家,他什麼都不在乎了。
「將軍,我都可答應,我現在就把杜泊生交給你。」
李慶安跟著梅放鶴來到了後院的一座亭子裡,剛才唐軍已經搜到這裡了,唐軍搜查得非常仔細,所有的假山全部敲碎,夾牆挖開,馬廄地窖全部不放過,這座亭子還沒來得及搜到便被李慶安叫停了。
梅放鶴歎了口氣,用枴杖指著亭子道:「通道就在亭子裡,搬開上面的石桌便可看到。」
李慶安一擺手,立刻上去十幾名唐軍,搬開了石桌,下面果然是個。黑黝黝的通道,只聽裡面有人低聲問道:「大舅,是你嗎?」
李慶安給梅放鶴使了個眼色,梅放鶴只得上前道:「舟生,你出來吧!老二和老三都來了。」片刻,從地道裡鑽出一個中年男子。頭髮蓬亂,臉色蒼白,他正是揚州鹽案的關鍵人物,大鹽梟杜泊生。
他網一露面,便被唐軍一擁而上,將他牢牢按在地上,綁了起來,並堵住了他的嘴,杜泊生兩眼憤怒地盯著梅放鶴,如果眼神能殺人,梅放鶴已經死了無數回了,梅放鶴慚愧地轉過身去,不敢和外甥對視。
李慶安走過來,上下打量他一眼,微微一笑道:「原來你就是杜泊生。整個大唐都快被你攪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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