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宋 第一卷 第398章 與方臘水軍的初次對話
    第398章與方臘水軍的初次對話

    第398章與方臘水軍的初次對話

    童貫是個「太監王」,他是太監當中唯一做到王爵的傢伙。同時,他也是太監當中的異類。這個人不貪污,不愛財,論其貪污本領來,他即使面對一個現代小科長都覺得羞愧。

    童貫確實對老百姓非常盤剝,但他是皇帝的一隻忠犬,他盤剝來的財物都給皇帝花用了,自己沒剩下多少。所以盤剝老百姓的罪孽不在他身上,而在更高層領導身上。然而,對於政教合一體制的中國來說,皇帝乃是地上行走的神靈,是「星宿下凡」、是「天之子」。凡俗之人不能指責皇帝的錯誤,所以皇帝總是英明的,錯誤總是下面人犯的,皇帝只不過被皇帝親自任命、並予以重用的奸臣蒙蔽了。

    所以北宋滅亡,替罪羊是六大奸臣,稱之為「六賊」;所以岳飛蒙難,替罪羊是執行皇帝命令的秦檜,絕不是一貫英明偉大的最高領袖。

    其實,北宋「六賊」當中,有的人確實有罪,有的人只是命令的執行者。

    這段日子裡時穿細細研究了童貫的過往經歷,意圖瞭解童貫這個人的性格,從而採取針對性措施——既然雙方碰面無可避免,以攻代守才是積極的進取策略。

    跟宣傳上有所不同的是,童貫為人有度量,能仗義疏財,出手相當慷慨大方,甚至比《水滸傳》上同時代宋江還不拿錢當回事。而童貫最後被殺時也不曾「抄家」,他的子女也未曾被株連——基本上,抄童貫家的事兒都發生在宋代以後。自明清開始,小說家在自己的小說中,「代表」宋代皇帝把童貫家抄了一百遍啊一百遍。可他們不知道,華夏文明乃禮儀之邦,那種蒙古式搶劫抄家行為,本不屬於華夏文化的。

    真實的情況是這樣的:被朝廷派來執行誅殺命令的監察御史張澄是位膽小鬼,他不敢進入童貫家中,只站在童貫家門口招呼童貫出來接旨,然後在人家大門口指揮伴當,當場按倒童貫,割了對方的腦袋轉身就跑,弄得隨後出門的童貫家人莫名其妙,以為是盜匪假傳聖旨,因而告到地方官那裡,而地方官也不知道這回事,更未聽說朝廷頒布了誅殺童貫的詔令,竟真的發文要求各州縣緝拿兇手,結果鬧出了一場大笑話。

    當然了,隨後監察御史張澄一路急逃回到京城並開始慶功,童貫家人也知道了真相,便老老實實的收拾了童貫的屍體,並偷偷安葬了——大宋不株連,所以童貫家人默默的在當地定居,並沿存到了現代。

    作為擁有世界百分之七十財富的國家的國防部長,而且頭上還頂著「王爵」,仗義疏財的童貫家產很簡單,家中現金甚至不如現代一位小科長多,只是擁有土地多一點而已。

    按照宋人筆記,這位太監出身的國防部長,在當時很受兵頭喜歡。他確實沒什麼能耐,偶爾出個主意則必定是百分之百的蠢主意,但大宋以文御武多年,文官一般視當兵的如豬狗,連狄青這位最後做了國防部長的軍漢,臉上照樣刺了字——據說這是防止士兵逃亡。

    在這種環境下,當一位國防部長很尊敬地給你出個蠢主意,讓你去送死,大多數兵頭常常會腦袋一熱,真的去送死——童貫在陝西主持對青唐的戰役,這場戰役從戰略角度上來說,大宋軍隊取得了絕對的優勢,然而朝廷位於西線最精銳的二十萬百戰老兵,也被童貫葬送的乾乾淨淨,以至於後來西夏長鬚直入,幾乎不受抵抗佔據了陝西、山西、河南全境——沒辦法,那些土地上已經沒有守衛者了。

    所以,這次參戰需要提防的不是童貫的貪婪,因為童貫不貪財,當他有求於你的時候,這位太監王情商非常高,好處大把大把的給,說出的話簡直讓你無法拒絕……然而這位「太監王」從小受得是愚民教育,愚民教育的最終目標是把屁民變成零智商。所以被他認為是英明正確的事情,常常是千真萬確的錯誤,而他越是認真地按自小受的教導,做自認為正確的事情,結果常常是:越努力結局越糟糕。

    童貫這種行為模式並不是孤立的,古代愚民教育主要是由儒學主導,所以大多數儒生都是這樣——他們越努力,結局越糟糕。

    所以時穿這次參戰,最需要提防的是童貫那致命的愚蠢。為了防備自己因無法拒絕這愚蠢,從而把整個海州軍團搭進去陪葬,就需要躲童貫遠一點,維持個不冷不熱的態度——太監嘛,當然都很小心眼,即使以慷慨和豪爽知名的「太監王」也不例外,西北名將種師中就因為蔑視童貫被對方整得很慘。

    因為有了這種心理,海州兵用種種借口滯留通州……這一待就是二十餘天。

    在此期間,海州拔頭水軍的戰船進行了三次往返,共計拖來適合江面行駛的平底海鰍船四十艘,大型炮艦十艘——這是一種比通常的樓船體型小,但比時穿帶來的海鰍船體型大的戰鬥艦,其上裝載火炮二十門,以鐵龍骨、鐵船肋鋪設以降低重心的平地快舟,它尾部帶有一個類似螺旋槳的改良輪槳,艙面上豎立三根桅桿以追求船速的快舟。

    新船新裝備來了,時穿就更有理由推遲行程,他又連續拒絕童貫的數道催兵文書,並命令水軍們在江面上進行短暫的配合演練——主要是跟通州水軍配合掃蕩沿途湖匪,順便讓大家熟悉新船操縱,以及軍中號令和戰鬥間的相互配合。

    因為時穿嫌戰船拖來不容易,再拖回去更麻煩,所以他許諾:這批優質的海鰍船、炮艦,將在方臘剿滅後,七折賣給通州水軍,以便通州水軍能便宜的更換主力戰船。故此,在演練中通州巡海水軍表現最熱切,一些心急難耐的艦長已經要求派遣自己的水手登船,提前熟悉船隻性能。這倒讓時穿節省了不少人手,以至於有那麼一陣子,他都在考慮:乾脆提前把船交付給通州水軍,那樣,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借用通州水軍的人手了——完全不付薪水。

    然而,童貫卻不願看到海州團練在通州過新年——臘月裡,童貫連續下達數道很嚴厲的指令,要求通州團練在臘月中旬之前,務必趕到江寧府報到,而此時,晉西蕃兵已經進入河東,再有十來天也能趕到江寧府。於是,時穿覺得敷衍夠了,便於臘月十二日祭旗出發。

    這次,海州軍採取水陸並進的方式。只見江面上,以兩艘巨型千料快帆船為主,十艘炮艦屏護左右,四十艘海鰍船前後護衛,船帆、船影佈滿了整個江面。

    而陸路上,因為大軍是在北岸行走,拋開了安全性問題後,陸路的隊伍主要是孫立的騎兵為先導,輜重補給大隊押後——在通州待了足足二十天,海州團練已將通州附近的能喘氣的牲畜都搜羅一空,以至於時穿走後,很多大戶人家跳著腳的罵家僕私賣牲畜的行為,不要說牛馬驢騾賣了讓他們出行極不方便,這群海州兵,真是連狗都不放過。

    借助這些畜力,時穿在陸路上組織起一支龐大的車隊,車隊中既有驢車、騾車,連牛車都有,而每輛車上都堆滿了尖尖的補給物資,糧草布匹、鐵料木料、活的雞、鴨、鵝、兔……,凡是能想到的,基本上都包括了。

    這樣的隊伍行走起來,喧鬧聲是很大的,雞叫聲,鴨叫聲,狗吠聲,鵝鳴聲,加上鄉里鄉親之間,彼此打招呼的談笑聲,連江南岸都能聽到北岸大軍行進所發出的巨大喧鬧。

    時穿自己乘坐快帆船從水上出發,為了便於水軍指揮,時穿坐了整個艦隊的副舟——其中一艘快帆船,而張橫則坐著旗艦行走在整個艦隊前方。

    作為旗艦,張橫的坐舟兩側各自行駛著一艘大炮艦,船隻前方散佈著五六艘海鰍船,這些海鰍船遠遠的放出去三五里的哨探,並不時把前方的情況匯報給後方。

    快帆船的樓台上,張橫舉著千里鏡打量著南岸,偶爾回身望著身側兩艘大炮艦,只見炮艦船舷邊,像木樁一樣的各自站立著十數名長槍兵——更多的火槍兵,則躺在船腹中休息。江風吹過,炮艦尾部的巨型輪槳發出嘩啦啦的水聲,船尾飄浮著一道白色的軌跡。

    仰望天空,藍天白雲之下,沙鷗時不時的掠過,這一篇好風景,讓張橫志得意滿,他轉首對左右說:「大丈夫當如是也——統萬軍,駕長波,踏破千里河山。」

    張橫的左右既有正式的拔頭水軍成員,也有他從梁山帶來的同伴,但這時,左右齊齊翻了個白眼,心說:「反賊果然是反賊,這種話能說出口嗎?。」

    見到周圍的人沒有響應,張橫又舉起千里鏡窺探著南岸,嘴裡大大咧咧的喊:「不是說方臘反了嗎?不是說杭州地區萬餘名造船匠被方臘集結於南岸,制做了千餘艘大海鰍船,他們的戰船在哪?在哪兒?」

    張橫最後兩個字幾乎是衝著南岸吼出來的,他的話音剛落,前方傳來一聲悠長的銅號,緊接著,三兩聲短促的號角響起……張橫摸摸腦門,問身邊的人:「唉,年紀大了,記性差多了,剛才傳來的號角是什麼意思,參謀官,快跟我說。」

    還用說嗎?號角聲響過後不久,前方傳來一聲沉悶的炮聲,緊接著,又傳來幾聲音調複雜的號聲……參謀官在一旁翻譯說:「江面上出現來歷不明的戰船:樓船十五艘,艨艟七艘,有敵意。」

    「他祖母的,還愣啥?只要不是我們的船,揍了再說」,張橫破口大罵。

    一旁的司號兵舉起號角,將張橫的意思傳達下去。頓時,整個船隊稍稍一震,船隊中的炮艦開始慢慢加速,船舷兩邊的炮窗打開,一支支黑洞洞的炮管推到了窗口。

    隨後,各船長短哨音響成一片,船腹內像個的怪物一樣不停地吐出如絲線一般的連綿不絕的士兵,這些士兵一身灰衣,只有頭上戴了一頂顏色鮮艷的范陽帽。他們跑到船舷兩邊,取下肩扛火槍,開始緊張著裝填……緊接著,一個個壯漢每兩人抬起一個巨大的柳條筐,也來到船舷邊。那些柳條筐裡,一圈圈地、很整齊的碼放著無數木柄「掌心雷」,這種掌心雷都裝在黑瓷瓶裡,瓶身表面佈滿了龜紋,瓶子裡面則裝著火藥與碎鐵片。

    稍後,船隊中的小型海鰍船開始散佈在快帆船左右,組成了一個雁形陣,在轉換陣型的同時,小海鰍船上升起了爐火,炮手圍繞船首炮、船尾跑緊張忙碌著……

    這個時候,前方炮聲響得越來越密,一艘海鰍船返回,報告:「大人,對面的船隻打的旗號為『司行方』——我等遭遇的是他們前鋒,後面船帆影影綽綽,來船很多,不計其數。」

    張橫立刻下令:「各船保持間距,提防縱火船。」

    說完,張橫舉起望遠鏡,眺望遠方的江面。

    這段江面比較直闊,隨著戰船的行駛,遠處的戰鬥已經逐漸被千里鏡捕捉到,只見江面上飄浮著不少船板以及斷折的船帆,海州軍幾隻海鰍船正在圍攻兩艘大型的艨艟,艨艟上已經燃起了大火,但海鰍船上的士兵仍不斷地向火中投擲著掌心雷,許多掌心雷並沒有扔上高大的艨艟,它們落在江心,炸起一道道水花。

    這兩艘艨艟已經算完了大火一旦燒燬船帆,巨大而笨重的戰船失去動力,便會任人宰割……

    張橫的千里鏡一跳望向了這段江面後方,只見後方江面上出現了千餘隻船帆,此時,有的船上已經冒起了煙——縱火船來了,張橫立刻下令:「疏散船隊,各船保持間距。」

    話音剛落,對面的船隻接二連三的燃起了大火,星星點點的大火開始佈滿江面,隨著大火的燃燒,這段江面也籠罩在黑煙之下。

    張橫想了想,立刻下令:「通訊兵,去前方問一下,剛才那一仗是怎麼打得。」

    不一會兒,通訊兵趕回來匯報:「先鋒說,他們放炮示威後,來船立刻開始射箭還擊,來船的弩弓很厲害,射得極遠。咱們的海鰍船先仗著速度越過敵船,而後掉頭,順流攻擊敵船尾部。先用火炮裝霰彈,清掃了甲板上的弓箭手,然後向他們投擲掌心雷。

    前鋒還回報:說那些小船不經打,常常一個大浪就能掀翻,而幾艘艨艟船型巨大,咱們的船仗著靈活,躲閃圍攻,大多數艨艟船側進水開始側翻,只有這兩艘還在堅持……」

    張橫抬臉望了望遠處,這時江面上全是縱火船形成的黑煙,縱火船的後方就籠罩在黑煙中。

    大多數縱火船已經失去動力,只是順著江水漂流,他們移動的很緩慢。張橫想了想,下令:「先鋒船歸隊,命令船隊調頭,暫時迴避縱火船。」

    縱火船並不可怕,但因為縱火船後方籠罩在黑煙中,所以張橫寧願選擇退讓。

    船隊緩緩調頭,在此期間,時穿並沒有干涉張衡的指揮。隨著船隊的後撤,張橫將大型船隻全部撤到後方,並命令各船保持最大間距,同時,十餘艘海鰍船奉命鑽入黑煙當中……

    正午時分,綜火船前鋒已經與拔頭水軍戰船接觸,大多數縱火船被拔頭水軍用鉤鐮槍勾住,拖到江邊任其焚燒,對於某些來不及避讓的縱火船,則乾脆幾顆手雷扔過去,將其炸沉……

    這時候,縱火船後隊已經響起了炮聲,長號傳遞來軍情:「樓船三十艘,大海鰍四十餘艘,艨艟無數。」

    張橫咧起了嘴:「樓船啊我最喜歡打樓船了,傳令各艦成「下」字隊形,各船準備炮戰、接舷戰。」

    說實話,樓船是最大而無當的戰船。這種戰船為了追求高大,水上部分修著幾層高的樓台,船的重心已經在水面之上數米,如果此時江面上風向不定的話,這種戰船極容易被狂風吹倒——據記載,南宋的時候,還有一名高級將領因樓船被風吹倒而淹死,所以自明代以後,這種戰船已經徹底廢棄。

    張橫是海盜出生,打慣了水仗,最喜歡這種緩慢而笨重的樓船了。過去他對皮糙肉厚的樓船缺少攻擊手段,當火炮時代來臨後,船隊完全可以製造一片金屬風浪。

    縱火船越來越近,濃煙滾滾,拔頭水軍反而隱藏在縱火船的濃煙當中,不久,一艘海鰍船冒著煙火過來匯報:「敵船很兇猛,橫衝直闖,兄弟們幾次靠近,都被敵船逼退。」

    張橫點了點頭,正要說點什麼,陡然間,江岸上發出巨大的喊聲——原來,經過短暫的退卻後,再加上這段時間的拖延,陸路上行進的隊伍已經趕上來,隊伍中的平民百姓見到江面上滾滾的濃煙、殘破的桅桿、半沉半浮的船隻,以及滿江漂流的船板,禁不住發出驚慌失措的吶喊。

    「傳令:先鋒撤回,各船升半帆——兄弟們,輪到我們表演了」

    岸邊的喊聲越來越大,這時候,孫立與徐寧竭力維持著岸上的秩序,張橫見到不遠處己方的海鰍船已出現在視野中,他跳下樓台,趕都舵輪邊,親自掌舵。

    快帆船開始緩慢加速,剪刀狀的船首劈開水面,船頭兩面濺起水花,速度越來越快,眨眼之間,旗艦越過撤回的海鰍船,入眼是方臘的船隊,張橫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第398章與方臘水軍的初次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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