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致命的一擊
入夜,秋風瑟瑟。
曹營之中,士兵們剛剛入睡,將軍路招巡視了一遍各營,此刻也回到自己的大帳之中。
他卸下了衣甲,洗了把臉便一頭躺倒鋪上,雙眼閉上,壓抑在心裡的疲憊一湧而出,漸漸的他便陷入了沉睡。
突然之間,耳膜中響起了震耳谷聾的鼓點聲,路招從睡夢中驚醒,他一躍而起,豎耳傾聽,卻聞大營北面,喊殺之聲振聾發聵,鼓聲鑼聲更是震天動地。
聲響之處,顯然是北原城。
「莫非,賊軍想趁著夏侯將軍不在,趁機偷營不成?」
路招的精神立刻警覺起來,他騰的站起,粗粗披掛出帳,衣甲還沒穿好,就大聲吼道:「各營切不可自亂陣角,傳令全軍立刻準備戰鬥。」
曹軍就是曹軍,這個精銳的中原步卒,久經過戰火的考驗,豈會那麼輕易的就被幾處鼓點聲震亂了陣角。
路招的將令傳下,一級一級的傳達到各營各隊各伙,和衣而睡的士卒們紛紛驚醒,本能的抄起武器便衝向預定好的崗位。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萬餘曹軍便進入陣地,戟手在前,弓弩手在後,從夢中清醒過來的他們,進入了高度的戒備,沉著冷靜的伏於營柵與鹿角之後,準備應對著漢軍的夜襲。
北原城廢墟構成的城牆上,燈火通明,鼓鑼之聲越來越盛,但卻遲遲不見敵人的到來。而就在鼓聲達到最高潮之時,卻是嘎然而止,滿城的燈火也隨之熄滅,然後,一切歸於平靜。
將士們心頭無不疑惑,眼瞅著黑漆漆的北原城,半天不見動靜。
路招也覺得奇怪,遂派出了幾騎斥侯前去偵查,結果卻連半個敵影也沒有,只是一場虛驚而已。
「奶奶的,賊軍這是故意想擾我們休息啊」
路招心中氣憤,但卻不敢小視,便令全軍解除戒備,抓緊時間休息,但為謹慎起見,又令士卒們要穿甲抱著兵器而睡,以便隨時爬起來就可以進入戰鬥。
半個多時辰之後,大營四處又響起了鼾聲,士卒們很快就忘記了不久之前的驚動,疲憊感使他們很快又進入了夢鄉,即使是身穿著重甲,手抱著冰冷的兵器,也阻止不了他們的睡意濃濃。
靜靜的,秋風掃過營寨,當月至中天之時,突然之間,隨著一聲炮響,北原城燈火突明,震天動地的擂鼓聲又響了起來。
剛剛夢見自己加官進爵的路招又被吵醒,不得不再次衝出營帳,指揮著萬餘疲眷痛苦的戰士準備應戰。
不過,在一陣騷動之後,北原城又如上一次一樣歸於平靜。
很顯然,敵人的就是在把他們當猴耍。
曹軍將士們是又困又惱,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一個個的精神都委靡不已。
於是乎,當天晚上又經歷了兩次漢軍這般的騷擾戰之後,路招不得不下令,全軍把耳朵塞起來,不再理會漢軍的騷擾。同時,他又怕漢軍幾次虛招之後,突然來一個實招,便加派了數股斥候,於北原附近巡邏,只要發現漢軍有真正的異動之後,再向他來報告。
不過,在經過了四次的騷擾之後,似乎是城裡的漢軍也疲憊了,沒心思再折騰下去,半夜之後就再沒有了動靜。
可憐的曹軍將士,終於可以安安心心的休息一下了。當緊繃的神經徹底鬆懈之後,他們便進入了更深的睡眠之中,這個時候,哪怕就是再響起鼓聲鑼聲,恐怕也無法將他們吵醒了。
月色西沉,東方漸漸的發白,再過半個時辰,差不多這太陽就要升起來了。
這個時候,正是人的睡眠最深入的時候。
而此時,在曹軍大營的西北面,一支神秘的部隊正藉著末月之光的掩護,行色匆匆卻又靜悄悄的向著這裡開來。
一騎飛奔而來,在那員老將跟前停下。
「稟老將軍,我等偵察過了,曹軍大營的斥候都集中在了北原附近,西北一帶看不到半個人影。」
黃忠撫著白鬚,微微點頭,揮手道:「傳令全軍,加速前進,殺入敵營之後,直搗中軍。」
此地離敵營不過三里多遠,戰士們知道,隱忍了這麼多天,終於可以面對面的與敵人廝殺一場了,每個人的臉上,不約而同的都湧現出強烈的戰意。
為那些死去兄弟報仇,就在今時。
秋風正急,吹過原野,攪動著野草嘩嘩作響,正好掩去了行軍的腳步聲,隊伍的速度更快了。
沒錯,這正是方紹的破敵之計。
在推測夏侯淵率精銳騎兵前去救潼關之後,方紹就果斷的決定,擊破北原的曹軍,給陳倉的張郃致命的一擊。
不過,就算夏侯淵走了,但留下的這一萬人曹軍精銳,依舊是不可小視的。而先前的北原絞肉戰,使得他手裡邊能調動的軍隊,包括北原城的那點兵馬,加起來不到一萬餘人。
一萬對一萬,明著來是必然沒有勝算的。
所以,方紹才打算來陰的。
前半夜王平在北原的幾番折騰,一來是疲憊敵人,二來亦是想將敵軍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北原。而就在此時,黃忠所率的五千精銳,趁著北原折騰之時,悄悄的從渭水上游渡河,再繞了一圈轉到曹軍的西北部,打算從其側後方發起突擊。
可以說,這一戰的關鍵,就在於攻擊的出奇不意性,顯然,到目前就止,漢軍的計策並未被識破。
這個時候,帳中的路招,正睡得香呢。
突然之間,耳中又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路招從睡夢中驚醒,也是一個猛子坐了起來,但腦袋晃了幾晃又躺倒下去,用被子把頭一蒙繼續睡覺。
在他看來,既然北原的斥候沒有來報告,那就說明這仍舊是漢軍的騷擾戰而已。路招現在已經學精了,老子蒙頭只管睡老子的,讓你們自己做猴戲去吧。
「將軍,將軍快醒醒啊」
似乎有人在耳邊急呼,路招不耐煩的把被子掀開,露出了半張臉,沒好氣的喝道:「叫什麼叫啊,那是賊軍的鬼把戲,不用理會,接著睡覺。」
「將軍不是啊,是賊軍,賊軍殺進營裡來了,殺進來了」親兵惶急的嚷嚷道。
路招遲鈍了好一會,猛然的從被子裡跳了起來,驚叫道:「怎麼回事,賊軍怎麼殺進來,為何斥候們不來早報,我不是有交待過的嗎。」
「賊軍不是從北原,是從咱們背啊———」
親兵話還未說完,一箭穿破帳簾,噗的便射穿了親兵的後心,他眼睛睜得斗大,當場倒在了路招的跟前。
路招這回徹底是驚醒了,儘管他還搞不清楚敵人是從哪裡而來,但一個將軍的本能使他意識到了形勢的嚴峻,他胡亂的披上衣甲,抄起兵器便奔出帳外。
此刻,外面已是亂成了一團,營中四處火起,猝不及防的士卒,正被洶洶而來的漢軍肆意的驅趕斬殺。
「不要慌,傳我將令,全營起來戰鬥。」
路招剛想鎮服住慌亂的士兵,這時,嗖嗖連著幾箭射來,身邊的幾名親兵便栽倒於地。
只是火色之中,一員白髮蒼蒼的老將,正提起一柄大刀,縱馬向他飛奔而來。
那老將來得太快了,路招根本不及避讓,眼見那明晃晃的大刀砍來,路招急是舉刀相迎。
砰電光火石的一擊。
只聽卡嚓一聲,路招手中的刀便被削為兩截,那一刀挾著無比的衝勢,逕直的砍入了他的胸骨之中,竟是如殺豬一般,生生的將他的上半身剁為兩截。
然後,無數的漢軍健兒,身染著鮮血,蜂擁而入,踏著路招的屍體殺將而過。
…………
夏侯淵並不知他走之後,北原會發生什麼,他也沒時間去想,相比潼關而言,任何地方都不值得一提。當年的曹操,費了何等的周折,都沒辦法越過潼關天險,這一道關中的鎖鑰,豈能丟在他夏侯淵的手中。
他和他的一萬騎兵晝兼程的趕路,數天之後,抵達了潼關城下。
此時此刻,魏延所部的一萬五千餘眾,已盡數移駐關城。潼關上屯集的糧草,足夠他的一萬多人馬支撐的兩三個月的,現在魏延並不需要為糧草擔心。
只是,他這樣一支孤軍深入敵人心腹之地,雖然佔據了雄關,但卻要面臨著來自於關中夏侯淵,以及關東幾倍甚至是十幾倍之敵的狂攻
他所要做的,就是率領這支孤軍堅守下去,為漢中王的主力爭取到時間,爭取到攻破陳倉,揮師東進長安的時間。
「漢中王,潼關我給你佔住了,接下來就要看你的了。」當看到夏侯淵率軍而來時,魏延正站在雄關之上,面對著那洶洶的鐵騎,心中作此感慨。
而在這個時候,夏侯淵也正是仰望著關城,看著關城上所插的漢軍旗號,半是憤怒,半是懷著敬意的向左右問道:「想不到賊軍中竟然有如此膽色出眾者,竟敢孤軍前來奇襲潼關,真是了不起,了不起啊,但不知敵將是何許人也。」
「回將軍,賊軍之將名叫做魏延,原是劉備手下的上庸太守,負責都督東三郡的軍事。」
「魏延,魏延,看來劉備手下真是臥虎藏龍啊。」
夏侯淵感慨之際,再次仰望關城,他彷彿看到了旗幟招展之處,有一雙犀利而富藏殺機的眼睛,同樣正在冷冷的直視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