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忙道:「陛下明鑒!下臣一向為陛下忠心不貳……
「哼!你做得好事!當真以為能瞞過寡人?」張紫星冷冷地打斷了費仲的話,「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費仲心中有鬼,還待強辯,張紫星一句話就擊潰了他的心理防禦:「你就那麼心急,想要坐上那首相之位嗎?」
費仲只覺腦中「轟隆」一聲,腿一軟,整個人頓時癱倒在地,半晌才反應過來,趕緊求饒。張紫星怒道:「寡人於壽王之時便對你有知遇之恩,你原本只是一個毫無實權,受人歧視得的下大夫,是寡人向父皇舉薦,讓你官居要職,而寡人登基後,力排眾議,馬上將你提拔為上大夫,委以重用,如今哪一路諸侯見到你,不恭聲稱呼一聲『費大夫』?你說,你可對得住寡人?」
費仲無言以對,伏在地下哭喊道:「罪臣有負天子厚恩,實在罪該萬死!」
接下來,張紫星拿出一卷冊子,挑了幾段念了出來,將費仲驚得魂飛天外,裡面詳細地記錄了費仲平日的具體言行,就連什麼時候和哪個小妾睡覺都一清二楚,更別說那些受賄的舉動了。費仲全身冷汗直冒,原來自己一直都在天子的牢牢掌控中,可笑平日還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寡人對你寵信有加,明知你平素貪贓枉法、欺男霸女,卻不忍追究;你向諸侯暗索賄賂,寡人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當沒看見;你與飛廉、樊等人沆瀣一氣,暗施陰謀剷除異己,爭權奪利。寡人也沒有怪責……」張紫星說出這些話時,也在暗暗自問,雖然這個胖子日後還有大用,但自己是否對其過於縱容了?以至於膽大包天,手都敢往主子身上伸了?看來有必要給他好好敲敲警鐘。
想到這裡,張紫星的語氣更加森冷:「你千不該、萬不該,為覬覦相位、擠垮商容而算計到寡人的女人身上,這正是寡人最大的禁忌!你如今還只是企圖利用睿妃之事剷除商容,那麼等你膽子和權勢更大之時,豈非要謀朝篡位?」
費仲肥軀顫慄不止。心中悔恨交加,他後悔的並不是貪污或謀權,而是恨自己不該觸及到主子地底線,要知道,自古君王最怕的就是臣下有謀逆之心,往往一些功臣還會因功高蓋主而遭到君主的猜忌,他區區一個弄臣,朝中雖然仗著天子的寵信左右逢源,但也得罪了不少人,若是失勢。縱是天子饒恕性命,他也離死不遠了。自始至終。他都是一個想背靠大樹好乘涼的投機者,要說謀朝篡位,還真是冤枉他了。
費仲一念及此,哪裡還敢狡辯,只是叩頭如註:「罪臣不敢!罪臣的一切都是陛下給的,怎敢有此心思?下臣就好比陛下身邊一條忠犬,平日可仗主人之勢力呲牙咧嘴,一旦失去主人之寵,則會餓死街頭、任人宰割。罪臣縱然對他人有天大的算計,也不敢對陛下這個主子有半點心機。此次也是罪臣一時鬼迷了心竅。才會想出那般主意,請陛下看在罪臣對您一直忠心耿耿,微有薄功得份上,饒了罪臣這條狗命!罪臣願意戴罪立功。以報君恩!」
張紫星對這胖子的急智倒有幾分讚賞,費仲心知天子已經洞悉陰謀,所以並沒有否認自己的罪行。而是利用君臣之情做文章,尤其那番「主人與狗」地比喻甚是生動。
「你明白就好,寡人既然能給你富貴和權勢,也能盡數收回去……你犯下如此之過,縱是滅族也不為過,寡人有怎可輕饒!」張紫星看著唬得魂不附體的費仲,語氣陡然一轉:「你要想活命也不難,除非完成寡人吩咐的幾樁事情。」
費仲一聽還有活命的機會,忙道:「陛下只管吩咐,罪臣縱然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
「肝腦塗地?你若無法辦成此事情,寡人自會讓你體驗箇中滋味,」張紫星在狠敲了費仲一記大棒後,又拋出一枚誘人的甜棗:「這幾件事非一朝一夕之工,甚至要幾年的時間。但若是你最終辦成,寡人不僅會寬恕你的所有罪行,還會重賞於你。你不是想位極人臣嗎?寡人看來,以你之才,休說是丞相,縱為一方諸侯,亦能勝任!」
費仲一聽,眼睛頓時亮了,諸侯是什麼?通俗地說就是土皇帝,在領地內可以從心所欲,作威作福。只是這諸侯之位大多是世襲,除非有傑出貢獻,方能封賜,如今天子做出如此許諾,怎能讓費仲不心動?
而張紫星下一句話更讓他激動:「寡人所指的這『一方諸侯』,並非等閒,而是東南西北四侯一流!你也知寡人乃天子至尊,所謂君無戲言,只要你辦成那幾樁事,寡人不僅可免去你罪責,還可遂你心願。」
費仲心中震撼無比,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有成為四大諸侯那樣一方雄主的機會,雖然知道天子讓他去辦的事情絕非那麼簡單,但為了活命和美好地未來,他別無選擇。
費仲並不知道,從他答應這一刻起,他這顆封神演義中微不足道的小棋子,已經在張紫星地精心謀劃下,邁出了影響全局的關鍵一步。
且說尤渾回到招賢館後,屁股還未坐熱,忽然有內侍傳旨讓他再次入宮晉見,尤渾大喜,趕緊跟著內侍入宮,能以白身在同一天得到天子的兩次召見,是何等的榮耀!
尤渾滿懷著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大禮參拜了天子。在這位擁有最高絕對權勢、君臨天下的帝王面前,尤渾有一種出自內心的敬畏和臣服。當然,他所臣服的只是掌握這種權勢所代表的地位,若是換一個人做天子,他照樣會如此。然而,天子的第一句話就使躊躇滿志地他涼了半截。
「尤渾,你有一妹。新嫁於費仲為第三十七房小妾,可有此事?」
尤渾一震,他出身沒落士族,家道中落,正是靠著妹妹極受費仲寵愛的關係,又給予重賄,才得到其親自舉薦,卻不想如此快就被天子洞悉。看著張紫星凌厲的目光,首次領略君威地尤渾不僅打了個寒戰,往日地機變也不知道哪裡去了。結結巴巴地答道:「回稟陛下,確……確有
「費仲犯下大過,寡人已將其貶職,不得重用。」張紫星的第二句話則使尤渾心中的希望徹底破滅。他不顧母親反對,將年輕貌美地妹妹嫁給好色貪財地費仲為妾,又孤注一擲,變賣家產重金賄賂,好不容易才抱緊了費仲的大腿,不料卻是這樣一個結局。
張紫星看著尤渾面若死灰的模樣,語氣一轉:「你不必緊張。寡人向來唯才是用,若你無才。縱是費仲舉薦也是徒然;若你真有才能,哪怕是奴隸出生,寡人也必重用。費仲言你善於機變,精通術算,可是虛言?」
「陛下任人唯賢,開千古之先河,真乃天下才者之幸也!」尤渾聞言,心中又燃起一絲希望,定了定神,恭聲道:「自陛下《天算》一書後。天下術算者,莫不以陛下為師,小人只是略懂一、二,怎敢在陛下面前稱『精通』二字?」
尤渾的這段話既恭維了天子。又不動聲色地點出了自己通曉算術的事實,那句「莫不以陛下為師」尤為巧妙,張紫星點了點頭。看來這個傢伙倒也當得起「機變」二字。
張紫星略一測試,發現尤渾還真點數學天分,言語中還不時透露著機敏。從一個應聘者地角度來看,他確實已經做得相當不錯了。其實,忠奸並非絕對,關鍵在於上位者的掌控,若是沒有手段,忠臣也會變質,歷史上這樣地例子不勝枚舉。
張紫星露出滿意之色,說道:「尤卿果然才智過人,那費仲雖然犯下大過,在舉賢這件事上總算是立了一功。」
「陛下知遇之恩,小人定當粉身以報!」尤渾明白天子已經肯定了他的才能,立刻跪倒在地,用力叩了幾個響頭。儘管額頭髮痛,內心卻是十分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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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老套的效忠之語張紫星早聽得耳朵生繭,但還是保持著微笑說道:「尤卿既有真才實學,寡人自不會錯過,只是不知尤卿是想為勤勉之臣?還是想為投機之臣?」
尤渾不解,連忙相詢,張紫星答道:「勤勉之臣者,勤勤懇懇,穩打穩扎,雖無大過,功勞亦有限,需按部就班,緩步陞遷;投機之臣者,能人所不能,若立殊功,當可平步青雲,位極人臣。」
尤渾是個聰明人,聽到那「投機之臣」時,心中一動,知道天子不會無故給出這兩種選擇,遲疑地問了一句:「小人斗膽,請問陛下,若那投機失敗,當會如何?」
張紫星就知道他會有此一問,淡淡地吐出六個字:「死無葬身之地!」
尤渾只覺一顆心跳得厲害,幾乎要破胸而出,天子的意思很簡單:這就如同一場賭博,機遇和風險並存,有多大風險,就有多大回報。遲疑片刻後,尤渾終於一咬牙,做出了決定:「回稟陛下,小人不才,願作那投機之臣,為陛下分憂!」
如果尤渾選擇的是勤勉之臣,張紫星倒真要重新審視他了,結果,尤渾果然還是那個「尤渾」,最終選擇了後者。
「既是如此,明日你便領寡人旨意,去商務司學習半月。」尤渾一聽,臉上露出掩飾不住的狂喜。
由於天子紂極其重視商業,蓬勃發展的商業也給大商帶來了巨大的回報,商務司早非當初的冷清,而是一個炙手可熱的部門。原因很簡單,亞相比干當年正是被天子「貶」於商務司,如今卻又得提拔,官復原位,且手握實權,成為天子以下三大重臣之一。在朝中很多人眼裡,商務司已經成為一個「鍍金」地絕好去處,就如同後世一些幹部下鄉「鍛煉」兩年後,回來就提拔重用一般。
可惜,張紫星馬上給尤渾潑了一瓢冷水,派他去商務司,只是學習一些必要的知識而已,真正地目的卻是——讓這位選擇投機的傢伙成為一名出色的商人,負責張紫星暗中成立不久的「富貴」商號。
尤渾心情彷彿跌落到谷底,還當自己聽錯了,其時大商雖然商業發展迅速,但商人的社會地位依然十分低下,充其量也只不過略在那些平民之上而已,隨便來個什麼官員,就能對其頤指氣使,哪怕是再有錢的商人也不例外。如今天子給自己的「重任」居然是當一名「低賤」的商賈?但天子既已說出要求,就不容自己反悔,否則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你先別擔心,寡人既讓你去經商,必會給予最大的支持,從現在起,你就是『富貴』商號地主持,」張紫星及時給了他一針強心劑:「只要屆時你達成寡人的一個心願,便可封疆列侯,光宗耀祖!」
封疆列侯!光宗耀祖!情緒低落的尤渾差點被這八個字砸懵,目光一下子變得狂熱起來。這八個字代表著——屆時他這種無名之輩也可以成為一方諸侯,雄立天下!
饒是尤渾平時冷靜機敏,心情也難免在張紫星的手段下大起大落,看著幾乎難以自制尤渾,張紫星暗暗冷笑:什麼叫掌控?這就是掌控!要駕馭尤渾與費仲這樣地角色,除了需要狠狠地敲打外,還要威恩兼施,雙管齊下,才是駕馭的王道。
尤渾總算還能保持住一絲清醒,朝張紫星跪伏在地:「敢問陛下有何心願,小人拼了這條性命,也要替陛下完成。」
是替你自己的諸侯之夢拚命吧……張紫星收起目中譏諷之色,正色道:「寡人地心願是,在我大商疆域內,涵蓋八百諸侯,凡是陽光能照耀到的地方,都能看到『富貴』商號的店舖!」
尤渾並沒有讓張紫星失望,說出了『不達任務誓不回』的豪言,躊躇滿志地走了,就如同先前躊躇滿志地來一般。只是他不知道,在前不久,有個胖子也和他現在一樣,躊躇滿志地離開,而他們得到的都是同一個許諾:「諸侯」!
張紫星目送著「又」一位未來諸侯的離去,嘴角露出一絲自信的微笑:「戰爭,不一定只有真刀真槍地拚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