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有追兵,前有強敵,曹丕已經在考慮,自己這大魏國的皇帝,到底是應該老老實實的投降保命呢,還是要保持皇帝的榮譽與尊嚴,勇敢的選擇戰死。
「怎麼會這樣,莫非天要亡我大魏不成?」
曹丕仰天長歎,懊悔之意湧上心頭,悔不該御駕親征,千里來奪平陽,悔不該貿然的與敵決戰,悔不該……
各種各樣的悔恨填塞心頭,曹丕陡然間發現,自己與父親相比,實在是相去甚遠,此刻,他反倒有點想念那個尚在鄴城昏睡不醒的父親,想念在他羽翼下接受庇護的安然時光。
正當曹丕和群臣,以及疲憊的將士們驚魂失措之時,陳群卻敏銳的意識到前方阻路之軍有所異樣,遂道:「陛下先莫焦慮,臣覺著前方攔路之兵不像是賊軍,不若先遣人上前探查一下虛實。」
曹丕只能抱著一絲的希望,派人去上坡探視,而探馬回報的結果,卻令曹丕喜憂參半。
前方帶兵攔路者,乃是曹丕的皇弟,任城王曹彰。
曹丕喜的當然是前方之軍,並非奪命的馬超,而是自家兵馬。而他憂得則是,帶兵之將,並非普通的魏將,而是自己那驍勇善戰的弟弟曹彰。
這個曹彰,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他是曹丕同母的弟弟,與三弟曹植不同,曹彰自小好武,精於射箭御馬,且臂力過人,能徒手與猛獸搏鬥。自年輕時起,就曾多次從軍征伐,且屢立功勳。
曹操尚在時,就曾命曹彰往征烏桓,並大破之,在此之後,曹彰就常駐於幽燕之地,為魏國抵禦北方的外敵。
當初曹操昏睡不能視事,曹丕在群臣的擁戴下繼位為帝,諸弟他皆不為懼,唯懼領兵在外的曹彰,故一面增其食邑,以為安撫,一面又令其回鄴都朝見,想要趁機奪其兵權。
而自恃勇武的曹彰,對於曹丕這般自立為帝的舉動,心中卻深為不滿,雖然明裡上表表示承認既成的事實,並表示願意效忠,但私裡卻假裝有病在身,不肯離開北地。
曹丕初立為帝,羽翼未豐,故而暫時不敢把曹彰怎樣。
此番御駕親征平陽時,曹丕便以國難為由,下詔令其率兵前來平陽增援,料想曹彰不敢拒絕,到時候就可以趁機奪其兵,削其權,根除了這個隱患。
但人算不如天算,曹丕根本沒想到自己會敗得這麼快,這麼慘,二十萬的大軍頃刻即沒,如今落荒逃至此地,卻正好撞上了率領一萬多幽燕之軍而來的曹彰。
如今自己身邊只有幾百殘兵,如果這個時候曹彰有什麼異變的話,自己可是一點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曹丕剛剛好轉點的臉上,轉眼又刷上了一層憂懼。
陳群一眼看穿了曹丕的心思,遂道:「陛下且在此稍候片刻,待臣先去見一見任城王。」
曹丕別無他法,只得如此。
陳群一人一騎縱馬上坡,坡上的幽燕騎兵們頓時面露殺機,陳群高聲叫道:「我乃尚書令陳群,任城王安在。」
騎兵的隊伍分開一道缺口,一名黃須武將緩緩而來,面色間儘是猙獰之色,正是那「黃須兒」曹彰。
陳群起緊下馬,上前拜道:「臣陳群見過大王。」
曹彰斜瞅了陳群一眼,冷冷道:「原來是陳長文啊,你不是隨陛下征平陽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陳群歎了一聲,「平陽一役,我軍大敗,臣不得不隨陛下御駕回往晉陽,幸得在此遇上大王啊。」
聽聞平陽的大敗消息,曹彰神色一變,又聽得曹丕也在此時,眼睛卻又為之一亮,「原來陛下也在此啊。」
曹彰的目光移向坡下那幾百慘兵敗卒,眉宇間不禁吐露出幾分殺氣。
陳群眉頭微微一皺,表面上卻一副欣慰,「如今賊將馬超正率數萬騎軍追來,就在後面,幸虧任城王你及時趕到,若不然的話,陛下若有閃失,則我大魏的江山危矣。」
「什麼,馬超也到了?」曹彰臉上的殺氣收斂了幾分,顯得有些意外。
陳群搖指南面,說道:「大王自己可以看,就在後面。」
曹彰手搭涼篷,凝目遠視,果然見數里之外,塵霧滾滾,漫天飛捲,隱隱約約更能聽到雷鳴之聲正由遠及近的馳來,多年的征戰經驗告訴曹彰,除了規模龐大的騎兵之外,還有什麼能折騰出這般大的動靜。
曹彰沉眉暗思了片刻,遂道:「我千里而來,正是要為陛下效力,長文,你速去保護著陛下去往永安暫避,馬超那廝由我來抵擋。」
陳群暗鬆了一口氣,急是下坡回到曹丕的身邊,催促著曹丕趕緊前行。
曹丕卻面帶狐疑,他的心裡,對這位看似已表示效忠的弟弟,仍是懷有深深的忌憚。
「陛下,事不宜遲,再不走賊軍就要追上來了。」
曹丕沉頓了一下,默默道:「子文他真的沒有異心嗎?」
曹丕終還是道出了心中的忌疑,陳群寬慰道:「任城王雖然驍勇,但也不是不識大局的匹夫,如今賊軍近在眼前,當此存亡之機,他就算懷有異心,也不得不暫做退讓。陛下不必再遲疑,不管怎樣,也當先避過此前之難再說。」
曹丕別無辦法,只得深吸一口氣,策馬隨眾人上得山坡。
這個時候,曹彰已立於坡前,俯視著他的這位皇帝兄長灰頭土臉的上來,神色之間不禁閃過幾分鄙夷之色。
「臣弟來遲一步,讓陛下受驚了。」曹彰並未下馬行君臣之禮,只於馬上微微拱了拱手。
曹丕心中有愧,但在弟弟面前,仍然得保持住君王的威嚴,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淡淡道:「子文你來得正好,如今大敵當前,你我兄弟齊心,必能度過此難關。」
「馬超此賊由臣弟來對付,陛下先去往永安靜候臣弟佳音吧。」曹彰對於曹丕以兄弟之情的拉攏並未給予太多的回應。
曹丕不敢久留此地,遂與陳群等輩匆匆而去。
…………
函谷關前,漢軍的營壘逼關下寨,幾十門神威炮,正立於關前百餘步之外,向著那雄偉的關城猛轟。
自澠池之戰大勝後,方紹就率軍一直追至函谷關,強攻不下,便調來大批的神威炮,對關城實行日夜不停的疲勞轟炸戰術。
曹真因那一戰損兵折將,如今雖已得到了南陽和壽春方面的援軍,但那一戰的失利讓他驚魂難定,故而再不敢出關來戰,面對著漢軍無休止的轟擊,只能咬著牙默默忍受。
不過,就在兩天之前,漢軍的轟擊忽然減弱了,而漢營之中,似乎也與先前發生了一點變化。
漢軍是在營前築起了一座其高可比關城的土牆,這樣的話,身在關城上的曹真,就無法依靠居高臨下的優勢來觀察漢營。
曹真敏感的意識到,那個姓方的傢伙,一定又在玩什麼花招,於是曹真增派了斥候,對漢營嚴加偵察,不幾日,果然叫他發現了漢軍有何異常舉動。
每至夜時,漢軍就不動聲色的從營中運出許多土方,盡數傾於離營較遠的隱蔽山谷中。
漢軍的這般鬼鬼祟祟的舉動,使曹真判斷出來,那方紹定是想暗挖地道通往關城。
識破了方紹的詭計,曹真即刻令在關城內圍挖掘深塹,並準備下大量的柴火等易燃之物,一旦發現漢軍的地道,就放火把那些賊軍熏死在地道之中。
大帳之中,方紹手中拿著的,是平陽大勝的快報,原以為自己會平淡的面對這場大勝的消息,因為結果似乎本就在自己的預料中,但當勝利真的到來時,方紹還是有些感慨。
至於帳中的那些小將就更不用說了,一個個更是激動的不知所已,只是關興卻歎道:「只可惜,如此至關重要的一場大戰,我們卻無法參與其中呀。」
關銀屏從旁寬慰道:「二哥你也不必歎惜,等地道一挖好,咱們攻破函谷關,殺了曹真,奪了洛,同樣是一場奇功。」
眾小將都精神振奮,一副躍躍欲試之狀。
方紹笑而不言,向案前掃去,卻見人群中,僅有王濬一人默然不語,眉宇間似有心事。
幾天前,方紹以執法嚴明為名,將王濬提拔為參軍,使之得以參與到作戰的參謀當中來,不過,這麼多天來,這位年輕的儒將,卻一直表現的很低調,從未曾提出過什麼建設性的方案。
見王濬一副心事重重之狀,方紹便問道:「士治,看你一副沉重的樣子,莫非對這地道之策沒有把握嗎?」
王濬吞了口唾沫,答道:「地道之策,固然是一個奇招,只是末將想那曹真經驗老道,這一條計策,只怕瞞不住他。」
王濬的話令方紹很滿意,但他臉上卻表現出稍稍的不悅,「既然你有此擔憂,卻為何不早進言,如今地道已挖至一半,若再停下來,豈非白費一場力氣。」
王濬沉頓了片刻,深吸一口氣,「末將之所以不敢妄言,只是猜想大司馬明智曹真並非蠢材,卻還要用這地道之計,莫非是另有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