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事先得了訊息的雲姑姑和柳姑姑,還是對皇帝突然駕臨而措手不及的楊進周陳瀾,都沒想到皇帝不是簡簡單單停留片刻就回去,反而說要索性吃完晚飯再走。儘管本朝開國太祖林長輝就是常常駕幸臣下之家,歷代君王也常用這一手表示恩寵,但真正輪到自己頭上,仍是不免手忙腳亂,更何況家中僅有的三個主人裡,兩個還未完全從那一場驚魂中回過神。
而且,這一應飲食等等若走出了岔子,誰來負責?
好在有隨行的方公公派了兩個內侍去廚房盯著,雲姑姑也跟了去幫忙,楊進周雖覺得如此仍不妥當,苦勸無果之後,他終究只能頹然放棄。更讓他瞠目結舌的是,皇帝竟是打發了他出去,只留著柳姑姑在屋子裡相陪,也不知道對陳瀾說了些什麼。他在外頭等到都快急瘋了才見著兩人出來,但只見前頭的皇帝面色如常,柳姑姑卻在悄悄擦拭眼角,這一下子心裡那種不安就更強了,偏生還沒法分身去妻子那兒探問!
而這會兒吃飯就更不用提了。儘管下人們只道是天子派了一位親近的郡王前來探望,可他終究不敢就這麼瞞著母親,於是親自去母親江氏那裡稟明了。可江氏過來行了禮之後,終究是被皇帝不容置疑地攆了回去休息。而陳瀾亦是被勒令在床上休養,又留下了燕窩茯苓霜玫瑰露等種種彷彿不要錢似的賜物,而他只能在外頭茫然小心地陪著皇帝。
而就在這當口,陳衍和羅旭居然一塊殺了過來,這真是亂的…………
西屋裡,一想到天子就在一牆之隔的東廂房,陳瀾就覺得有些腦仁疼。可是,腦海中彷彿仍然迴盪著皇帝那一番推心置腹似的話,讓她在擔憂之餘,卻又多了幾分溫暖。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對於父親的記憶都極其淡薄。前世裡」那個男人因為不想承擔責任,於是拋下重病的弟弟以及她和母親消失得無影無蹤,以至於母親承受不了打擊精神恍惚遭了車禍;這一世,那個名義上的父親亦是為人區區幾句話就背棄了祖母朱氏的多年養育,自暴自棄地早早死了,母親更是由此重病,最後撇下她和陳衍這對姐弟在這高牆大院中獨自掙命。
母愛是什麼,她曾經一度感到茫然,但直到祖母朱氏回心轉意,直到宜興郡主認了她做乾女兒,直到杜夫人衛氏對她善意關懷,她終於彌補了那二十幾年的缺憾;可父愛是什麼,她幾乎從不曾品味過,沒想到今天,一個從來沒想到的人」竟是讓她體味到了這種感覺…………
「夫人!」
陳瀾聞聲抬頭,就只見柳姑姑腳下生風地衝了進來,臉色有些古怪,她頓時露出了徵詢的表情。果然,柳姑姑絲毫沒有任何賣關子的意思,三兩步衝上前來就上了床前踏板,隨即單膝半跪了下來:「夫人,四少爺和羅世子一塊來了!」
「四弟」還有羅世子?」陳瀾聞言大訝,想到陳衍平日風風火火的個性和今天的木知木覺,她忍不住輕輕敲了敲額頭,隨即才問道,「那這會兒兩人在哪兒?」
「皇上下了旨意」召了他們到這兒來。」
此時此刻,陳瀾一下子愣住了。左思右想,她最後只能斷定,是朱氏有意瞞著陳衍,於是才讓小傢伙在韓先生那兒定定心心上完了一天的課,而至於此時眼巴巴趕過來」則多半是羅旭通風報信幹的好事。只羅旭也就罷了,終究是文淵閣行走,常見皇帝的御前信臣」可陳衍如今才十三歲,萬一在皇帝面前一嗓子說出什麼亂七八糟的話」那就…………
她突然掀開錦被,跋拉著鞋子就要站起身,可雙手才一撐床板,卻被人一下子按住了。具柳姑姑滿臉的不贊同,她只得訥訥解釋道:「只叔全一個人在皇上面前,小四又是脾氣火爆的,我實在不放「心……」
「夫人,難道剛剛皇上說的話您都忘了?」柳姑姑不由分說地押著陳瀾重新躺在了床上,又為其蓋好了被子,隨即一字一句地說,「這一次看似您只是磕著點皮,但一下子昏厥了這麼久,足可見平日裡身體還是虛的。仗著年輕熬幾年十幾年興許都沒事,可誰知道會不會落下病根?再說了,皇上能夠對您說這些,這份關切,這份信賴,宮裡宮外還有幾個人比得,哪怕是看在您的面上,也必然會對四少爺額外寬容,就算一點小失儀也不要緊。倒是您,若抱病出去,皇上反而會覺得您太過護著四少爺子飛再說,老爺心裡又豈會不心疼?」
陳瀾平日能言善辯,可是,在柳姑姑這樣一套一套的話勸說下,她只覺得啞口無言,末了才點了點頭:「我明白了,這回是我想岔了,全都依柳姑姑就是。只皇上留在咱們府裡,安全等等最是要緊,有勞姑姑……只「知道知道,夫人就放一萬個心。」柳姑姑打斷了陳瀾,就索性服侍了她躺下,又小心翼翼掖好了被角,這才坐在床邊笑吟吟地說,「您好好睡,奴婢就在這旁邊守著您,免得您又胡思亂想乃至於跑出去。老爺都回來了,內外還有我和雲姐姐,天塌了也有別人頂著,您就歇一歇吧。恕奴婢說一句夾不敬的話,您什麼都好,就是這心思太重了。」
心思太重……「……可不是,都這種時候了她心裡還有那麼多念頭。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這話說得真好,橫豎眼下那麼多人全都窩在她家裡……想著這些,陳瀾眼皮子漸漸耷拉了下來。
在一旁的柳姑姑看來,不一會兒,旁邊的人兒的呼吸聲漸漸均勻,臉上亦是露出了一絲安心甜美的笑容。她看著看著,突然忍不住伸出手去理了理陳瀾耳邊的一縷頭髮,嘴裡又輕輕念叨了一聲。
「夫人,千萬別再走皇后娘娘的老路。皇上從前勢單力薄,一應事情都是和皇后娘娘商量,所以在最初那最苦的幾年裡,皇后娘娘勞心勞力,再加上還有宮中每年幾大節幾大壽等等要應付,身體就這麼一天天垮了下來。要不是更新O如此,又怎麼會這麼早就走了?皇上心中一直惦記著」想來也愧疚著,否則,剛剛又怎會對您說出那樣的話來?」
怡情館東廂房明間的隔仗後頭,此時正擺了一張四四方方的桌子。主位上坐著皇帝,陪倚在側的楊講周坐了左手邊,剛剛空空如也的另兩邊這會兒也坐著兩個面色不大好看,顯然是如坐針氈的人。
只相比羅旭,陳衍的反應難免更大一些,剛剛拜見行禮到時候,若不是他跟著韓明益長了許多見識,就差沒有腦袋一片空白說錯話了。
所幸,這會兒皇帝的目光還在羅旭身上:「內閣都說如今忙得腳不沾地,你居然還有空四處亂逛?可是要朕去對三位閣老說,給你再壓壓擔子?」
羅旭嚇了一跳,趕緊把腰背挺得筆直:「皇上」臣是難得有空閒按時下值,因得到消息就往韓先生那兒走了一趟,不想陳小弟恰好在……」
他這話還沒說完,最下手的陳衍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竟是突然插話道:「皇上,不關羅師兄的事,是我從羅師兄那兒得知了姐姐和楊伯母早上遇著了驚馬,險些出了大事」一時情急就拉了匹馬直接出了來,師兄眼見這般就立時追了上來,都是我的錯「……」
「都是你的錯?」皇帝似笑非笑地看著陳衍,見他雖是努力昂首挺胸,可那油光可鑒的額頭卻暴露了一切」於是嘴角笑意不禁更深了些,「你老是和羅旭廝混在一塊,難道不知道有人傳言過,他曾經對你姐姐有意,就不怕因此惹出什麼流言來?」
羅旭面色一變,原本要開口幫忙轉圜,可看到皇帝一個警告的眼神,只得強忍住了。而楊進周則是很想設法使個眼神暗示,奈何他對眉來眼去的勾當素來不熟悉,因而見陳衍熟視無睹,只顧著自己皺小眉頭」他也只得暗自無奈。低頭想了好一會兒的陳衍終究再次昂起了頭,認認真真地說:「毛詩有雲,涇渭相入而清濁異。先生更是曾經教導,謠言止於智者。曾子之賢尚被人謂之殺人,更何況他人?只要姐姐和姐夫恩愛和睦,何懼點滴謠言?」
說到這裡,陳衍微微一頓,隨即歉意地看了羅旭一眼。這一眼頓時讓羅旭面色激變,才想張口就被陳衍搶在了前頭。
「再者,羅師兄蒙皇上賜婚張閣老家的干金,但凡非別有用心的人,決計不會聽信那等流言,至於市井小民常津津樂道豪門家事,難道禁絕人言不成?再說,羅師兄在如今這等繁忙的情形下,還在悄悄幫張小姐解決一樁大麻煩,日後成婚了,想來也必定恩愛,那些謠言就如同無根之萍,無非是詆毀人而已!」
前頭還引經據典,這會兒卻是露出了小傢伙狡黠的本質,一時間羅旭為之氣結不提,就連楊進周也是莞爾。沒等這兩人說出任何話來,皇帝就伸手阻止了他們。
「朕只是想聽聽他這小兒的稚語,你們兩個不用慌張。還有,勸朕回宮的話也不要再提了。朕說過晚飯後再走,就是晚飯後再走,倒要看看哪個牛鬼蛇神敢打算盤!對了,在宣武門大街擲出套索套住了那匹驚馬的鎮東侯世子,你們三個從前可見過?」
面對這個名頭,楊進周和羅旭交換了一個眼色,而陳衍則是在那兒皺眉苦想。臨到最後,三個人同時搖了搖頭,結果羅旭頭一個遭到了皇帝的白眼。
「那可是你的鄰居,在你家隔壁住了快一個月了,你竟然不知道?」
什剎海附近的地段寸土寸金,除了達官顯貴用來消暑的園子之外,就是御賜地皮的佛寺道觀。只那些園子宅邸大部分是常年有人住的,少部分卻是只有一些僕人看著房子,畢竟,楚朝至今仍是勳貴武將鎮邊關,有的需把家人留在京城,有的卻是世鎮邊關,直到嫡長子年滿十六方才送回京城冊封世子,於是偌大的宅邸常率要空上好一陣子。
這其中,鎮東侯那座位於銀錠橋的豪宅便是如此的光景。十幾年來,除了鎮東侯奉命進京述職在此居住之外,其餘時候就只有一個老管事帶著人看著這老宅子。所幸修繕佈置無不精心,此次長子蕭朗進京冊封了世子,住在這兒倒也便宜。只一方是地頭蛇似的世僕,一方是從奴兒干都司初進京城的世子,彼此不免都有些不慣。
此時此刻,站在書桌前頭的老管事說得苦口婆心,坐在書桌後頭的蕭朗卻只顧著看書。那老管事說得口乾舌燥,他卻是仍然面色紋絲不動」老半晌才放下手中書卷道:「你不必再說了。京城的權貴出入坐轎前呼後擁,但在奴兒干城,我五歲就在恨古河中游泳,十歲就跟著大人馴馬,十五歲便在林中狩獵黑熊猛虎!我知道京城有京城的規矩,但鎮東侯有鎮東侯的規矩!那些最凶厲的生女真我尚且不懼,又何懼京城那些只會鬼鬼祟祟的人!」
面對蕭朗那一張冷臉,老管事只覺得腦殼都疼了」但仍是不得不打疊精神勸說道:「世子爺,小的知道您勇武,但在京城這地兒」斗的不是套馬殺熊,斗的是心眼,小的只怕您一個不留神被人算計了!就拿今天來說,海寧縣主那般尊貴的人,出門坐車都會遇著駕轅馬受驚,而您平日裡一個人都不帶出門,出了事可怎麼好?前幾天荊王殿下雖說是受皇命帶您一觀京城景象,但他那名乒實在是太不好了」又不是什麼熱灶王爺,您何妨遠著些,「……」
「唐管事,你逾矩了!」
蕭朗終於是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冷冷地站起身來:「奴兒干城從來都是獨立於朝堂黨爭之外,我也是一樣!至於什麼熱灶冷灶」我也根本不在乎,合則來不合則去,他一早就對我說過他名聲不好,我也只是和他游過護國寺和八大處,這也值得你拿來說道?下去吧,下次你若是再拿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來說話」休怪我不顧情分!」
及至老管事無可奈何地告退離去,蕭朗才坐了下來,有些躁動地隨手把手中的書丟到了一邊」眼前又浮現出了今日遇著驚馬時的情形。幾乎是一瞬間,絲毫沒猶豫的他一面拍馬狂追」一面拿出了褡褳裡頭的套索,飛躍下馬的時候就順勢拋出了套索,結果一如從前捉馬馴馬的經驗一樣,成功套住了那左前腿。在那黑塔大漢衝出來幫手之後,他本能地搭了搭那匹口吐白沫的健馬頸脈,結果就覺察出了不同一般的搏動。
而且……,…馬車上的人竟是上次和荊王同游護國寺時見過的海寧縣主陳瀾!
「世子爺,世子爺!」
聽到門外這聲音,蕭朗一下子驚覺回神。思路被打斷的他有些發惱,那聲音自然是比平日更添了三分冰寒:「何事!」
門外的那人彷彿是被嚇著了似的,好一陣子才囁嚅著輕聲說道:「世子爺,荊王殿下命人送了信,是呈進來,還是退回去……」
自打和荊王走動了兩回之後,不但是唐管事,而且連奉父命隨同而來的幾個護衛家將,還有兩位被推薦入國子監的士子,也都小心翼翼地提醒了好幾遭,蕭朗只覺得要多惱火就有多惱火。此時聽那門外的人竟然直接說什麼呈進來還是退回去,他立時心頭大怒,當即厲聲喝道:「堂堂親王的書信,爾等也敢這般怠慢?快呈進來!」
須臾,一今年輕小廝就誠惶誠恐地進了屋子,雙手呈上了一封書信,還想再說什麼時就對上了那一雙比冰雪還冷的眼睛,一時間只覺得彷彿有一桶冰水迎面澆下,慌忙就趕緊溜了出去。而蕭朗則是瞪著信封上那幾個熟悉的飄逸大字,瞇了瞇眼睛才打開了。
「蕭卑鈞鑒。」短短的四個字看得蕭朗立刻生出了發火的衝動,嘴唇一時抿得緊緊的。嗯想那人也不在眼前,罵了也是白搭,他只得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無聊,這才繼續往下看。這一看之下,他剛剛那種微妙的表情立時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深深的肅重。從頭到尾整整看了兩遍,他方才突然再次開口喝道:「來人!」
聞聲進來的又是剛剛那個小廝。偷眼覷見蕭朗那張俊美的臉上血色盡退,可那種煞白卻平添某種冰寒,他連忙吞了一口唾沫,又低下了頭:「世子爺有什麼吩咐?」
「府裡如今還有能戰的家將幾何,家丁幾何?」
面對這個問題,這一下子換成那小廝面色煞白了,連聲音都有幾分顫抖:「世子爺您問這個幹什麼?小的……,小的只是書房裡伺候筆墨的,不知道,不知道這些……」
「蠢貨!」蕭朗立時冷冷撂下了兩個字,旋即不容置疑地說,「那就去找知道這些的人來見我!一炷香,一炷香功夫我就要看到人,若是遲了」軍法處置!」
最後那四個字一下子擊潰了那小廝陽奉陰違的心思,慌忙答應一聲就跌跌撞撞衝了出去。不一會兒,剛剛才來過的唐管事腳下匆匆地進了屋子,施禮之後還不等他開口勸說什麼,蕭朗就一字一句地說:「什麼都別問,立時把這些人都召集起來聽候分派!這是軍令,我如今不是你的世子爺,而是鎮東都督府都督從事」你聽明白了嗎?」
原是以為自家世子爺終於和荊王交惡,此時正打算帶人打上門去,可是當頭這麼重重一棒砸下來,那唐管事立時一下子站直了腰桿。見蕭朗的眼神冷靜神色肅然,他立時單膝跪下行了一個端端正正毫無瑕疵的軍禮。
「卑職領命!」
眼看唐管事大步離去,絲毫沒有之前那陳腐的暮氣,蕭朗這才滿意地微微點了點頭。低頭又掃了一眼案上的書信,他的嘴角不由得往上微微一挑,隨即握緊拳頭輕哼了一聲。
那傢伙看似言語親和不擺架子,使人如沐春風,其實卻狡黠得很」雖要做好萬一的準備,卻不好盡信。如今之計,分派好了之後還得親自跑一趟才行,否則真鬧出大事來,必然違了父親教導……諒他不敢騙我」否則事後非叫他好看!
鏡園中的家宴仍在繼續。說是家宴,但楊進周這個主人和陳衍這個小舅子顯然不是主角,羅旭這個知己好友也不是主角,只有坐在上首不時撂下一兩個刁鑽問題的皇帝,方才是此時此刻真真正正的主角。在最初的不習慣之後,羅旭被陳衍的天不怕地不怕給感染了」索性也豁了出去,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該說的說,尤其是當看見楊進周頻頻目視西屋」他更是舉起酒杯痛喝了一氣。正打算去揭酒壺蓋子的時候,他就聽見楊進周說話的聲音。
「皇上」這兒靠正房的西屋寢室太近,您剛剛還請夫人要多多靜養,而且眼下時間不早了,是不去……」
「怎麼,你叔全要下逐客令?」皇帝見楊進周猶豫了片刻,終究站起身來長身一揖,又要下拜說什麼,他便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你的意思朕知道了。只偷得浮生一日閒,你就讓朕在你這安樂窩裡再盤桓片刻,下一次再來,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羅旭趁皇帝舉杯飲酒的時候,悄悄對楊進周豎起了大拇指,可一低頭就看見陳衍已經趴在了桌子上嘟囔著什麼,不禁疑惑地晃了晃陳衍面前那酒壺,隨即不禁氣結。侯府家教森嚴,師門最重節制,想來小傢伙一直想喝酒卻沒逮到什麼機會,今次終於是圓了心願了!
又坐了好一會兒,皇帝終於放下杯盞站起身,淡淡地點了點頭說:「好了,今日一來,朕的心願也已經了結了。叔全,紀曦,你二人一個豁達,一個大度,果然沒有讓朕失望。只將來的路還遠得很,休要為如今一時顯達便忘了形。」
「謹遵皇上教漵」
兩人先後答過之後,互視一眼,楊進周便搶先說道:「時候不早,不若微臣再挑幾個家將護送皇上回宮?」
「你別忘了朕剛給了你假期!」皇帝微微一笑,又看著羅旭說,「你也是一樣,不要只顧著朋友忘了你母親。陳小四在這兒廝混一夜不要緊,可你明日還得上朝,快些回去!」
羅旭心裡不安,正磨磨蹭蹭的當口,就只見方公公突然從一側珠簾進了屋子,行過禮後就開口說道:「皇上,鎮東侯世子在外頭,說是有事求見楊大人。」
皇帝微微詫異,隨即就笑罵道,「他來京城日子不少,卻是從不肯往來權門,最是孤家寡人一個,這回怎麼起意到了這兒來?這才想到來討救命之恩?」集而,只是片刻的戲謔之後,他就一下子瞇起了眼睛,心裡剎那間閃過了一個念頭。
莫非是宮裡有什麼消息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