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宋 第一卷 第425章 血腥的宣和元年
    第425章血腥的宣和元年

    第425章血腥的宣和元年

    楊可世猶豫了:「幫源洞是阿彌陀佛教聖地,聽說唐永徽年間中,睦州阿彌陀佛教聖女陳碩真叛亂,自稱文佳女皇,陳碩真被剿滅之後,傳言幫源洞一帶天子基、萬年樓……若是阿彌陀佛教自唐永徽年間就開始經營幫源洞,至今恐怕有數百年了吧。我聽說幫源諸峒皆落山谷幽險處,若路徑不熟……」

    楊可世話說一半沉吟起來,時穿微微一笑,答:「我向來喜歡知己知彼,當初進軍江南,我在通州待了數月,人都以為我是等待軍械籌集足夠,但實際上我既在等待軍械運輸,同時也在四處搜尋嚮導,繪製江南地圖。而這次我在太平鎮也未曾閒著……」

    楊可世驚喜過望:「你已經探知了幫源洞的地形?」

    時穿搖頭:「正像你說的,阿彌陀佛教經營幫源洞數百年,想找一個當地探子很難,哪裡的人幾乎都是阿彌陀佛教徒,不是教徒幾乎無法在那裡生存——但幫源洞存在數百年了,太平鎮上總有跟幫源洞聯姻的,至於那些走鄉串戶的小販,也肯定去過幫源洞。太平鎮上有一十七人到過幫源洞,我的士兵在鎮上閒聊時,已經把他們探查清楚,這次我來,把他們都帶上了。」

    這或者是穿越者應該享受的福利吧,在真實的歷史上,韓世忠就是找到太平鎮上的十餘名嚮導,而後像施瓦辛格一般只帶領一支小分隊,神奇的穿越重重山林,突然出現在幫源洞附近,整個突擊過程簡直就像一場好萊塢大片,讓東路軍西路軍十五人萬變成了陪太子讀書的角色。當時,韓世忠找到的那位嚮導是位方氏姻親,方家人娶了她妹子,而後以不貞的罪名將其妹子謀害,順便侵吞了他妹子的嫁妝。這位兄長在與方家人交涉過程中數次去過幫源洞,其妹死後此人一直想報仇。最終他引領韓世忠去報了仇,導致了阿彌陀佛教數百年基業覆滅。真實的歷史上,辛興宗奪取了韓世忠的功勞,這位帶路者也被辛興宗滅口,直到韓世忠掌握大權後,朝廷才給此人平反——恩賞了他的後人。

    楊可世聽時穿講完,歡喜的坐不住了——搗毀阿彌陀佛教聖地,這該是多大功勞。原本他還擔心地形不熟,深入群山中會受到狂熱教徒包圍,但現在有了嚮導,那還擔心什麼。楊可世興沖沖的說:「我軍有五萬餘人,戰兵至少有三萬;時大人,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我有五千餘人」,時穿微笑著補充:「鄭魔王也是撤往幫源洞的,俘虜裡一定還有熟悉路徑的人……兩位大人,阿彌陀佛教數百年積累都存放在幫源洞聖地,奪下他……」

    劉鎮突然插嘴:「方臘如今在何處?」

    「在青溪」,楊惟忠的嗓門在帳外響起,隨著一陣咚咚的腳步聲,楊惟忠闖了進來,進門他也沒理會劉鎮,直衝時穿大呼:「時大人,鄭魔王的輜重你可不能獨吞,當時我可是記著你的命令,一路不歇腳的追攆敵軍,把他們攆得像兔子一樣賊跑,這一回身工夫,戰場已收拾得乾乾淨淨……」

    時穿抬手止住了楊惟忠的喊叫:「參謀,過來,念一念我們的繳獲。」

    一名參謀捧著賬本樂呵呵跑了進來,衝上面的幾位官員一一行禮後,翻弄著賬本說:「大人,咱的繳獲不錯:牛車一千三百四十五輛,絲綢……;金鋌……;銀錠……」

    參謀念叨的數據不僅讓楊惟忠兩眼放光,楊可世劉鎮也是兩眼灼灼,等參謀念完,時穿大手在空中一劃,說:「劉大人的部隊晚到了,未曾參戰,便取一成勞軍吧。剩下的……」

    楊惟忠怪叫起來:「我是騎兵,一匹戰馬吃十幾人的糧食,我三千騎兵,時大人只有千把人,當時衝殺時我們可是個個奮勇……哦,鄭魔王還是我殺的」

    時穿呲的一聲笑了:「瞧你這點出息,幫源洞存放著阿彌陀佛教數百年積累,鄭魔王只不過出去搶了一回的人,這些財貨你也看在眼裡。還說你的戰馬吃的多,你戰馬吃的都是我的糧草」

    「一人一半」,按理說劉鎮是西路軍總指揮,但楊惟忠這是根本看不到劉鎮的存在,他跳著腳嚷:「我人多你人少,攻擊敵軍時是我擊穿敵陣的,我追擊了三十里,你只打了十餘里就停步了。論起來,出力最多的是我……時大人,這也就是跟你說話,跟別人,我可不止拿一半。」

    「好」時穿一點沒猶豫。這讓原本想做和事老,趁機多吃多佔點的劉鎮與楊可世略有點失望——沒等他們故作公允的插話,那兩人已經握手言和了。

    多肥的一口肉啊,一千多輛牛車裝載的輜重,十分之一就是百餘輛大車。楊可世與劉鎮可沒有與部下分享的習慣,他們的部下確實沒有參戰,所以他們大可把這百餘車戰利品獨吞。

    光是出去打劫一趟的鄭魔王已經肥的流油了,幫源洞的財富該有多少。想到這裡誰還能坐得住,楊可世劉鎮一疊聲催促時穿召喚嚮導,以便他們詢問軍情。唯有時穿還能保持冷靜,他沒管劉鎮的催促,冷靜地問:「楊將軍,你跑了一路,還有什麼收穫?」

    楊惟忠咧開大嘴笑了:「我遇到韓世忠的兵馬了,是他的人告訴我方臘進了清溪城。」

    「說詳細點」時穿催問。聽到這裡,劉鎮楊可世也停下來,用詢問的目光催促楊惟忠。

    楊惟忠揭開軍服的右衽扇著風說:「我追到百丈山,遇到一股陸行兒的部隊,我擔心陸行兒與鄭魔王合攏,正打算撤離,韓世忠的一隊部下殺了出來,他們是向西路軍求援的,聽說東路軍已經轉向婺州,韓世忠琢磨著西路軍離他更近,所以派這支人馬來求援。據他們說,方臘已經進入清溪,敵軍勢大,韓世忠只有千餘人,不敢攻城,所以向西路軍求援……哦,他們都帶來了,劉大人有話問他們吧。」

    劉鎮兩隻眼亮得像燈泡:「方臘在青溪?有多少人?」

    楊可世兩手都在顫抖,他雖然沒插話,但緊張的屏住了呼吸——方臘的賞格是什麼?平民百姓可以躍升為五品官,授防禦使官銜,賞銀一萬兩、絹一萬匹,錢一萬貫,金五百兩……官銜且不說了,搖身一變就是位億萬富翁。

    看著幾位官員貪婪的模樣,時穿皺皺眉頭,插話:「唉唉,諸位,別激動,先說說:我們打算求財還是求官?」

    咱們到底是打算攻擊幫源洞求財,還是去攻擊清溪捉拿方臘求官?

    劉鎮矜持的摸了摸下巴,楊可世毫不猶豫:「那還用說嗎,求官——五品官啊,子孫都能得到恩蔭……時大人,我們雖然不像你,大富豪一個,從不缺錢。可是賬要這麼算:捉住了方臘,先不說朝廷賞的錢,一個五品官一輩子的俸祿是多少?五品官已經可以讓朝廷恩蔭一子做官,那孩子一輩子拿多少俸祿?兩廂加起來,還是求官更值當,這叫細水長流。」

    楊惟忠歎了口氣:「我倒願意去求財——咱們剛打了一場亂戰,戰場亂紛紛的,誰敢保證自己定能拿住方臘?再說……」

    楊可世急了:「你一蕃人,兒子自然繼承你的官銜,你自然不著急……」

    劉鎮開口了:「老夫以為……」

    楊可世急紅了眼:「劉大人,你科舉出身,現在又有了剿匪功勞,自然會慢慢升到五品,這五品官對你不稀罕,可是我們武將百戰求生,不見得到老升上五品。五品啊,穿朱紫衣的,俺打了一輩子仗,還是綠袍官。」

    時穿可是一聲:「照這麼說,我也是科舉出來的,似乎也沒發言權——但我料方臘不會堅守清溪縣城。」

    楊可世斜眼看著時穿,問:「時大人,方臘不守杭州,是因為杭州被他焚燒的城牆殘缺,無法堅守。這清溪縣城可是被方臘內應拿下的,城池完好,方臘建立偽朝的時候,剛開始可是定清溪為國都,他怎能連國都都不守?」

    時穿鄙夷的笑了:「因為他是一個得過且過的無膽鼠輩——坐擁百萬大軍卻不知道渡河北上,部下方七佛剛嘗敗仗立刻倉惶逃遁,一路拋棄那些教徒信眾,就想著多活幾天、多享受幾天,不停拋出教友最替罪羊掩護自己,簡直就一個『死教友不死貧道』的自私鬼。

    一個這樣性格的人,見到韓世忠出現在城下,哪怕來的只是韓世忠孤身一人,他今晚都睡不著覺,沒準他會膛在美人堆裡翻來覆去,擔心韓世忠後面還有援兵過來,擔心被官軍咬住後逃不了,擔心明天天亮一睜眼,發覺清溪城被官軍包圍——我猜他今晚就要連夜逃出清溪城。

    若真如此的話,即使我們現在趕過去,因山路四通八達,沒準我們與方臘擦肩而過卻不知……與其冒險去清溪,不如直搗方臘老巢,拿下他的聖地,方臘就是喪家之犬,那時候我們再回軍搜山,各憑本事各憑運氣,捉拿方臘?」

    時穿這番話讓楊可世冷靜下來,他仔細一琢磨,還真是那回事,自方臘叛亂一來,這個邪教頭領處處表現得像一位膽小鬼,摩尼教所有出名的大仗,基本上都是方七佛打的,方七佛衣食,摩尼教立刻顯露出土崩瓦解狀態……

    「聽你的……先取幫源洞,拿下阿彌陀佛教聖地,那群叛匪恐怕已無心再戰,到時候,一名小吏也能拿下方臘」,劉鎮最終拍板。

    九月,劉鎮領時穿、楊可世、楊惟忠等將破幫源洞。當日,方臘果如時穿所料,連夜逃離了清溪城,韓世忠不費一兵一組進佔清溪之後,立刻大搜群山——歷史在此處倒沒有改變,等時穿從幫源洞回軍,韓世忠已經擒獲方臘以及偽朝丞相方肥、方臘妻邵氏,偽朝太子方傑、二太子方豪……

    此時,由於消息傳遞滯後,東京汴梁城還不知道戰局急轉而下,樞密院特地增派劉光世、張思正、姚平仲等數路精銳人馬,南下鎮壓方臘,這兩人剛剛受命度過長江,一聲巨響,方臘被捉了。

    比劉光世、姚平仲等人更鬱悶的是東路軍王稟,這是他率領東路軍殺入台州,正與台州摩尼教壇主呂帥囊打得不可開交。原本王稟見到方臘聲勢浩大,想著反正西路軍已被童貫閒置,自己在台州撈夠好處後,再回戰方臘,沒想到他還沒跟呂帥囊接觸上,戰爭結束了,整個戰場上,成建制的摩尼教徒只剩下他當面的呂帥囊了。

    幫源洞的毀滅與方臘被捉的具體詳情,依舊跟真實歷史上一樣,參與者都含糊其辭——大家都撈的手軟腳軟,只顧悶聲發大財了,誰會把真相說出來?

    同樣,與真實的歷史一樣,西路軍大開殺戒——戰後,西路軍報斬首五十萬(最後核准十五萬)。從大鄣山至幫源洞共計百餘里,官軍殺紅了眼,見成年人就砍殺,因為可以按首級領賞所以梓桐、幫源一帶,阿彌陀佛教徒與其家屬幾乎被殺盡。而整個睦州在崇寧年間人口是四十餘萬。

    海州兵未曾參與大屠殺,相反,時穿竭力約束海州兵參與戰後清算,但後至的楊可世卻因為戰功過少,未曾捉住方臘,從而殺紅了眼——真實的歷史上,殺人最凶悍,「立功」最多的是陝西青年將領姚平仲和劉光世。這兩傢伙,一個偷襲金營失敗導致形勢逆轉;一個見了遼軍像兔子一樣地跑,而後者是與岳飛韓世忠齊名的「中興四將」。

    宣和元年就在這一片血腥殺戮中降下帷幕,身在海州的黃娥對時穿秋後的行動幾乎一無所知,原本她與時穿每十日都有一次書信來往,然後,自八月環娘抵達太平鎮後,時穿的消息中斷了,她只在朝廷邸報上見了幾欄語焉不詳的報道。

    正月初二,黃娥攜帶未嫁的姐妹沭陽當作回娘家,黃爸帶著繼母王氏出迎,相互行禮過後彼此在客廳落座,黃爸詢問:「賢婿該回來了吧?我聽說海州兵不久前撤回來一批?」

    黃娥端起茶碗,對父親彬彬有禮的說:「前一批撤回來的人帶信說,他們準備逐步撤軍——方臘已經剿除,剩下的,應該是當地團練的事情。父親,朝廷方面沒有消息嗎?」

    黃爸點頭,回答:「前天有消息說,方臘即將押送到海州,朝廷要把他押到汴梁凌遲——聽這個口氣,似乎方臘的押送走的是海路。我猜應該是賢婿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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