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將至。**
早在天亮之前,方紹就下令停止了搜救行動,原因無他,反正活著的人也沒有多少,他不想讓城上的魏軍看到他們這副狼狽的樣子。同樣因為天亮的原因,方紹擔心魏軍會趁機發動反攻,所以他必須集中所有可用的兵力,謹守漳河大營。
此刻的大營,外部看起來軍容整肅,旗幟鮮明,絲毫沒有受到昨夜慘變的影響,但在大營之內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獲救的北營士卒大約有五六百人,這些士卒多數都在那場驚心動魄的塌陷變故中受了傷,此刻都在接受著治療,所以大營之中到處是病痛的哀嚎之聲,傷者固然難受,其餘將士們聽著也無不為之動容。
儘管未現luan象,但方紹很清楚軍心已動,不過他也沒有更多的心思來安撫惶惶的人心,他現在最關注的就是劉備的病情,如果萬一劉備有個三長兩短,那時候才是真的軍心瓦解。
從清晨直到午時,幾名郎中終於是結束了治療。
「陛下的情況到底如何?」方紹心懷忐忑的問道。
「陛下浸了一夜的冰水,此刻身體正在發高燒,我等已經盡了全力,但陛下究竟能不能撐過這一關,還要看陛下自身的生存意志。」
同樣筋疲力盡的郎中們給了這樣一個回答,他們的意思方紹明白,這就意味著此刻的劉備一隻腳已經踏入鬼men關,真的是生死由命了。
「是不是陛下的燒退掉,醒過來就沒事了?」方紹又問道。
一名郎中歎了一聲:「陛下身體本來就日益衰弱,如今又經了這一場大病,就算現下能勉強熬過這一關,只怕也……」
郎中沒敢將話說完,應該是想說就算這一次能僥倖活過來,估計也是陽壽大損,沒有幾天的活頭了。『不管怎麼樣,一定要tǐng過這一關再說,太子未立,你若就這樣去了,可知道留下了多大的隱患嗎?劉備口阿劉備,你一定要給我tǐng住!』
方紹心中暗暗的祈禱,此刻他的心情自然是十分的難受。
儘管自己是師從於諸葛亮而發跡,但劉備對於出身微末的自己,一直都很欣賞信任,從赤壁到益州,從益州到漢中,從漢中再到關中,自己的地位不斷的得到陞遷,這其中雖與自己本身的功勳與才華密不可分,但也缺不了劉備的慧眼識英和信任有加。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劉備對於自己同樣有著知遇之恩,而劉備如今創下的這份諾大的事業,還有大漢朝如今這復興的大勢,當然也離不開自己付出的心血。
此時此刻,對於劉備所遭受的劫難,方紹當然是為之難過,他是真心實意的希望他能醒過來,既是為了那份知遇之恩,也是為了百戰艱辛所開拓的這份基業。
『可惡,你當初早聽我的勸,別用這鬼什麼的水淹計策該有多好,如今也不會半死不活的躺在這裡了。』
方紹心下對劉備有些埋怨,埋怨之餘,又對自己有點自責,自己怎麼就沒看出了敵人的jiān計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此不可思議的計策,鬼才能看得出來。也不知道魏國之中,究竟是哪個想出這等狠毒之極的奇策的?
司馬懿嗎?哼,那xiǎo子玩玩政治還行,軍事上的能力也是有限,斷然想不出這般奇策。
劉曄?陳群?不,這些人都沒這個本事。
思來想去,方紹浮海裡突然浮現出倆賈詡。
『沒錯,除了此人,誰還能想到這樣的奇策呢!我倒把這個毒士給忘了。**』
當方紹在慨歎之時,此刻,城頭上的曹cao正得意洋洋的注視著城外那一具具的漢軍浮屍。
滿城的魏國文武,從大臣到xiǎo兵,個個都是驚喜興奮,眼看著敵人的慘烈,他們積鬱於xiōng的憋屈終於得到釋放,低落的士氣重新振奮起來。
「文和,你這一條計策果然妙呀,不費一兵一卒就滅了兩萬多賊軍,古往今來,朕實在想不出還有可與你這一計相媲美的啦。」曹cao不吝美詞的讚揚著賈詡。
而鬚髮皆白的賈詡,卻是一身的淡然,只淡淡道:「但不知劉備是否也死於昨夜的計策中,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大魏便可高枕無憂了。」
曹cao冷笑道:「朕有種預感,劉備的好運氣要到頭了,多半已死在昨夜的地陷水淹之中。」
「聽聞那劉備一直未立太子,而其內部荊州和關隴的士人之間又多有明爭暗鬥,如今劉備驟死,敵國就算不土崩瓦解,也必會陷入群龍無首,爭權奪利的內耗當中,到時候,就是我們大魏反攻的時候了。」
司馬懿早猜到賈詡會有奇策,他早有準備,這時便不失時機的給曹cao描述出了一幅藍圖。
「文和,你以為呢?」曹cao把目光投向賈詡,此刻,這位毒士已成了他最信任的謀士。
賈詡略一思索,說道:「劉備若死,則其軍必北退,且短時間內無法再南向與我爭鋒,一時不足為慮。而南面孫權若是攻陷徐州,則可直接威脅兗豫司等中原之州,同時漢國也可從關中和荊州威脅此三州,如此,則中原之地將陷入腹背受敵的不利境地。所以臣以為,陛下當趁此時機,先發兵南下,至少將孫權打回淮南,在確保中原不至於兩面受敵的情況下,再舉兵北上奪還幽並。當然,所有的前提都是建立在劉備已死的前提下的。」
曹cao微微點頭:「文和所言深得朕心,那就先派人探聽賊軍虛實,朕相信那大耳賊這一次必定難逃一死。」
…………一晃三天已過,鄴城之北的大水已經在逐漸退去,水位下降之後,北營原先所在的地方,則luǒlu出無數巨大的天坑。
漢營之中,依舊是人心惶惶,因為三天以來,劉備高燒雖然漸漸降了下去,卻一直陷入昏mi不醒的境地。
劉備遲遲的未能lu面安撫軍心,使得大營之中流言四起,不少將士都sī下猜測他們的皇帝已遭不測,流言迅速的傳播開來,對本就不穩的軍心正如雪上加霜。
這天諸將巡視過各營,在聽聞了那些流言之後,眾人便心懷著焦慮一起來見方紹,一入帳便姜維道:「先生,軍中謠傳四起,人心惶惶,再這樣下去,遲早軍心要崩潰的,先生必須要想些辦法了。」
方紹搖頭一歎:「先生我也苦惱口阿,可是如今陛下昏mi不醒,先生我也有些無可奈何。」
「如今我軍受此重創,士氣倍受打擊,就算陛下醒來只怕也難以再戰,如此看來,奪取鄴城是沒有可能了,若再強留此地,或許還會別生枝節,依濬之見,不如撤兵北歸,等陛下養好身體再做打算。」在這樣不利的局面下,沉穩的王濬提出了一個穩妥的方案。
王濬之詞其實也符合大多數人的心意,諸人久戰疲憊,又經歷前日一敗,如今多已萌生了退意。
方紹不是不想退,而是他心中另有苦衷,卻又難以明言。
如果鄴城已下,曹cao被趕到了黃河以南,那即使劉備突然病故,因是有黃河之險,雖然國中人心變動,亦可以借地利之勢阻擋曹cao北向。
但如今魏國在河北依然佔據著沿河的所有戰略要郡,其在河北的根基仍舊穩固,而幽並等州郡新得不久,人心未附,在這種情況下撤軍北還,到時萬一劉備故去了,那曹cao便可依靠著鄴城一線,輕易的北向反撲。
那個時候,下層人心震動,上層又忙著爭立新帝的,以這樣一種態勢,能否抵禦曹cao的反撲還尚未可知。如果有所不利,辛苦攻下來的幽並各州又失而復得,那這強弱攻守之勢就可能重新易手,大漢國的前途還真就不太好說了。
所以,劉備早死也好,晚死也好,偏偏若是死在這個節骨眼上,對大漢國的打擊可以說將是致命的。
雖然劉備眼下還沒死,但看他那情形,方紹其實已經對他喪失了希望,所以他才會有此顧慮。
顯然,王濬並未能夠體察到方紹的心思。
「士治此言差矣,越是這個時候,我們越絕不能輕易撤軍。」
姜維馬上表示了反對,當然,他的理由則是純軍事上的,未如方紹那樣連同爭位這等政治上顧慮也考慮過。
王濬皺眉道:「伯約所言固然不無道理,但眼下的情況是攻取鄴城,全取河北希望渺茫,在這種情況下,除了撤兵,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王濬的反問令姜維一時無言。
這時,一直沉默的鄧艾卻輕咳了一聲,說道:「諸位的想法可能都有些消積了,依艾之見,如今我軍雖然受到重創,但如能反過來一想,似乎不失為一個攻破鄴城的好時機。」
鄧艾之詞,依在場之人無不為之一震。
方紹jīng神也是為之振奮了幾分,眼見鄧艾神se沉著,想來是xiōng中已有良策,遂問道:「士載,你若有破敵之良策,不妨直說。」
鄧艾便將自己的謀劃說了出來,眾人聽罷之後盡皆歎服,方紹的嘴角也不禁揚起一抹得意的詭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