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的構思是,床弩不僅能以常規發射,還可射出『使之成排地釘在夯土城牆上,攻城者可藉以攀緣登城,又可在弦上裝兜,每兜盛箭數十支,同時射出,稱『寒鴉箭』。不知道此物融合法戒道長的煉器之術後,還將有如何的驚喜?」張紫星也不理會申公豹和聞仲愈發驚訝的表情,雙眼緊緊地盯著法戒,正好對上了那道狂熱的目光,兩人對視片刻,忽然大笑起來。
「申道友說的不錯,陛下如今就是趕貧道,我也不走了,哈哈!」法戒也並非傻子,哪裡還看不出張紫星的真意,人家既然把這最高機密給他看,就絕不是信任這麼簡單:「貧道癡愛技巧之學,雖修為不濟,於製器一道也小有心得,尤好製作兵器,想不到陛下竟然是知己同好,今日真是不虛此行!」
法戒的名字並不響亮,最突出的表現也就是靠著一面妖幡生擒了雷震子這樣的小角色而已,但他最厲害的地方不在這一點,而在於另一樁事情,在誅仙陣之前,姜子牙率大軍至水關時,遇了法戒的兩位弟子韓升、韓變,這兩人靠著一件法戒留下的東西,將周軍殺得血流成河、潰不成軍。
這件東西叫萬刃車,外表是紙做的風車,當中有一轉盤,一隻手執定中間一竿,周圍推轉,如飛轉盤;上有四首幡,幡上有符有印,又有「地、水、火、風」四字,發動起來雲霧陡生,陰風颯颯,火焰沖天,半空中有百萬刀刃飛來。準確地說。這種批量的武器(三千輛)並不像普通的法寶,而是一種大規模的集體性殺傷武器。本身實力一般的法戒能製作出這樣地東西,稱得上是一個發明家,從這方面來看,法戒可算是張紫星真正意義上的同道。
聞仲見張紫星這麼快就使法戒「歸服」,不由大為佩服:「恭喜陛下,恭喜法戒道友。」
張紫星得隴望蜀,把橄欖枝又拋向了申公豹:「申道友,方才寡人國師之議,你可願意?」
申公豹考慮良久。答道:「陛下知遇之恩,貧道感激不盡,只是貧道目前尚無入世之心,只得有負陛下美意。但貧道與陛下乃有緣之人,他日緣至之時,貧道必來相助,定不食言。」
其實申公豹本已意動,但轉念一想:天子智略過人,文武雙全,手下能人又不少。眼下自己就算當了國師,也不會有太多的建樹。不如等將來殺劫之時,再來鼎力相助甚至力挽狂瀾,方顯這個國師的本事。
張紫星並不知道申公豹的這點小心思,也不知道元始天尊曾對門人說過那樣的話,雖然申公豹拒絕了國師之位讓他有點失望,但也聽出那話中大有轉圜的餘地,順勢說道:「既是如此,寡人也不能勉強,道長請記住一句話,大商國師之位永為道長虛設。」
申公豹出身妖族。雖因機緣跟隨元始天尊多年,亦僕亦徒,卻因出身一直受到冷遇,連個名分都沒有。其餘門人也大都看不起他,反而和一些外教的道友相處更加融洽。幾年前,。他終得元始天尊慈悲,收作正式門人,但輩分極低,排名甚至還在那道術淺薄的姜子牙之下,讓他十分憋屈。如今這天子竟然如此器重於他,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自心底油然而生,被壓抑多時地自尊心又開始蓬勃起來。
申公豹明知這位天子在籠絡於他,但還是湧起了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感動,正色施了一禮,說道:「申公豹多謝陛下禮遇,來日必有所報,絕不負陛下相知之情!」
張紫星知道修道之人將承諾看得極重,見申公豹說得如此直白,不由大喜,三人又聊了一陣,申公豹不顧張紫星苦勸,執意離去,而法戒果然信守承諾,留了下來,張紫星知道法戒的價值,立刻派人安排了一間清淨之所,又給了他幾張圖紙研究。
張紫星安排好這一切後,逕直去了孔宣的住所。孔宣得知他的來意後,露出詫異的表情。
孔宣皺眉道:「皇兄為什麼會想要這樣一個面具?能掩蓋真面目,不被法力窺探,甚至……無法算得使用者真實身份……」
「還記得為兄那個逍遙散人的身份嗎?這面具正是為他而準備。」
孔宣是個聰明人,隨即明白了他的用意,動容道:「此舉甚是凶險,請皇兄三思!皇兄乃天下至尊,縱然安坐朝堂,亦能掌控全局,何必如此如此?」
張紫星知道孔宣怕他修為太低而遭遇危險,也不解釋,只是堅持。孔宣歎道:「我知皇兄智略過人,對將來之事早有算計。但修道界可不比尋常,處處以實力論先,以皇兄人間天子的身份,尚能予人幾分忌憚,若是收斂身份,以那散人之身行事,只怕有莫大危險,皇兄將來切記小心行事!」
張紫星點點頭:「賢弟金玉良言,為兄謹記在心。為兄雖然法力微薄,卻對將來有種相當奇妙的感應。這場殺劫非同小可,若為兄僅端坐皇城之中謀劃,無異坐以待斃,須得另有作為,方能擴大生機。」
確實,將來殺劫所牽動地,已經不僅是那些普通的仙人,就連聖人也難免被捲入其中,如果僅僅靠發展國力或軍力,是絕對無法改變宿命地,就算有孔宣這樣的實力者相助,也不能。按照情理,與大商息息相關的截教應該會站在大商一邊,但通天教主畢竟只是孤身一人,難敵四聖,就算女媧受那降香時的賭約所束縛,相助通天,也不是元始天尊等四聖的對手。
除非,有人把水攪得更混,甚至讓那四位應該是盟友的聖人變成敵人……如果是這樣,光靠呆在朝歌算計和謀劃是遠遠不夠的,所以張紫星早就下定了決心,就算是冒再大的險,哪怕親自出馬。也要把這趟水攪渾。
「掩蓋真身一事不難,愚弟的五色神光就有此妙用,就算是那奇寶照妖鑒,也無法照得清楚。」孔宣知道他有奇妙地「預知」能力,也不再勸,露出沉吟之色:「那淆亂算計卻是難辦,好在眼下天機極其
縱使是那聖人,要算得真切也是困難,愚弟只能盡力能達到這種效用。」
「天機混淆是怎麼回事?是否有人施法術所至?」張紫星聽到這個名詞不止一次了,自己也用過幾回來忽悠別人,卻不知這種現象地原因是什麼。
孔宣搖了搖頭:「若是聖人一流的人物施術,雖可顛倒天機,使餘人無法算計,但也只能蒙蔽一時,無法長久,似這等長期混淆不堪之象,縱是混元聖人,也無此神通。」
張紫星想了想。問道:「若為兄遇到聖人,是否會被他識破?」
「愚弟的實力也僅在玄仙上階而已。與聖人相差不以道里計,如何能蒙蔽聖人?」孔宣苦笑了一聲,忽然想到了什麼,驚問道:「皇兄莫非想……謀算聖人?」
「我預感一向頗準,在將來殺劫之中,我遲早會站在聖人的對立面,既然無法躲避,何不未雨綢繆,早作打算?在我眼裡,聖人並不是高高在上地至尊。也不代表什麼狗屁天道,最多不過是力量強於常人而已。他們也有各自的弱點和缺陷,只要能善加利用,縱是我這等小小螻蟻。也能讓這巨獸頭破血流。」
孔宣不想他如此大膽,呆了半晌,目光忽然變得灑脫起來。大笑道:「皇兄好膽色!愚弟也早想會會聖人,看看我這只妖鳥和那混元至境究竟有多大差距!」
張紫星雖然說得豪氣,心裡卻深知其中凶險,畢竟,人家絕對的實力擺在哪裡,就算是用盡計謀,希望也是相當渺茫。雖說天機混淆,但聖人始終是聖人,誰知道會不會用什麼奇術算出真相,此舉差不多等於九死一生。而聽孔宣地口氣,竟然有共同進退、同生共死的意思,心中只覺熱血沸騰,忍不住脫口而出:「賢弟!你不必如此,其實為兄當初對你……」
—
「你我既為兄弟,又何必多言!」話還沒說完,就被孔宣打斷:「愚弟生性孤傲,自上古修煉至今,樹敵不少,朋友卻無一人,有幸得逢皇兄,亦是一場緣法。如今皇兄如此坦蕩,做兄弟地,又如何拖泥帶水?男兒丈夫當如是也!」
張紫星聽得心神激盪,又喜又愧,一時說不出話來。虧得當初還自以為以為那番拉攏手段高明,原來孔宣心中早就有數!誰要是把這些「古人」當傻子,誰才是真正的白癡!孔宣說完這段心裡話後,忽然一震,呆立在那裡,表情或怒或喜或嗔,竟是瞬息萬變。
就在張紫星擔心之時,孔宣長出了一口氣,又恢復了原狀,雙目放出奇異的神彩,喜道:「皇兄果然是我的福星!我原本對聖人甚是忌憚,方才疏解心情,決心拋開一切面對時,心境忽然一陣明悟,只覺通體舒泰,似乎又有所突破。」
「恭喜賢弟,賢弟乃有福之人,妙悟大道,和為兄有什麼關係?休要讓我慚愧了,」張紫星心裡替孔宣高興,「好一個『男兒丈夫當如是也』!我也不再絮叨,今後兩兄弟患難共,生死同,如此而已!」
「皇兄豪爽,甚對我脾胃,」孔宣微微笑道,「皇兄那面具雖然有些麻煩,但有五色神光為引,花些時日,倒也制得出來。愚弟有絕對的把握,只要皇兄戴上此面具,除卻聖人外,即使是同為玄仙上階之人,都難以算得你根源。」
孔宣說著,忽然心血來潮,對張紫星默一算計,忽然臉色一變,沉默半晌,又是一算,這次臉色更加難看,額頭上竟有冷汗溢出:「皇兄好怪的命格!若不是事先知曉你的身份,只怕無法算得仔細……莫非皇兄帶了什麼寶物?」
張紫星甚是不解:「如果帶了寶物,哪還會請賢弟做那面具……」
「愚弟初略算來,只覺皇兄命格貴不可言,再仔細算時,卻覺皇兄命格十分特異,既似命中之人,又似不在掌握,彷彿……不屬於這個天地一般,難道是天機顛倒所至?為何平日沒遇到如此異事?真是怪哉!」
張紫星聽到這話時,心跳忽然變得劇烈起來,孔宣竟能算出他可能不屬於這個世界!那麼聖人呢?聖人能算到什麼程度?
孔宣解釋道:「其實測算之功是修道者對天機的感應程度,天機難測,就算是福至心靈,也只能算出未來的一鱗半爪,縱是聖人,也不可能窺得全部,若說能將天道盡在把握,或許只有那大道之祖鴻鈞方能辦到。更何況如今正是天機混淆,顛倒難測之時?皇兄有此命格,只怕是天命所歸,將來成就,不可限量。既是如此,加上愚弟煉製的面具,當可隱藏來歷,或許連那聖人也未必能算出皇兄地真實身份。」
孔宣估量的語氣讓張紫星心中難以篤定,但他也知道這位兄弟已經盡力,所以點了點頭。孔宣又道:「皇兄隱瞞身份固然是招奇兵,但凶險程度無疑增加了數倍,我有一法『赤血遁術』傳於皇兄,此術乃我母鳳凰所遺,能瞬息萬里,雖極傷元氣,卻最利逃遁。當日我自奪寶道人手下遁走,正是此術之功,若不是先前受傷太重,只怕也不會遇到皇兄。皇兄身繫天下,將來切不可逞一時之勇,輕言涉險,切記!」
孔宣最後地一句話是怕張紫星拉不下身份和面子逃跑,殊不知張紫星深諳「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道理,如果真到那緊要關頭,他只怕是最先「戰略轉移」的人。
告別孔宣後,張紫星總算舒了一口氣,未雨綢繆,他的準備工作總算告一段落,據女媧娘娘的說法,三年後注定是風起雲湧的開端,每每念及於此,他的心裡就有種悸動,更多的,卻是飽含鬥志的期待。
「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張紫星忽然想起孟子的這句話來,腳步愈發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