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師兄！」顧雨晴下意識地往方辰面前一攔，提醒道：「方大哥乃是本屆乾龍會上的新進弟子，一年內不接受任何挑戰。」
柳海將視線轉向顧雨晴，表情這才起了一絲變化，顯得有些失落：「閉關前，我還與師妹一道向師尊請安，沒想到這趟出來，卻是物是人非了！」
被他如此一說，顧雨晴不自禁地低下了頭。她進內峰之後受了這位柳海師兄諸多照拂，想到以後彼此立場不同，心頭多少有些難受。
「師妹放心好了，你什麼時候見到過師兄破壞門派規矩？我只是想要看看這位方師弟究竟是何等天賦異稟，竟然能夠以剛剛踏足凝原境的修為，便讓師妹你死心塌地！」柳海雖然嘴裡不說，可是語氣中濃濃的譏諷還是不可抑制地傳出。
顧雨晴倏然抬頭，眸子中的歉然盡數退散，冷冰冰地道：「師兄如今已二十有六，方大哥不過十六歲，卻能力敵凝原三階原武者！若是給方大哥十年，不知師兄是否還有這底氣說話？」
旁的事情還好商量，但是想要侮辱方辰就不行！
這——
是顧雨晴最執著之處所在！
柳海不禁一愣，顯然也沒有想到這位印象中性子溫柔、說話輕聲細語的師妹，有朝一日會態度如此凌厲對自己喝斥！
事實上，自打顧雨晴入了內峰，成為真傳弟子。朝夕相處之下，他就對這位小師妹產生了一絲說不出口的情愫。
可是他與柳鎮岳二十三年父子，自然清楚對方心中在想些什麼，知道他是將顧雨晴暗暗留給了嫡親獨子！
所以，柳海只得將這縷愛慕之心生生掐滅。
再加上顧雨晴一直視他為大哥，對他的態度也遠比對柳晨要好。這多少讓他有些安慰，不管如何只要保持現狀下去，或許日後還能有所變化，誰又知道呢？
可是——
如今被顧雨晴毫不留情地當面訓斥，他清晰感覺得到日後不僅僅是愛慕之心再難得到滿足，怕是連這一份兄妹之情都無法保住了！
我，柳海，二十六歲晉級凝原六階，難道連這麼一個初入內峰之人都比不上？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就如此重要？
柳海心頭掀起了滔天巨浪，無聲咆哮！
心頭被壓抑多年的慾望被刺激得蓬然勃發，他強行按捺住憤怒，臉上擠出一抹溫和笑容：「凝原六階，一階一天地，即使現在天賦驚人，卻也難保日後成就如何。尤其是修為與戰技更需相輔相成才是……既然師妹對方師弟如此有信心，何妨讓他在這傳承窟內測試一番？」
顧雨晴還要說話，但是辛音兒先不耐煩了:「你要測什麼？痛快點說！彎彎繞繞，也不嫌煩，二十六歲才進凝原境，很了不起麼？」
任誰都能清晰聽出辛音兒這話對方辰的維護，以及對柳海這位「准幻靈境」的不屑。可是誰也不能對她說個不是，即使是柳鎮岳都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
原因很簡單——
辛音兒有足夠的資格這樣嘲諷柳海！
不錯，二十六的凝原六階確實了不起，可那也要看跟誰比，在辛音兒這種十七歲已是凝原巔峰，實力堪輿幻靈一階爭鋒的天才面前，這點天賦還真是不值一哂。
若是願意，辛音兒早就可以得到一個乾門長老身份，而且沒有任何一個人膽敢反對，絕對不會輪得到柳海來覬覦「最年輕乾門長老」的記錄。
不過，雖然一直未曾有長老身份，但是辛音兒卻是長老級別待遇，這點無論是火行烈還是柳鎮岳，都是默默認可！
饒是心性陰沉，可是先被顧雨晴不客氣地駁斥，緊接著又被辛音兒嘲諷，柳海禁不住火了，目光陰狠地盯向了辛音兒。
柳鎮岳心知不對，對這位義子的性子他算是瞭解得比較清楚了，為防他做出什麼令人尷尬的舉動來，慌忙提醒道：「海兒，這位是你辛師叔，還不快快見禮。」
柳海為人機敏，一下子就想到了「辛師叔」這個稱謂背後代表的人物，不由暗暗吃了一驚，連忙躬身道：「弟子柳海，見過辛師叔。」
辛音兒連看他一眼的興趣都沒有，對這個想要羞辱方辰的弟子她是一點好感也欠奉。雖然方辰與她單獨呆在一起時，想要獲得什麼好的待遇是沒有一點可能，動輒要奉獻自己讓她「開心一下」，還不許有一點怨言。
可是——
辛音兒卻有一個非常樸拙、近乎不講理的觀念：我踹是我的事，其他人想要動他一根手指頭都沒門！
什麼屁天才，鬼准長老，統統去死！
柳海快速調整好了波動的心情，雖然辛音兒不搭理，但是他並未表現得太過難堪，順勢一禮後站起身來：「弟子此次晉級六階，感覺對天地元素的親和更勝一籌，想與方師弟一道測試番『元素體質』，不知辛師叔可否答應？」
這話一出，不少人都是暗暗皺眉，他這個要求不涉及生死戰，自然不違反門規。當他站出來時，眾人都認定他要為柳系出頭，挑戰方辰了，火行烈也想好了用什麼理由來阻止，卻沒有想到他用的是如此手段！
一個念頭悄然浮上眾人心頭：
元素體質並非一成不變，伴隨著修為精進可以有所進步，難道說他這一番閉關又有新的成就，想要借此來羞辱方辰？
辛音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她雖然與人接觸不多，卻因此養就出了一副空山靈雨般的氣質，一舉一動之間都彷彿有仙露灑落，滌盡天地塵污。
簡簡單單的一個眼神，卻是令得柳海心頭一悶，感覺所有的心思在她面前都是無所遁形！
「跟他去比。」辛音兒轉向方辰，隨意地道，表情看上去沒有任何擔心之類，似乎絲毫不擔心方辰受辱從而牽連到自己丟面子。
這一出人意料的反應讓得柳海反倒是有些七上八下了：難道，這個方辰在元素體質上面也有超卓天賦不成？
想了想，他搖頭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剛剛通過柳晨的短暫相告，他大略地知道了方辰的事跡，一個人能夠在力武境時越境敗敵已經足夠妖孽了，若是元素體質也如此驚人豈不是太沒天理了麼？
顧雨晴略含擔憂地看了一眼方辰，她知道方辰外和內剛，柳海這一番比試擺明了是想要藉機羞辱，她擔心方辰萬一落敗會受不了。
方辰朝她微微一笑，遞過去一個溫和的眼神。事實上，他根本不知道元素體質測試代表了什麼，只不過見到辛音兒這般老神在在，他也放心了下來。
方辰深知，別看辛音兒不通曉世情，但是要想讓她吃虧卻是沒有半分可能！想要通過羞辱自己，間接打壓到她？那簡直是做夢！
或許，自己是唯一一個可以在她身上佔得便宜的人吧……
「方師弟，請吧。」柳海見方辰駐足不前，誤以為他是心怯了，溫文爾雅地含笑提醒。
方辰微微一怔，醒過神來，他輕描淡寫地看了一眼柳海：「別『師弟、師弟』叫得這麼親近，哥跟你沒那麼熟。」
柳海表情一僵，眸子深處殺意一閃而逝，隨即被他掩去：「我等皆為乾門一脈，理當互相護持才是，我癡長幾歲，應該當得起一聲『師兄』的稱呼吧？」
方辰忽地停下步子，眼神深深地凝視著他，一瞬不瞬，仔細的神態似乎要將他從內解剖開來看個透徹清晰似的。
即使心志堅定，柳海也不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
這時候，方辰才淡淡地道：「恨就罵，不痛快就說，藏著掖著你到底累不累？你這貨就是一偽君子，裝什麼真聖人？」
方辰似是還覺得不過癮，再度補充道：「向我學學，看不起你就直接說出來，遮遮掩掩煩不煩？」
這話說得毫不掩飾，在場中人也沒有哪個耳背，自然聽得清清楚楚，一時間不由面色各異！
辛音兒眼底深處快速滑過一抹黠笑。
在外人眼中，這師徒倆脾性倒是如出一轍，都是這般直白地不給人面子，
左莫「嘿」然一笑：「我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小子了，對我老人家胃口。」他偷偷地看了一眼辛音兒，在心裡衡量了一番從她手中搶弟子的可能性，最後還是背脊一寒，無奈地搖頭放棄了。
想想七年前僅僅十歲的辛音兒失去神智的那一幕，他至今都感覺背心發涼……
柳海被氣得臉色鐵青，重重地「哼」了一聲，狠狠地一甩袖，大步朝山洞正中走去，心頭憤怒欲狂，暗暗下定決心要狠狠地羞辱他一番，打落方辰的心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