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蓉的智慧再一次令方紹刮目相看,但這一次,方紹卻沒有心思去讚揚一番,以博美人歡心,他只微有驚訝,便是點頭道:「小姐猜測的沒錯,方才主公已得報,曹操已起傾國之兵南下,先生還在主公那裡商討對策。b111.net對了,小姐,你和老夫人那裡也早做準備吧,莫要到時候手忙腳亂。」
黃月英眉頭緊皺,道:「曹軍來的好快呀,不過依我看咱們也不必太過緊張,以往又不是沒人犯過荊州,曹軍雖盛,但荊州亦有帶甲之士十餘萬,不至於這麼快就失利敗潰吧。」
諸葛蓉搖頭道:「嫂嫂,這一次可與往日大不相同,我聽說劉荊州病得不輕,根據無法主持大局,而劉琦與劉琮之間的爭位之鬥,已將荊州內部劃出了裂痕,這樣的一種局勢,如何能對付挾著掃滅袁紹餘威而來的曹操呢。」
以諸葛蓉女兒之身,又尚且年幼,能有這一番見識,已實屬了得。
方紹暗讚之餘,也道:「小姐所言極是,曹操此番是為一統天下而來,對荊州是志在必得,漢水以北無險可守,無法抵禦曹軍鐵騎,只有退往南部,仰仗江漢水網,方能抵禦。」
聽完這兩個小輩的分析,黃月英這時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便忙令下人們收拾細軟。而諸葛蓉也急著回府準備南撤之事,黃月英便也不留她,令方紹趕緊送其回襄陽。
一路之中,諸葛蓉都一言不發,方紹看得出來,那張清純睿智的面孔下,其實藏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有時候人,人越聰明,知道的越多,反而越沉重。
馬車進入襄陽城,這座荊州所繁華的城市,仍舊是車水馬龍,行人商販各得其樂,從那一張張安詳的臉上,看不到一丁點對戰爭即將到來的恐懼。
或許,作為最下層的他們,只有到最後一刻才能知道,來自北方的鐵騎,即將從他們的血肉之軀上踏過。
車外熱鬧非凡,車中卻顯得有點落寞。
穿過幾條熱鬧的大街,終於到了諸葛玄府上,方紹扶著諸葛蓉下了車,她抬頭看了她一眼,帶著一份悶悶不樂轉身離去。
「小姐!」就在諸葛蓉將要走進大門時,方紹突然開口大叫了一聲。
諸葛蓉一懷,轉過身來,看到的卻是一張淡定從容的臉。
沉默了片刻,方紹笑著說道:「小姐,只要方紹有一口氣在,絕不會讓小姐有事。」
聽到這句話,看到那樣真切的面容,諸葛蓉忽然覺得心安了,於是她會心一笑,輕輕的向他揮了揮手,然後轉過身去,腳步輕盈的,嘴裡哼著不知名的山歌。
「這才像諸葛蓉嘛。」方紹笑著跳上車,策馬向樊城奔去。
而此時,在左將軍府,氣氛卻更為凝重。
劉備端坐於主位,凝視著鋪在案上那張曹操南下的形勢圖,眉宇之間閃爍著某種焦慮之色。
片刻之後,他深吸一口氣,道:「曹軍已然南下,諸位有何高見。」
張飛第一個嚷嚷道:「兄長,曹賊有何懼哉,請兄長把本部兵馬撥給我,讓我回新野駐守,定殺曹賊個有來無回。」
劉備道:「我知翼德你智勇過人,只是這一次不比以往,曹軍十餘萬兵馬來勢兇猛,別說是咱們手下數千餘兵馬,就算是荊州之兵也未必抵擋得住。」
這時,關羽道:「兄長,曹軍步騎野戰戰力強悍,但如今我水軍已成,只須依靠漢水佈防,堅守襄樊一線,曹軍雖眾,必無用武之地。」
徐庶亦道:「關將軍所言有理,主公,為今之計得趕快聯絡劉荊州,督促其調撥荊州水陸大軍佈防於襄樊一線,畢竟咱們手下兵力有限,對抗曹軍,還須依仗荊州軍才是上策。」
徐庶之言,左右孫乾、簡雍等人皆表示贊同。
劉備轉向一直搖扇不語的諸葛亮,問道:「軍師,你以為如何?」
諸葛亮想了一想,道:「襄陽的局勢很複雜,只怕未能如諸位所願,不過為今之計,也只有先請主公去見一趟劉景升了。」
商議已罷,劉備急騎前往襄陽。
城外一片繁華熱鬧,而州牧府中卻已亂成了一團,很顯然這些荊州高層們比外面的那些庶民更提早得到曹軍南侵的消息,而這個消息,顯然已將這些早就習慣了悠閒坐談的權貴們嚇破了膽。
劉備不屑跟這些坐談客們廢話,進府之後也賴得跟聚在前堂的官員們打招呼,直趨往後堂見劉表。
此時的劉表,比上一次見時簡直變了一個人,整個人蒼白的如一具入棺已久的屍體,氣息時有時無,躺在榻上不停的哆嗦著,雙目無神的望著天花板,嘴角邊不時流淌出的口水卻渾然不覺。
似乎,曹軍突然南下的噩耗如同雪上加霜一般,讓本就病體衰的劉表陷入了奄奄一息的境地。
當劉備進入內室,看到這般模樣的劉表時,心裡不由得咯登一下,一種不詳的預感無法克制的湧上心頭。
「兄長,兄長……」劉備湊上近前,輕聲的叫著劉表。
叫了好幾聲,漸有癡呆之態的劉表總算開始有反應了,他艱難的扭動著脖子,吃力的轉過了頭,當他看到劉備時,木訥的眼神中不禁湧起幾分生氣。
「賢……賢……」劉表想喚他一聲賢弟,但無奈的是,舌頭像是被灌了麻藥一樣,艱難的蠕動著卻無法吱唔出那簡單的兩個字,最後,只能向劉備顫巍巍的伸出了一隻乾枯的手。
劉備握緊了他的手,眼眶中泛起些許淚光,道:「兄長,曹軍南下入侵荊州了,備請兄長令備率荊州軍抵抗曹軍。」
劉備是在主動請纓,他的語氣是那樣的急迫,彷彿生怕來不及說完劉表便就嚥了氣,而這一次,不單單是為了劉表,更是為了自己的生死存亡。
「我……我……」劉表急切的想說出什麼,但掙扎了幾下,突然間雙眼一翻,當場昏了過去。
劉備大驚失色,急叫道:「兄長!兄長!來人啊,州牧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