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晉王這一回才真正變了臉色,待得到了湯老再次肯定的答覆之後,他一時間竟是坐在那裡動彈不得。他很清楚,儘管身邊的清客幕僚看似不少,但真婁遇著大事,卻只有自從他成婚開府之後就跟在身邊的湯老才是真正的謀主,其他人頂多只能群策群力地出點小點子。而湯老也對得起他的敬重和名聲,每每在那些緊要關頭,他總能得到些連他都不知道的消息。
「湯老的意思是,如今外頭這詭異動靜,興許是,興許是有人謀算父皇?」
話說到這個份上,湯老自是再也不肯多言,當下微微一點頭。眼看晉王坐立不安,到最後索性一撐桌子站起身,竟是兩眼炯炯地看著他,他不禁眼睛一亮,以為晉王是有了決斷。然而,讓他大吃一驚的是,晉王竟突然往後頭退了兩步,隨即對他一揖到地。
「殿下……殿下你這是幹什麼!」
湯老慌忙上前雙手攙扶起了晉王,心裡卻難免一沉。可晉王卻絲毫沒領會這些,而是執著湯老的雙手,滿臉的誠懇和鄭重:「湯老,你助我多年,最知道我的性子。如今我的心已經是亂了,兼且這消息真假不知,時值宵禁的當口,萬一被人抓著把柄不得了,可一味窩在府裡卻也不成……還請湯老助我拿個主意,無論你說什麼,我無不依從。」
倘若是平日裡晉王如此金心托付也就罷了,湯老只會高興自己的主君有識人之明然而,這會兒自己都已經明示到了這個份上,晉王卻遲遲不能決斷,而且還把這事情推到了自己頭上,他卻禁不住一陣心灰意冷。然而,眼看著那和平日裡一般無二的信賴表情,他只得打疊精神說:「既如此,便請委金總管精心挑選王府精銳二十人分四組出府打探吧。」
「好,就依你此言!」
晉王這一回卻毫不遲疑,立時召來人吩咐了下去。及至那小廝走了他少不得向鄭老噓寒問暖,待得知人當時尚未睡下,仍在那,他自是又說了好一通奉承的話。他素來是最擅長和文人墨客打交道的,即便是湯老剛剛心情很不好,也漸漸被他說得稍稍露出了笑容。然而,就在兩人這秉燭夜談興致正高的時候,外間陡地傳來了一個突兀的聲音。
「殿下湯先生,都快半個時辰了,派出去的人一個都沒回來。」
晉王這下子再維持不住這溫文爾雅的態度,霍地站起身來匆匆出門。
待到了外頭,見那報信的小廝哭喪著臉他頓時劈頭蓋臉地質問道:「怎麼可能一個人都沒回來,門上就沒有人出去打探?還有,可曾聽到外頭有什麼動靜?」
「回稟殿下,金總管親自守在門上,後來又打發了兩個小廝出去打探,可還是一個都沒回來他立時吩咐大門落鎖再不許人出去。至於外頭……之前似乎是傳來了驚呼慘叫之類的聲響,隱約還有……還有弓弦響。」
砰一話音剛落,那小廝就看到晉王面色鐵青竟是一拳重重地捶在那門上,自是嚇得後退一步垂下頭再不敢吭聲。須臾他就看到湯老出了門來,又瞧見晉王衝自己沒好氣地打了個手勢,他立時如蒙大赦地匆匆退走。只走到了院門處,他卻多了個心眼,站在那裡又探頭探腦地等了好一會,正確定應當不會再召喚自己時,他就突然聽到那屋子裡傳來了好一陣爭執,不多時,就只見湯老氣沖沖地出了屋子來,旋即站在那兒不動了。面對這一幕,他正準備開溜,豈料內中突然傳來了一聲厲喝。
「來人!」
屋子門口,站在簷下的湯老看著那小廝匆匆又進來,路過他身邊時歉意地躬了躬身,旋即就進了門去,他這才緩緩往外走去,臉上露出了深深的失落,好一陣子又無奈地搖了搖頭,心裡想起了剛剛那一番對答。
「殿下,既是那些人不曾回來,足可見外間如今動向不妙。若是皇上掌控了大局,即便覺得殿下這些人來得不是時候,要麼就直接派了禁衛過來看守四面大門,要麼就會打發個人回來知會一聲,斷然不會就這麼靜悄悄的。如今之計,應當把所有王府護衛齊集起來,合成一隊往外突破,不論走到順天府也好,北城兵馬司西城兵馬司也罷,甚至是外皇城巡守紅鋪,總不能坐以待斃。」
「湯老,剛剛出去的人一點消息也沒有,這時候貿然再派人出去,不外乎是送死!當務之急,是立時把咱們府裡守好,否則若是這兒出了事情,那就沒有什麼以後了!」
想到那會兒晉王強硬的口氣,走到院門處的湯老腳下一頓,隨即又回過頭來看了那邊屋子一眼,繼而伸手伏在了那門框上,自然而然地深深歎了一口氣。
「殿下,這當口不是謹慎的時候啊!」
鏡園門前那條原本昏昏暗暗的胡同,此時卻每隔十幾步就紮著一根松脂火把。每一根火把都深深扎入了地裡,可火把旁卻詭異地不見人。只是,在對面的圍牆後頭,卻隱隱能聽到一些悉悉翠翠的聲音,甚至還能影影綽綽看到那高牆上似有人影。
就因為這個,趴在東西角門上通過那小窗觀察外頭的小廝們把消息傳進來,再加上剛剛進來的那幾個人如此叫囂,秦虎雖是最終格殺一人擒下兩人,可仍舊不敢輕舉妄動。在戰場上,火器和騎兵的並用,被證明是對付蒙元的利器,而在京師這種地方,若是萬一用起了火攻,那後果可以說是不堪設想。於是此時此刻,他唯有用手攥緊了刀把。
「虎爺……夫人出來了。」
「該死!」
秦虎惱怒地罵了一聲,可等到那家丁瞪眼睛看著自己,他才想起這話容易造成誤會卻也不及解釋,直接吩於左右看住了,隨即就緩緩後退。待到看見戴著帷帽的陳瀾在長鏑和紅纓的護持下出了西面的邊門,他立時快走幾步迎了上來。
「夫人,都是俺的過去……」
「別說這種喪氣話,誰不知道你這大力士是叔全麾下第一勇士?」,見秦虎聞言更是臉色赤紅,陳瀾望了一眼被人團團圍住的那幾個人,這才頜首說道「眼下的情形自是怪不得你。你讓他們讓出一條路來,然後都退到西門裡頭去,我帶著長鏑和紅纓過去說話。」
「可夫人萬一這些窮凶極惡之人發起瘋來……」
「如果那樣,自然就是命了,只不過……」陳瀾微微一頓」隨即深深吸了一口氣,面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我相信,要比命數,我不會輸給任何人!」
「過……,好只不過俺守在西門,要是他們敢有什麼huā樣,俺饒不了他們!」
秦虎說完這話便上得前去分派。儘管不少人都頗為遲疑,可剛剛這幾個黑衣人的叫囂以及外頭街上的情形他們都聽到了看到了,因而最終都選擇了服從隨著一撥撥人的有序退出,偌大的院子當中便只餘下了那個倒臥在地的屍體,而那剩下的三個黑衣人甚至沒在意秦虎臨走前,一手一個把自己的兩個俘虜都提著走了。
見陳瀾只帶著兩個戎裝婢女徐徐走來,居中的那個黑衣人打了個手勢,另兩人微微躬身份別退出去了老遠。面對這情形,陳瀾不禁腳下一頓,可緊跟著對面就傳來了一個她沒辦法忘記的聲音。
「縣主別來無恙?」
幾乎是一瞬間,陳瀾就打手勢讓長鏑和紅纓暫且停住旋即又緩步上前,卻在人前三步遠處停下了,臉色沉靜一言不發。果然,她能忍住,對面的那人卻分明沒這樣好的耐性,當即又壓低了聲音,慢悠悠地說道:「,當日,貧尼曾經說過,請縣主去一觀那真跡,只縣主卻是拒絕了,只不知道如今,你可否後悔了……」
話音剛落,龍泉庵主就陡然之間又跨前幾步,眼見陳瀾紋絲不動,她微微一笑,寬大的袖子輕輕一甩,原本縮在袖子裡的右手隨之一動,一把明晃晃的利刃就勢抵住了陳瀾的腰間。見對面的長鏑和紅纓彷彿覺察到了什麼,似乎隨時都會衝過來,她卻依舊鎮定。
「縣主,貧尼只想好好說幾句話而已。」
不用回頭,陳瀾也知道長鏑和紅纓必定瞧出了什麼,而不遠處的秦虎更不會忽略自己此時的處境,當即沉聲喝道:「你們都別動!」,撂下這話,她才看著近在咫尺的龍泉庵主,低聲說道,「庵主究竟想怎樣,直說不妨。」
「想怎樣?」,龍泉庵主不以為意地用左手放下了風帽,露出了光溜溜的腦袋,旋即直勾勾地看著陳瀾,「你來龍泉庵之前,我就聽說過你這個人了。京城豪門世家不少,更何況你一個無父無母的弱女子,更比不上那些父兄呵護的千金。但你足夠聰明,足夠謹慎,該展露才能的時候便絕不錯過,遇上機遇又能牢牢抓住,所以才有了如今的風光。只是,在這世上,光有這些還遠遠不夠,你不夠狠!」
見陳瀾不為所動,她卻並不以為忤,反而笑了:「你以為我是讓你殺人越貨麼?所謂心狠,只是說該不容情時絕不容情。林長輝打天下的時候可以和所有戰將稱兄道弟,治天下的時候亦是能和沐大哥把酒言歡,可日久天長,他依舊能痛下決心斷絕後患,這便是所謂的聖主明君殺伐果斷。當初征戰天下時,胡春華可以把自己的口糧讓給軍士,於一干姬妾亦是親切和藹,可一到母儀天下之後,她卻能夠幽禁丈夫,逼死皇貴妃和庶子,這就是所謂的賢後。至於當今皇帝,用你時對你恩寵有加,不用你時就棄若敝屣,盧逸雲的下場便是前車之鑒。」
儘管對龍泉庵主早有懷疑戒備,但聽其毫無敬意地直呼太祖和高後的名字,聽其對皇帝任意指摘,陳瀾不禁暗自苦笑若是她心狠當初是不是就不該為了防止事情鬧大而諱莫如深,早就該斷然派人將這位龍泉庵主連根拔起?至於所謂君王的寵信,很少有長久不衰的例子,她就算知道,眼下也只有選擇依附,僅此而已。
「庵主大張旗鼓見我,就是為了告誡這些?」
「你那夫婿的一切榮光都是皇帝給的,若是有朝一日皇帝不在如何?若是有朝一日皇帝不再信賴他了如何?亦或是有朝一日,你的丈夫有了新歡時如何?只看眼前不責將來,算不得什麼智者!」
說到這裡龍泉庵主的眼神中漸漸閃動著某種狂躁的光芒,竟是沒注意到陳瀾的不以為然:「想當初,我就是太愚蠢了。沐大哥娶了寧國長公主,我憤而出家,結果林長輝卻送了我龍泉庵,我便以為他是個性情中人。可沐大哥仰藥自盡後,宮中就傳來了寧國長公主和遺腹子相繼病故的消息。我滿心驚怒,一直在星星唸唸惦記著報仇直到輾轉接到她的臨終絕筆,還有那個襁褓中的孩子,我才知道,我終究是不如她。她自盡的時候掐死了一個孩子,卻把真正的兒子悄悄送給了我……沒想到到頭來相信我的人,竟是我最嫉妒痛恨的情敵!」
此時此刻,陳瀾只覺得腦際猶如一道驚雷劈過,甚至用了極大的力氣方才站直了身子。自從知曉歷史的那個拐點,她就知道自己在這個世上並不是唯一的,於是謹言慎行不敢顯出任何行跡,然而,倘若真是照龍泉庵主這麼說那便是一個百多年前的人,如今卻依舊如此容貌難道這世上真有長生不老?她一下子死死攥緊了拳頭,呼吸卻難以避免地粗重起來。
然而,龍泉庵主卻絲毫沒有就此打住的意思,彷彿要避免她跑開,一隻手竟是死死拽住了她的袖子:「縣主信神佛麼?」
不等陳瀾回答,她就自顧自地說:「我皈依佛門,在青燈古佛前唸經念了十年,卻曾經根本不信。可沐大哥那樣一個驚才絕艷的人,卻偏偏信奉神佛。他甚至還在參拜龍泉庵時,虔誠地捐了一座佛像。那一次留宿時,他恍惚之間對我說過,如果沒有天上的神佛賜給他第二次性命。他也就是在一個三流大學渾渾噩噩,儘管我不明白,但是當晚,他就吟了一首甜水歌,等他回去之後不久,朝廷的石刻就到了,卻只有前頭四句。」
聽著這些話,陳瀾不知不覺漸漸抱緊了雙手。對於自己這第二次的人生,她也曾徑驚疑過彷徨過,但是在生存的壓力面前,她選擇了全心全意地拚搏求存,甚至不曾有時間去考慮什麼神佛,什麼信仰。
所以,龍泉庵主對於沐桓的形容,讓她看到了一個遠比想像中更加【真】實的同仁。那個人也會彷徨,也會茫然,甚至因為自己的經歷而篤信神佛。
於是,不等龍泉庵主張口再說,她便深深吸了一口氣,旋即接口說道:「若照庵主這麼說,您歷經了百多年時光得到了長生,早就應該什麼都看開了,若如此,又何必再於俗世拚殺?」
「長生…「這天底下哪有長生!」龍泉庵主一把揪住了陳瀾的衣襟,那聲線就猶如九幽地獄之中傳出的一般低沉,「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我當年吐血死在了那石刻前,而今生甦醒時,卻還是在那石刻前,只卻換成了另一個可憐的女子!知道她是誰麼?她的父王被當今天子幽禁致死,兄弟說是幽禁西內,卻都是暴亡,自己一個已嫁女被夫家所出,隱姓埋名寄居庵堂「……兩世為人卻都是遇到如此慘劇,你還讓我看開些?你以為我對你說這些,只是一時激憤?你聽了這些,以為都是白白聽的?」
龍泉庵主越是吐露得多,陳瀾心中的戒懼便更甚。此時此刻,見對方已經不惜揭露了兩重身份,她便小心翼翼用眼角餘光瞥看著身後的長鏑和紅纓。發現長鏑的手始終緊緊扣著腰間,她更是努力調勻呼吸,聲線卻仍是平穩。
「天下懷有奇冤的人不知凡幾,庵主固然是其中之最,但是為了一己之私害死的人難道還少嗎?吳王身為皇子卻會選擇謀逆,之後更是自縊,總少不了有人挑唆吧?東昌侯家人上下六。」想來總不至於闔家皆有死志吧?張閣老離奇過世,更不會脫得了陰謀二字吧?甚至還有淮王,錢媽媽,不計其數的其他無辜人……,…庵主你自己身負大恨奇冤,難道其他人就都該死!」她這一次卻沒有壓低聲音,而是刻意地漸漸提高聲線,到最後那話語中隱約帶上了金石之音。見龍泉庵主面上肌肉抽搐得越來越厲害,眼神亦是變得凌厲至極,她卻絲毫沒有罷休,又一字一句地說道:「只可憐了庵主這滿腹好機謀!」
陳瀾此言一出,龍泉庵主終於再也忍不住了,一閃念便是猛然揚手」指掌中刀光宛然。而剎那間,一直在等待脫困之機的陳瀾沉腰偏身,一直深深藏在袖子裡的短劍終於露了出來」穩穩當當架住了龍泉庵主的含怒一刀。儘管是蓄勢已久,但她仍然被那股大力帶得一個踉蹌,倉促間卻是微微蹲下一掃腿,果然對方一個猝不及防,竟是被她絆了一下。說時遲那時快,趁著這難得的機會,她猛然發力,左手一把抓住了龍泉庵主的一隻胳膊,旋即左手舉劍一切一橫,竟是劈手打落了她那把短刀。
此時此刻,紅纓和長鏑固然是立時竄將上前幫忙,剛剛離著幾步遠的那兩個黑衣人亦是迅速趕了過來。只他們倆還沒近前,就只聽一聲暴喝,隨即就看到了兩道黑影到了眼前。儘管兩人反應極快,但還是一個被砸中了腦門,一個被砸中了肩膀。而趁著這當口,又是兩枚短箭隨後跟來,兩人只是倏忽間便又中了重重一擊。
瞥見剛剛劈手丟了兩塊瓦片砸人的秦虎已經趕了過來,長鏑自是慌忙上前頂上了陳瀾。她畢竟是訓練有素」也不顧龍泉庵主那瘋狂的模樣,直接飛起一腳斜擊其腰。出乎意料的是,這本該是能讓壯漢倒下的一擊,卻只是讓龍泉庵主踉蹌後退,反倒是長鏑自己一下子按住了腳」隨即才蹦了上去,赫然是拿著一枚短箭抵在了龍泉庵主喉間。就當陳瀾被搶上前的紅纓一把擋在身後時,她卻只見龍泉庵主緊緊盯著自己,突然又發出了大笑。
「好,好!果然不愧是急智,先是大模大樣地出來,卻依舊留著自保之力,是我看錯了你!本想拖著你這個知道甜水歌的人一塊走的,結果到頭來年被你躲了過去。最後不妨再對你多說一句,這麼多年了,次次奪嫡都是腥風血雨,這一次也不例外,沒有我,照樣還有別人!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再死第二次又有何妨?」
話音剛落,她竟是主動朝長鏑那短箭僕了上去。儘管長鏑嚇了一跳,慌忙縮手不迭,但究竟是已經晚了,眼見對方那笑聲變成了一陣痛苦的嗚咽,隨即後退著癱倒在地,不消一會兒就沒了聲息,她不禁有些無措地看著陳瀾,隨即手一抖,那一枚沾血的短箭竟掉在了地上。
「夫人,我,「」
她這話還沒說完,秦虎就已經上前蹲下試了龍泉庵主的鼻息,又扭過頭說:「夫人,我帶人立刻去外頭看看!」
陳瀾僵硬地點了點頭,等到秦虎帶人匆匆離去,紅纓也過來攙扶住了她的胳膊,她才覺得滿身力氣都已經洩盡,竟是連雙腳都漸漸打起了顫來,根本挪動不了步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聽到了身邊傳來了一陣呼喚。
「縣主,縣主!」方太監看到陳瀾原本渙散的眼神終於有所好轉,不禁長長吁了一口氣,隨即陪笑道,「小的剛剛聽說這情形,實在是嚇死了,要不是的了信息之後死命攔著,七爺幾乎要立刻過來。您如今覺得怎樣,要說您還真是女中英豪川儘管方太監接下來又是好一通逢迎奉承,但陳瀾只覺得滿身疲累,到最後只能微微領首就算是回答過了。只在兩個婢女攙扶下走到西門的時候,她忍不住再次回過頭來掃了一眼龍泉庵主那仰天躺著的冰冷屍體,心情卻仍是激盪難以平靜。
外頭的火攻如今看來大約只是虛張聲勢,事情也該已經完全平息了,可為什麼她絲毫覺察不到什麼如釋重負的輕鬆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