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威脅
建業。
隆冬的江風翻過建業高聳的城牆,悄無聲息的溜進了那一座深宅大院。
在落滿了枯葉的在一片庭院中,那一位磊落的少年,正自上縱下躍,舞弄著一柄方天畫戟。
一招一式,極具霸氣。
寒風撲面而來,少年渾然不覺,一柄長戟舞得更快,更猛了,竄動之間,可見他臉上的流露著激憤不平的表情,每每招式用到最霸道之處,還要咬牙切齒,口中喃喃的不知在自語些什麼。
在廳堂門口,不知何時,一位**悄無聲息的在那裡站了很久,她一襲青衣,端莊靜穆,臉上雖少不了歲月留下的痕跡,但依然能想像得出她年輕時的那般芳華絕代。
望著少年英武的身姿,她依稀回想起了過往的歲月,神色之間,不禁又浮現出幾分傷感。
恍惚了片刻,她的眉頭不禁微微而皺,開口道:「阿紹,你又在胡鬧什麼?」
那少年,正是江東小霸王孫策之子孫紹,而那**,即是孫策的遺孀大喬夫人。
孫紹身子一震,一個瀟灑的姿勢收了長戟,回頭一看,瞧見母親正以一種不滿的目光注視著她,便不悅道:「母親,我哪裡胡鬧了,我是在練武。」
大喬走下階去,取出絹帕來替他拭去了額頭上的汗,歎道:「你又不是軍人,也不用上陣殺敵,練武有什麼用。」
孫紹急道:「怎麼能沒用呢,我可是小霸王之子,總有一天我會像父親那樣,縱橫沙場,不然豈非有辱了父親的聲名。」
孫紹這般口氣,與他父親當年是一模一樣。
兒子有此雄心壯志,她這當娘的本來應該高興才是,但此時的大喬,聽著兒子口中的豪言壯語,臉上的憂慮之色卻越發的濃重。
她叫僕人將孫紹手中的兵器收了,拉著兒子進入屋中,好言勸道:「阿紹啊,刀箭無眼,若是稍有個閃失,卻當如何是好。咱們江東有的是精兵良將,上陣殺敵這種事,就交給別人好了,你就安安生生的呆在家中陪著母親就是了。」
孫紹哼了一聲,不滿道:「兒在家孝盡母親自是應該的,可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又豈能一輩子窩在家中。幾個比我小的堂弟們都已經帶兵了,只有我還只能窩在家裡練武,我都快憋屈死了。」
「阿紹啊,你跟他們可是不同的呀。」大喬心有苦衷,卻又不好與兒子明講。
「有什麼不同,我們都是孫家子孫,自然都應該為孫家的基業出一份力。」
孫紹還是沒有會意大喬的意思,這讓她心裡愈發的不安。
正在這時,下人匆匆來報,言吳侯登門探視。
大喬一震,忙帶著孫紹前去迎接,臨到門口時,又不忘吩咐道:「阿紹,你千萬記得我的叮囑,呆會見著你二叔,他若問起你近來在做什麼,你千萬不可說自己在練武,只說自己天天在家中讀《孝經》就是了。」
孫紹抱怨道:「又是讀《孝經》,我都已經讀了多少年《孝經》了,我要跟二叔請纓……」
滿腹的怨言尚未出口,大喬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孫紹只得悶悶不樂道:「好吧,我聽母親的便是了。」
聽得兒子應諾下來,大喬這才心安了幾分。
心懷著忐忑到得府門前時,孫權已信步入內,大喬領著兒子快走幾步,小心翼翼的上前見禮。
孫權在嫂嫂面前也不敢擺譜,趕緊上前將他母子二人扶住,笑呵呵道:「嫂嫂見外了,我們一家人還用得著這麼多禮數麼。」
大喬淡淡道:「君臣之禮,上下之別,妾萬不敢因私廢公。」
大喬這幾句話說得孫權心裡舒坦,待看到孫紹時,卻發現這才許久沒見,他的這位大侄子又長得英健了許多,身形神態之間,隱約已有了他父親的幾分模子。
孫權的眉頭微皺了一下,隨即撫著孫紹的肩,關懷的問道:「阿紹啊,二叔許久沒來看你,你又長高了不少呀,最近都在做些什麼呢?」
大喬趁著孫權不注意,趕緊又向兒子使了個眼色,孫紹嚥了口唾沫,只得照著母親先前的叮囑答道:「回二叔,侄兒最近一直在讀《孝經》。」
孫權一聽,臉上頓露讚許之色,點著頭讚道:「好啊,《孝經》好啊,這做人的道理,全在其中呢,阿紹你要好好研讀,將來咱們孫氏說不定也能出一位名滿天下的大文豪呢。」
很顯然,孫權在得知他這侄兒一直在學文之時,表現的十分高興。
大喬暗鬆了口氣,趕忙將孫權請入前堂,幾人落座而定,茶點奉上,大喬親自為孫權斟上一杯,笑問道:「怎的叔叔今日有空來看望我母子?」
大喬與小喬,雖然是一母所生的姐妹,但長相卻頗有不同,不過,總歸是倆姐妹,言行舉止,低眉淺顧之間,總有幾分相似之處。這時近距離的看著大喬,孫權的腦海中就浮現起了小喬的影子。
心中,不禁想起了當日在周府之中,差一點就得手的情形,若非被妹妹孫尚香撞見,此時此刻,小喬怕已是從了自己,自己正在那冰肌玉骨上肆意放縱,也不會跑到這裡來,對著她的姐姐望梅止渴了。
這個時候,孫權不由自主的將大喬幻想成了小喬,腦子裡意yin起來,但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笑著答道:「大哥將你們母子托付於我,我這做弟弟的,本就該多多來探望的,只是最近為合肥方面的軍務所困,難得回來建業一趟,這不,一回來我第一件事就想著來探望下嫂嫂和阿紹。」
孫權一提起軍事,孫紹頭腦跟著就發熱了,忙問道:「二叔,咱們的軍隊集結了都有好幾個月了,可是為什麼一直沒去打壽春呢?」
孫紹的話讓大喬心裡咯登一下,而孫權神色也有幾分異樣,便饒有興致的看ω問道:「怎麼,阿紹,你對這軍國之事也關心嗎?」
孫紹也是被憋壞了,衝動之下,早把母親的叮囑給忘了,立刻振作精神,「不瞞二叔,侄兒每天在家閒來之時就練武,而且還常讀兵書,只盼有一天能帶兵上陣,給咱們孫家盡一份力呢。」
『阿紹呀,你真真是糊塗』大喬心中大為緊張,一時卻不知該如何時好。
「阿紹果然是我孫家兒郎,真是有點你父親的模樣了啊。」
孫權的眉宇間閃過一絲不明覺察的忌憚,但嘴裡卻仍是一派誇讚之詞。
孫紹年少,整日裡又被母親關中家中,哪裡學得到許多人情事故,聽得孫權的這一番贊詞,還當他這二叔是發自內心的,頓時是倍受鼓舞,忙不迭的便想進一步的請纓上陣。
這時,大喬卻看不下去了,一把拉住了兒子,笑道:「阿紹,你二叔為軍務操勞,難得回來一趟,你就別總是拿公事來煩他了。快去書房讀書吧,我與你二叔說話,你個小輩就不要亂插嘴了。」
大喬幾句話把孫紹的衝動給壓了下去,他只得不情不願的離了去。
看著孫紹那離去的背影,孫權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的兄長孫策,心中暗忖:『真是太像了,這小子越來越像他父親了。不好好的讀你的《孝經》,你還想染指兵權,哼……』
大喬待孫紹走兵,忙是故作隨意,笑著解釋道:「阿紹的話叔叔莫要當真,就他這樣,見個殺雞殺鴨的都害怕的打哆嗦,要是真上了戰場,不丟孫氏的臉才怪。」
大喬極力的貶低自己的兒子,試圖打消剛才那些事對孫權造成的忌憚,不過,孫權卻顯然沒那麼容易被糊塗,他皮笑肉不笑的扭動著臉皮,似有他意的說道:「我看嫂嫂倒是看得不准,阿紹這孩子,已經開始有幾分大哥的樣子了呢。」
大喬心中又是一驚,一時猜不透孫權心中到底作何感想。
這時,孫權反而呵呵一笑,將話題扯向別處,「其實我這一趟來,除了看望你們母子之外,還想順道問一下,不知嫂嫂可有阿清母女的消息呢?」
打聽小喬的下落,這才是孫權此行真正的目的。
大喬忙道:「難得叔叔關心,說來妹妹也真是的,自前幾年不辭而別之後,就一直沒有了音訊,連我這個親姐姐都不曾寫過一封信。」
「這樣啊。」
孫權並未追問下去,不過,他的表情卻分明寫著不信二字,忽然話鋒又一轉,說道:「其實我忽然想起,阿紹年紀也不小了,既然他有心上陣殺敵,那我這個做二叔的,也應該給他這個機會。」
上陣殺敵簡單,刀箭無眼,一不小心被敵人幹掉了,也很簡單,孫權這是在拐著彎的拿孫紹來威脅大喬呢。
大喬心領神會,心中嚇得不行,忙道:「叔叔說笑了,阿紹他就是一讀書的料,哪裡能上得了戰場呢。剛才叔叔問到妹妹的下落,叔叔放心,只要妹妹有信來,我一定馬上告知叔叔。」
大喬的惶恐令孫權心裡一陣的得意,他正想在顯擺一番時,侍從匆匆來報,說是漢中國的使臣到了。
孫權這才作罷,起身告辭,臨別之時不忘叮囑一句:「嫂嫂可別忘了剛才說得話啊,我過段時間再來看望你們,看看阿紹到底是不是當將軍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