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陳瀾站在那裡,心裡一時間轉過了無數思量。
杜箏看著陳瀾那沉yin的神se,心裡有些不安。父親是讓她對陳衍說的,兩人雖定下了親,但平日在母親面前,來往並不如尋常未婚夫妻那般避忌,儘管不能說些悄悄話,可jiāo談一些有的沒的卻常常有,這話叫她帶而不是叫她母親,自然是為了他們將來是夫妻。可眼下她因為心裡忐忑,把話直接說給了陳瀾,是不是太莽撞了?萬一讓人家覺得,她是怕將來媳婦難當……
「瀾姐姐……」,「嗯?」陳瀾這才回過神,見杜箏那分明顯露出七上八下的表情,便衝她笑了笑,「杜閣老這話提醒得正是時候,多虧了你盡早說一聲。畢竟,xiǎo四何時能有閒還難說得很,你早對我說,我也能早對老太太言語,及早有個預備。還有……」,具杜箏那有些緊張的樣子,陳瀾不禁含笑走到她身前,輕輕捋了捋她耳畔的一縷luan發:「衝你叫我一聲瀾姐姐,以後若是還遇到這種事,只管對我說才是,我還會不信你?」,「嗯!」杜箏趕緊點了點頭,心中鬆了一口大氣,待聽得外間江氏和母親衛夫人似乎正說得高興,她冷不丁又牽扯了一下陳瀾的衣袖,悄聲說道,「瀾姐姐,你的衣裳鞋襪尺寸,可能告訴我麼?」
「咦?」陳瀾這一回貨真價實詫異了,「你問這做什麼?」
「給瀾姐姐您做啊!」杜箏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見陳瀾似乎是愣住了」她才誠懇地說,「衍哥哥父母都不在了,除了陽寧侯太夫人之外,瀾姐姐你就是他最看重的至親了」這開箱禮我總得預備你的,否則怎麼也說不過去。我本來想問衍哥哥的,可想想他畢竟和姐姐分開兩三年,所以只好直接問你了。」,「你也太周到了些!」陳瀾不覺啞然失笑,心中卻覺得一暖,「那開箱矛嘟是敬獻給翁姑伯嬸這些長輩的,若是連我這個出嫁的姑nǎinǎi也算了進去,你得多做多少針線活?哪怕你nv紅再好,說不得也要熬紅了眼睛,心意到了就行了。」,「那怎麼行」心意也不能是嘴上說說。」杜箏把頭搖成了撥lang鼓,隨即又嫣然笑道,「瀾姐姐在江南,逢年過節衍哥哥還登men轉送你們捎帶來的節禮,除了爹娘的」甚至還有給我的各sexiǎo玩意兒,單單這些我就虧欠了好多呢,一套衣裳算什麼。對了對了,瀾姐姐你喜歡什麼顏se,什麼料子?」,在杜箏的連連追問下,陳瀾只得放棄了勸說她的打算」於是便討論起了針線手藝等等,恍如她在江南呆的那段時日裡學的蘇繡針法,比如江南如今最時興的顏se,比如現如今那些名目繁多的綢緞布料…………總而言之,起初也只是隨口說說,可禁不住杜箏那饒有興致」她也就漸漸把話題引申了開來,竟是說起了江南的風土人情。
外間莊媽媽挑起簾子看了好一會兒」隨即才放下手轉身躡手躡腳地走到江氏跟前。
見衛夫人露出了徵詢的表情,她就笑道:「咱們夫人和大xiǎo姐正說得高興呢,看兩人投契的樣子,就走過一會也不定有興致去賞菊。要不,夫人您和老太太一塊先去瞧瞧?這兒正說著玄武湖呢,要把南京的風景名勝說完,不定要多少時間。」
「那我們先去。」衛夫人知道陳衍和姐姐陳瀾最是親近,也樂意杜箏和陳瀾多說說話,當下不以為意地轉頭沖江氏說道,「我家這丫頭看著伶俐,可其實卻呆得很,就知道打破沙鍋問到底,有時候我都吃不消她。今天就只能讓瀾丫頭受些累,讓她有個說話的地方。」
「大xiǎo姐xing情人品樣樣都好,哪裡會有什麼呆氣,要真是那樣,我家媳婦怎麼會拉著人說這麼長時間話?不瞞夫人你說,她這人看著和氣,其實也挑人,要是平常那些夫人xiǎo姐,這淡淡地說上一會兒話,就能讓人知難而退了。」這平常人口中乃是挑剔媳婦的話,江氏說著卻自豪得很,但轉念間就想起對面還是客人,見衛夫人面上笑容不減,這才放心,忙起身舉手相請,「說是暖房菊huā開得好,其實也都是衍哥兒送來的,還有那一對仙鶴,我就借huā獻佛了。」
衛夫人隨著江氏去暖房看huā,陳瀾和杜箏的話題也漸漸從遊山玩水漸漸發散了開來,到最後兜兜轉轉竟然說到了陳衍。聽杜箏在那眉飛se舞地說著陳衍曾經在杜家院子裡舞劍,在杜微方面前被考較功課的老鼠見了貓,一次送禮時捎帶給她的一隻xiǎo兔子,許諾帶她去騎馬……儘管還只是相持以禮的未婚夫妻,可聽在陳瀾耳中,卻怎麼都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有些前世裡純真愛情的滋味。
「聽上去,xiǎo四還真是挺會哄人的。」,「是啊,盡說些好聽的!」,杜箏嗔了一句,可緊跟著就耳根一紅,趕緊解釋道,「他在娘面前總揀好聽的說,結果娘就總是誇他這樣好那樣好,在爹面前也老是幫他說話。」
「哦,難道你就沒有老幫他說話?」,陳瀾戲謔地問了一句,見杜箏那紅暈一下子蔓延到了整個耳朵,她自是更覺得有趣,只不過知道xiǎo姑娘終究臉嫩,她也就沒繼續戲謔下去,而是拉著杜箏到一邊梳妝台前,笑著開了那個三層的梳妝盒。杜箏站在旁邊看著陳瀾一層層chōu屜拉開,見那雕工jīng細,每一層都分men別類擺著各式各樣的首飾,不禁看huā了眼。可等到陳瀾在最末一層裡頭拿出一樣東西遞給自己,她才愣住了。
「瀾姐姐,你這是……」,「不是現在送給你,只是先給你瞧瞧。」,陳瀾微微一笑,見杜箏接過此物,好奇地左看右看,沒發現什麼端倪又雙手送還了回來,她這才笑道,「不認識是不是?這是老太太當年給我的印章,憑這個可以調動諸多產業和人手。這是侯府的東西,我如今只是代管,終有一天是要給你的。」,小〕說就來wω在兩位賞huā說笑高高興興回來的長輩看來,當陳瀾拉著杜箏的手從屋子裡出來時,那一幕顯得無比融洽和諧。雖說江氏笑說讓陳瀾再帶著杜箏去暖房看huā,可一來時間不早,二來衛夫人終究放心不下家裡,當即只能約定了下一回再來。然而,婆媳倆親自把人送將出去沒多久,隨楊進周去兵部的一個家將就匆忙趕了回來。
遼東大捷!
儘管並不是自己的兒子領兵大捷,但江氏畢竟曾經歷過丈夫兒子兩代人征戰沙場,深深明白那些為出征男人擔心的家人是什麼滋味,此時情不自禁地雙掌合十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好一陣子,她才輕輕吁了一口氣道:「也不知道這一仗打完,是不是就消停了。朝廷這些年總是打不完的仗……」
說到這裡,江氏突然醒悟到這話題多說犯忌,便連忙住口。一旁的陳瀾見那家將猶疑不決彷彿還有話要說,便衝他問道:「老爺還讓你帶什麼話回來?」
「回稟夫人,老爺在兵部見了杜閣老,後來又進宮去了,說是元輔宋閣老召見。xiǎo的在東安men外等了好一陣子,卻有一位公公捎信說,讓xiǎo的先回來,皇上召見。xiǎo的趕緊回了來,在路上就聽到遼東大捷。只不過錯過了信使,可就這麼回來也聽到了好些人議論,有說殺敵十萬的,有說鎮東侯威猛蓋世的,也有說本朝天威更勝太祖的,總之說什麼的都有。」
「是好話就行了。」,江氏笑著點了點頭,讓那家將退下,和陳瀾一塊往裡頭走的時候,不免又輕聲說:「這些天你們倆在外遊玩,我在家時還聽說過,朝廷要派全哥去遼東。如今那邊大捷,想來是用不著他了。其實這本就沒錯,他一今年紀輕輕的將領,不過是因為天恩浩dang機緣巧合,再加上自己敢打敢拚,於是立下微勞,哪裡就比得上那些功勳彪炳的名將老將?」
當母親的江氏不希望楊進周出征在外,陳瀾這個為人妻子的何嘗樂意?此時在自己家裡,她雖是笑著附和,但心裡卻難免頗有思量。
才只是剛剛報捷,街頭巷尾就彷彿點燃了引線一般立時議論了起來,那家將一路回來就能聽到這些,難道只是因為坊間百姓對遼東戰事特別關切?婆婆說是戰事定了,於是萬事皆休,可天知道這是接下來不用打仗,還是僅僅一次普通的捷報?不過,當今天子確實於戰事上頭有一種額外的熱衷,從威國公平緬之後,緊跟著北疆打過仗,琉球打過一場不大不xiǎo的,如今又是遼東……儘管尚難和異時空大明那有名的萬曆三大征相比,但前車之鑒猶在,這樣一直打下去,其他的不說,國庫是否還能支撐?
天塌了是有高的人頂著,可如果自己的丈夫便是別人眼中的高個之一,那她怎麼也沒辦法用那種旁觀者的漠然角度看這一切。否則,當初在江南,她怎麼會費盡千辛萬苦,通過種種法子,在那一部幾十本書裡頭,好容易「譯」出了幾本書來送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