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燃燒的戰意和惆悵的心
單刀會上,關羽與魯肅正式宣告決裂。
回到水寨之後,關羽與諸將經過一番謀議,最終定下了明日決戰的策略。
關羽之荊州水軍為此次水戰的主力,明日一戰可調動四百餘艘艨沖,兩百餘艘鬥艦,而黃忠手底下的一百多艘戰艦,按照計劃將藏身於荊州水軍的環護之中,在關鍵的時刻,突然以神威炮對東吳水軍發起攻擊。
此戰的關鍵在於一百餘門神威炮的覆蓋式打擊,這就必須保證水軍陣型不能被衝破,一百艘載以神威炮的戰船,始終要處於可從容發射的安全環境之下。而東吳水軍最擅長的戰術就是強突敵陣,撕裂敵方的陣形,最後將之各個擊破。
關羽最先的意圖是由他的荊州水軍全權接收神威炮,一力挑起明日的決戰,而黃忠的則率領他的一百多艘益州水師,負責殿後和守備水寨,理由自然是益州水軍訓練不習水戰,上戰場反而礙事。
而在黃忠黃權等輩的堅持,以及方紹的巧言之下,益州軍團借口只有他們才能熟練的操作神威炮,因此,關羽只得做出讓步,沒能將黃忠等人排除在明天大戰之外。
當天夜裡,全軍將士享受了他們當兵以來最豐盛的一頓晚餐,那是荊州治中蔣婉派人星夜送來的數百頭牛羊,終於能趕在決戰之時,把將士們的腸胃伺候得舒舒服服。
美肉管飽之後,將士們心懷著暢快與興奮,漸漸的進入了夢鄉。
水寨之內,出奇的安靜,除了江水擊岸和偶爾經過的巡夜士卒的腳步聲外,就只剩下週遭隱隱約約傳來的呼嚕聲。
獨帳之中,方紹輾轉難眠,索性一躍而起,披起衣衫走出帳外。
江風吹來,方紹深深的透了口氣,仰觀夜空,星月爭輝,看來明天定是一個利於開戰的大晴天。
穿過一座座營帳,方紹來到了水寨邊上,站在斜坡上遠望長江下游,卻見夜色的盡頭,隱隱約約可見點點星火,那便是吳軍的營寨了吧。
明天一戰,不是他踏入那片營寨,便是對方從容邁入腳下的這一片營地。
方紹忽然意識到,自己一力導演的這場水上決戰,是否是一個錯誤呢?
雖然他對神威炮很有信心,雖然他對關羽的用兵能力很有信心,雖然他對大局很的把握……
雖然他有很多的理由,相信明天決戰的勝者,必定是自己,但他也知道,歷史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是他第一次在沒有歷史記憶的依據下,憑著自己的推算而行。
或許是之前對歷史的先知依賴太多的原因,所以在這臨戰之時,他才會對自己的推算產生懷疑。而且,他所面臨的可是整個時代最強的東吳水軍,他們同樣擁有著這個時代最傑出的一群名將啊。
思緒如潮,方紹的心漸生不安。
正在這時,卻碰著幾名士兵從旁經過,手中拿的不是武器,而是一疊疊的竹簡,方紹認得,這幾人乃是關羽身邊的親兵。
「你們手裡面拿的是什麼?」方紹忍不住問道。
那些士兵也認出了方紹,忙是行禮,一名親兵說道:「這是我家關將軍的《左傳》,前日有些潮濕,將軍命拿出去曬。方才將軍說要秉燭夜,便要小的們去拿了回來。」
原來如此,方紹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士兵們捧著竹簡而去,方紹的臉上的猶豫卻悄然消散了,眉宇之間,重新顯露出胸有成竹之色。
是的,他一直都將成功繫於自己身上,卻未曾想過,這一場戰爭,並非只有他一個主角,決定明天這場戰役勝負,將不再是他,而是關羽。
如今關羽夜《左傳》,只有心境平和才能書,而心境之所以平和,正是因為他對明日之戰抱有必勝的把握。
「關雲長啊,我就把籌碼壓在了你的身上,別讓我失望啊。」
方紹長吸了一口氣,目光深入夜色,越過吳人的營寨,飛向更遠的東方。
忽然之間,方紹的眼前閃過那一張冷艷的容顏。
「這一戰之後,雙方既為敵國,她應該會深恨我吧,看來,我是不用擔心當初的承諾無法兌現了。」
本來應該高興才是,卻不知為何,方紹的心頭卻湧上一絲淡淡的惆悵。
夜漸漸逝去,不知不覺中,東方已然發白。
天亮了。
而在洞庭湖的那一端,巴丘城外,城門剛開,早已排成長隊的商販行人便推推擠擠的急著進城。
吳人天生都是經商的材料,當巴丘城為戰爭陰雲所籠罩,人心惶惶之時,那些遠在吳會的商人,卻敏銳的嗅到了發財的機會。
如今吳軍封鎖了湘水口和洞庭湖口,南北和東南交通均被阻,商路就此中斷,誰若能打通商路,將三地的商貨偷偷販運出來,自然便能發一筆橫財。
然而,並不是隨便哪一個商人都能抓住這樣的良機,那些能夠拿到通行證,幸運進入敵境的商人,往往身後都有大族世家的背景。可笑的是,正是這些大族推動了這場戰爭,並制定了戰場的法律,而他們卻反而利用手中的特權,從戰爭中漁利。
「你,通行證交出來」
守城的隊率凶巴巴的向排隊上前的商販吼叫著,就算是那些弄到了通行證的商販,在出示證件的時候,也不得不偷偷的塞上幾弔錢,方才獲准通過,而那些沒有通行證的商販,則不得不賂以重金,至於那些捨不得下大本的小商人,則只得經受了一番喝罵之後,灰頭土臉的折返回去。
「你們兩個,把通行證拿出來」
這一次那隊率衝著喝叫的,乃是兩個眉清目秀的年輕男子,這兩名男子穿著華貴,光腰上別著的那枚玉珮,便知是非富即貴,所以,那隊率的喝叫聲也比對別人時溫柔了不少,心裡邊正盤算著從這兩個貴公子手裡好好撈上一筆賂金。
「進個城而已,要什麼通行證,讓開。」當先那高挑的男子不屑的回了一句,抬腳便往裡走。
那隊率先還是頭一次碰著這樣不識相的傢伙,先是愣了一下,接著便是大怒,急是喝道:「好啊,沒通行證還敢擅闖,來呀,將他們二人攔下。」
七八名士卒得令,一擁而上便將城門堵了住,一個個凶神惡煞手扶刀柄,準備隨時動手教訓一下這倆不懂規矩的年輕人。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擋我家……」
後邊那個稍矮的男子不驚反怒,上前指著這幫士兵便喝罵,但話未說完卻被那高挑男子抬手制止。
那男子連正眼也不瞧他們一眼,只淡淡道:「我們只是想入城而已,爾等憑什麼阻攔?」
那隊率走上前來,指著貼在城門外的告示,很不爽的嚷道:「你們兩個是不識字還是眼瞎來著,沒看到我家魯將軍的將令嗎?現下我軍正與荊州軍交戰,為防奸細,凡入城者一律出示通行證。」
「與荊州軍交戰」
那高挑男子神色一變,顯然是有些吃驚,但很快便恢復了常色,不屑的瞟了那隊率一眼,道:「既然凡入城者都要有通行證,那我方才為何看到,有不少人明明沒有通行證,你卻收了他們的錢後便就放他們入城了呢?」
周圍看熱鬧的商販們都竊笑不已,心想這人腦子八成是犯病了,你說你不塞錢行賂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公然把潛規則給挑明了,這不明擺著讓軍大爺難堪嗎,得,有好戲可看了。
果然,那隊率聞言又羞又怒,一張臉立時脹得通紅,幾步上前,指著那男子鼻子斥道:「你胡說八道什麼,誰收他們錢了,你可休要誣蔑老子。」
「誣蔑?那這又是什麼?」
那男子說話之間,猛然間拔出別在腰間的匕首,快如閃電般的在那隊率胸前劃了幾下,還未待其看清之時,匕首已然歸鞘。
那隊率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急是連退數步,拔刀而出,驚叫道:「好啊,你竟敢動用凶器,兄弟們,給我將……」
話音未落,只聽嘩啦啦一陣響,十幾串銅錢從他的胸前掉落於地,那男子竟然是在方才揮手之間,將他的衣衫輕巧的劃開了一道口子,那藏於懷中的錢財,自然就順著口子掉落出來。
那隊率立時陷入了無地自容的境地,惱羞成怒之下,揮刀叫道:「他們一定是奸細,快上啊,把他們給我拿下。」
那些士兵也是有份錢的,眼見有人敢斷他們財路,心裡邊早就不爽了,頭頭一下令便一擁而上。
所有人都以為這倆俏公子要吃苦頭了,非給這幫軍漢打個半死不可,但詭異的事卻發生了,兩名年輕男子手起腳亂,幾個回合便將那些軍漢打得四仰八叉,轉眼之間守城的士兵們便盡數躺在了地上。
而那高挑公子更是腳踩著那隊率的腦袋,明晃晃的匕首在他臉前晃來晃去,冷冷道:「算你走運,本公子今天不想殺人,且取下你一隻耳朵以為教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收人賄賂。」
「俠士手下留情啊,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小的再也不敢了」
那高挑公子根本不理會這隊率的求饒,手臂抬起,匕首奮然而下。
「小妹,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