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帝從來沒有料想到竟然會有這樣尷尬的場面出現,自己竟然真的被自己印象中一個蒙昧無知的胡人後輩算計了,眼下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堂堂大粱竟然真的找不出一個能讓天下敬服的人來,這讓心高氣傲的粱帝情何以堪?
就在粱帝羞惱之下,準備親身犯險去西北,堵住天下人的嘴避免大粱成為天下笑料的時倭,宴席的角落站起一個人影,聲音輕柔清淡,說出的話卻向在幾乎要凝固的氣氛中投下一塊石頭。
「大家……覺得我怎麼樣?」
在場絕大部分的人都扭過頭去,甚至粱帝也忍不住探身去看。
楚南靜靜的站在那,不英武也不霸氣,臉上還殘留著大戰之後虛弱的蒼白,被許多人瞪大了眼睛盯著甚至還裝模作樣有些靦腆羞澀的微微低下頭。
冷雲、獨孤仇正抓緊機會向石小白求教一些武道上的經驗,聽到楚南突然站起來自告奮勇,驚得險些跌倒,甚至楚狂也被茶水搶到,捂著嘴連連咳嗽。
粱帝眼中精光一閃,接著就有些失望。
楚原那般的資歷聲望都不行,就算楚南很有潛力也比楚原差得遠呢,這些個桀驁蒙昧的外族使者又怎麼可能會同意?
這也是在場許多人的想法,恆親王連連搖頭,嘴裡嘟囔著真是胡鬧,李凌與靖國公這些與楚南有怨的甚至都忍不住冷笑真是年少無知不自量力,真以為能取巧勝了賀蘭山就能讓天下人敬服麼?若是這般說法,西北的雪山教皇早就將神廟一路修到穎州了,又何苦一改神廟數百年來不插手世間俗物的傳統,向大食屈服呢?
顯然的,大家都覺得楚南不怎麼樣。
驚弓對楚南突然跳出來攪局也有些驚異,就要發笑卻發覺賀蘭山,姜女王都是一臉的平靜淡然,慢慢的將笑意壓下去回頭對粱帝說道:「陛下,這時候這種事情,還是不要拿來開玩笑的好。」
粱帝也覺得楚南有些冒失失禮,有些不滿的皺眉掃了楚南一眼,緩緩開口說道:「總算也是一片赤誠之心,勇氣可嘉,忠心可嘉…………,只是…………你先退下吧。」
驚弓見粱帝都不認同楚南也就放下心來隨意的笑著說道:,「若說合適的人選,在下倒是想到一個。」
粱帝還在考慮自己要不要為大粱保證信譽和名譽親自擔下這職責,那樣的話雖然有些冒險,但是估計也沒有人敢說自己不夠格,聽到驚弓的話以為自己遺漏了誰,回頭看了看自己身遭的幾位重臣,皺眉道:「誰?」
驚弓笑意有些凝結,滿臉肅穆的說道:「在下的祖父赫哲族的老族長,鐵木真大鼻師。」
一言出,滿座驚!
眾人皆知,草原上的王者是手握金狼旗代表胡人正統的金狼部落,但是驚弓身後的戰神家族才是草原上的真正的無冕之王。
赫哲族地位超然隱隱還要在金狼部落之上。
而戰神部落赫哲族的所有榮耀,都是起自驚弓的祖父,天下最早自然也是資歷最老的大宗師鐵木真。
鐵木真差不多已經百歲高齡,可以想像當時他成就天下唯一的大宗師之時天下的震動,甚至在西北、扶桑山兩位大宗師出現之前,鐵木真一直都號稱行走在凡間的真神不僅在草原,在大粱和西北也是聲威震天,只是這位宗師已經有近三十年沒有露面了雖然草原多次否認,但是真神已死的傳言早就流傳天下了。
粱帝有些發愣皺眉想了好一會兒才想到驚弓的祖父是那個,下意識的問道:「他不是已經……」
驚弓不屑的笑笑,平淡的說道:「宗師之境,又豈是那些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
粱帝也不敢確認最早的大宗師是不是已經死了,只是驚弓這時候搬出曾經被天下百姓公認為真神的大宗師,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海公公,接著就有些喪氣,提名一個太監代表大粱統帥天下,才是真正的笑話吧。
驚弓鋪墊了這麼久才翻出這張最大的底牌,可謂長長鬆口氣,笑著說道:「陛下既然不願意親自去西北,那祖父大人就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當初天下百姓頂禮膜拜,大粱先帝的半師半友,草原上的戰神家族的族長…………」
楚南被在場之人默契的給無視了,這時候不理會冷雲等人勸阻的眼神,歎口氣開口說道:「驚弓,你真是不孝……」
驚弓皺眉,雖然來之前已經隱約知曉了一些楚南的不凡,但是現在自己可是代表整個草原,不管怎麼說在現在這個場合地位絕對比楚南高許多,冷笑道:……這種場合。還輪不到你說話。
楚南也不在意,笑著走上前去,繼續說道:「鐵木真老先生今年已近百歲高齡,而軍中協調各方,事物又極繁雜,少不得要勞動他老人家親臨西北。路途遙遠不說,西北又是苦寒之地,勞心勞力的,若是老先生真有個三長兩短,你可就是百死莫贖了……」
驚弓聽到楚南出言惡毒,怒道:「他老人家身體康健的很,不勞你費心!「哼。宗師之境的玄妙,不是你能猜想的。」
楚南並不上前,依舊站在驚弓不遠處,不鹹不淡的說道:「哦,這樣最好。不過口說無憑,不如請他老人家來京城一趟,到時候大家一看便知…………」
驚弓剛要說好,就猛然一驚,將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就像粱帝不敢親身去草原和穎州一樣,作為草原的精神支柱,鐵木真就算真的身體康健,也不可能以身犯險來大粱京城、
驚弓毫不懷疑,到時候大粱會不惜代價將祖父留下,不管是人還是屍體。
當然,若是粱帝去了草原,也是一樣的待遇和下場!
粱帝微笑著撫鬚,對於楚南有些逾越的跳出來亂說話也沒在意,雖然自己也能找一堆借口否決,但是如今楚南這樣的身份地位按如今的法子解決也好,至少自己不用親自出場了。
楚南長歎一口氣,抬頭說道:「我還是覺得,我比較合過…………」
冷雲、獨孤仇罵一聲「走火入魔」痛苕的揉著眉心,其他人臉色也是十分精彩,粱帝臉色卻有些難看,李凌、靖國公暗罵一聲自作孽不可活,幸災樂禍之餘也有些羞憤。
賀蘭山皺起眉頭,盯著自己手中的酒杯沉思著什麼,姜慕雪美麗深邃的眼中異彩連連,楚原卻察覺到某些異常,有些驚疑不定的觀察著眾人神色。
黑山親王卻感覺渾身舒爽,沒什麼看到自己的仇家當眾出醜更讓人高興了,回頭用異族語言和身邊的人說了幾句什麼,一群蠻橫跋扈的外使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驚弓也不知道該笑還是讒惱火,無力的冷笑道:「不自量力………………」
楚南坦然的面對著所有人或嘲笑或疑惑或驚駭的眼神,輕笑著說道:「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證明我有責格…………」
驚弓仔細的看了看楚南,有些惡毒的腹誹楚南是不是剛剛和賀蘭山的激戰傷到了腦子,感覺自己來大粱之前金狼王對自己再三的叮囑要留意楚南有些不屑,不過是徒有一身武技卻沒有腦子的蠻夫,怪不得能和扶桑山那位宗師的白癡弟子玩到一起,也感覺自己和他這麼一本正經的討論是不是有些可笑,有些不耐煩的揮揮手。
在場的好多大粱官員都不忍再去看楚南丟人。
楚南似乎還感覺不夠,繼續追問道:「快說啊…………」
驚弓呆了呆,最後突然笑了起來,也裝作一本正經的說道:「看到沒有,剛剛那位和你打架的,是穎州城的少城主,旁邊那個是美麗尊貴的瓦賽女王陛下,若是你能讓他們站起來向你低頭行禮,那麼我想,其他人也不會有異議的,包括我…………」
說著說著,最後終於是笑出聲來。
恆親王有些不忍的扭過臉去,楚南就算之前有再多的功績,今天之後也全毀了,在場的就是粱帝,也未必能讓桀驁的賀蘭山和強勢霸道的姜女王在這樣的境遇下低頭行禮…………
黑山親王等人的哄笑聲越發的大了。
楚南滿臉的平靜,似乎聽不到那樣讓人難堪的笑聲,整理了一下衣衫,慢慢的走到粱帝左下方的石階上,居高臨下的掃視全場,最後將眼神停留在賀蘭山身上,緩緩的開口說道:「那還等什麼……,開始吧……」
氣氛有些詭異和難堪,大粱的人包括粱帝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阻止還是幹什麼。
滿院子都是嗡嗡的議論聲。
黑山親王從沒有像今天這樣開心過,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越看越覺得楚南像個小丑,正拍著桌子大笑,突然感覺周圍突然安靜下來,抬頭一看,整個人就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鴨,臉色漲紅,難聽的笑聲戛然而止。
不遠處,一身華美服飾的姜女王和滿臉默然的賀蘭山已經站了起來,側身對著楚南站立的方向,然後慢慢的彎下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