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又一個「受害者」
方紹好久沒有用他的小聰明,這一回碰上了張任這根難啃的骨頭,看來不小試一下身手是不行了。
張任是真的忠於劉璋嗎?如果是真的,那為何劉璋勸他歸降,他卻寧死也不肯呢?
對於這個時代的「忠義」,方紹是琢磨了很久的,所謂的忠義之士,其實是可以分為兩種的。
一種就是審配那種人,確實是對袁紹忠心耿耿,對曹操不屑一顧,因此,袁氏敗亡,曹操以大禮相請,審配依然寧死不屈。
另一種忠義便陳宮、張任這種忠義,原本的主人已然請降,而他們卻還「頑逆不化」,歸根結底,其實他們所忠的並非是某人的,而是自己心中的一種準則,這種準則便是所謂的「一身不事二主」,這也是整個社會對於「忠」所定義的最高標準。
而這種為忠而犧牲的人,在死後往往受到世人極大的尊敬,哪怕你生前所忠於的是董卓那樣臭名昭著之人,但只要你能將忠的最高標準堅持到底,並願為之付出生命的代價,那在世人心中,亦會留下一個忠的美名。
不過,方紹也發現,像張任這種死抱著忠字不放的人,雖不懼生死,但往往卻很愛惜名聲,諸如「出爾反爾」、「違背誓約」等等有損名聲之事,他們同樣視之為洪水猛獸。
因此,方紹便打算從這裡下手。
顯然耿直的張任並未意識到,他已經掉進了方紹一進門就設好的圈套,當他聽到眼前這個白淨的謀士,竟然敢誇口與自己比試力氣,不禁大笑起來。
「嘿嘿,笑吧,待會有你哭的時候。」
張任似乎都不屑於回答,只是用放肆的笑來嘲諷著這個口出狂言的年輕人。
方紹卻淡然的很,微笑道:「老將軍若是不敢比的話,儘管說出來便是了,這般大笑個不停,紹可猜不出是什麼意思?」
張任笑聲驟止,冷哼一聲:「老夫活了大半輩子,頭一次見到你這般狂妄自大的年輕人,看來這劉玄德不光仁義之名是虛的,連那所謂的識人之能也是吹出來的吧。」
方紹很平靜的反問道:「老將軍這話紹就有些不懂了,不知紹哪裡狂妄了,莫非你不信我能說服主公釋放你嗎?這個你大可不必擔心,我方紹可用人頭起誓,到時絕不會食言。」
「這人腦子有病吧,若不是有病,怎麼會蠢到這般程度。不過聽說這人是劉備極信任的謀士,若果真如他所說,我便可重獲自由,總比屈身於劉備手下要強,似乎倒可以一試……」
翻來覆去琢磨半晌,張任將那桌上的酒拿將起來,猛灌了一大口,笑道:「年輕人,你可要想清楚,到時輸與了老夫,可別沒臉去向劉玄德交待呀。」
張任的精神頭似乎振奮了許多,而在言語之中,也不再劉備劉備的真呼其名,卻是改叫了一聲「劉玄德」,方紹感覺到,其實張任的內心中,似乎對於原先的執著已有鬆動。
方紹便是淡淡一笑,道:「這個自不用老將軍惦記。倒是紹有些擔心,萬一老將軍輸了,卻反悔賭約,仍寧死不肯歸降我主,卻當如之奈何?」
「放屁」張任猛的將酒罈摔在了几上,怒道:「你以為我張任是什麼人,豈會跟你這黃口小兒出爾反爾。」
方紹就是要激他,見他這般表現,心裡邊便更有了底,當下便豪然道:「老將軍果然是信義之輩,好,那咱們就一言為定了。」
張任一口氣把酒喝盡,便即擼起了袖子,道:「那就別囉嗦了,你不是要跟我比力氣麼,來吧,老夫可以讓你一隻手也成。」
方紹當成不會傻到跟張任真的比力氣,以張任那鐵塔似的身軀,只怕三個自己也敵之不過的。
方紹眼珠子轉了一轉,笑呵呵道:「紹豈敢跟老將軍動手呢。比力氣也用不著非得動手,這樣吧,咱們比點更有難度的。」
張任不耐煩道:「那你想比什麼?」
方紹便指著牢房的鐵柵欄道:「老將軍看到這柵欄沒有,咱們就比比誰更能把它們掰得開。」
張任當時就愣住了,要知道那柵欄皆乃鐵製,每一根都有拇指來粗,他張任雖然自詡氣力過人,但那也只是針對人而已,而以凡人之力,卻又如何能掰得動那鐵棍呢。
「他是想讓我知難而退麼,哼,沒那麼容易。我若掰不動,憑他那小胳膊小腿的,更加掰不動分毫,有什麼好怕的。」
於是,張任便跳了起來,雙手抓緊兩根鐵柵欄,用盡全力向兩邊掰去。
要說這張任還真是氣力不凡,那麼粗的鐵棍,竟然生生的給他掰得微微變了型,只讓方紹瞧得倒吸涼氣。
不過,畢竟人力有限,那鐵柵欄變型到一定程度,任憑張任再怎麼使盡了力氣,憋得面目通紅,也再無法撼動分毫。
方紹在旁笑道:「老將軍,實在不行可以用些工具,這屋裡的東西你可以隨便用嘛。」
如果有工具可使的話,說不定張任早就用來破獄而逃了,何必還等到現在,那張任只當方紹是在故意逗他,當下也不予理睬。
又撐了片刻,張任已是氣力耗盡,只得作罷,整個人已出了一身的汗,一屁股坐了下去,喘著氣,傲然道:「該你了,小子,讓我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那紹就獻醜了。」
方紹一副輕鬆的樣子,也沒急著動手,而是在這屋中繞了一圈,尋了根半個腕子粗細的爛木棒,然後道:「老將軍,紹借用一下這木棍你該不會反對吧。」
張任以為方紹是打算用木棍來翹那鐵柵欄,心想你小子就算是想使巧力,可是你本身力氣有限,就算是把那木棒翹斷了又頂得屁用。
「隨你便了。」張任不以為然的揮了揮手。
方紹拿了木棍,還不動手,又囉嗦道:「那我還想借用這罈好酒用一下,不知可否?」
張任又想當然以為這年輕人是想借酒壯力,便道:「請便了,不過我只聽說吃酒壯膽,還沒聽過吃酒壯力的,小子,你真是有趣啊。」
「老將軍稍安勿躁,有趣的還在後頭呢。」
接下來,方紹的一系列舉動,無不讓張任驚異的。
他並沒有喝酒,也沒有用木棍去翹鐵棍,而是先將自己的衫子脫下來,用酒水浸泡個透,然後又將濕衣服拴住兩根鐵柵欄,將之打了個死結。再然後,他才將木棒插在濕衣中間,不緊不慢的開始轉動起來。
「這小子,他在搞什麼啊,腦子真的有病不成?」
張任越發困惑不解,但當那鐵柵欄開始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之後,他的整張老臉卻變得駭然無比了。
堅硬無比的鐵棍,竟然給他在輕描淡寫間折彎了
張任當然想不通這小子是怎麼做到的,因為他沒有上過大學,沒有如方紹這般學過材料力學,當然也不知道這看似不起眼的扭力,竟然能有如此大的威力。
當方紹把那濕衣服擰到不能再擰,不得不停手之時,兩根鐵柵欄已被彎得不成模樣,再有幾分便將合在一起。而這個時候,張任整個人已經是目瞪口呆。
「你這……這……」張任指著那可以把身子鑽出去的空洞,結結巴巴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方紹則是拍了拍手,很輕鬆的說道:「哎呀,還費了不少勁呢,看來呆會主公設宴款待老將軍的時候,還得多吃一些補一補身子了。」
方紹的輕鬆是故意表現出來的,其實這一陣鬧騰他確也費了不少力氣,兩個手腕現下酸得很呢。
「你是怎麼做到的?」張任從驚駭中喘過氣來,好半晌才吐出這幾個字。
方紹聳了聳肩,平淡的說道:「很簡單啊,當然是憑我的力氣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啊」張任快給方紹逼瘋了,痛苦的自語自言著。
方紹笑了一笑,道:「看起來勝負已定了,公義將軍,你也是信義之輩,紹什麼也不說了,我的馬車就在外邊,咱們這就去見主公吧。」
半個時辰之後,張任在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終於艱難的邁出了大牢,上了去往州府的馬車。他一路上都是愁眉苦臉的樣子,似乎活下去比死還要讓他難受。
他甚至在此之前曾想過撞牆死了算了,但痛思良久,卻又怕自殺是一了百了了,但死後卻背上一個懦弱背信的名聲,一想到這些,他那想死的念頭便就沒了。
最後,他只能選擇吞下自己大意的苦果,放下身段,跟著這個狡猾的年輕人前去見劉備。
張任心裡那個懊悔啊,只恨自己太過大意,實在不該上了這個方紹的當,想想前幾天還對劉備那般態度,如今卻又厚著臉皮的去向人家歸順,這張老臉真不知該往哪裡放。
不過,張任的難為情在一到州府之後,便被恭候在府門之外的劉備那熱情的迎接沖淡了。
「公義將軍,你辛苦啦,這幾日讓你受苦,備實在是過意不去。我已在府中備下酒宴,算是我給老將軍陪個不是了,走,咱們裡邊說話。」
劉備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似乎與張任乃是一見如故的知己一般,二話不說,拉著張任便往府中而去。
張任也為劉備這般厚待稍有打動,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表現,只得被劉備硬拉著被動的進了州府。
方紹知道張任之前輸給了自己,面子過不去,這會若是自己在場,只會讓他更覺的不自在,便在受到劉備一番稱讚之後,帶著小小的得意之情,先行告辭而去。
回到自己府中之時,已是天色近晚,剛想坐下來喘一口氣時,親隨便來報,說是諸葛軍師派人從荊州來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